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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天朝末年間,天安城內(nèi),朱府。
“用力!”“使勁!”……“哇……”一陣微弱的嬰兒啼聲。
“恭喜老爺、夫人,是個千金!”
接生婆子抱著嬰孩,竟見女嬰似乎輕展笑顏,再看卻與一般嬰兒無異,只道是眼花。因其眉間生了顆朱砂痣,遂名朱砂。
請算命先生算了一卦,卻道是:緩歌慢舞凝絲竹,盡日君王看不足。九重城闕煙塵生,圣主朝朝暮暮情。又批了八字。說是該女命中注定富貴榮華,他日必定入主后宮。只可惜一生命犯桃花。還有一句算命先生沒說出來,怕是紅顏薄命。
朱砂從小聰明伶俐,琴棋書畫一點就通。才五歲便已生得絕色容顏。朱府之人越發(fā)信了算命先生的話,對其萬般寵愛,指著將來靠她雞犬升天。
卻說朱府管家有一子,名白炎,與朱砂年歲相近,略大,自小玩到一處,倒無甚嫌隙。白炎只有一個弟弟白徹,遂將朱砂當(dāng)作妹妹來寵。漸漸長大,略懂事后,朱砂再不愛騎竹馬,也不跟他們攀樹摘青梅,只說那些不是女孩該玩的。知道朱砂喜歡花,白炎時常滿山尋了鮮花來。
春暖花開,桃花初綻。白炎折了幾枝桃花去找朱砂。畫樓西畔,花影重重。朱砂正彈著琵琶,見得白炎過來,沖他微微一笑。笑得白炎閃了神,那笑容那般純真無瑕,果真是人比花嬌。
“炎哥哥,我給你舞一曲吧!”朱砂新練了曲子,迫不及待想給人夸贊一下。琵琶聲起,美人輕舞一曲反彈琵琶,自有一段風(fēng)流的態(tài)度。這個暖春,白炎突然意識到朱砂長大了,再不能將她當(dāng)妹妹看待。
待得朱砂情竇初開,也覺白炎風(fēng)流倜儻,體貼入微,他人不能比。每每眼神交流,情難自已。朱砂自畫美人像贈與白炎。
兒女心思瞞不住有心人的眼睛,朱老爺勃然大怒。后找了個借口將管家一家遠遠地遣往鄉(xiāng)下。
臨走前一夜,朱砂悄悄溜了出來找到白炎:“帶我走吧!我想跟你在一起!”白炎年輕,遇到這樣的事情也不知道怎么辦,猶豫片刻。
“混賬東西!”朱老爺領(lǐng)了家丁追到,“我女兒將來是要當(dāng)皇后的!你算個什么東西,你配嗎?”
“爹!我不想當(dāng)皇后,我只要跟炎哥哥在一起!”朱砂奮力掙扎。一番爭執(zhí)之后,終究被帶走。白炎只見到她頻頻回頭,淚如雨下,卻也無可奈何,只捏緊了拳頭喊道:“等著我!我將來一定來接你!”
敬帝登基,國號崇寧。敬帝荒淫,大興土木建成華美宮殿無數(shù)。歷時三年于帝宮建九龍寶塔,九龍塔共九層,意指九重天,搜羅天下美人。
崇寧七年,朱砂二九年華,被選入宮,艷絕天下。敬帝喜之,封為貴妃,賜七重紗衣。風(fēng)頭正盛,一時無兩。
白炎得知消息,憤恨不已。其時,民間紛亂迭起,時有消息揭竿起義。白炎參軍。白炎其人,武藝高強,膽大心細,逐漸成為起義隊伍中的領(lǐng)袖人物。對白炎來說,得到了天下自然就能得到朱砂,一想到朱砂便生出無窮的力量。
各地起義隊伍逐漸聚集,力量迅速龐大,民間稱之為白炎軍。
崇寧七年七月,白炎軍由天闌城開始大勢進攻。
天闌城守城的是名女將,名喚謝婉,是個巾幗不讓須眉的人物。謝婉原就是天闌城人,因家中弟妹年幼,父親年邁,毅然代父從軍。從此斂了小女兒姿態(tài),以柔弱之肩擔(dān)起整個天闌城百姓的安危。
七月二十六日,攻破天闌城。將領(lǐng)頑抗,不肯投降,遂令梟首,以懾其威。終得天闌。
崇寧八年春,白炎率軍進攻王城天歲。
城外廝殺不止,城內(nèi),敬帝正跟幾個寵妃嬉戲,歌舞升平,對戰(zhàn)事恍若未聞。敬帝因覺絲竹平淡無趣,遂帶美人上城樓觀看對戰(zhàn)。刀戟聲聲,人仰馬翻對他來說比戲劇更是精彩萬分。竟不時哈哈大笑。
朱砂穿著潔白的七重紗衣站在城頭,她知道白炎終于來接她了。
眼看城破,敬帝這才意識到天下要亡了。拿出隨身佩劍將身邊眾女一一斬殺。朱砂躲閃不及,被刺。白炎眼睜睜看著朱砂倒地,怒火攻心,奮起廝殺。城破,敬帝被擒。
城頭,鮮血染紅白紗,宛若桃花開。
“炎哥哥,我等了你好久……”只留了一句話,便香消玉殞。
“啊!”都說男兒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白炎跪地痛哭。
抱起朱砂遺體,余溫猶在,溫軟依舊。白炎走向帝宮,對著懷中低喃:“這天下,我是為你打下來的。以后,你就是這天下的主人,我唯一的后!
二月,白炎逼宮奪位。鴆敬帝。遣了前朝遺妃、宮女、太監(jiān),朝堂上上下下清除余黨。定國號為周,改元永初。
白炎廢棄前朝宮室,每日只宿于九龍塔內(nèi)。在位十年,未曾立后納妃。
永初十年冬,下著雪。
白炎屏退侍從,獨自上得九龍塔頂石室。石室壁上掛一張美人圖,絕色無雙。已經(jīng)泛黃。正是當(dāng)年朱砂親畫。幾案供奉七重紗衣,亦是朱砂臨終所穿。
白炎定定看著畫像,依稀記得幼時兩小無猜。取了紗衣覆上畫像。盤膝坐在幾案前的蒲團上,沒了你,我要這天下又有何用?罷了,只當(dāng)是夢一場。
眼神逐漸恍惚,仿佛看見朱砂正站在當(dāng)初畫樓月下,眉目如初。站起身來迎了上去。砂妹妹,我來找你來了。
守夜人番外:
那年初春,家中替我說了一門親事,是城東謝老將軍家的大女兒,叫作謝婉。我背著爹娘悄悄去看過她。不小心被她瞧見我在看她,她也沒生氣,只是朝我笑了笑。她不算很美,笑起來卻讓人覺得很舒服,我真開心她將成為我的妻。
我說了我的名字,我想她定然也是知道我的。果然,她羞紅了臉,卻沒有像我預(yù)想的那樣轉(zhuǎn)身離開。
我說:“我會對你好。你等我來娶你!彼f:“傻瓜!
還沒等得及成親,天下亂了。皇上下旨讓謝老將軍守城,婉兒心疼父親年邁,代父從軍當(dāng)了天闌城的守將。親事就耽誤了。
將爹娘托付給兄長,我從軍當(dāng)了天闌城的守夜人。
我還記得婉兒見到我的時候那驚異的表情。我看著她,我想,她是懂我的。她很快平靜下來。只淡淡問我一句:“你來了?”我盯著她的眼睛,我說:“我來了。”于是,她笑了。
她在城墻上,我在城墻下。她守著城,我守著她。
白炎軍攻城,明明能守住的,那昏庸的皇帝竟調(diào)集軍隊固守王城,任由我們自生自滅!婉兒帶著我們守軍以及全城的百姓苦苦抵抗。
我永遠記得那年七月二十六。那天夜里,白炎軍偷襲,用火攻。城墻內(nèi)外到處一片火海。城破了。婉兒被抓了。
白炎軍的將領(lǐng)讓婉兒帶著全城人投降,婉兒寧死不從。
那人說:“敬帝昏庸,天下必覆,你們投降,等我登上帝位,仍舊拜你為將,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婉兒輕蔑地看著他:“將位于我何用!我只要這城中百姓平靜生活!
那人又說:“那我保你們不死,只要你投降!”
婉兒對著夜空朗聲道:“國破家亡,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降者不忠不義,三歲孩童都知的道理可笑你竟不解!”
白炎軍將領(lǐng)怒,令梟首示眾。刑前,婉兒笑了,那笑容恍若當(dāng)初初見。
婉兒的頭顱高懸在城門上,鮮血染紅她一直守護的戰(zhàn)旗。她的身軀被扔下城墻。
守城軍沒有一個人投降,白炎軍將領(lǐng)下令全殲,轉(zhuǎn)眼間血流成河。亂斗中,我隱約感覺受了傷,鮮血跟仇恨讓我忘卻了疼痛,直到我倒下去。
我醒的時候,下著雨,到處是尸體。雨水混著鮮血,流遍整條長街。殺戮已經(jīng)結(jié)束,剩下的人只得降了。
有人出來尋找親人的尸體。我漸漸清醒,我還沒死。尋到熟悉的銀白色的的無頭尸身,悲痛襲上心頭,我喊著婉兒的名字,直到聲嘶力竭。
留下婉兒的鎧甲。將她與其他將士一起焚化。
后來戰(zhàn)事停息,白炎稱帝。我再度從軍,仍當(dāng)了守夜人。管他誰的天下,管他誰的城,我守的只是她,而她守的只是天闌城的安寧。
永初十年冬天,炎帝駕崩。戰(zhàn)事又起。亂軍攻至天闌城下。
我穿上婉兒當(dāng)年穿過的鎧甲,提上她當(dāng)年拿過的銀槍守在城墻。亂軍有記得當(dāng)年那場慘烈戰(zhàn)事的。謠言頓起,只當(dāng)婉兒顯靈。撤退,無人敢犯。
婉兒,我替你守著這城,我替你看這世界。若你泉下有知,請記得一定要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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