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浮淮這一生太累了，請讓他長眠吧�！�

圣湘第三高中的九月，轉(zhuǎn)校生寂浮淮的到來沒掀起多少波瀾。他總是坐在教室角落，右邊耳朵戴著的器械被長發(fā)半掩，沉默得像株盆栽。遲允繁作為他的同桌，第一次搭話是帶著點班干部式的認(rèn)真：“同學(xué)，學(xué)校不讓戴耳機哦�！�

少年抬眼時，睫毛在眼下投出淺影，聲音淡得像被風(fēng)吹過：“是助聽器�！�

遲允繁的臉頰瞬間燒起來，連說三遍“對不起”，他卻已經(jīng)低下頭，重新埋進書本里。這成了他們奇怪的相處模式——她嘰嘰喳喳分享課堂趣聞、吐槽食堂阿姨的手抖，他偶爾抬眉，用單音節(jié)回應(yīng)，或是在她遞來的便利貼上寫幾個字。她覺得這個沉默的男生像本需要耐心破譯的書，哪怕回應(yīng)寥寥，也讓人忍不住想翻下去。

改變發(fā)生在一個尋常的清晨。遲允繁按約來叫他上學(xué)，剛走到他家樓下，就聽見屋里傳來沉悶的撞擊聲和咒罵。她推開門時，看見的是寂浮淮蜷縮在地上，右邊耳朵淌下的血染紅了衣領(lǐng)，而他的父親正揚著皮帶。那一刻，遲允繁幾乎忘了呼吸，書包脫手砸向男人后背，發(fā)出沉悶的響聲。她拽著寂浮淮的胳膊往門外拖，指尖觸到他皮膚時，才發(fā)現(xiàn)他渾身都在抖。

救護車的鳴笛聲劃破晨霧，她坐在急診室外的長椅上，看著護士手里沾血的助聽器，突然懂了他那些沉默里藏著的東西。那天之后，寂浮淮看她的眼神變了，會主動在她的筆記本上寫更長的句子，會在她放學(xué)被雨淋到時，默默把傘往她那邊傾斜大半。遲允繁甚至開始期待，等他們熬過高三，或許能一起去看一場無聲電影，他不用費力去聽，她只看他眼里的光。

可高三的蟬鳴落盡時，他們還是走向了不同的岔路。畢業(yè)聚會散場，遲允繁攥著杯子，猶豫了很久才問起那個熟悉的名字：“你們……有人知道寂浮淮現(xiàn)在在哪嗎？”

周圍的喧鬧突然靜了半秒，有人撓撓頭，語氣隨意得像在說天氣：“寂浮淮�。慨厴I(yè)才過幾個星期就沒了�！币娝蹲�，又補充道，“具體怎么沒的沒人說清，聽說是跟他爸又打起來了，被打死的？也有人說……是自己跳了樓。嗨，誰還記得那么細(xì)�！�

遲允繁站在城郊那片簡陋的墓園里，墓碑上的照片還是他轉(zhuǎn)學(xué)時登記的證件照，眼神里帶著尚未被磨掉的疏離。她蹲下身，指尖拂過冰涼的石面，上面連生卒年月都刻得模糊。同學(xué)在身后嘆氣：“挺突然的，之前看他對你好像……”

“他該休息了。”遲允繁打斷了話，聲音輕得像耳語。

風(fēng)卷起她的衣角，也卷起那些沒說出口的惦念——課堂上偷偷遞來的紙條，雨天傾斜的傘，急診室外他攥緊她袖口的力度，還有她沒來得及說出口的那句“以后我護著你”。

原來有些光，只能照亮一段路。

她對著墓碑彎了彎唇角，像在對他說，也像在對自己說：“寂浮淮，不用再等了，也不用再忍了。這一次，請讓他長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