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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卿池是笑著走的。
沈枯魚坐上警車,最后看了一眼卿池。
卿池似乎朝他這邊轉(zhuǎn)了轉(zhuǎn)頭,口型像是說了句謝謝。
沈枯魚心想,自己大概是瘋了,卿池明明已經(jīng)死透了。
被他親手掐死的。感受著他的體溫一點點冷卻下去,再也溫暖不起來。
他的確是死了。
“好好睡吧。”
“下輩子,別再來了!
1995年,江城市工讀學校。
卿池跟大多數(shù)人一樣,是被父母“強制”送進來的。
因為卿家老兩口實在無力管教,學校又堅決不肯再接收卿池這樣的“問題少年”,于是街坊鄰居就給卿家老兩口出了主意。
“要不把孩子送到工讀學校試試?”
“聽說那里管得嚴,還能學技術(shù),還有公安天天進行思想教育。”
“讓他去上兩年,回來保管是個好孩子!
你一言我一語,把老兩口說動了心?聪蚯涑氐难凵窭镆灿辛艘唤z希望。
卿池閉了閉眼。
那就去吧。
工讀學校寫作工讀學校,卻念作未來少年犯關(guān)押地。接待人員看了看穿戴齊整,一副好學生樣子的卿池,再看看他身后衣冠楚楚的卿家父母。
“你們確定要把孩子送來這里?”
卿爸卿媽不約而同動了動嘴,卻都沒說出什么來,最后像是下了極大決心似的點了點頭。
“送。”來都來了,錢也花了。
卿池不為所動,只盯著接待人員上下打量,打量夠了就移開目光,淡定從容的模樣與滿臉神色不自然的父母作對比,倒像是他來送父母進工讀學校似的。
“批條帶了嗎?”接待人員問。卿家父母齊齊看向卿池,卿池從背包里取出江城市教育局與江城市公安局分別開具的同意證明,雙手遞交給接待人員。“有勞。”
江城市工讀學校來了一個乖學生。
有多乖呢?會經(jīng)常把你好,對不起,十分感謝這樣的禮貌用語掛在嘴邊,語氣總是溫溫柔柔,熱心幫助老師同學。就算是平時嚴苛對待問題少年的黑臉教官,都覺得卿池這個孩子來這種地方實在是可惜,各任課老師有時候好奇會問上一句,卿池這孩子到底為什么會被送來這里?
因為是同性戀。卿池笑著回答。
背后說三道四的人不在少數(shù),可是卿池像是全然無知無覺一樣,每天專心做自己的事,文化課成績一直名列前茅,技術(shù)大賽評比也一直保持優(yōu)勝。眼見著,兩年時間一到,他就要回到原學校繼續(xù)就讀。
沈枯魚就是在這時來的,還是跟著江城市的暴雨一起來的。
“偷東西……打架斗毆……難管……您費心……”卿池站在教官的辦公室門外,夾雜著轟隆隆的雷聲,勉強能聽清幾個字。大雨傾盆,就算站在走廊,卿池也被飄進來的雨水打濕了肩膀。
沈枯魚站在辦公室門外,臉上寫滿了不服不忿,看見卿池站在門口不進去,也是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卿池平靜地看了他一眼,敲開了教官辦公室的門。
“卿池!苯坦僬诟晃荒吧呐空f話,看見卿池進來,招了招手!伴T口的沈枯魚見到了吧?以后就是你們班的同學了,你是班長,帶他先去你們班找位置坐!
“好的教官!
“嘁!遍T口傳來一聲不小的冷嗤聲,沈枯魚冷笑道,“哎,傻逼!
卿池沒理會沈枯魚的挑釁,徑直往班里走,畢竟工讀學校里這種學生數(shù)不勝數(shù),最好的辦法就是視而不見。
“跟你說話呢,沒聽見!”沈枯魚一伸手拉著卿池的衣服后領(lǐng),原本整整齊齊的卿池,被衣服扣子卡著脖子,顯得有些狼狽!澳惴攀!”扣子卡住咽喉的窒息感讓卿池有些惱了。
卿池的反應(yīng)反倒愉悅了沈枯魚,“班長是吧?跟你說話怎么不搭理人呢!”卿池掙脫沈枯魚的挾制,因為剛才的呼吸不暢,臉頰有些紅紅的,外加一副文氣的樣子,看起來十分好欺負。卿池整理好衣服,語氣冷淡,“班級在那邊,你自己過去。”
在沈枯魚的眼里,卿池的冷淡就是對他的忍讓,換句話說,就是弱小的,可欺負的。
沈枯魚似乎找到了新樂子。
沈枯魚在觀察卿池。
卿池的東西莫名其妙丟失,過不了幾天以破破爛爛的樣子再次出現(xiàn)。卿池以為是自己弄丟了東西,就沒放在心上。結(jié)果這樣的事情陸陸續(xù)續(xù)又發(fā)生了多次,卿池這才警覺自己被人搞了。沈枯魚最近總是看向自己的眼神奇奇怪怪的,卿池懷疑是沈枯魚干的。
“你懷疑是我?”沈枯魚氣笑了,“老子想搞事從來都是光明正大!再說了,”沈枯魚上下打量卿池一眼,“搞你,輕而易舉,用不著背后偷偷摸摸!
老師也隱約察覺了似乎有人針對卿池,隱晦地詢問他如果有麻煩可以告訴老師。卿池向老師說明了原由,老師也表示自己會多加留意。緊接著,卿池收到了來自“始作俑者”的警告。
晚自習放學后,卿池留在教室值日,比旁人晚走了一會;厮奚岬穆飞,卿池被人蒙頭拖到了監(jiān)控死角揍了一頓,對方有人開口。
“死變態(tài),敢告老師,等死吧你!”
聲音不熟悉,并不能從這一句話里推斷出自己到底怎么得罪了對方。卿池被動的承受著,只護住頭和臉。原本做好要被打進醫(yī)院的準備,結(jié)果半路上突然有人闖了過來,卿池頭臉被蒙著,并不知道來人是誰。感受到身上的挨打的力道都沒了,還聽到了有人的哀叫聲,卿池想拉開頭套看看這位“英雄”,卻不料被人捂住頭套,怎么都拿不下來。
“不是,你誰?”對方終于有人開口詢問,卿池也想知道,索性任由來人捂著頭套,只要來人開口,總能知道一點線索。
來人依舊沒說話。
卿池聽到了一聲極輕的悶哼聲。
卿池被老師送去了醫(yī)院,腳腕有輕微骨裂,回學校的時候打著石膏,拄著雙拐,看起來有些好笑。
沈枯魚看著卿池磕磕絆絆走進教室,冷笑了一聲。卿池沒理他,在沈枯魚身邊坐下。
二人是同桌,關(guān)系不怎么好的同桌。
沈枯魚是有些后悔自己多管閑事的。他只是想出來抽根煙,誰知道正好碰上卿池被打,那小子也傻的可以,光知道抱著頭乖乖挨打,連反抗一下都不知道。聽說卿池這小子是因為同性戀被送進來的。
同性戀啊……
沈枯魚挑眉,怪不得這小子文文靜靜的,瞧著跟丫頭似的。
算了,來都來了,現(xiàn)在掉頭再走有點丟人,大不了別讓這丫頭知道。可是哪個不長眼的掏了鐵家伙,一個沒留神挨了一下。
真他媽疼。
但好歹人是救下來了。
瞧著他從醫(yī)院晃晃悠悠回來,小臉煞白。那群狗日的下手的確是挺重,媽的早知道得把領(lǐng)頭的那兔崽子的胳膊折了才行!
看他還是那副撲克臉,應(yīng)該不知道昨晚是我救了他吧?
嘖,真沒良心。
卿池的兩年工讀教育接受完畢,因為未滿18周歲,需要回原學校繼續(xù)學習。
離校的前一天,江城地震了。工讀學校距離震源中心僅一公里,校舍倒塌。
卿池所在班級都在操場上體育課,逃過一劫,卿池因為腳傷,留在教室里。
地震發(fā)生時,有一個人猛地沖回了教室。
卿池所在班級失蹤人數(shù),2人。
卿池看不清對面人的臉,身上的水泥板沉得要死,壓得卿池喘不過氣來。到處都是灰蒙蒙的,對面的人剛才奮不顧身的沖進來,也不知道是不是腦子有毛病。
“喂!還活著嗎?”卿池低聲喊了一句,塵土飛揚,張嘴就是一口灰。艸,早知道就不問了,他現(xiàn)在連吐口水的力氣都沒有。
卿池從黑暗里聽到了熟悉的悶哼聲。
“你們不是都去上體育課了嗎,回來干嘛?”
“你也夠倒霉的,要是不回來,說不定現(xiàn)在都回家了!
“早知道我剛才也去上體育課了,都怪這腳還沒好!
“我第一次碰到地震,剛才都嚇死我了!
“喂,你是活著的吧?”
沈枯魚大腿應(yīng)該是被鋼筋扎穿了,動彈不得,疼得要死。聽到卿池一直嘰嘰歪歪說話,頭一次覺得卿池也有煩人的時候。
“你說句話啊,不會是死了吧?”
“閉嘴。平時怎么不見你這么多話!
卿池安安穩(wěn)穩(wěn)趴了下去,“哦,原來會說話啊!
沈枯魚常打架,對傷勢有經(jīng)驗,現(xiàn)在只求別扎到自己大動脈,這要是失血過多死在這兒,可太不值當了。
“所以你剛才著急沖進來,是想干嘛啊?”
沈枯魚也不知道,就是聽到有人喊地震,忽然想起卿池還在教室,腦子一蒙,等清醒過來,自己已經(jīng)跟卿池被壓在這下面了。
大概是瘋了吧。
“有重要東西要拿。”沈枯魚甕聲甕氣的說。
二人斷斷續(xù)續(xù)聊天,卿池試著推了推身上的水泥板,紋絲不動,也就歇了自救的心思。
“好餓啊,”卿池喊道,“我猜現(xiàn)在一定是中午了!彼麄儽粔涸谶@里,全是漆黑一片,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沈枯魚也餓了,眼前還有點冒金星,可能失血過多的癥狀已經(jīng)開始起作用了。
“喂,沈枯魚,”卿池叫了一聲,“我這兒有餅干,你吃嗎?”
沈枯魚聽到餅干,頓時腦子一激靈!澳阍趺催帶餅干呢,不怕教官發(fā)現(xiàn)?”
“本來想你們?nèi)ド象w育課,我偷偷在教室吃的。既然咱倆共患難了,干脆分你一半!
沈枯魚默默想,不算白救你,還算是有點良心。
只聽啪嗒一聲,像是塑料包裝的餅干從不遠處扔了過來,落在沈枯魚腦袋邊上。
“準頭還挺好!鄙蚩蒴~一伸手就拿到了餅干,是商店里最常見的那種鈣奶餅干,沈枯魚不大愛吃,甜兮兮的。小丫頭才吃這種餅干,沈枯魚心里嘟囔了一句。
“是吧,我籃球打得挺好的!鼻涑夭恢郎蚩蒴~在心里把他定位成了小丫頭。
餅干是沈枯魚用口水一點點化開,咽進肚子里的,等沈枯魚稍微恢復了些力氣,要把剩下的餅干扔回去!拔疫有呢,你都吃了吧!
沈枯魚把剩下的餅干包好,不知道什么時候能被救出去,現(xiàn)在食物很珍貴。
沈枯魚模模糊糊間聽到有人叫他,“你不會是睡了吧?”沈枯魚輕輕嗯了一聲,卿池那邊又說,“別睡,你要不跟我說說話吧!
“沈枯魚,聽得到我說話嗎?”
“沈枯魚,你看著人高馬大的,總不會被埋這一會就不行了吧?”
“沈枯魚,你好弱啊!
“胡說!老子好著呢!”沈枯魚強撐著打起精神,“聊什么,你起個頭!
卿池想了想,“你從這兒出去以后,打算做什么啊?”
沈枯魚沒爹沒媽,送他來這兒的是他的姑姑,因為管不了了,就直接送到這兒來,算是要他以后自力更生的意思。
“不知道,能找到工作就去上班,要是工廠不要我,應(yīng)該就去當兵了吧!
卿池想了想自己要是去了部隊,部隊應(yīng)該不會收他這種人。
“我本來明天就要回原學校了,我家里人還想讓我參加高考去考大學!鼻涑亟恿艘痪洌蚩蒴~想也沒想,“你這種人還能去上學?”
那邊傳來死一般的沉寂,沈枯魚這才反應(yīng)過來!安皇牵也皇悄莻意思,我就是……”自己明明就是那個意思!沈枯魚,你腦子被狗啃了吧!
“唉,卿池,對不住啊!
卿池有些恍惚,好像回到了兩年前,父母指著他的鼻子罵他是變態(tài),說他們夫妻倆怎么就生了他這么個恥辱。學校里的老師同學也都對他指指點點,離他近點,就生怕沾染上不好的東西。
“你不會是生氣了吧?”沈枯魚小心翼翼的問,“我剛來那會,那么跟你說話,你都不生氣!
“沈枯魚,你明明知道我是同性戀,干嘛還上趕著湊過來。那天晚上救我的也是你吧,不怕我纏上你?”
沈枯魚倒是覺得無所謂,卿池看著干干凈凈的,叫人生不起來討厭的心思,就是老是擺著一張撲克臉,叫人看著不爽。
“怕什么,大不了我把你揍跑不就得了!鼻涑剜坂鸵宦曅Τ鰜!靶κ裁,我可是我們那一片沒人敢惹的老大,你去我們街道上問問,沒有不怕我的。”
二人聊到?jīng)]了力氣,聊到口渴的不行。聊到不知道過了多久,生出了外面興許已經(jīng)改換了天地的錯覺。
卿池忽然心里冒出了幾分絕望!安粫䴖]人救我們了吧?”
沈枯魚意識有些模糊。傷口發(fā)炎,他從剛才就已經(jīng)開始發(fā)燒了。
卿池嘆了口氣,死就死吧,這輩子出生本來就是錯誤,改是改不好了,只求下輩子別再喜歡男人了。
“嘩啦啦……”黑暗中忽然透出來一點亮光。
醫(yī)生說沈枯魚傷勢嚴重,錯過治療時間,傷口周邊組織壞死,能保住腿部運動機能的可能性很小。卿池坐在醫(yī)院的長椅上,望著手術(shù)室門上亮著的“手術(shù)中”的紅燈發(fā)呆。
當時地震水泥板就要砸下來的時候,沈枯魚推了他一把來著。要是……
說不定躺在里面的就是自己。
卿池摸了摸褲腳,上面沾著沈枯魚的血,卿池捻了捻,還是濕潤的,似乎還有些溫熱。
卿池沒按照家里安排繼續(xù)上學考大學,他找了一家被服廠上班,被服廠給職工分配宿舍,第二天,卿池就推著沈枯魚住了進去。
沈枯魚的右腿沒了。
卿池說,沈枯魚,我來做你的右腿。
沈枯魚會給卿池做飯,打掃房間,等著卿池下班。卿池每個月的工資也全都交給沈枯魚分配。卿池花錢大手大腳,每個月十三塊錢的工資,他能花的一分不剩。沈枯魚笑他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少爺,不知民間疾苦,卿池索性就全交給沈枯魚。
卿池父母也來廠里找過卿池,卿池鐵了心的要過現(xiàn)在的日子,卿池父母知道勸不動自家兒子,就從沈枯魚那里做工作。
沈枯魚知道自己拖累了卿池,偷跑了兩次,都被卿池找了回去;厝ブ笠膊徽f話,也不罵人。沈枯魚說,卿池,你放我走吧。
卿池說,要走可以,你得帶著我。沈枯魚笑,你是不是真的要纏上我了?
卿池說,那你會揍跑我嗎?我現(xiàn)在可不怕你。
1999年,江城被服廠確認倒閉,在崗職工全部下崗回家待業(yè),卿池工作兩年下崗,成為了待業(yè)青年。
沈枯魚看著每天出去找工作焦頭爛額的卿池,欲言又止。趁著卿池又去找工作,沈枯魚自己架著拐出了門。
卿池回到住的地方,看到了桌子上滿滿當當?shù)囊蛔啦!澳闳屽X了?”
沈枯魚笑,“卿池,咱們?nèi)ツ线叞桑ベ嵈箦X!
嶺城
被人稱作充滿希望的城市,無數(shù)下海經(jīng)商的人在這里立志奮斗,期待著一個暴富的夢想。卿池和沈枯魚跟那些人一樣,懷著只要在這里付出努力,就能收獲結(jié)果的信念,他們在此安營扎寨。
沈枯魚說自己從姑姑家借來了300塊錢作為他們經(jīng)商的啟動資金,卿池翻遍了所有口袋,只有三塊錢。
“303,不少了!鄙蚩蒴~安慰道,“這里好賺錢,現(xiàn)在別看這300塊錢少,不出一個月保準回本,說不定還能翻番兒!”
卿池天天推著沈枯魚出去擺攤,早出晚歸,一天下來,除去人工成本,純利潤就有四五塊錢。這對以前一個月只領(lǐng)十幾塊錢死工資的卿池來說不少了。
沈枯魚在衣服里縫了一個口袋,里面鼓鼓囊囊的全是這些日子以來賺的鈔票,一分兩分,一毛兩毛。二人覺得日子有奔頭,特意找了一天,提前收了攤,二人從商店買來兩瓶白酒,就著街上處處閃爍的霓虹燈,第一次喝出了甜蜜的味道。
成功似乎觸手可及。
卿池和沈枯魚的生意不再是流動小攤,而是在小商城里盤下了一間店面,注冊了營業(yè)執(zhí)照,真正做起了個體商戶。拿到營業(yè)執(zhí)照那天,卿池還偷偷哭了一鼻子。沈枯魚拉著他去了照相館,二人借了兩身西裝,正正經(jīng)經(jīng)拍了一次照片。
沈枯魚說,以后只要有好事,咱們就拍一次照片,得把家里墻上全貼滿照片才行。
日子過得平平淡淡,二人在嶺城買了房,面積不大,但兩個人住很合適。
卿池過二十五歲生日,沈枯魚說雖然不是整生,也算是半五十,好好過一個吧。卿池系著圍裙下廚收拾雞,正碰上社區(qū)配合人口普查,沈枯魚去開的門。
“你跟房主是什么關(guān)系?”街道辦事處工作人員問。沈枯魚頓了頓,“朋友,我借住他家!
一回頭,卿池就站在廚房門口,手上還沾著可笑的雞毛。
卿池想拿出一部分積蓄去炒股,眼下炒股是風口,不少人跟風投,賺了不少,沈枯魚勸他務(wù)實一點,卿池說,“我的錢隨我支配,你跟我只是朋友而已。”
沈枯魚說不出話來,看著卿池投下去了半副身家。
結(jié)果自然是綠了,滿屏的綠光看得人惱火。沈枯魚安慰她,好歹還有一些存款,只要重新再賺就好了。卿池說,那是咱倆的養(yǎng)老錢,不能動。
沈枯魚笑他,咱們年紀輕輕,哪用得著這么早就開始養(yǎng)老。卿池用剩下的錢擴大了經(jīng)營規(guī)模,還從銀行貸了不少,正準備信心滿滿大干一場。誰知全球金融危機到來,生意慘淡,投進去的錢全打了水漂,商鋪營業(yè)額持續(xù)虧損,再開下去就是填不滿的無底洞。卿池蹲在關(guān)門停業(yè)的商鋪前,抽掉了一整包煙。
趁著沈枯魚睡著,卿池站上了天臺。
樓下警車停滿了小區(qū),紅藍色的警燈晃得人眼疼。沈枯魚一摸身邊位置空了,心里莫名有些慌。
“卿池?”無人回應(yīng)。
門口有人敲門。
“請問是卿池家嗎?”“他不在家。”
“我知道,他現(xiàn)在在天臺上!
“請你配合警方工作,將他勸下來!
“他提的所有條件,盡量答應(yīng),以安撫他為主。”
沈枯魚木訥地應(yīng)著,但一句都沒往腦子記。
為什他去天臺?
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
人是救下來了,可是心已經(jīng)死了。
沈枯魚帶著卿池輾轉(zhuǎn)了很多地方,四處打聽哪里有好的心理醫(yī)生。
“沈枯魚,我累了,放我走吧!
“要走可以,你得帶著我!
卿池試過安眠藥,試過割腕,沈枯魚看到了,就握著小靈通問他,還能堅持下去嗎?不想堅持,我就不打電話了。
沈枯魚自然而然接過卿池手里的安眠藥,或是水果刀。
來是一起來的,要走,也該一起走。
卿池自己撥通了急救電話。
“三棟5樓住的那倆小伙子,嘖嘖嘖,我都說不出口!丟死人了!”
“你們不知道,有一個天天蒼白著一張臉,跟鬼一樣。肯定染了臟病了,叫什么來著?對!艾滋!”
“倆男人搞對象,腦子肯定是不正常,別是神經(jīng)病吧?”
“下次遇到了,可得把自己孫子孫女看好咯!”
卿池照常跟沈枯魚說了晚安,拉了拉他的手。沈枯魚抱著卿池,前段時間的抗抑郁治療,讓卿池格外消瘦,最近稍微有了起色,仍舊看著有些形銷骨立。
卿池拉著沈枯魚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案惺艿搅藛?”沈枯魚食指按壓著他的頸動脈,感受著那里傳來的心跳。
“很累了,我想睡了!鼻涑卣f話時,喉結(jié)的震動清晰的傳到沈枯魚的手上!安焕p著你了,放我走吧!鼻涑匚罩蚩蒴~的手,慢慢朝著自己的脖子收緊。
沈枯魚在哭。
卿池是笑著走的。
沈枯魚坐上警車,最后看了一眼卿池。
卿池似乎朝他這邊轉(zhuǎn)了轉(zhuǎn)頭,口型像是說了句謝謝。
沈枯魚心想,自己大概是瘋了,卿池明明已經(jīng)死透了。
被他親手掐死的。感受著他的體溫一點點冷卻下去,再也溫暖不起來。
他的確是死了。
“好好睡吧!
“下輩子,別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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