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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夏天
[迪文篇]
彼時他是一個演員,不出名,演著一些三流的片子和角色。
他早該紅的,模特的身材,完美的容貌,只是他太過傻,不適合這娛樂圈。他不明白這個圈子并不是只靠實力和運氣的,況且他的實力并不是很強,運氣也一般。
于是他被簽約的公司勒令來參加這次比賽,他知道,也許這是最后一次機會了,便想著遇神殺神,遇佛殺佛,可是,他遇見了他。
他不知道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把這個叫做□□的人放在心里的。也許,是從他看見他溫暖而純凈的笑容開始。那笑容太干凈了,讓他感慨這個世界上,竟然還有這種人的存在。隨后他知道,這個眼神純凈的人,是個沉默天使。他聽不見也說不出。有什么東西在心里一瞬間坍塌。他覺得,他應(yīng)該好好照顧這個人。
他的確做到了。這一路比賽下來,他對她照顧有加。只是他越來越迷戀他的笑容。他開始覺得,只要他愿意這樣對自己笑,自己就可以放棄一切。這樣一個人,是應(yīng)該被所有人放在手心里疼愛的,他很想照顧他。那次打手語時,他竟然犯了那么大的錯誤,把我想跟你做朋友打成了我想跟你結(jié)婚,他在心里想,如果以結(jié)婚的名義,可以照顧你一輩子,那請你跟我結(jié)婚吧。那時候的想法很單純,他是那么的憐惜這個孩子,他那么想照顧他一輩子。雖然,他可能連照顧好自己的能力都還不具備。
□□對他的依賴讓他開心,當(dāng)終于,他可以不用手語老師猜出來他想說什么時,他高興萬分。他開始企盼這場比賽沒有完結(jié)。然而,這終究是場比賽,比賽就會有輸贏的,終究有人會走,有人會留下。他問自己,是希望自己留下,還是希望□□留下?他甚至想,如果我們一起下了,也很好,然后嘲笑自己沒勇氣,自己沒勇氣也不能連累□□,他有他的追求,有他非做不可的事。
其實想這個問題有點傻。這并不是他能決定的事情,自己和□□不過是一盤棋局上的兩個棋子,即使知道了結(jié)局,又能改變什么呢?可是他還是要去找□□談,其實,他不過想多看他一些,問問在他心目中,自己是個怎樣的人。那天上海的夜空萬里無云,也沒有星。雖然在上海呆了三年,也是很少在這個美麗的城市看到星星,只能看到遠(yuǎn)處的霓虹,好像人造的星空。流動的風(fēng)是熱的,他滿身是汗,他覺得這樣很好,這樣就可以不用流淚了。
談話很嚴(yán)肅,他卻覺得有點想笑。到今天他才知道,這個男孩有多么執(zhí)著。是啊,他一直都是這么執(zhí)著,想要的東西就會努力爭取。那么,自己呢?如果這次輸?shù)舻脑挘灱s公司也會失去信心了吧?可是,我以后也會像你一樣執(zhí)著,想要的東西就去努力爭取。那么,最后一個問題,你喜歡我嗎?
他看見他的眼睛睜大了一下,又慢慢垂下。天使也并不是對什么都一無所知的,何況他那么聰明。我們只是慣性的覺得,他需要保護,習(xí)慣性的去獻(xiàn)上我們的愛,而這份愛,他需要嗎?如果不再是普通的朋友之愛,如果這份愛是會想有所得,有所回報的,你還需要嗎?
他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起身回房,眼睛卻流了汗水。他想,天氣真的太熱了,而這個夏天,就快過完了。
最后的結(jié)果是他與他上了PK臺。他突然覺得自己糟糕透了。如果不是自己表現(xiàn)得不夠好,又怎么會是這樣一個結(jié)果,他與他上了PK臺。
他沒信心贏,他知道就算是自己,也會選擇把票投給他。然而他希望是任何一個人把自己淘汰,而不是他。
站上了PK臺,他的手開始發(fā)抖,不是為即將的結(jié)局,只是,他想知道,他會對他說什么?會是怎樣的表情?他偷偷的看他,他卻只是倔強的看著前方。他像在交待遺言,說著笛子不要怪他,他卻談起了父母,從始至終,沒有看他一眼,沒有對他說什么。竟然,什么都沒說。
升降臺緩緩落下的時候,他去牽他的手,他在下面抬頭望他,他希望能在他眼里看見依戀和不舍,他只是微笑著,如往常一樣的微笑,卻刺痛了他的眼,流下淚來。
如果不是主持人說的擁抱,你還會抱我嗎?聽得到對方的心跳和呼吸,如此近的兩個人,他卻覺得兩個人的距離是如此的遠(yuǎn),是因為這個舞臺,還是因為我的愛?
他看他僵直了身體,他想我不能再摟著你了。他看他微微發(fā)抖的手,他想我不能再讓你拽著我的衣服了。他看他微紅的眼眶,他在想以后你哭的時候我不能再安慰你了。他看他……
真正的痛是在第二天醒來,所有的悲傷涌上心頭,眼淚不受控制的流下來,我盡了力,可是卻不能改變什么,也許人生最悲哀的事情,就是無能為力。自己想要的東西那么多,卻全部無能為力。
又是通告,他害怕起來,他開始害怕面對所有人,特別是他。他覺得自己失敗了,很怕聽見別人的嘲笑,他甚至開始想,還有比這更壞的事情嗎?索性破罐子破摔吧,只是歌唱到高音的時候,總是要提防不經(jīng)意間造訪的淚水。
他不恨他,是他自己一直把愛強加在他身上,他感激他,卻不一定愛他。只是,自己這副嘴臉,又怎么能像以前一樣,心平氣和的走到他面前,說要照顧他?我拿什么照顧他?原來那個人,是比自己更堅強,更有勇氣的。
不知道在一起的日子還有多久,這個夏天,就快過完了吧?當(dāng)一切喧囂恢復(fù)平靜,就要說再見了。他在想,用多久自己才會平復(fù)自己的心情呢?就算這次全世界的人都放棄自己,自己也不會放棄了吧?為了終于有一天可以再到他身邊,問他,“你還需要我的愛嗎?”
那一天,他看他很久,卻沒有看到,他轉(zhuǎn)身之后,那個人的淚水,全都為他一個人而流。
[□□篇]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是不能由自己決定的,他知道。例如,他的耳朵在1歲那年失聰。例如,小時候他總是孤零零地站在很遠(yuǎn)的地方看著一群小朋友玩鬧。例如,他與他上了PK臺。
小時候也不是萬人寵溺的,也曾受過很多委屈。只是他想做的好一點,再好一點。初衷其實很簡單,只是一個小孩子單純的夢想——有一天可以跟大家一起玩。他希望他能跟大家一樣,不是樹木,也不是天使。
他做的很好,普通人做到的,他做到了,普通人沒做到的,他也做到了。因為聽不到,他選擇一直微笑,他寧愿相信別人對他說的,都是可以讓他微笑的事情。
來參加這次比賽的初衷也很簡單,為了一筆在普通人家算不上太大開銷的醫(yī)藥費,為了為自己付出一切的媽媽。后來有Fans笑談,我們的投票,可以夠幾次手術(shù)的費用了。他還是微笑,心里面很清楚,有些東西是自己可以拿的,或者說應(yīng)得的,比如,比賽的獎金,有些東西是自己不能要的,比如,別人的捐款。他知道那些都是善意的,可是他不希望讓自己看起來很慘,需要別人的同情與施舍。如果說要給他什么,他希望是支持與愛。
在這個夏天他收獲了很多的愛,菠菜的,兄弟的,還有,那個叫做迪文的人的。那個人跟其他人不一樣,別人只是照顧他,而那個人,是會對他依賴,讓他照顧的。這種感覺,很好。讓他感覺他是被需要的人,被重視的人。
所以有時候看他會偷笑。明明是比自己高大的人,年紀(jì)也比自己大,雖然也在照顧著自己,卻總是覺得他有點笨,有點傻,需要自己的照顧。一路走來,就像是他的逆向成長期,從憂郁王子,變成了今天這個笑起來有點傻的大男孩。
比賽越來越激烈,每周都會有一個好兄弟離開。曉晨走了的那場比賽后,迪文突然問他,如果是我被PK下去了,給你戴上我的好男兒勛章,你會不會也像天宇一樣流淚?愣了一下,他不喜歡這個問題。他只是摸摸他的臉,用手語打給他,不會的,我們一起努力,卻在心里想,也許走的那個人,會是我。從來沒想到自己可以走這么遠(yuǎn),如果下的那個人是我,你會不會為我流淚?
流淚是個傷感的詞匯。他覺得自己很堅強,除了提到父母,他很少流淚。之前有兄弟走的時候,流淚是因為世界這么大,也許比賽結(jié)束了,就會天各一方,以后再難有機會見面,就像怡川,也許,等到他退伍之后開上客機,再去乘他的飛機?他在心里笑,是個不錯的提議。
所以5進(jìn)3的比賽前,他跟迪文約定,無論是誰上誰下,都不準(zhǔn)流淚。這只是一個舞臺,大家都很棒,就算誰下了也是最棒的。不流淚,大家都很棒了不是嗎?還有什么好悲傷的?而且,大家都在上海,就算比賽結(jié)束,也會聯(lián)系,也會在一起的,不是嗎?
那天晚上天氣很熱,沒有星,他不知道為什么迪文不選有空調(diào)的房間,而選擇屋頂。他寫了短信說迪文我們不流淚。
他覺得自己會是下的那一個,他不希望迪文為他傷心。他記得迪文回答說好,他覺得這樣,即使他走了也會很安心。
他與他談著一些比賽的點點滴滴,突然覺得很輕松。夏天的清晨來的很早,遠(yuǎn)方已經(jīng)微露淡淡的紅。手機再次傳來震動,“最后一個問題,你喜歡我嗎?”抬起頭,是迪文充滿期待又忐忑的臉。
喜歡嗎?是哪種喜歡?他無法回答,只能垂下頭。那個人拍了拍他的肩,轉(zhuǎn)身回房,只留下他看著遠(yuǎn)方緩緩升起的朝陽。在他轉(zhuǎn)身的一剎那,他突然很想叫他的名字,巫迪文。
他與他上了PK臺,他的腦海中已經(jīng)一片平靜。有什么關(guān)系呢?只要自己的表現(xiàn)對得起那些愛自己的人們就行了。也許,這真的是自己最后一次站在這個舞臺上了?粗旅娴牟げ恕⒏改负团笥,他想微笑,我不傷心,真的,所以你們也別為我傷心。
倒數(shù)聲結(jié)束后,緩緩下降的,是另一面的PK臺。他轉(zhuǎn)過頭去看他,看他為自己鼓掌,看他向自己伸出的手。握住他的手,眼睛有點酸,可是他對他微笑。不流淚,不傷心,迪文你很棒,所以我不為你傷心。
小時候,他很討厭那些知道他聽不見后,就嘆息著摸他的頭的大人們。他覺得自己很普通,跟身邊所有的普通人一樣,別人可以做到的,他也可以做到,甚至可以做的更好。我自己都不嘆息,你們有什么權(quán)利為我嘆息?所以,他把微笑留到了最后。他微笑著摸他的臉,微笑著跟他擁抱,微笑著看他離去。
只是,當(dāng)他的身影消失在舞臺的盡頭,他突然止不住淚水。他覺得他離自己越來越遠(yuǎn),也許再回不到從前。他想起那個問題,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歡他,但他很想讓他知道,當(dāng)他說要跟自己結(jié)婚,自己真的很高興。
故事沒有完結(jié)。小時候童話結(jié)束時,我們都要問,后來呢?只要有人記下了,偶爾想起了,故事就永遠(yuǎn)不會完結(jié)。而這個夏天,會在明年,后年,許多年后的某一天被想起,于是我們微笑,心里想,故事沒有完結(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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