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論逃婚的十八種姿勢

"小姐！花轎已經到前院了！"

春桃的尖叫聲嚇得蘇棠手一抖，蘸著胭脂的毛筆在額頭上劃出一道夸張的紅痕。銅鏡里頓時出現一個像是被朱砂炮彈擊中的紅額頭壽星公。

"就說我突然得了麻風！會傳染的那種！"蘇棠手忙腳亂地擦著額頭，另一只手已經提起嫁衣裙擺往窗邊跑。

春桃一把拽住她的后腰帶："這個月第三次了！上次您說突發(fā)瘋病，上上次說要出家當尼姑..."

"但這次我有鐵證！"蘇棠從懷里掏出一疊墨跡未干的宣紙，嘩啦一聲展開，"《風流王爺斷袖記》最新章，根據可靠線報，謝景珩昨天又去了南風館！你看這段描寫——"

春桃捂住眼睛："奴婢不看！小姐您一個未出閣的姑娘，整天寫這些..."

"這叫為民除害！"蘇棠把稿紙塞回袖中，一腳踏上窗臺，"那個紈绔王爺整日花天酒地，我蘇棠就是嫁給門口的石獅子也不嫁給他！"

梧桐樹的枝丫在窗外輕輕搖曳，距離窗臺不過三尺遠。蘇棠計算著逃跑路線——翻過院墻就是西市，混入人群后直接去慈寧宮求太后取消婚約。

"小姐當心！"春桃的驚呼聲與樹枝斷裂的"咔嚓"聲同時響起。

蘇棠只來得及發(fā)出一聲短促的尖叫，就感到天旋地轉。預想中摔個狗吃屎的疼痛并沒有到來，反而落入一個帶著沉檀香氣的懷抱。

"蘇小姐對本王的私生活...很關心？"

慵懶的嗓音在頭頂響起，蘇棠抬頭對上一雙含笑的鳳眼。男子一襲絳紫色錦袍，四爪金蟒在陽光下閃閃發(fā)亮，左眼角一顆淚痣妖冶得不像話。他右手穩(wěn)穩(wěn)托著她的腰，左手正晃著一疊眼熟的宣紙——

正是她剛寫的《風流王爺斷袖記》！

"王、王爺怎么在樹上？"蘇棠結結巴巴地問，試圖從他懷里跳下來。

"接未婚妻啊。"謝景珩唇角微勾，故意把她往上掂了掂，"畢竟普通人都走門。"

蘇棠瞬間漲紅了臉。這個聲音她太熟悉了——過去半年里，她至少把這個聲音的主人寫進話本二十次，每次不是被雷劈就是掉糞坑。

墻外突然傳來一陣嬌嗔："謝郎~說好今日帶人家游湖的~"

十幾個涂脂抹粉的小倌揮著手帕從巷口涌來，領頭的紅衣少年還朝謝景珩拋了個媚眼。

蘇棠立刻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趁機掙脫著跳下地面："王爺放心！我這就去求太后取消婚約，絕不耽誤您尋找真愛！"

她轉身就要跑，卻被一把拽住手腕。

"慢著。"謝景珩晃了晃手中的稿紙，封面上《斷袖記》三個大字格外刺目，"蘇小姐，你知不知道這東西能要了你的命？"

蘇棠心頭一跳。這話本里可不止寫了謝景珩逛南風館，還影射了當朝杜首輔貪污軍餉的事。要是傳出去...

"你想要什么？"她咬牙問道。

謝景珩正要開口，一陣風吹來，蘇棠的嫁衣內袋突然掉出一本小冊子，"啪"地落在地上攤開——

《靖南王觀察日記》第六冊，最新一頁詳細繪制了謝景珩入浴圖，連臀部那顆痣都標注得清清楚楚。

空氣瞬間凝固。

"這是...學術研究！"蘇棠一個餓虎撲食搶回冊子，轉身就跑。

身后傳來謝景珩懶洋洋的喊聲："三日后楚王府賞花宴，蘇小姐若不來..."他故意揚了揚手中的《斷袖記》，"本王就把這交給杜首輔。"

蘇棠頭也不回地比了個中指——這是她從番邦商人那兒學來的手勢。

跑出三條街后，蘇棠才突然想起一件事——

她那本《觀察日記》的最后一頁，畫的是謝景珩的Q版□□沐浴圖！

"完了完了..."蘇棠蹲在巷口揪頭發(fā)，"那圖上我還寫了'尺寸與事實不符，藝術加工'..."

"小姐！"春桃氣喘吁吁地追上來，"老爺讓您立刻回去，太后懿旨到了！"

慈寧宮的總管太監(jiān)正在云府前廳喝茶，見蘇棠進來，立刻展開一卷明黃絹帛：

"奉太后懿旨，禮部侍郎云謙之女云知夏，溫婉賢淑，品貌出眾，特賜婚于靖南王謝景珩，擇吉日完婚。欽此。"

蘇棠眼前一黑。

"臣女...領旨。"她咬著牙接過圣旨，轉身就往外沖，"我要見太后！"

總管太監(jiān)慢悠悠地補充："太后口諭，若云小姐抗旨，就讓她爹去嶺南養(yǎng)蚊子。"

蘇棠的腳步硬生生剎住。

"太后還說，"太監(jiān)壓低聲音，"王爺答應今后不去南風館了。"

"騙鬼呢！"蘇棠指著門外，"他的'好朋友'們還在巷口等著呢！"

太監(jiān)神秘一笑："那些是王爺雇的。"

蘇棠一愣。

"王爺說了，只要云小姐乖乖成親，他不僅不追究這話本的事..."太監(jiān)從袖中掏出一本書，"還幫您出《斷袖記》下冊。"

蘇棠定睛一看，竟是加蓋了官府印鑒的《風流王爺斷袖記》上冊，封面上還龍飛鳳舞地題著"精彩絕倫，期待續(xù)作"八個大字。

落款是：您忠實的讀者，糖丸君。

蘇棠的下巴差點掉到地上——"糖丸君"是她通信三年的筆友，每次來信都對她的話本大加贊賞，還經常提出修改建議。

難道...

一個可怕的猜想浮現在腦海。

"王爺還說，"太監(jiān)的話打斷了她的思緒，"若您實在不愿嫁..."

蘇棠眼睛一亮。

"可以試婚三個月。"太監(jiān)笑瞇瞇地說，"到時若還不情愿，太后就取消婚約。"

蘇棠狐疑地瞇起眼："他有這么好心？"

"老奴只是傳話的。"太監(jiān)行了個禮，"對了，王爺讓提醒您，《觀察日記》第七頁關于他身材的描述有誤，實際尺寸嘛..."他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您很快就會知道了。"

蘇棠瞬間從脖子紅到額頭，一把搶過書就往屋里跑，身后傳來太監(jiān)的喊聲：

"三日后賞花宴，王爺等您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