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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
收拾老屋的時候,我翻出了一封信,信件的內(nèi)容很短。
寫給后面太陽升起的日子:
這一天,不停的重復(fù),永遠的重復(fù)。
絕無停止的可能。
【1.】
我長大的地方,環(huán)山環(huán)水,進到我們那座小小的村莊,要穿過三公里遠的森林。每一次從外面的集市回來,我騎著電動車,樹影數(shù)數(shù)掠過我,余光掃過路兩側(cè)似乎沒有邊際的樹林。
幻想悄然降臨:
有一天,光影交疊之際,黑猩猩養(yǎng)大的少年站在古樹邊,好奇的看著他從沒見過的馬路,熱衷于冒險的天性驅(qū)使他走向人類的世界——車急剎停下。我腦子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先擰住手剎,身體控制不住的往前沖,胸口撞到了車頭。
我的面前出現(xiàn)了一名□□的男性,我一時震驚得都忘記了胸口疼。
連忙扭動車頭,一擰油門就從那名男性身邊躥過去。
沒成功,油門擰到最大,車子一動不動,感覺到車后座被施加了重力,車頭還有點不受控制的想同時往東北西三個方向沖,我只好松開油門。當即棄車,向前悶頭跑。
我內(nèi)心狂叫:沃日,碰見變態(tài)了。!
沒跑幾米,背后生起陰麻涼氣,恐怖的死亡之手扼住了我的脖頸,重力壓下,我被迫向前一撲,膝蓋硬生生的磕到水泥地上,額頭也重重撞上地面,腦門一涼。我驚恐叫道:“別殺我別殺我!我有錢!我給你錢!”
“大哥大哥大哥!法治社會,殺人重罪!搶錢就好了!”
后面的重力突然消失,我小心翼翼的直起身子,突然一聲巨響的車喇叭把我嚇了一大跳,我傻傻的看著在我身邊停下的小汽車,車窗降下。
“救命啊!”我連滾帶爬,扒住窗框,滿頭是血。
“臥槽,見鬼了!”
好心的路人送我去了警察局。
警察說他們會派人過去的,讓我這段時間盡量別出門了。
第二天早上,我剛開門,就看到院子里的□□男。我當即關(guān)門反鎖?吭陂T上,我心臟狂跳不已。
門震動起來,□□男在拍門,拍得震天響,感覺屋子都在震動。我顫著手去按110,半分鐘過去都沒連接上。
我欲哭無淚,啊啊啊,這破地方又沒網(wǎng)了。
□□男拍了十多分鐘后就走了,我從驚恐到適應(yīng),主要是菜刀給我的安慰。
過了一段時間,□□男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警方那邊也沒有消息。
某天晚上我睡著睡著突然心悸醒了。我的床是貼著大窗,平時窗簾都拉上。我心里不安,總感覺窗簾沒拉上。睜開眼,看了一眼窗簾,沒完全閉合,有一條縫。
“啊…”驚呼聲被我迅速用手捂住。
窗外有、窗外有一雙發(fā)著綠光的眼睛,是狼!不、不對!是人。
我下意識屏住呼吸,慢慢挪動身體移向床邊,眼睛一直盯著窗外,差一點點我就可以下床了。綠眼睛一晃,窗外的人走了。
我立馬報警,警方的人很快就趕到了。
什么痕跡都沒發(fā)現(xiàn)。
“小姐,您一個人。孔×硕嚅L時間?”
“我一個人住,快十二年了吧。這和案件有什么關(guān)系嗎?”
年輕的警察沒說話只是搖搖頭,我不懂他的意思,可我莫名感覺到不爽,不過我沒說什么。
送走警方后,我換了一個房間睡覺。事兒再大,也得有精力才能應(yīng)付啊。
一覺醒來,我打開房間門。
客廳里站著那位有段時間沒見的□□男。
我心情復(fù)雜。
驚恐?憤怒?意料之中?破罐子破摔……直接擺爛。
我手背在身后,手中有把菜刀。我盡量溫和的說:“你究竟有什么目的?有什么事情好商量。你需要我做什么事情,我能做到的盡量做到好嗎?”
他的手臂抬了起來,我心頭猛地一跳,后退一大步。
他說:“……吃……”
我驚疑不定的看著他手上的果實,應(yīng)該是果,橢圓形的一個,占了他手掌的一大半,果皮上的顏色紅紅黃黃雜在一起,熟透了。
“……吃……”
他又說了一遍。
我試探的去拿,眼睛往他臉上瞟了一眼,對上一雙滿是野性的眼睛,我立馬垂下眼。
我真的慫,他的臉,我到現(xiàn)在都沒看清楚。
這個果實有點份量,表皮光滑,果肉硬實。我小小的咬了一口,汁水流進口腔,果肉滑過舌體,我眼睛刷得亮了起來。特別好吃,直接接觸了自然的新鮮。
“你……”
感覺到他的視線后,我又不敢說話了,頭低得恨不得埋起來。
真是個怪人,他想做什么啊。煩死了,為什么是我遇上這種事情。誒!他居然會開門!
他站在門口,我想不起來昨晚我有沒有鎖門了。
他走了,我在房子里轉(zhuǎn)了一圈,找到一個大敞著的窗戶。我去我媽的屋子里翻了一通東西,找出了一個放大鏡。仔仔細細的觀察窗框,務(wù)必要出一絲的痕跡。
沒有人見到過他,他的存在,只在我的言語中。
我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痕跡。他明明赤裸著腳,從森林走到這里,卻什么痕跡都沒有留下。
院子里傳來一陣響動,雞咯噔咯噔的叫了起來。我沒動,等一切回歸平靜,我才慢慢走到院子。
黑白碎石鋪成的石子道上。
紅紅黃黃的果子堆成了小山。
【2.】
我還是報警了。
年輕的小警察這次沒忍住,趁著老警官在房子里四處搜尋線索,走到我身邊,“梁小姐,你知道有一種心理疾病叫臆想癥嗎?”
小警察的臉很白,眉很黑,眼很亮,很年輕。
我反擋回去:“先生,你知道沒考國家執(zhí)業(yè)醫(yī)科證是不能給人看病的嗎?”
這一次還是一無所獲。那一堆果,算不上什么合理的證據(jù),畢竟只有我的一面之詞。
老警官建議我找男性朋友陪我在這住一陣。這個村莊太偏僻了,村子里基本上只有老年人,若是真有什么事情,身邊有個人能搭手也好。
老警官人很好。所以我給小警察強塞了三個果子。
嘖嘖嘖,小朋友剛出來社會不會說話就先學(xué)會閉嘴。
先生,你知道野獸對自己留下氣味的東西有很強的獨占欲嗎?
我笑得一臉和善。小警察比老警官先一步走了。
臨近日暮時,我從地里回來,就看見小警察站在我家門口。遠遠看到我,他就跑了過來,將我手上剛摘的菜和澆菜的桶都拿了過去,我樂得什么都不用拿。但是看著小警察一臉自然的樣子,我感到非常怪異。
小警察一路支支吾吾,快到我家門口才說出他的目的。
他說他想和我吃個飯。
我問他帶菜沒。
小警察愣住。
我嘆氣:“你蹭白飯啊。”
我這話一說完,小警察就繃起臉,看著很裝。
“我請你去外面吃!”
“嘿,別那么不經(jīng)逗嘛!
我拿出鑰匙,捅進鎖孔,轉(zhuǎn)了一下左,面上的笑意淡了,轉(zhuǎn)回右邊。按下把手,開了一道門縫。
我回頭看小警察,笑著問:“你的果子吃完了?”
誰知,小警察臉色一變,一下子壓低聲音說:“我看到他了!
“他把果子都搶走了!
他聲音太小了,我其實聽得不太清,大致能猜到他在說什么。
我笑容一下子就擴大了,“先生,你知道有一種心理疾病是臆想癥嗎?”
我啊,特別的記仇。一點不爽,都要還回去。
小警察被我嗆住了,這一次淡淡的紅意漫上他的白皙的面上,比他那早已紅了的耳朵,更讓人能感覺到他的羞意。
我倚在門上,擋住門縫,“好啦,小先生,下次再請我吃飯吧!
他沒動,我挑眉頭朝院門的方向撇了撇,過了一會,他和我說了再見才離開。
這涵養(yǎng)可真好啊。
一點都不像門里的這個野人那么沒禮貌,未經(jīng)允許,隨隨便便進別人的屋子。
他站在客廳中央,綠油油的眼睛在黑暗中讓人想起了狼。
咔嗒,我開了燈,一會,我扭開臉。
他還是□□。
剛看了一眼,小麥膚色,渾身肌肉充滿了野性魅力。
我嘆了一口氣,往旁邊挪了一步,余光瞟到他沒反應(yīng),又挪一步,他還沒反應(yīng)。我微微松懈,開始連著兩步才停下觀察他的反應(yīng),到了廚房,我轉(zhuǎn)身關(guān)上門。
剛合上,還沒松一口氣。把手轉(zhuǎn)了起來,我連連后退到灶臺,手搭在按鈕上,只要他進來,我就開火。他沒進來,連探個頭都沒有,開個門,就走了。
我等了一會,就開始炒菜。天大地大,吃飯最大。
其實我的習(xí)慣是先去洗澡再做飯,不過現(xiàn)在洗澡,我心理還沒那么強大。
一盤空心菜,一盤小炒肉。我想了想,還是端了出去,剛出廚房,在客廳看到野人,步子頓了頓,將菜放到桌上后,我又去廚房打了兩碗飯。
一碗飯放在對面,一碗飯放在自己面前。我也不管野人,就自己開始吃了起來。
野人存在感太強烈了,余光中他一點點靠近我,直到我微側(cè)眼就能看見他。我拿著筷子的手緊緊了,還是無視掉他,往自己嘴里送了一塊肉。
是死是活,也要等我吃飽了再說。
額頭上一濕,先前留下的傷口變成了粉疤,熱燙的軟體物覆上。我手中的碗掉到桌上,熱乎乎的白米飯灑了出來。
我難以置信的抬頭看他。
而他再次傾身,舔舐我額頭上的傷疤。
我咬咬牙,不知道哪來的勇氣,抬手用力去推他。卻沒有造成一點的傷害。
他低頭看我,我那一點點勇氣瞬間破掉,慫了,“您繼續(xù)您繼續(xù),呵呵!
不知道我的表現(xiàn)哪里戳到他的開關(guān)了,他往門外走去,一直到我吃完飯洗好澡都沒有出現(xiàn)。
等到我睡得迷迷糊糊時,他掐著我脖子把我提了起來。
神經(jīng)!
大晚上自己不睡,還不讓別人睡!
神經(jīng)病!
我敢怒不敢言,在心里反復(fù)罵了他十多遍神經(jīng)病后。我才發(fā)現(xiàn)他一直在看著我。
我心里咯噔一下,完了,剛才沉迷于自己內(nèi)心戲里了。
他抬起手,我一時沒敢動,愣愣的看著他攬住我的肩,然后把我夾了起來,腿懸空,我還晃了兩下。
我掙扎起來,其實就是腿亂蹬,試圖讓他夾不住我掉下來。
天旋地轉(zhuǎn),我一下子被他扛了起來。他向外走去。
我慌了,“你要干什么!快把我放下來!”
我慌歸慌,但是沒什么動作掙扎。他和我體型差太大了,我掙扎起來也不能讓他抓不穩(wěn)我,反而可能會讓他把我揍暈。
我也就叫了一聲,驚恐在這一聲出口,冷靜下來,理智破開無助的雜亂,飛快的思索出路。
野人扛著我在森林里奔跑穿梭,強壯的手臂如鐵,掃開擋在面前的一切枝葉。越過人類所知的樹林范圍,進入不為人知的原始森林。月亮浮出,月光卻透不過那一葉疊一葉的林子。一片黑暗之中,我只能感受到來自野人身上的熱度。
突然前方大亮,野人停了下來。我向后一看,睜大了眼睛,面前是一個斷崖,下面的綠林在月光下熠熠生輝,令人震撼的秘境之景。
我被放了下來,又猛地被抱住。他帶我跳下了懸崖。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驚恐的環(huán)抱住他的脖子。
狂風(fēng)呼嘯而過,死神在耳邊狂呼。
他一把抓了幾條藤蔓,單手攬著我,我眼淚飆了出來。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下墜終于停了下來。
他又松手了!啊啊啊啊啊啊!
停了停了,啊啊啊啊啊,他又松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等到終于碰到地面,我直接跪了下來,雙眼無神;觑w了。
野人拉我,再度把我扛起來。我有氣無力,宛如拉面一樣的掛在他肩上。
不知道野人跑了多久,等到他把我放下來時,我順滑的癱在地上。
要殺要剮,搞快點。
周遭的林子中,逐漸有黑猩猩走出,不一會,就將我和野人包圍起來。
我恍惚的想起,猩猩喜歡活吃獵物。
我腦子一涼,感覺渾身都痛起來了。
【3.】
野人又掐著我脖子把我提起來,攬住我的肩,夾起我,帶著我走到一個黑猩猩的面前。
那個黑猩猩身形有十個我那么大,極具野生動物的壓迫感,不過它老態(tài)龍鐘,毛發(fā)長且燥,不過梳理得很整齊,破有點像人類社會中位高權(quán)重的老人。
老猩猩的黑眼睛有些渾濁,但仍透露著睿智。
野人吼叫兩聲,胸腔震鳴。老猩猩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沒有回應(yīng)野人,只是抬起它粗壯的手臂砸了兩下地面。
我默默的精神上靠近了一點野人,主要是身體上沒辦法再靠近了。
老猩猩的敲擊只是一個信號,周圍的的黑猩猩也猛地敲起地面,地面大震,樹木顫動。處在其間的我,只覺得要山崩地裂了。
一聲狼鳴刺破云霄,老猩猩抬頭看向遠方,一抬手,黑猩猩群安靜下來。
老猩猩看向我,朝我攤開滿是褶皺的手。
野人把我放了下來,輕輕推了我一下。我沒回頭看他,而是思索——老猩猩的大手突然抬起,帶來烈性的風(fēng),我猛地被扯向后面,野人擋在了我的面前。
而老猩猩只是舉著手,似乎沒有任何——任何傷害我的意思。
野人的大手覆在我的手上,帶著我碰了碰老猩猩的手,我的手并沒有碰到,野人沒有讓我碰到。
老猩猩看向我的眼神,月光一閃而過,凝重之中帶著毫不掩飾的厭惡。
老猩猩轉(zhuǎn)身離開,黑猩猩群跟上他。在一堆黑猩猩中我竟然看到了一位少女,她身上有著獸皮遮掩重點位置,她看向野人的方向,野人卻不曾看過去。前面的黑猩猩同伴呼喚少女,她失落的跟了上去。
野人抱起我,這次終于不是扛了,腰腹壓在他的肩上,他走動之時我都快要吐了。
他帶著我來到一個黑漆漆的地方,壓著我在一個枯老的木樁上坐下,他則是拿起一根木棍,在前邊的草叢一掃,忽地,亮起了星星,許許多多的螢火蟲冒了出來,流熒飛舞,熒光浮浮宛若銀河。
野人拿出一個果子遞到我面前,他之前送的那種,也不知道他從哪找的。
我盯著這個果子看了一會。
他卻突然按住我背把我壓向他懷中,朝著我身后發(fā)出一聲警告的吼叫。
一聲狼鳴傳來,我雙手用力的抵在他胸前想掙脫他的束縛,他卻紋絲不動。我只好用力的拍打他,急切又有些生恨的叫道:“放開我!快把我放開!你討厭死了!”
他也許聽得懂我的話,也許聽不懂。他還是松開了我,轉(zhuǎn)頭間隙中余光拂過他茫然的神情,我毫不在意。
我的背后有一條高大的銀狼,我想看它的尾巴,可是他后半身在樹叢里。我站起來,向它走去,隨著我的靠近,銀狼露出了獠牙,身體低俯,它想攻擊我。
我沒在靠近,一時間也流露出和野人一樣茫然的神情。
銀狼走了。它轉(zhuǎn)身之時,它背后露了出來,它沒有尾巴。
野人在我的背后,高大的身影遮住了所有的光,我被籠罩在他的黑影下。
我不明白。
我回頭看他,“我不明白它為什么想攻擊我?”
野人俯下身,從頭到肩,再到腰,他用一個大大的身軀完全把我覆蓋,給我一個全包裹的擁抱。
我想,他肯定不會明白的。
因為他自己都想不明白為什么我想攻擊他。
因為……
因為……我是狼的后代,而他是人類。
他是被黑猩猩族群撫養(yǎng)長大的人類的孩子。
【4.】
[世界尋寶獵人手冊:第九十九條 人類與獸人的后代是人類。]
我媽媽是記者,但是她還有一個超酷的身份,世界尋寶獵人,代號銀狼。
我媽四十歲那年遇上了我爸,我爸是狼人。他并不會在月圓之夜化成狼,他和正常的人類沒有太大的區(qū)別。兩年后我出生了,我媽同年去世,在懷我的時候她被我吸收太多的生機,人類世界的物質(zhì)無法將她的生機補充回來。
我爸獨自一人撫養(yǎng)我。我十四歲那一年,某一天他出門后再也沒有回來,有人說那一天他看到一條斷尾的銀狼跑進森林。
這個村莊很偏僻,一個孤女無人注意到。好在土地肥沃,我自己摸索著種菜,靠著爸爸留下來的銀行卡,十二年就這么過來了。
我沒有任何特別的能力,就是一個普通人。
不過,細究下來,還是有特別的地方。
比如我永遠融不進人類群體,但是我也沒辦法和狼群建立聯(lián)系。
真是神奇。
狼在人群里生活,人卻在猩猩堆里。
【5.】
野人捧著果子到我面前。
我想起在黑猩猩群里看到的少女,我沉默不語,內(nèi)心的海卻翻起了浪花。
靜謐的原始森林,時而輕響起蟲鳴,微風(fēng)輕拂,月光與流熒相相映彩。
我接下果子,咬下一大口,一半的果肉在唇外,他傾身咬住。他嚼碎果肉,貼近我一分。我撫摸他的下頜,看著他那雙在夜晚下會呈現(xiàn)出綠色光彩的眼睛,這么近的距離,我看見,他眼睛近乎透明,唯有一輪綠色的光在其間。
霎那間,他變得澄澈,他本就是一直生活在從未有人探足的秘境里,出生到死亡,他都會一直在這里,他永遠純潔。
指尖觸碰到他唇,手覆蓋了上去,隔開了我和他。我側(cè)頭吐出嘴中的果肉。
我知道,他是在向我求偶。
而我用最殘忍的方式拒絕。
黑猩猩的□□是粗暴的,在黑猩猩群體中雄性對雌性有絕對支配地位。
我會挨揍嗎?他會殺了我嗎?他會強迫我嗎?
我怎么會做出如此將自己置于不利處境的行為?
這想來可笑,秘境對我而言本來就是危險的地方,我做不做危險的行為,都已經(jīng)是身處于危險之中。更何況身邊還有一位非同族之人。
多奇怪啊,這莫名其妙的求偶。
明明我們的相遇只是偶然,所見之面,全是扭曲的強迫。
他的求偶,只是一時興起的本能作祟。
他不理解,也不能接受我的拒絕,他朝我吼叫,我面前分明只是一只動物。他轉(zhuǎn)身離開,眨眼就消失在林間。這里,流螢很美麗,可是我聽到了毒蛇爬行壓過草地,毒蛙鼓鳴,這平靜的美麗下隱藏著危機四伏。我不屬于這里。
爸爸說,在森林里迷路了,要抬頭看星星,往最亮的星星的反方向走,就能離開森林。
于是,我走向了野人離開的反方向。
森林里會有什么?
沒有道路,處處都被樹木暴露在地面上的根莖擠占,藤蔓樹叢都是難以通過的障礙物。蛇、蟲、毒植,看不出來善惡,都像是平平無奇的安全,唯有在觸碰的那一刻。藤蔓活了過來,張開利齒朝你咬來。
“啊!”
避無可避,我下意識閉上了眼睛。
意想的疼痛沒有降臨,反而是身體突然懸空,腰腹壓上堅硬的肩膀。我再也不睜開眼,我知道我會離開森林。
他把放我放在了院子里。
我閉著眼睛,只感覺到一股強烈的視線將我從頭到腳掃視。
清晨大霧,空氣清冷。
身體其他部位感受到冷空氣,浮起一片的疙瘩,面上卻覆上一團熱氣。他或許俯下了身,什么都沒有做,我只是感覺到了來自他身上生命蓬勃的熱氣。
汽車轟鳴,有人駕車過來了。
“早上好!”
是小警察。
我緩緩睜開眼,小警察穿著常服,站在院門,笑得特別陽光,大霧之中他在閃亮。
野人不見了。
他向來是,只存在,我言語之中。
我輕笑,語氣懶懶的回應(yīng)小警察:“早啊,小先生。今天你不用上班嗎?”
【6.】
后來啊。
我沒有再見過野人,只是會每隔一段時間收到那像梨又不是梨的果實。
我在這個環(huán)山環(huán)水的地方平靜的渡過了一輩子。
偶爾還是不平靜的,我心無法平靜,于是在某一天我寫下一封極短的信留給我的未來。
我想,我的未來與我現(xiàn)在并不會有太多不同。
我永遠不會改變。
在往后許多個太陽升起的日子。
我重復(fù)著那一天,在那個不斷重復(fù)的時間,我永遠不會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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