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guī)煾付自谖蓍苌弦豢吹教烊拇竺I就跟魘住了般，錢袋子也不偷了。

我跟師父學了幾年偷錢袋子，唯有毛領子他下手最輕，我實在不懂。

直到大毛領因為師父的偷人校服掛在了夜晚的窗外，我才了解。對于一個剛入門派的小孩兒還是太驚恐了，我扒拉住剛進門的師父剛打算嗷嗷大哭，師傅一把薅掉了我的手，聲音前所未有的輕快般。

天太暗了，晶藍而安逸的皓月懸于高天，月光傾瀉在了兩個高大的男人的身上，徒留給我的是師父前所未有的歡喜。

“平子，你去我那睡吧，地大。”

我困的抹眼睛，無意中看見師父在后背緊張的把弄著平整的衣角。


沉寂，到處都是蔓延的沉寂。天泉還保持著一只手攀著屋檐，一只手把著門框，兩個男人的呼吸顫抖著送到對方的唇畔里，都等著一句開幕。

"好恩人……快些進來吧？別讓他人瞧見了呀。"


九流門眨了眨看得有些酸澀的眼睛，看見了男人蹙起的俊眉，薄而紅的嘴唇。


九流門伸出的手讓天泉本能的想捂錢袋子，奈何實在沒手捂。九流門想，怎么有的人扛得起陌刀，那樣寬大的手掌撫摸起來是那樣的柔軟。

天泉進來了，安慰自己:都是鐵子，摸摸手很正常吧……？天泉覺得不對勁，但是想不明白。


“把我東西給我……汝鐵子�！�

被喚作“汝鐵子”撲騰地樂了一下，曖昧氣氛一下做鳥雀散了。這傻子。


“好恩人這么晚找我，可是芳心暗許，和我……做些話本子的事？”九流門的眼神透著一下喜悅和戲謔，手且不離的放在胸口抓弄著。

黑夜中，天泉只能費勁地通過月光來描摹男人的眉目，男人瘦高，臉沒有一塊肉，看著他像只小老鼠一般。


什么話本子……莫非是上次看的“攜手私奔”？

天泉鬧了個大紅臉，一下勁沒收住，整個人摔倒在九流門身上。


兩個人交疊在一塊，身體的溫度糾纏著，天泉的腿落在九流門上，兩個人的唇瓣也不過幾分距離。被壓住的九流門感到從身體深處的那幾分燥熱，深深地喘息著，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


“好恩公……這可是要以身相許了？”


天泉慌亂的想要起來，被九流門摁住后腦勺，唇齒相依，吻得難舍難分，竟還拉出一絲銀線。九流門低喘著，眼睛像鼠類一般精光，手指不安地在天泉身上游走著。

“恩公，我的盡大俠，你不如談談，戲劇相談的女兒家，英雄救美的九流門，還有……這參戰(zhàn)受的傷�！�

“分明傷的不輕呀……還爬上了至少四五米高的宿樓？”


……
兩個人交戰(zhàn)激烈，唇齒相依好半晚才想起正事。

天泉喘息著，任由九流門去纏有些發(fā)膿的傷口。“汝順……下手輕點�！�


這樣的天泉對汝順來說簡直就是大米里的老鼠，雙腿顫抖著有些站不起來，聲音也蘇得厲害，整個人都倒在他的懷里 ，汝順又想吻他。


“平兒最近怎么樣？”天泉疼得使不上勁，整個人試圖蜷起來，汝順一下一下輕輕拍他的身子。

“那小崽子啊，挺精神的，學到了不少東西�！�

盡歡撲騰笑了起來，扯得傷口又痛起來�！霸缰阉觼硖烊�，你倆天天學的就是拿我錢袋子�！�

“學陌刀，學忠義厚德，學家國大義。”

……然后讓他和你一般，受傷得出現是嗎，盡歡。

“這是我從角門里買的蜜餞，不知道你倆愛吃甜嗎？”

“恩公買的哪怕是毒，我呀，也一口一口會喝盡了它�！�

“汝順…… ！呃……”


知道盡歡收拾還是從平子嘴里偶然得知，只知道師父最愛偷的毛領已經三四天不出門，終于出了走路也是攙扶著。

汝順知道盡歡脾性倔強，有傷絕不叫，有事也撞沒事，汝順恨透了這個脾性。




盡歡和汝順認識是一個天大的意外，盡歡剛剛把短陌錢輸光，攥拳頭直接把木桌拍裂，一臉沉重地走光。店家剛嘆一口氣，拿身上的毛巾擦擦留下的汗，生怕長得人高馬大這位爺一不高興把所有人都打一頓。


“恩人�！蔽蓍苌先觏樓诳斓匕彦X袋一擲一拿好不快活，一條腿立起來，胳膊順著向下。盡歡披著大毛領熱得直流汗，手抬起來瞇著眼睛一望，那錢袋的花紋模樣昭示著——果然是自己的！！

可惡的開封老鼠啊啊啊啊啊——



斗財主輸的錢和被偷的錢袋，已經讓盡歡已經氣得不知道做什么才好。

“恩人，我陪恩人玩一局。輸了錢袋給我，贏了，就將名字給我，怎么樣？”


“……？”盡歡再轉不過腦袋也知有詐，審慎評估后得出結論。“為什么？”

這明顯不公平吧。


嘖。


大太陽照著他裸露的后背暖烘烘的，可汝順從心里發(fā)寒。他記得從倒塌的屋檐里救他的恩人，記得他左眉眼間的痣。那土木工程不嚴，稍微松垮就會死人。還好盡歡來了，讓他一個老鼠又茍活了下來。

他一直期待著能給這個恩人做些什么，盡管對于盡歡來說不過舉手之勞�？杀M歡一副傻子的樣子讓汝順煩躁難安，為什么不記住我呢？


為什么只有這三年間，一直念著你的臉 念著你的救，為什么只有我為你寢食難安呢？


這當然不會是公平的交易。



但是盡歡實在是太想打斗財主了，顧不著那些有的沒的。男人剛剛跳下來，盡歡一邊捂著自己那些小破爛，一邊謹慎得看著他。

那左眉眼間的痣，還有側臉的痣，準沒錯。


從那會兒，汝順就很想欺負這個傻大個了。




從開封城的角門里，慢慢拐出來，汝順看著這大太陽曬得這九流的老鼠想要回他的鬼市子。盡管他穿得比盡歡還要涼快得多，但還是熱。



他一回頭，看著這天泉的笨狗還執(zhí)迷不悟地抓著毛領子，汗跟不要錢的金子似的往下淌�！氨克懒��！�


“？”盡歡突然被攻擊了。

汝順喚出明川藥典的扇子，把那毛領子好生照顧。



汝順不虧是九流的，將盡歡輸的連本錢也一并贏了回來。盡歡捧著錢袋子樂得暈頭轉向，九流也生出歡喜了。


那盡歡也不避諱他，先是與他搭肩暢言無畏：“好兄弟哇！！兄弟沒看錯你呀！！”不要提及那口音重的沒邊的天泉口音，汝順對這種親密接觸不太適應，又被拉著去吃面。

還挺可愛的……




汝順在木桌上用食指關節(jié)輕叩，撐著臉彎眼笑了起來�！岸魅耍业膱蟪昴�？”
盡歡說“在下天泉弟子，盡歡，有幸相識。”

好名字。

在碗里的香油味和緩緩升起的霧氣中，汝順在眼神描摹盡歡那副俊俏的臉，汝順在亂世中大抵第一次感到悸動。汝順想他大抵是瘋了，居然在遇到數次荒謬事之后仍能生出歡喜。

“我的盡大俠……”



汝順教他哪家店鋪子的話本子最好看，哪家蔬菜水果長得漂亮，哪家飯菜價格尤為厚實。汝順告訴他十八年來都是在開封過，開封的悲歡離合幾乎要融進他的身子里。盡歡吃著熱面，要淌出淚來，嘆這亂世。


汝順說不出怎樣的心情，他只喜歡與他的日子再久些，天地生長，而歷史輪回。

他竟在這荒誕的安逸中生出些盼望。




再久些、再久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