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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妖醫(yī),顧名思義,專為妖治病。
那日,我于絕壁采擷靈草,不慎失足墜崖。千鈞一發(fā)之際,竟為山巔道觀一道長所救。
“貧道正欲躍下擒妖,恰見姑娘墜落,故而援手!
但見他身姿飄然,飛渡巉巖,輕易便摘得我苦尋不得的那株仙草。目光流轉(zhuǎn)間,瞥見他頸側(cè)一粒黑痣——此乃大兇之兆,預(yù)示命途多舛,災(zāi)厄臨頭。
他于我身畔嗅得一絲妖氣,遂解下一枚護身符遞來:“姑娘,此符可辟邪祟,且隨身佩之! 我雖佯裝感激收下,轉(zhuǎn)身便棄之不顧。
若他知曉,這仙草實則用于救妖,可還會施以援手?
幾日后,我于村頭浣衣溪畔,竟再遇他。彼時他傷痕累累,唇染朱色,鬢發(fā)散亂,拄著長劍踉蹌而來,一把攥住我手腕,氣息奄奄道:“姑娘……速逃……有妖……” 言未盡,人已倒入我懷,不省人事。
我將人扶歸陋室,煎藥熬粥,悉心料理傷口,順便在燈下細觀其容。
眉目如畫,溫潤謙和,隱有悲憫蒼生之態(tài)——想來日后必成一位除魔衛(wèi)道的良才罷?吾一介妖醫(yī),與他能有幾多交集?
心思浮動間,為他擦拭血污,豈料他驟然驚醒。
“妖孽安敢近身!” 他厲喝一聲,猛然坐起,巨力將我按于墻垣,五指如鐵箍般扼住咽喉。掙扎間,我發(fā)上木簪應(yīng)聲而碎,青絲如瀑布墜下。
待他驚惶雙眸辨清是我,撕裂的創(chuàng)口劇痛已再次將他痛昏,而我亦受重擊,眼前一黑。
暮色四合,兩人一俯一仰,昏厥于榻。
他先轉(zhuǎn)醒,見我俯在身上,長發(fā)披于胸前。
我亦轉(zhuǎn)醒,與他四目相對,呼吸相融。
他眸色驚羞,隨即翻轉(zhuǎn)我身,滿面愧色:“姑娘……貧道罪該萬死,污你清譽……請執(zhí)此劍,取我性命!” 言罷,竟將佩劍奉上。
我心頭微動,存心戲謔:“死?何須如此?不如……你娶了我,便算兩清?”
他聞言色變,急急擺手:“萬萬不可!出家人斷卻塵緣,豈可婚娶?唯有一死以謝罪愆!”
“那便還俗如何?” 我追問。
他面露難色,躊躇不語。
是了,于他而言,這滾滾紅塵,怎及問道長生?我亦識趣,未再相逼,只尋了個臺階:“罷了,死罪可免。然則,你需每日護送我采藥,權(quán)作補償!
自此,方知他名諱。
*
朝夕相伴,情愫暗生。他竟真動了凡心,效仿其偶像大師兄,尋至師長座前,懇求還俗。只因大師兄曾言:“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莫留憾恨!
然大師兄還俗代價慘烈——修為盡廢,永絕道途。
果不其然,其師震怒,一掌廢去他畢生苦修,如棄敝履般將他逐出山門。
后有同門密報于我:“速去山下救人!大師兄還俗未久,即遭仇家毒手……恐他亦難逃此劫!”
尋至山腳,見他倒臥血泊,遍體鱗傷,唇角卻噙著一抹釋然笑意。
我傾力救治,終將豢養(yǎng)小妖于后山之事和盤托出:“吾乃棄嬰,生于峭壁,險成禿鷲之食。幸得蛇母垂憐,救養(yǎng)撫育。其歸寂前,托我照料遺孤。故而我為妖醫(yī),實為報恩!
至于生身父母何人,因何遺棄,蛇母曾疑,吾母或是……山巔道觀中某位坤道。此謎,至今無解。
他初聞驚駭,本能欲拔劍相向。然修為盡失,已非小妖對手。經(jīng)我剖白,他眼中非黑即白的執(zhí)念終如冰雪消融。
*
然,這偷來的安寧,未及七日。仇家,終是尋至。
刀光劍影間,我飛身擋在他身前……魂斷當(dāng)場。
許是沾染妖氣過深,再睜眼時,我已托生為妖。設(shè)計這世間輪回的神明,大抵也是非黑即白者,我不再追究,也竟無可追究。
而他,為另一道觀所救,重入玄門。
前塵往事,我歷歷在吾心;于他,卻如煙云散盡。
此世,我修為通天,斂盡妖氛,直入他所在道觀,只為重燃那湮滅的記憶。
要命的是,這一世,他頸側(cè)那顆昭示災(zāi)厄的黑痣,竟分毫不差,仍在原處!
他復(fù)為那僵化教條所困,竟與其師共設(shè)毒局引我入彀。其師本許諾,只需誘我入陣,鎮(zhèn)壓塔下即可。然見我道行精深,其師殺心驟起,厲聲逼迫:“孽徒!速速剖其腹,取丹來!”
我見他眼眸猶疑,又迅速冰冷得可怕。寒刃刺入,血如泉涌。
視線交錯,我見他身后的師父運功,面目獰笑,意欲將他滅口。
“災(zāi)痣克師,該殺!”
彌留之際,一如前世,我拼盡最后氣力,再次為他擋下致命一擊。
劇痛與熱血迸濺他面頰的剎那,前世記憶如潮水決堤。他目眥欲裂,悲慟絕望的嘶吼震徹云霄:“不——!”
電光石火間,其師手中內(nèi)丹脫手。他狀若瘋魔,奪丹仰首吞下。磅礴妖力轟然爆發(fā),昔日溫潤道長,此刻血染道袍,如修羅降世,竟屠盡了滿門上下。
尸山之上,他血如泉涌,喉中嗬血。
“這次……換我……替你……墮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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