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高峰的地鐵像條喘著氣的鋼鐵巨獸，在隧道里撞出沉悶的回響。林微然攥著帆布包的手突然一松，包帶“啪”地斷了——文件夾摔在地上，剛打印好的設(shè)計圖散了一地，其中一張被氣流卷著，輕輕貼在身前男人的皮鞋上。

是陳亦舟。

林微然的心跳瞬間亂了節(jié)拍。她認得這雙鞋，深棕色牛津鞋，鞋邊總擦得干干凈凈，就像他永遠熨帖的白襯衫，是這棟寫字樓里無數(shù)個模糊身影中，她唯一能精準捕捉的“坐標”。

她慌忙蹲下去撿，指尖剛要碰到圖紙，另一只有力的手先一步拾起。陳亦舟的指腹帶著點紙張的糙感，遞過來時，不小心擦過她的手背，像一小簇火星，在嘈雜的車廂里無聲炸開。

“謝謝。”林微然低著頭，聲音細得像蚊子哼。她不敢看他，余光卻瞥見他袖口挽起的地方，有一道淺淡的疤痕——上周加班到凌晨，她在樓下便利店見過這道疤，當時他正低頭撕創(chuàng)可貼，暖黃的燈光落在他睫毛上，像落了層細雪。她躲在貨架后，捏著剛買的、和他同款的兩奶一糖速溶咖啡，沒敢上前。

“設(shè)計圖？”陳亦舟的聲音比會議室里溫和，帶著點笑意，“頂樓露臺的改造方案？畫得很細�！�

林微然猛地抬頭。那是她熬了三個晚上的私活，圖紙角落還藏著個小小的月亮圖案，是她偷偷加的——她聽說他喜歡在露臺抽煙，看月亮。

“是、是的�！彼c頭時，地鐵到站的提示音突然響起，人群像潮水般涌進來。陳亦舟下意識地抬臂，隔在她身前，形成一道小小的屏障。他的手臂不算寬厚，卻把擁擠的人潮擋在了外面，也把她的呼吸困在了那片帶著淡淡雪松味的空氣里。

“我到這站下。”他收回手，往車門走了兩步，又回頭看她，“方案加油，我很期待。”

車門緩緩合上，隔絕了他的身影，也隔絕了車廂里渾濁的空氣。林微然低頭整理圖紙，忽然發(fā)現(xiàn)那張被他碰過的紙上，月亮旁邊多了個極淺的鉛筆印——是個歪歪扭扭的星星，像怕被人發(fā)現(xiàn)似的，藏在陰影里。

地鐵繼續(xù)往前開，窗外的廣告燈箱明明滅滅，映在她發(fā)燙的臉頰上。林微然捏著那張畫著星月的圖紙，突然覺得，這鋼筋水泥的城市里，好像真的有微光，正從某個她沒注意過的角落，悄悄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