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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fēng)的季節(jié)
大風(fēng)天,即使關(guān)門閉戶,肆意回蕩在樓宇與樓宇之間的風(fēng)聲,依舊鬼哭狼嚎到令人煩躁。
零零碎碎、忽輕忽重的敲擊聲,似連綿不絕般堅(jiān)持不懈地一下下觸碰著陽臺玻璃門──挑釁著某人那顆逐漸被液化氣充盈的心。
雙手支撐著亂蓬蓬的腦袋,卷卷趴沙發(fā)上,失神的眼眸瞇成一線,死盯著花架處水晶缸里兩只伸脖子伸到石化的小烏龜──安靜的外表下,體內(nèi)翻騰的是最近幾夜因“風(fēng)敲門”事件嚴(yán)重?cái)_亂淺眠而迸發(fā)的熊熊怒火。
忍耐!
卷卷猛地扭頭,恨恨瞪著陽臺。
陽臺上敲玻璃門的那株跟自己差不多高的梔子花樹,已經(jīng)綴滿了青青白白的花蕾……
所以,要忍耐!
然,一分鍾、兩分鍾……
十分鍾、半小時(shí)……
可憐那根脆弱的神經(jīng)啊……
“再響一次試試!”
驀地躍起,某人終究暴吼出聲來;卻不料,這“爆發(fā)”引來一陣風(fēng)的嘲弄──
像是為了配合吼聲,陽臺上的梔子花枝敲得更快更大聲了。
忍無可忍!
卷卷火冒三丈的沖向陽臺,“嘩啦”拉開玻璃門……“砰”地一聲,繁茂搖曳的枝丫一下子抽打在她的額頭上。
五分鍾後──
梔子花樹矮了半截,卷卷抓狂的雙手在空中揚(yáng)起美麗的弧度……
“汪!”
弧度一落,隨即響起狗的慘叫……
卷卷下意識傾身探出陽臺。
誒,好巧不巧──
散落的梔子花枝旁匍匐著一只淺金色的狗狗,小家夥正如臨大敵般“左拍右拍”玩作戰(zhàn)!
呃,剛火氣一沖,竟忘了自己住在六樓!
這一下子倒扔爽了,回頭要是砸著人了,卷卷啊,乖乖等鬧心吧……
還好,是只命硬的狗狗。
覺得好笑,卷卷彎眉彎眼;不經(jīng)意往邊上一斜乜,就看到了狗狗身後對門的樓洞口,停著一輛醒目的搬家公司小卡。
卷卷蹲在狗狗旁邊、與它劍拔弩張的互瞪時(shí),不斷告訴自己:我是舍不得那幾朵梔子花蕾才下來的!
結(jié)果,有人說:“再瞪,眼珠子要掉了……”
卷卷順口接道:“誰叫它霸著我的花!”
“你的花……怎麼連著枝跑我家少爺這兒的?”慵懶偏低的中音表示不解。
“!”
有點(diǎn)恍惚的卷卷,這才半怔忪半驚愕的抬眼,啪,視線一接頭,對上說話的那位。
來人栗色超短發(fā),干練簡潔的裝束,嘴角叼著根未燃的煙。
卷卷抖了抖嘴皮子,居然開始緊張。
這人,卷卷認(rèn)識。
叫什麼,她不知道,但,她就是認(rèn)識。
每天早上卷卷出門時(shí),這人絕對會在小區(qū)中央的草坪里做運(yùn)動(dòng),因?yàn)椴萜荷嫌袎K蘑菇造型的休息亭,這人幾乎風(fēng)雨無阻;傍晚回家,這人一定在遛狗,繞著整個(gè)小區(qū)慢跑,狗狗嘴里還叼著拴它的繩鏈。
卷卷常忍不住多望上幾眼──余暉下,一人一狗,倒是別樣風(fēng)景。
然後,慢慢就發(fā)現(xiàn)這人住在自己家對面樓棟五樓,出陽臺就可以看到她家的客廳。
客廳用的是幾組簡單的卷簾,不過,這人好像從來沒放下來過。於是,卷卷又會無意中瞧見這人隨性的一面:運(yùn)動(dòng)背心、短褲衩、光腳丫、巴叉沙發(fā)上抱著大狗看電視、啤酒瓶對吹、“輕煙”嫋繞……
相當(dāng)灑脫不羈的一個(gè)人……
“……多少錢?”這人開口。
“恩?”走神的卷卷眨巴眨巴眼。
“花,”這人也蹲下身,拍拍名為少爺?shù)墓饭纺X袋,狗狗立馬蹭得歡,“這花多少錢,我賠。”
卷卷又眨巴眨巴眼,心忖:謝天謝地,她怕是沒聽到自己家“少爺”的“悲鳴”。
“不用了,我只是……”
此時(shí),兩人隔得很近,這人似笑非笑,端倪著卷卷的眼睛黑黑亮亮──可憐的某人情不自禁有點(diǎn)拘謹(jǐn),謊話一下子不知道怎麼繼續(xù)。
“什麼?”這人等了幾秒,不禁追問。
“我只是,咳,我只是想把枝上那幾朵花蕾摘回去養(yǎng)。”尷尬的卷卷突然長身而起,輕細(xì)的聲音被風(fēng)扯得七七八八。
這人沒再說話,修長的手指拾起狗狗腳邊殘敗的枝椏,仔細(xì)掰下已然蹭傷的花骨朵。
卷卷垂睫瞅著,臉“刷”地紅了。
“喂,老板,電視機(jī)是放床墊上還是擺餐桌底下?”一直在不遠(yuǎn)處忙碌的搬運(yùn)工,朝這邊喊了一嗓子。
卷卷莫名有些生氣,眼巴巴瞥著地上蹲著的這人直起了身。
這人一伸手,把掌心捂溫的花蕾遞到她面前。
“應(yīng)該就這麼多!边@人見卷卷沒動(dòng),又把手往前伸得更近。
卷卷空張了張嘴,最後,賭氣般一把抓過花蕾。
指尖劃過指尖,卷卷徒然想到這人的手比自己的要纖長、要冰冷、要……柔軟。
“喂,老板……”
“等等,就來!”這人倏地拔高音量回了一句。
狗狗隨著搬運(yùn)工的聲音望去,目光收回時(shí),掃過卷卷和它的主人,起身往小卡走去。
這人沒阻止,卻也沒移步。
卷卷想說:你忙你的吧?桑铑^一冒出來,立即被大腦屏蔽掉──感覺話一出口,這人就會真的走開……
那樣,或許再也沒有結(jié)交機(jī)會了。
於是,在這人說出下一句之前,出現(xiàn)幾秒微妙的沈默。
“我叫藍(lán)!
打破沈默的這人冷不丁地開腔,“卷卷是吧?”
“……”
楞楞地,卷卷拽緊了手里的花蕾,半天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此時(shí),她得知了一件振奮的事情:原來,藍(lán)也注意到了自己!
可她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是該問她“你怎麼知道我名字的?”還是該伸出手禮貌的寒暄:“你好,藍(lán)。”
“這里房子的合同期滿了,房東要收回,”邊自顧自的說話,藍(lán)邊掏出褲兜里的打火機(jī),熟練而帥氣的在指間把玩,卻始終未曾點(diǎn)燃唇邊的那根香煙,“我只得搬到隔壁小區(qū)去!
卷卷再次空張了張嘴,不自覺地,眼睛飄到了彼此的腳尖上。
不明白藍(lán)為什麼要說明這些,但卷卷還是禁不住高興。即使不想承認(rèn),可……自己下樓的目的,不正是想問問她搬家的事嗎?
“喂,老板……”搬運(yùn)工等得不耐煩,又扯嗓子喊。
“你,喜歡梔子花嗎?”卷卷趕在藍(lán)要抬腿時(shí),牛頭不對馬嘴的囁嚅。
“還行,挺好聞!彼{(lán)聞言,攤開手掌湊到鼻翼下嗅嗅。
“我家有棵梔子花樹……”一股大風(fēng)刮過,四面獵獵作響,吹散了卷卷的後音。
但,藍(lán)懂得卷卷要說什麼,正如自己想要懂得的那樣。
有風(fēng),從領(lǐng)口袖口鉆入,瞬間鼓鼓脹脹的,如同此刻年輕的心……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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