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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之戀
我全神貫注地將散發(fā)著琥珀芬芳的金黃色液體傾注到我的高腳杯內(nèi),沒有漫起一顆泡沫。
這已經(jīng)是第三杯了。
曼荼蘭是我最常光顧的地方,也是極少的比較靜怡的酒吧之一。
落地窗外,晦暗的雨幕掩蓋了往常那醉生夢死的眾生像。遠方,幾堆流浪者的篝火在星星點點的燃燒著。
這一刻,海羅音這個紛亂的城市顯得格外寂寞。
我舉杯一飲而盡。
灼熱的酒精病毒般在我的胸膛內(nèi)蔓延開來,挑起一種夢幻似的快感。
我嘆息了一聲,又抓起酒瓶。
今夜將是我和青雨……
一個削瘦的青年走到我的桌前,用黑鷹式半自動手槍指住我的額頭!盎镉!破財?shù)臅r候到了,把你的錢包……”我的左手閃電般的將他的槍口順時針扭壓在桌面上,右小臂優(yōu)美的外擺,酒瓶的底側(cè)狠擊在他的太陽穴上。連一聲呻吟都來不及發(fā)出,他就已經(jīng)軟泥般的癱倒在地上。
今夜將是我和青雨第一次見面。她是我的線人,而且是最好的一個。但她從不與我見面,只是通過電子郵件與我聯(lián)系,我也只是將錢轉(zhuǎn)入她指定的戶頭。我從未試過調(diào)查她,這是我尊重她的一種表示。
但現(xiàn)在,我們卻要見面了。而且這一要求是她主動提出的。我的心中驀地涌起熱切的感覺,這個一直隱藏在黑暗中的戰(zhàn)友,將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一個侍者走過來,拖死狗般將那家伙拽了出去。
不知為何,一種強烈的不安感覺掠過心頭。
我停止倒酒,警惕的向四周掃視。
左面的壁式電視上,一名吉撲塞女郎在翩翩起舞,熱烈的音樂聲震耳欲聾。
我猛的醒覺,這么大的音量并不是曼荼蘭的風格。無疑,這是為了掩飾別的什么聲響。
我的右手探入腋下,握住了“火玫瑰”的槍柄。
酒吧內(nèi)的其他人仍舊沒有查覺危險的到來。
屏幕上的女郎一個奔放而優(yōu)美的旋身,尖尖的素指指向屏外。
同一瞬間,我也飛快的旋身,手中的火玫瑰指向身后的落地窗,似乎在為那她伴舞。
怒嘯的子彈以1500米每秒的速度洞穿了雨露迷離的落地窗,奏出奇妙的金屬打擊樂。
玻璃雪片般的剝落下,一條肥大的黑影家挾帶著霧樣的冷雨跌進廳內(nèi),胸前布著四個整齊的彈孔。
但令我吃驚的是他的裝束——黑色的禮帽,黑色的風衣,黑色的手套,黑色的皮鞋——這是一個黑兵!
在海羅音的□□中,共有大大小小上百個犯罪集團。其中最大的銀虎團人數(shù)在2000人以上,是□□中的霸王。
但我卻清楚的知道,最可怕的并不是銀虎團,而是一個隱藏在黑暗中的神秘人物。
他操縱著海羅音百分之70的犯罪活動,涉及販毒、軍火、販賣人口、搶劫、職業(yè)謀殺等十幾個領(lǐng)域,是真正的犯罪帝王。人們稱他為——“黑神”。
沒有人見到過他,有人甚至認為那只是一個虛構(gòu)的角色。但我從僅有的一名幸存者口中得知了極其有限的資料。
這種一身黑的裝束,正是黑兵的標志。他們是黑神的近衛(wèi)親軍,同時也負責暗殺、阻擊任務,但極少出手,且從不留活口,所以知道他們的人少之又少。他們幾乎是死神的象征。
沒有任何猶豫,我快步向酒臺奔去。黑兵決不會只出動一個,尤其是對付象我這樣的高手。
果然,酒吧的窗子在一瞬間全部碎裂,至少七支沖鋒槍同時向我開火。
暴雨般的子彈交錯著追逐我的步伐。桌椅和落地燈具在我身后迸裂成碎片,向四周彈射著。密集的槍聲混合著人們亡命的呼叫編織著地獄般的交響曲。
在離酒臺兩三步遠的時候,我縱身急躍,翻到臺后。數(shù)十顆子彈以毫發(fā)之差呼嘯而過,將壁架上的各種XO打了個稀爛。碎酒瓶和香醇的美酒盡情的向我傾瀉著。
這一瞬,我竟有很享受的感覺。
一切似乎都靜止下來,沒有任何聲音。我張嘴接著了一口香檳,很好的味道,忽然,現(xiàn)實又猛地將我擊醒。
我伸腳一蹬墻側(cè),身體就著一地的美酒向酒臺另一側(cè)滑去,濺起了一溜“酒花”。
“乒”地一聲,硝煙彌漫,我原來躺著的地方被□□轟了個大洞。
同一時刻,我霍然挺身,“火玫瑰”開始怒吼。那些黑兵顯然低估了我的速度,錯不及防下,四人胸口和額頭血花飛濺,頹然倒地。余下的三人迅速掉轉(zhuǎn)槍口時,我又潛伏到臺后。
忽然,外面停止了射擊。
死一般的寂靜中,我只能聽見自己平穩(wěn)的呼吸聲。這是我不希望見到的情況。
我向酒柜望去,借著玻璃鏡片的反射觀察那三個黑兵的動靜,一邊換掉彈夾。
其中兩人持著槍一動不動,死盯著酒臺。另外一個卻從身后卸下一具沉重的筒形物。
該死!我緊咬著下唇。毫無疑問,那是一個火箭筒!可如果我再現(xiàn)身的話,一定會遭到另兩名黑兵的阻擊。
不能再等了,我的左手猛地撐地。身子側(cè)旋著飛起,同時右腳一點酒柜的邊緣,再騰空數(shù)尺。
兩支沖鋒槍同時開火,“嗒嗒嗒……”,大部分的子彈從身下掠過,同時左肩一震,被流彈擦中。
但這已給了我一剎那的時間,對他們來說,這將是致命的一剎那。
“火玫瑰”突地外指,開火,幾乎同一時間,那名黑兵扣動了火箭筒的發(fā)射鈕。
呼嘯的彈頭穿過近十米的空間,先于對方千分之一秒筆直地鉆入發(fā)射筒。
“轟!”,火箭筒爆炸開來,三名黑兵同時血肉橫飛。強大的氣流粉碎著周遭的一切,也將我重重地推向墻壁。
我踉蹌著爬了起來,空氣中流動著燒焦尸體的氣味,中人欲嘔。
我得馬上離開這個鬼地方,但從大門出去是不可能的,對方一定在制高點上安排了阻擊手。后門也不在考慮之列。
幸虧這里我經(jīng)常光顧,對它的建筑結(jié)構(gòu)和地理環(huán)境都極為熟悉,否則今夜將在劫難逃。
排水渠內(nèi)的空氣充滿了腐爛食物與動物尸體的味道,粘稠的渠水緩緩的流動著,水面上漂浮著廢棄的注射器,酒瓶,偶爾還有被拋棄的嬰兒尸體,這一切都默默的述說著這個城市的墮落。
我吃力地在齊腰深的水中前進著,左肩的傷口隱隱作痛!盀槭裁磿獾胶诒姆鼡裟?難道是青雨出賣了我?不!不會!如果是那樣的話,她會選擇一個無法逃跑的絕地來會面而不是曼荼蘭。無論怎樣,這次襲擊一定與我和青雨的會面有關(guān)……”我不由得回想起她給我發(fā)來的第一封電子郵件。那是在我最絕望的時刻,小葉的死使我的精神處于崩潰的邊緣。
那是一封很美的信,淡黃的玫瑰水紋信紙上只寫了一句話:“死亡是人類最美麗的歸宿!
從此,我就結(jié)識了這個神秘的女郎。
我艱難地攀上墻梯,推開了鐵蓋。入耳的盡是蕭瑟的雨聲,冰冷的秋雨使一切都蒙上了一層迷離,一層恍惚。
我喘息著站直了身子,向四周望去。
不遠處,是海羅音最大的鐘樓,古老的巨鐘靜靜地守護這雨中的城市。
忽然,身后傳來清脆的腳步聲。
我轉(zhuǎn)過身去,打開了“火玫瑰”的保險。
一個窈窕的身影映入眼簾,齊肩的長發(fā)隨著雨絲在秋風中飄拂。
我望著她走近,直至看清她那略現(xiàn)蒼白的臉龐。
無疑,這是一個美麗的女郎,只是她的美麗中帶有一種說不出的凄艷,尤其是那雙細長的鳳目,流露出與她年齡不相稱的蒼桑。
她微笑著凝視著我,緩緩說道:“死亡是人類最美麗的歸宿。”
我深吸了一口氣:“青雨?”
她點了點頭,手中突然魔幻般的出現(xiàn)了一只銀色的左輪手槍。
午夜的鐘聲轟然鳴響。
震耳欲聾的鐘聲中,我們同時舉槍對射!
九月十七日微雨,浪漫的相約之夜……
“當——”“當——”,巨鐘的轟鳴與子彈的破空聲糾合著,在寂靜的長街上回蕩。
一顆顆子彈間不容發(fā)地掠過我的身體,在夜色中劃出一道道美麗的火弧。我的臉甚至能感覺到因空氣摩擦而帶來的灼痛。同時,我的子彈也擦過她曼妙的曲線,沒入黑暗的街角。其中一顆帶起的氣旋拂動了她的一縷長發(fā)。
“當————”,最后一聲鐘鳴響過,我們同時停止了射擊,相互凝望著。
她不經(jīng)意的轉(zhuǎn)頭望了一眼,在她身后50米左右的地方,橫七豎八的躺著五具黑兵的尸體。
“你的身手比我想象的還要好!彼D(zhuǎn)過頭來,淡淡道。
我沒有回頭,但可以想見我身后的情景和她的差不多。
“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我問道。
“等一下再告訴你,”她將清冷的目光投向鐘樓,“還沒結(jié)束呢!
我順著她的目光望去,雖然鐘樓那朦朧的輪廓與夜雨融合在一起,看不出什么,但心中卻無由地泛起一陣涼意。
突然,一道銀蘭色的閃電劃破了夜幕。
電光的映照下,一條高大的黑影高踞于鐘樓之上,散發(fā)著冰冷的殺氣。
我本能地舉起“火玫瑰”,但被青雨一把拉住。
正迷惑間,那條黑影已從足有50米高的鐘樓上一縱而下!
我目瞪口呆地望著他輕盈地著地,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青雨的眼中也露出凝重的神色。
黑色的禮帽和風衣!這又是一個黑兵,只是這一個顯然不是等閑之輩。
他一步步地迫近,對我指向他的“火玫瑰”視若無睹。
忽的,他左跨了一步。與此同時,我扣動了“火玫瑰”的扳機。
子彈呼嘯著從他的右側(cè)掠過。他又略略右閃,我的子彈再次落空。
“火玫瑰”不斷怒吼著,但射出的子彈卻無法追逐上對方鬼怪般的步伐,似乎我每一次開槍他都能事先查覺似的。
青雨脫口輕呼道:“測心術(shù)!……糟了!是鬼王級的!”
我愕然向她望去,停止了射擊。
她一把拉住我,向右側(cè)奔去。
不用她說,我也知道逃跑是現(xiàn)在情況下的唯一選擇。
我拼命呼吸著,感覺速度已提到了極限。但身后仍不斷傳來那單調(diào)的腳步聲,且不斷逼近。
突然,青雨停了下來。
我也停住腳步,再跑下去的話,我的肺就會爆炸的。
青雨轉(zhuǎn)過身去,面對著那個黑衣人,同時反手將一把鑰匙塞入我的手中,低聲道:“去把我的車開過來,紅色的,在左面!
雨下得更大了,冰冷的雨水讓我冷靜了下來。
我一咬牙,向左側(cè)奔去。
這一刻,我感到自己是如此的無力。
不遠處,一輛紅色的跑車靜靜地停在路邊。
我鉆入車中,將車子啟動。
雨刷搖擺著,夜幕中,青雨和那個殺手冷冷地對峙。
猛地,兩條身影以鬼魅般的速度前沖,迅雷似交擊在一起!
我無法看清兩人的動作,那是不可能的。他們就象兩條飄渺的黑煙纏繞著,瞬忽分合。
這決不是人類所能作出的格斗。
雖然沒有任何的聲息,但四下飛濺的雨花足以顯示其間的驚心動魄。
忽然,兩人身形閃動,各自退回原位。
我的心臟幾乎停止了跳動。
借著昏暗的路燈,我看清了那個黑兵的臉。那是一張木無表情的臉孔,平板的臉頰上肌肉橫生,深陷的雙眼黝黑而空洞,沒有一絲生命的感覺。他漫不經(jīng)心地活動著脖頸和雙腕,顯然剛才的搏斗并未對他造成打擊。
青雨佇立著,面容清冷,長發(fā)飄揚,一如夜之女神。
怎樣才能助她一臂之力呢?
一個念頭在心頭一閃,我開始將車子緩緩地向前滑動。
靜立的局面再度被打破,我緊盯著兩人,盡管雙方鬼魅般的動作快至令我感到眩暈。
時機到了,當他們再度分合時,我突然將大燈打亮。
強烈的燈光使那家伙在一瞬間失去了視覺,青雨那優(yōu)雅的身形一閃,他已筆直地跌飛開去。
“嘩啦啦……”他的身子重重地撞進一家五金店的櫥窗內(nèi),玻璃的碎屑和五花八門的螺絲撒了一地。
“快走!”青雨一進車就匆忙道。
我加大油門,車子怪叫了一聲,全速前進。
與此同時,我瞟了一眼后車鏡,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他還在后面!”我低聲驚呼。
“左拐!走蛺蝶路!”青雨果斷道。
“那是銀虎團的地盤!”我失聲道。
“對,只有到那里我們才能脫身!”即使是現(xiàn)在,她的聲音也依然冷靜而柔美。
我一咬牙,紅跑車猛地左拐,駛上了蛺蝶路。
幽深的大街上空空蕩蕩,沒有一絲生氣。
在晚上,沒有人敢在蛺蝶路上行車,這是銀虎團的禁區(qū)。
我把油門踩到最大,仍然無法將后面的黑影甩脫。
“嗚嘍嘍嘍……”一陣怪嘯從兩側(cè)傳來,這正是銀虎團的呼哨。也是他們警告的信號。
我猛踩剎車,車子呻吟著停了下來。
那名殺手仍舊旁若無人的快步前進。
“乒!乒!……”,一個又一個□□在他身邊炸開。最后一個在他身前爆裂,阻住了他前進的步伐。
黑暗中,一張張繪有虎皮紋路的臉逐漸閃現(xiàn),深紅的油彩在火光中忽明忽暗。
“嗚!……”他的喉嚨發(fā)出奇異的鳴叫,驀地一個跟頭,翻過了火墻,繼續(xù)前行。
顯然,黑衣人所散發(fā)的凌厲的殺氣以及他詭異的舉止引起了銀虎團員們的不安。
“殺!……”一名銀虎團的團員怒吼著,揮舞著手中的鐵鏈沖了過去。
黑衣人的身子輕輕一側(cè),左臂橫揮,沒有發(fā)出任何聲息,那名高大的團員頓時被攔腰斬為兩截!
“!……”那名團員悲慘的哀嚎著,一時不能夠死去。
黑衣人緩緩舉起左手,伸出舌頭,舔拭手上的鮮血,眼中露出狂熱的興奮。
“干掉他!”,“上啊!”銀虎團員們先是驚呆了,隨后發(fā)出悲憤的怒號,紛紛擁上。
青雨沖我打了個眼色,我心領(lǐng)神會,靜靜地將車子駛開。
團員們從車邊沖過,沒有人理會我們。怒火使他們失去了理智。
黑衣殺手的雙臂不斷揮動著,一具又一具尸體在他身邊倒下。但前仆后繼的銀虎團員們使他無法分身。
車子隱入無盡的黑夜中。
即使他陷于激烈的搏斗中,我仍能感到他在注視著我們離開,那雙冰冷的眼睛放射著仇恨與毀滅的光芒……
九月十八日黎明小雨微微的涼意……
雨之戀(三)
車子在寂靜的夜雨中飛馳。
一時間,我和青雨都沉溺于這片刻苦斗后的安馨。
出了蛺蝶路,我將車駛向薩鄲大道。那里是海羅音最著名的紅燈區(qū),也是各大黑勢力的緩沖區(qū)。那里的危險系數(shù)應該低一些。
“你太過接近他們了,引起了黑神的警覺……”青雨輕輕嘆息著,“然后,他們又發(fā)現(xiàn)了我……”
雖然是雨夜,薩鄲大道仍然是燈火闌珊,尋夢的行人與拉客的流鶯同時出賣著各自的靈魂和□□。
我將車換到二檔,沿著路邊滑進。
“黑神并不是人類——象我一樣……”她的聲音輕微似夢囈。
車子猛地停下。
后面的司機險些來個追尾,憤怒地拍著喇叭。
我深吸一口氣,車子重新啟動。
“那你們……”我突然住口,在我的心中,仍不能把青雨和黑神連在一起。
“我們是嗜血的生靈,黑夜的奴隸,德考拉的傳人,克斯特伯爵夫人的追隨者——”她停頓了一下,一道霓虹從車窗前劃過,迷亂了我的雙眼,“我們是一群失去了靈魂的吸血鬼!
車窗外的雨聲格外的寂靜。
青雨扭過頭,向外望去。
“在看什么?”我盡量若無其事的問。
“那些妓女,你知道嗎?我真的很羨慕她們的生活方式——墮落,卻充滿了生命的感覺!
我的心象在深海中漂浮,巨大的壓力讓我透不過氣來。
“咚!”不知誰仍了什么東西在車頂上。
青雨的眼神瞬間恢復了一向的清冷:“他們在你所有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地點都派了殺手,包括警署。你的朋友都受到了監(jiān)視,各家旅館也都安置了眼線。這一夜,沒有任何地方對你來說是安全的!
她卻沒有提到自己,想必她才是使黑神感到戒懼的人,她熟悉他們的生活方式,也深知他們的弱點。
他們會傾全力來除掉這個危險的同類。
“我知道一個地方,那里應該是安全的!蔽疑钗艘豢跉獾。
“如果很遠的話,并不適宜!彼⒅业馈
我明白她的意思,雨夜車輛稀少,一旦再被剛才那種殺手盯上,很難擺脫。
“并不很遠,”我淡淡地道,“就在這條街上!
蓼紅別墅空無一人,我們寥落的足音在大廳內(nèi)沉重的回蕩,一張張蛛網(wǎng)在微風中搖曳著。
當我踏上樓梯的瞬間,一陣溫熱在體內(nèi)迅速蔓延開來,我似乎又看到當年的情景。
警隊的隊員們忙碌的穿梭著,閃光燈的弧光灼痛著我的雙眼。小劉在我的身后焦急的呼喚著,“隊長!不要看哪!隊長……”
在樓梯的盡頭,我夢游般推開那扇熟悉的房門。
一切依舊是三年前的樣子,只是已失去了三年的顏色。
我緩緩踱到那張大床前,小葉的裸體怪異的扭曲著,美麗的雙眼內(nèi)殘留著恐懼與絕望。
我的身體不由自主的劇烈顫抖起來。
青雨的手扶上我的肩頭。我的心中一震,大床上空空如也。
“她是在這里離開你的?”她輕聲問。
我茫然的點了點頭。
“三年前,我見到你在外面的街燈下哭泣……”她輕輕地道,“我——從沒有見到男人那樣哭泣過!
我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在床邊的躺椅上坐下。
“我們曾是高中同學。那時,我是一個窮小子,而她,是天之驕女,追求者不計其數(shù)!蔽业吐暤馈
青雨站在窗前,凝視著窗外的雨境。
“我也曾經(jīng)提出過約會,卻被拒絕了。但我并不難過,畢竟,彼此的身份太過懸殊!蔽亦氖稣f著遙遠的往事,
“六年過去了,我從沒有忘記過她。卻沒想到,六年后再見到她時,她已是一個高級應召女。她的父親已經(jīng)破產(chǎn),留給她的只是永遠也無法還清的債務。于是,我盡我的力量保護她,幫她解決各種麻煩,陪她在黑暗中聽小夜曲!
她總是伸手撫摩我的臉頰,絕望的說‘高,對不起,我真的想愛你,但我無法愛你!
一陣低沉的雷聲后,雨下得更大了。
“她無法愛我,我卻無法不愛她。三年前,在我生日的前一天,我向她求婚,希望她送給我這世上最美好的禮物——她自己!蔽页两诨貞浿校
“她癡癡的望著那枚訂婚戒指,淚如雨下。最后,她答應第二天給我一個答復!
青雨轉(zhuǎn)過身,望住我。
“我永遠也無法知道她的答復……”我的心突然一陣絞痛,“當天晚上,她被人殺害了!
“兇手呢?”青雨冷靜的問。
我無力的搖了搖頭。
我們一時無語。
我呆呆的坐在那里。身后突然傳來青雨那冷靜而輕柔的聲音,“我想,這是她準備送給你的!
我抬起頭,青雨遞給我一個精美的禮品盒。我不知她是從哪里找到的,但這的確是小葉留給我的。
盒上面有她娟秀的字跡,“高,生日快樂!”
我輕輕地打開盒子,象怕驚動了什么。
里面是一張微微泛黃的照片,照片上,身著高中校服的小葉笑容陽光般的燦爛。
“我想,她是希望那時的她能夠全心全意的愛你——以一顆少女的純潔的心。”
我的眼淚終于失去了控制,緩緩的流過臉頰。
青雨長身而起,“你休息吧,我去探聽一下黑神的動靜!
我靜靜的坐在那里,回憶著與小葉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任時間在身邊流逝。
雨聲從未間歇。
腹內(nèi)的饑餓感越來越強了,我合上雙眼,迫使自己進入睡鄉(xiāng)。
一陣腳步聲把我從夢中驚醒。
低頭看了一下表,又已經(jīng)是午夜了。
腳步聲逐漸逼近,我側(cè)耳聆聽。不!這不是青雨的腳步聲!
我將“火玫瑰”握在手中。
腳步聲在門前停下,我打開了“火玫瑰”的保險。
門開了,“火玫瑰”閃電般的外指——又停住。
“是你?”我愕然道。
九月十九日中雨,隱隱的雷聲……
“隊長,你真的在這里!”小劉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
“你來這里做什么?”我懷疑地問。
“我收到了你被人伏擊的消息,卻怎么也找不到你,只好到這里來試試運氣……”小劉誠懇的道,“出了什么事?”
我將“火玫瑰”插入槍套,“沒什么,我在這里的消息,千萬……”
我突然停住,冷冷的望著他。
小劉不可能到這里來找我,除了家里以外,我可能出現(xiàn)的地點還有很多。他卻直接來到了這里。
只有一個可能!——他已經(jīng)知道“黑神”在城內(nèi)各處安排了人手,卻沒有我的蹤跡。
“‘黑神’付了你多少錢?”我漫不經(jīng)心的問。
小劉先是一愣,然后露出好笑的樣子:“你在說什么啊!”
“多少?”我的聲音充滿了寒意。
小劉臉上的笑容逐漸凝固,一絲惡毒在他的臉上緩緩的擴散開來。
就象演員終于卸下了自己的假面。
“不愧是隊長!一瞬間就被你揭破了!彼魺o其事的笑著,眼睛卻緊盯著我的“火玫瑰”。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蔽业淖⒁饬μ岬綆p峰,全部心神都集中在四周。
“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毙⒅镜靡鉂M的道。
一定不止他一個人!否則他不會這么輕松。
“你不是還有朋友要介紹給我嗎?”我微笑道。
“還是一個老朋友呢!”小劉將身體微側(cè)。
一條黑影旋風般的沖入。
我的右手一閃,“火玫瑰”神跡般的飛揚、開火!
黑影斜側(cè)一步,子彈落空。
“測心術(shù)!”我的心猛地一沉。
黑影緩緩轉(zhuǎn)過臉來,正是那個追殺我和青雨的黑兵!
“你很不錯!就人類來講,你相當?shù)某錾!彼恼Z音低沉,帶有濃重的鼻音,“可惜,你的對手是我!”
“我卻沒把你看成是什么了不起的對手!”我反唇相譏。
他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
還沒等我作出任何反映,他已經(jīng)站在了我的身邊。
同一時間,我的后腦一痛,昏倒在地。
不知過了多久,我逐漸恢復了知覺,后腦的痛楚仍未消失,我應該還活著。
只不知身在何方?
雙腕傳來一陣陣灼痛,感覺是被拷在了什么物體上。
眼前一片強烈的白色光芒,我努力的調(diào)整自己的視線,可只能辨認出一道道淡淡的影子。
“哈!您醒過來啦!我們終于見面了,很遺憾,是在這種情況下——不過,這也是無可奈何的!
這是一個柔和悅耳的男音,帶有一點德國腔。
我的眼睛終于適應了強烈的光芒,看清了對方的容貌。
這是一張快活的臉,甚至可以說是討人喜歡的,圓圓的眼睛發(fā)出似乎是驚喜的光芒。
他的頭發(fā)呈淡金色,和那雙灰藍色的眼珠一樣,說明著他們的主人血統(tǒng)。
“您猜得很對,我是日耳曼人,更確切的說,我父親是日耳曼人,我母親是波蘭貴族——巴得里王朝有名的美女。”他高興的說道。
我的心中生起一陣涼意。
顯然,這個人的“測心術(shù)”比那個殺手不知高明多少倍!
難道他就是“黑神”?
“哈!您又猜對了!我就是阿爾貝·德·麥考霍夫曼伯爵——或者按您的稱呼‘黑神’。”他笑容滿面的道。
真沒想到“黑神”會是這么個樣子。
“這不奇怪,您以為吸血鬼和人類有什么區(qū)別嗎?”他夸張的揮了一下手,“沒有!兩種都是有智慧的生命。只是一種習慣黑暗,另一種追求虛偽的光明!
他停了下來,若有所思的望著我,“您喜歡黑暗嗎?不喜歡?可如果沒有黑夜,永恒的光明一樣會摧殘生命!
“你抓我到這里來,就是為了向我闡述你的人生觀嗎?”我嘶啞著嗓子問。
“當然不是!當然不是!”他興高采烈的搓了搓手,“我有一個小小的計劃,已經(jīng)策劃了很久,實際上,如果沒有您和您那位親愛的朋友的話,早已該付諸實施了。您妨礙了我們,這沒什么,但您那位朋友,卻使我的計劃面臨著失敗的危險。這是令人難以容忍的!
他的語調(diào)突然低沉下來,“這絕對是令人難以容忍的!”
他的眼中突然閃過一絲猩紅的血光,這一瞬間他所散發(fā)的殺氣令四周的溫度劇降。
這才是他的真面目,“黑神”的真面目!
“不論你的計劃是什么,都將是一個失敗的計劃!”我努力的扯動嘴角,作出一個笑臉。
“失!哈!”他大力的拍了一下手,“失敗!”。突然,他舉起右手,食指和中指夾著一枚錐形的晶體。
“天使之夢!”我倒吸了一口涼氣。
“對!天使之夢!人類有史以來最偉大的毒品?焖伲瑥娏,無以復加的刺激和天堂般的快感!彼曋敲缎⌒〉木w,“□□?哈!那只是小孩子之間的游戲而已!”
“沒有人能夠抗拒它,就如同沒有人能夠抗拒我。”他緩緩的轉(zhuǎn)向我,“我!阿爾貝·德·麥考霍夫曼——才是這個城市的主宰!”
“是嗎?那真可惜……這個城市的主宰將永遠生活在陰溝里!蔽页粤Φ牡馈
沒有任何動作,他的身體魔幻般的與我緊貼在了一起。
“我警告您,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激怒我對您并沒有任何好處,這一點,您的同事可以證明!彼谖业亩叺吐暤馈
我將目光移向他的身后,小劉和那個殺手正站在那里,此外還有四個身材高大的黑兵。
“他是安得魯,我的得力助手。您對他的印象不好?不過這沒關(guān)系,印象說明不了任何問題。就象您這位朋友,有著多么一張忠厚的臉哪!可他心中的狠毒邪惡與我們吸血鬼相比也毫不遜色!
“這是你說的唯一有點人味的話!蔽宜粏〉男χ
他無言的一笑,轉(zhuǎn)過頭去,向小劉道:“向你的隊長道晚安吧!
話音未落,他又站在了小劉的身邊。那種鬼魅般的速度,簡直令人毛骨悚然。
小劉緩緩的踱到我的身邊,作出一付無奈的樣子:“不要怨我,隊長,你天生就是一個好警察。而我,天生就是一個惡棍!
“小葉是你殺的吧。”我冷冷的望著他。
他撇了撇嘴:“是的,是我殺的。我早就喜歡上她了,可她卻從來沒有正眼看過我一眼!
他猛地搶上一步,揪住我的衣領(lǐng):“我恨她看你時的眼神,恨她那種對我不理不睬的樣子。我得不到她,別人也別想得到!”
我緊緊的咬住下唇,這么多年,殺害小葉的兇手竟一直在我的身邊!
“對了!”他突然俯首在我的耳邊低語,“在殺死她的那個晚上,我還□□了她。我一直想告訴你,那是我有生以來最亢奮,最持久的高潮!
他的眼中放射著□□的光芒:“你簡直難以想象,當她因為難以抗拒的快感而發(fā)出的呻吟是多么……”
我的頭突然側(cè)揚,身子前探,猛地咬住了他的咽喉。
小劉絕望的掙扎著,發(fā)出恐怖的哀號:“拉開他——!快拉——啊——!”
膿腥的鮮血滑入我的腹內(nèi),我的腦中再一次閃過小葉那驚恐的眼神。
“黑神”和安得魯在一邊饒有興致得看著,沒有一絲插手的意圖。
小劉的號叫終于弱了下來,直至死寂。
我松開嘴,他的尸體舊布袋般掉落地上,發(fā)出沉重的聲音。
我急劇的喘息著,滿嘴鮮血。
“我早說過,”黑神微笑著說,“人類和吸血鬼沒有任何區(qū)別!”
然后,他和他的手下轉(zhuǎn)身離開。
快走到門口時,他忽然停住腳步,轉(zhuǎn)過身來望著我。
“Sie wird kommen,und,Sie wird von t?ten!彼媚强旎畹恼Z氣說道。
九月二十日大雨,冰冷的感覺……
他說的是德語——她會來的,而且她會死。
顯然,他說的是青雨!昂谏瘛弊屛一钕氯ギ斎徊皇浅鲇趯ξ业暮酶,現(xiàn)在的我只不過是一只香餌。
青雨就是那條魚。
“千萬不要中計呀!青雨。”我只能這樣希望著。
如果只身向“黑神”挑戰(zhàn)的話,只會是死路一條。然而,又到哪里去討救兵呢?海羅音的警力我比誰都清楚——只能勉強維持這個城市的治安,
根本沒有多余的力量進行大規(guī)模的打擊。而且,有誰會相信吸血鬼的故事呢?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我逐漸陷入昏迷。
做了一個奇異的夢,夢見我向青雨求婚,她說:“和我在一起,將永遠生活在黑暗里!
我說:“我不怕,我喜歡過夜生活!
她露出兩顆尖尖的虎牙向我笑,很可愛的樣子。
“醒一醒!高!醒一醒!”
一只冰冷的纖手輕輕的拍打我的臉龐。
我勉強睜開眼睛——“青雨!”我激動的叫著。
“噓!”她迅速的為我解開鐐銬。
“你怎么來了,難道看不出這是個陷阱?”我活動著麻木的四肢問。
“黑神現(xiàn)在自顧不暇,應該沒時間管我們!彼贿呎f,一邊準備好一只注射器。
“怎么,你請到了救兵?”我好奇的問,任她把營養(yǎng)劑注入我的身體。
熱流迅速的在體內(nèi)蔓延,我的精力逐漸的恢復。
“是救兵,也是敵人!彼魺o其事的道。
“銀虎團!”我恍然大悟。
“等一下出去后,你會遇到許多吸血鬼,記住,如果被他們咬了,要開槍打他們的心臟,盡一切力量將對方立即消滅。”她叮囑道。
“如果消滅不了呢?”
她用那特有的清冷的眼神望著我:“如果在天明時對方仍然存在,那你就將和我一樣,永遠生活在黑暗中。”
我微微一愣。
“對了!”她伸手從懷中一把手槍遞給我,“我已經(jīng)換了銀制的子彈。”
“火玫瑰!”我大喜若狂,不斷親吻著冰冷的槍身,“我的寶貝,可想死我了!”
“走吧!”她拉著我奔向門口。
轉(zhuǎn)出門,迎面是一條狹長陰森的走廊。若有若無的光線在走廊的盡頭閃爍。
幾個黑兵東倒西歪的躺在地上。遠處,隱約傳來一陣陣喊殺聲。
剛奔出幾步,一種不安的感覺使我和青雨同時聽住腳步。
“嗒!嗒!嗒!……”那熟悉的單調(diào)腳步聲在走廊的盡頭響起。
是那個叫安得魯?shù)煤诒?br>
青雨正要搶前一步,我伸手拉住了她。
“這一次是我的!”我堅定的道。
青雨深深看了我一眼,退了開去。
走廊的燈光使對方的影子長得格外詭異。我緩緩的調(diào)整著自己的呼吸。
雖然兩次受挫于他,但我的心中并沒有種下失敗的影子。而且,我已經(jīng)找到了對付他的方法。
“這一次,你和她都死定了!你這卑賤的人類!”他用那特有的鼻音咆哮著。
我慢慢地抬起“火玫瑰”,指向他。心中一片寧靜。
他的眼中流露出疑惑的神色。
“猜一猜,這一次我什么時候開槍?”我微笑著道。
他靜止著沒有移動。這是自然的,因為我心中沒有開槍的念頭,他也就無法做出有效的反應。
我向前邁了一步,他沒有動,我又向前一步。
幾秒種后,我和他的距離已經(jīng)只有十幾米左右。
他仍然無法撲捉到我的思路,眼中閃過驚慌之色。
我再進一步!霸趺,猜不到么?”我用嘲笑的眼神望著他。
他突然發(fā)出尖利的怪叫,風一般的向我撲來。
我猛地扣動“火玫瑰”的扳機,尖銳的槍聲在空洞的走廊中回蕩下,安德列重重地跌飛開去。
“錯誤答案!”我冷冷道。
他在地板上痛苦地呻吟著,胸口中槍處閃爍著紫紅色的火焰。一眨眼的功夫,就燃成了一堆白色的灰燼,望之驚心。
“走吧!”青雨淡淡道。我可以理解她的心情,無論如何,這畢竟是她的同類。
轉(zhuǎn)過走廊,再推開一扇鐵門,眼前呈現(xiàn)出地獄般的景象。
在直徑達三十米的大廳中,數(shù)以百記的銀虎團員手持各種武器,瘋狂的屠戮著一個個驚慌失措的吸血鬼。
因為銀虎團的人數(shù)要多上幾倍,而且武器大都涂了銀漆,所以占了絕對的上風。當然,如果不是黑神將最精銳的黑兵派出去襲擊我和搜捕青雨,那將是完全不同的局面。
“!————”一名銀虎團員將一根燃燒的木棒深深插入一個吸血鬼的胸膛,令他發(fā)出絕望的哀號。
“看,那也將是我的結(jié)局!鼻嘤贻p聲道。
“不要這樣講!你,不,我們將有一個最美麗的結(jié)局!”我堅定地道。
青雨的眼中閃過異彩,卻沒有回答。
“讓我們離開這里……”她轉(zhuǎn)移開話題。
“不行,我必須找到一樣東西,只要有了它,黑神仍可以東山再起。那時就糟了!”我的腦海中再一次浮現(xiàn)起黑神眼中那冰冷的血光。
“天使之夢?”
“對!天使之夢!沒有人能夠抗拒得了它的誘惑。如果它的供給線路被黑神掌握了,那后果簡直不堪設(shè)想!蔽医箲]地道。
“可是,他會把毒品藏在哪里呢?”青雨輕輕蹙起雙眉問到。
“當然是他認為最安全的地方?墒菚倌膬耗?”我陷入了沉思。
當然不會是這里,因為這是他的老巢,分發(fā)毒品必然會引起其他□□的注意,一旦被察覺,就會徹底完蛋。
那應該是警察和□□都不會想到的地方。
腦中靈光一閃。
“我們走!”我一把拉起青雨,向廳外奔去。
“火玫瑰”怒吼著在前面開路,敵人即使沖到身邊,也被青雨擊倒在地。
很快,我們殺出一條血路,沖出了大門口。
在青雨的帶領(lǐng)下,我們在密如蛛網(wǎng)的甬道中飛速穿梭著。突然,一陣清涼濕潤的勁風迎面吹來,我這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來到了洞口。
外面,是暴雨肆虐的世界。
青雨那輛紅色的跑車靜靜的停在那里。
我們上了車,重重地關(guān)上車門,將磅礴的雨聲和血腥的殺戮關(guān)在了車門外。
“去哪里?”青雨一邊發(fā)動車子,一邊冷靜地問。
“警署!”我沉聲道。
九月二十一日暴雨,夜風在絕望的哭泣……
“砰!——”手腕粗的鐵鏈應聲而斷,“火玫瑰”的槍聲在這狂暴的夜雨中顯得格外沉悶。
我一把推開高大的鐵門,和青雨進入了警署的儲備區(qū)。
這里堆積著山一般的廢車和被銷毀的武器,各種違禁品在雨中發(fā)出刺鼻的藥味。
我和青雨奔向D區(qū),這里有五個巨大的儲藏倉庫,一向由小劉打理,黑神極有可能利用它們來存放“天使之夢”。
暴雨的瘋狂達到了極至,冰冷的雨水借著狂風無情的鞭撻著大地。
突然,我停住了腳步,藏身在一堆空油桶后。一輛龐大的貨柜卡車靜靜的停在那里,幾個黑影正迅速的從一個倉庫中將一箱箱的貨物搬到車上。
青雨和我對視了一眼,都明白到對方是什么人。
對方顯然已經(jīng)裝完了貨,紛紛跳上貨車。貨車緩緩的向大門的反方向開去,顯然,對方還有別的秘密通路。
沒有時間召集警力了。我一咬牙,縱身跳出,“火玫瑰”發(fā)出怒吼!
這一槍擊中了右側(cè)的輪胎,貨車怪叫著側(cè)滑!芭!砰!砰!砰!砰!——”我連續(xù)的點射,銀制的彈殼蹦跳著跌落在地,強大的后座力震撼著我的雙腕。
其中三槍擊中了駕駛室,擋風玻璃化做破碎的晶片散落于地,另外兩槍里有一槍擊中了油箱。轟然巨響聲中,整輛貨車爆成一團巨大的火焰,騰飛到半天后,又重重的跌落到地面上。
爆炸的氣浪將我和青雨掀倒在地,我們踉蹌著從雨水中爬起,呆望著那熊熊的大火中的貨車殘骸。
“終于結(jié)束了……”我呻吟著道。
“你錯了!一切才剛剛開始!”冰冷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我的身體不受控制的僵直,本已冰涼的雨水溫度似乎又急劇下降。
我緩緩地轉(zhuǎn)過身去,瞳孔收縮著緊盯住我一生中最強大的敵人——黑神——阿爾貝·德·麥考霍夫曼伯爵。
青雨也本能的后退了一步,那種冰冷的殺氣使她也感到難以承受。
黑神的眼中閃過糅合了狂怒和殘酷的血紅色光芒。我心中一凜,抬槍便射,他的身體怪異的扭曲,子彈落空。
我可以肯定,他是在子彈射出后才躲閃的,也就是說,他的速度比子彈還要快!
還沒等我開第二槍,他已經(jīng)站在了我的面前,我拼命向左微移,右肩一陣巨痛傳來,身子猛地凌空向后拋飛。
當耳邊響起青雨地嬌叱聲時,我重重地摔在地上,右半邊身子痛至麻木。我想是肩胛骨被擊斷了。
這樣的家伙,青雨也決不是他的對手!
我抬起頭,“火玫瑰”奇跡般仍在我的左手里,但我知道,它對黑神來講沒有任何威脅。
怎么辦,這樣下去我和青雨都會被他殺掉。我到是無所謂,可是青雨……,不行,我一定要干掉黑神,無論如何……只是,首先要限制他的速度。
我望了望四周,不遠的地方有一只卸貨用的鐵鉤,陰冷地躺在雨水中。
我掙扎著爬過去,拾起那根鉤子。
突然,青雨悶哼一聲,身子橫跌開去,重重的摔在那堆空油桶上。黑神獰笑了一聲,騰空而起,直撲下來。
青雨旋風般的彈腿,一只空油桶向空中的黑神飛去。
即使是黑神也沒有方法在空中躲閃這樣的龐然大物,無奈下,他只有揮臂擊開那只油桶,身體卻落了下來。
我等待的就是這一刻。
我用最快的速度沖了過去,手中的鐵鉤擊向他的后腦!
當鐵鉤即將觸擊他后腦的一瞬間,他的后腦魔幻般的變成了他的正面,同時,我的小腹一涼,他的右手筆直的插入了我的身體!
“不!————”耳邊傳來青雨痛苦的尖叫,我手中的鐵鉤無力的跌落。
黑神的眼中浮現(xiàn)出一絲殘酷的笑意,轉(zhuǎn)瞬,他的笑意化為一絲疑惑。
“太晚了……”我微笑道,“火玫瑰”從袖中靈蛇般的滑落到手中。
第一次,我從他的眼中看到了一絲恐懼,他絕望的試圖要把手從我的小腹中抽出來,但“火玫瑰”已憤怒的咆哮起來。
一顆顆銀制的彈頭滑出奪命的曳光,射入他的體內(nèi)。
“。。!——”黑神發(fā)出痛苦的嚎叫,那尖銳的聲音刺破了我的耳膜,我的耳鼻和嘴角同時滲出血絲。
一股股白煙從他身上冒出,他的軀體在雨中迅速的融化,消散……
我的身子搖擺了一下,軟軟的摔在了地上。當我的頭著地的一瞬間,被一雙冰冷而柔軟的手抄住了。
我抬起頭,望著那張既熟悉又陌生的美麗臉龐,努力的露出一絲微笑:“你看……,我的身手……比你想象的還要好!
朦朧的火光下,青雨那秀麗的眼中霧氣蒙蒙,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我感覺生命正迅速的從體內(nèi)流逝!皠e…哭,你不是說……死亡是人類最美麗的歸宿嗎?”
雨漸漸的小了,淅瀝的雨聲仿佛是離別的情人在風中低泣。
“不,高,你不會死……”一滴晶瑩的淚水滴落在我的臉上,我很想張嘴接住它,卻只是蠕動了一下嘴角,我的神智已經(jīng)模糊。
“你不能死,因為你還負擔著一個吸血鬼的愛,……我愛你……以一個吸血鬼的……僅余的人性……”朦朧中我聽到她緩緩的呢喃,我想看清她的臉,卻發(fā)現(xiàn)眼前只是漆黑的一團。
忽然,我的脖頸上傳來一陣輕微又尖銳的刺痛,一股清晰的寒意在體內(nèi)蔓延開來。
我又開始感到了生命的存在,只是,這種存在卻是如此病態(tài)的冰冷。
心臟重新開始有力的跳動,四肢也逐漸恢復力氣,我睜開雙眼。
怎么,出了什么事?心中的茫然很快就得到了答案,我看見青雨的嘴邊的血跡。
這么說,我也要成為一個吸血鬼了嗎?我無力的苦笑了一下。也好,無論如何,我仍舊存在著。
“不,你不會變成吸血鬼的!鼻嘤昶届o的道。她也能使用測心術(shù)?
我詫異的望著她,突然,我明白了她心中的念頭,強烈的恐懼令我的心頭發(fā)緊,“不!不!”我搖著頭,急劇的喘息著。
“不行啊,高,一只吸血鬼是沒有明天的,失去了陽光和溫暖的日子會令你陷入絕望與冷漠……”她無限愛憐的望著我,“我不會讓我愛的人象我一樣生活在沒有希望的黑夜中……”
我只能無力的搖頭,掙扎著想站起來。
“答應我……不要為我哭泣,因為那會讓我心痛的……”她低下頭,在我的臉上輕輕的一吻。
然后,她轉(zhuǎn)身走開。
“不,不要走……我愛你!”我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叫道,可發(fā)出的聲音連自己都聽不清。
青雨的步伐明顯的停頓了一下,旋即又奔向夜幕中。
雨終于停了。
那股冰冷的能量在逐漸擴散,強大。我狂吼一聲,跳了起來。
這一跳的高度,是平常時的三倍!
我向四周掃了一眼,看到了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巴洛克風格的建筑上,各種大大小小的雕像好奇的向我凝視著,黑夜中充滿了各種各樣的喘息,呻吟,議論的嗡嗡聲。
離我?guī)撞竭h的地方,幾棵樅樹因我的力量而恐懼的顫抖著。一切都充滿了難明的意義。
好一個吸血鬼的世界!
我無暇再多看,順著青雨消失的方向追了下去。
我的速度越來越快,大地在向后退卻。
我清晰的感覺到青雨就在前面。
天色逐漸明亮起來,街邊的景物已依稀可見。銀灰色的晨曦中,我看到那高高的臺階,登上去,就是港口。
青雨就在那上面,我感覺得到。
我一階階的登了上去,直到攀上最后的一階,不遠處,婷婷地立著青雨的倩影。我松了一口氣,輕喚道:“青雨……”
忽然,眼前耀起灼眼的一團光明。
我整個人似乎燃燒了起來,慘叫了一聲,撲倒在臺階上,面孔灼燒般的痛楚。
那痛楚迅速的燃遍了全身,我呻吟著把臉埋在臺階的陰影里。
那是陽光的力量。
我以為我會就這樣死去,但是我沒有,可是身上的那種寒冷逐漸的消失了,眼中的景物也終于恢復了平常的樣子。
我爬了起來,恍惚的向青雨走去。
走了幾步,我能夠看清她的側(cè)面了。第一次,她的臉上綻開了一個恬美的笑容,夢幻般美麗的明眸望著海天的交接處,眼中有渴望,有回憶,有無盡的柔情。
我來到她的身邊,把手輕輕按在她的肩上。
她的身體忽而化做漫天晶瑩潔白的粉末,在海風的吹送下溫柔的拂過我的發(fā)梢,吻上我的臉龐,鉆入我的懷里……
我突然失去了全部的力量,跪倒在地上。雙手捧起一把散落在地上的粉末,又徒勞的看它在指縫中輕柔的滑落。
“青……雨……”我輕聲的呼喚著她的名字。
沒有人回答我。
只有浪花在含淚低泣著,那漫天飄拂的白色粉末又逐一的歸于塵埃。
就象死了的雨再次回到人間……
九月二十二日晴,很美的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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