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節(jié)]
[投訴]
文章收藏
看望[5927]
沢田綱吉登上不知名的站臺的時候,還恍惚覺得自己身在夢中。
一方面明明記得自己在彭格列的總部最后一次閉上眼睛,圍在他身邊的都是發(fā)紅的眼睛,很是惻惻的。但他確乎沒什么遺憾,無論是大多數(shù)已經(jīng)先自己而去的友人們,還是早已獨當一面的繼任首領,都讓他這個在戰(zhàn)斗和安寧的交替里顛簸了幾十年的老家伙可以放心的壽終正寢了。
但是另一方面,他也很真切的剛剛獨自走上了這節(jié)陌生的車廂,沒有攜帶任何行李,只有手中一張目的地青森縣的車票,還是許多年前的老樣式。找座位的過程里綱吉看見車窗映出的自己,居然是青年時的模樣,沒那么稚氣,卻也還不是足夠強大的首領那年紀。
綱吉覺得自己似乎遇見了很棘手的問題,如果說這就是死后的模樣,對他來說未免太過難以置信;氐缴倌陼r的死后?或者剛剛結(jié)束了一生的老死的自己,才是真正的一場大夢?又或者另一個世界的自己走到了這一步這一站?綱吉心中所有過的種種奇思妙想一時涌上,然后他想,那就順其自然吧。綱吉一面這樣想一面又不免嘆息起來,自己這種性子果然到死也沒得改。
他隱約覺得自己失去看望一個人,對他來說十分重要,好像是一件一直以來十分想做的事。心里面揣著重重的期望。但是作為這樣一個完全動用不了曾經(jīng)任何能力的青年,去看望一個因為冗長夢境而難以回想起的重要的人,無論怎么說,都未免有些可笑。
沢田走神的間隙火車漸漸開動,給慣性帶得身體后仰,才從許多難解的困惑里醒轉(zhuǎn)來。對面座位上不知何時坐了一對老年夫婦,俱是滿頭銀白發(fā)絲,讓綱吉想起了某個莽莽撞撞守候了他一生的人。老先生看來有痼疾,不時在咳,另一個遞著帕子,自己卻也不是多硬朗的模樣。但是這樣兩個人在一起,給沢田看來卻和諧非常,自他許多年前遇見REBORN之后,就極少遇見這樣溫柔和順的場面了,不由自心里生出一種羨慕。
他聽見拿著帕子的老夫人友善的問話:“小伙子要到哪一站呦?”
“吶,是去青森!毕脒^之后又補上一句,“去看望一個人!本V吉才意識到已經(jīng)很不禮貌地盯了對方好久,不由臉紅起來,頂著久違的年輕面孔,感到臉頰上蔓延的溫度和顏色。以前的幾十年他不知臉紅過多少次,就算很老了之后,也會因為人家問他為什么不娶妻子的玩笑話臉頰發(fā)燙。只不過在獄寺君之后就再沒人覺得摸他發(fā)燙的臉是有趣的事了。
但是綱吉忘了自己已回到年輕樣的皮囊,輕易地顯出窘迫的跡象來。老夫人也有了些煥發(fā)的神情,問他:“是去看望女朋友吧,分居兩地嗎?”邊問著手自然而然的放進老先生的手中,擋住了他抬手掩咳的動作,另一只手拿好帕子去幫忙。
這問話讓綱吉覺得更窘,邊紅著臉邊搖頭:“沒……沒那回事兒。”他心里想,只是的確不知道是要去看望誰的。
“真愛開玩笑呦,小伙子!崩咸男β暫苊骼剩澳贻p人談戀愛嘛……我也年輕過的!边呎f邊拍老先生手背,“你說是吧,阿七!蹦敲衷诰V吉聽來說不出的古怪,卻像是叫了一生的名字,再變不了的稱呼。
老先生給她一拍,又咳了兩聲,氣氛倒熱絡起來。老先生也說:“是啊……”也不知道他說的是是什么。然而綱吉究竟是剛剛結(jié)束了一段幾十年的不短的生命,無論真的假的現(xiàn)實夢境都好,離開時免不了也這么鶴發(fā)雞皮的。所以和看上去不同的是,這里不是一對老夫婦和一個年輕人,而是三個十足的老家伙。綱吉這么想著也放開了,不再辯解,跟著兩個老人一起笑起來。
短暫的措手不及之后,綱吉現(xiàn)在反而十分坦然,姑且拋開這種違和的轉(zhuǎn)換,他對這一段路程并不是反感的。他一生……他也能用起這樣的詞。他一生經(jīng)歷過許多更為兇險難料的波折,漫長持久的爭斗,有常人看來叵測的能力,兀然到了這樣十幾歲之前才有過的平靜而散漫的一段火車旅行,去看一個重要卻不知名的人,遇見兩個童心盎然的善良老人。綱吉覺得這段路會是很美滿的。
所以他也就很自然的隨老夫人說話:“兩位老人家要去……?”
“我們?nèi)ヂ眯朽!”老太太尤顯得精神。
綱吉有些羨慕:“那么是經(jīng)常旅行的了?”
“是哦。”
“可是看起來身體都……”這一回綱吉已說了很多不適宜的話,但夫婦二人確乎不曾生氣的樣子。
“身體的確都是不好了呀,不怕別人說的。有天阿七跟我說,覺得日子不久了,想是該出來看看的時候了,萬一哪天死在旅行的路上呢,有美景看在眼里,心上也有這么一個人,那也就能好好的死了吧!崩咸f著,老先生來攬她的肩,給火車顛著,有點吃力。
“但是很多時候,和她一起在去往目的地的路上,又是很怕死的。”
綱吉覺得這話他沒辦法插進一言半語的,只是聽著聽著,漸漸就想起了某個曾經(jīng)的,難辨真假的,也說要和他一起走到最后的那人。從來都叫他獄寺君。而到這里之后,也從沒有正正經(jīng)經(jīng)想起過他的名字。這時候忍不住去想,要是獄寺君見了,也是一樣要真心祝愿這份安寧的吧。
車窗外是連貫的鄉(xiāng)村景色,比起那些冷冰冰的格斗與爭奪,甚至是彭格列的指環(huán)也不如眼前好景這樣叫人心曠神怡了。沒有緣故的想起以往別人開他的玩笑,沒有妻子的十代目窘迫又堅定地回答:“大家不也很多人沒有結(jié)婚么,我還有彭格列的大家,已經(jīng)足夠了啊!
那是他一直說到不適合他的年紀,新一代的首領把他當做先輩,而他常去看以往與同伴難得的合照來懷緬的時候,一直說到死的話。
遠天的云漸連綿起來,鋪天的藍成了蓋地的白。綱吉感到某種死去時的觸覺,一切都向身后流去。如影歷歷而難以抓住。給人看一眼就可頓悟曾做過的何等歡愉的事,傷懷的事,和樂的事,難以忘懷的事。綱吉覺得有些困倦,就在這樣熟悉又溫情的觸覺里睡去了。
當然睡得也不太踏實,只在朦朧之中,也聽見兩個老人家的對話。
“阿七你年輕時,也這樣坐上火車到淺草來看我呢……是不是也想這樣在火車上得空小憩一會兒呢……”
老先生想了半晌,卻似記不清楚。
“阿莫那時候是姑娘的年紀呀…咳…”老先生開懷的笑起來,“每次重逢都很難得,但是下課太晚坐末班車時也睡著過吧……”
“哈哈……”老婦人的笑聲開心又溫柔,牽連著做了好夢似的綱吉也跟著笑起來,后面的對話就難以聽真切了。
等到綱吉給火車上的提示音喚醒,對面的座位已經(jīng)空了。綱吉對這樣匆匆來去的一對老夫婦十分不舍,恍惚覺得自己是否又到了新的境地,或說又踏上了另一段旅程呢。臨到青森站時,手邊忽然響起鬧鈴聲,綱吉低頭看見一只小巧別致的舊鬧表,下面壓著字條。他猜是老夫人寫的,字很清秀干凈,要他別睡過站,“……表就送給你做紀念吧。在我們這輩子最后的路上遇見你這樣的年輕人,也真是很幸運呢,能這樣獨自去看望一個人的心情,要珍惜呦!
鬧鐘響起來叮咚如泉聲,在綱吉心里流滿溫情。他想微笑看那人,那人卻不在。
有某種悵然若失的心情,綱吉自己是沒辦法解釋的,在這里,并不知道是從哪里來,又不知道將會遇見什么事的途中,遇上兩個行將就木的老人家,這樣一段旅程只怕是唯一一次吧。
越靠近終點站,綱吉越有種記憶回顯的感受。想起在他這個年紀時的,下雨天拉他淋雨,在他感冒之后又后悔的獄寺君,把爆竹扔的噼啪作響的獄寺君,以為他睡著偷偷吻過他的獄寺君,幫他洗衣服的獄寺君,一直守著他的獄寺君,為了他回來的獄寺君。許多個獄寺君的影子在他腦海里來來去去,他只覺得并未離那個自己太遠,這分明是年輕時他們的故事。這時候他已經(jīng)沒有什么不真實的想法了。
明白這是要去看望獄寺君,卻是在下車的那個瞬間。
記憶里獄寺君是連病也沒有生過的樣子,所以換過很多念頭,也不會想到這是在看望那人的路上。
進站時火車轟鳴的聲音在綱吉耳邊響了不停,朦朧里隨著人群給擠了下去。綱吉忽然間想到忘記帶上那只小巧別致的舊鬧表,想要回去拿,卻連反轉(zhuǎn)身子都做不到。綱吉深痛于這樣平凡而無能為力的自己,卻沒有心思再回想那一段溫情了。
……眼前的景色太熟悉。這種似曾相識的小車站廣場,他曾經(jīng)拿著數(shù)種地圖在這里徘徊著問路,現(xiàn)在卻可以輕易的想起通向某家醫(yī)院的路。
他突然想起來,在他那一生的這個段子上,獄寺君受過重傷,縱使獄寺君大難不死,他仍后悔的恨不得去替。自己一個人匆忙的搭火車去看他,頂著家族的禁止不管不顧的去。那時候在小車站空著急而找不到路,虧有好心人帶他去,見到獄寺君后心里什么都放下了,傻呵呵的樂了起來。
那時候獄寺君還強撐著從病床上坐起來跟他招手,說我沒事啊,十代目。
但是那時候,他沒有遇到那一對老夫婦,也沒有看到窗外連綿的云,更沒有帶著一輩子的記憶來看望。心里反而忐忑起來。然而也學著安慰自己,如果這一次和那一次不同呢,要是這次獄寺君只是受很輕的傷,也沒人阻撓過他的這次行程,這不是單純的看望,而是去……團聚呢。
在這一段不知從哪里偷來的時間里,等待著他的獄寺君,一定不會像從前一樣先他一步離開吧。
醫(yī)院里面還是白慘慘的樣子,綱吉一直抵觸來這種地方,好在彭格列有私人醫(yī)生。但是戰(zhàn)斗中突然受傷的獄寺君,卻也不得不到這地方來。幾十年里并沒有到過醫(yī)院的綱吉,這一次還是能感到更甚的陰沉。陰沉到甚至讓他覺得,這里面沒有他要看望的人。
在護理站,綱吉問到獄寺隼人的病房,可是值班醫(yī)生說,27號床的病人,剛剛過世了。
綱吉想,如果是從前的自己,一定會去扯著醫(yī)生說不可能你騙人的吧,要么痛痛快快的哭一場?墒乾F(xiàn)在,綱吉覺得自己冷靜得過了頭,還能去想換做從前自己會怎樣,或許從始至終都不肯相信這一個自己是真的,那這一個獄寺君,一定也是假的。那個真的獄寺君,早在他老死之前,就先一步離開他,但畢竟陪過他幾十年,即使沒有一直走到最后,對于他們這種顛沛的人,也算很久了。
他跟著醫(yī)生到冷凍間的路上,都還很鎮(zhèn)定著去想這次告別的姿態(tài)。從前那一次,他只顧著哭。一大把年紀的人了,還能把自己哭暈過去,都沒來得及好好看看獄寺君離開的模樣,他對于那時候獄寺君死去的情形,只有他說,不能接著做你的左右手了,十代目。
綱吉站在獄寺君身邊的時候,想到自己之前的猜測。原來都是錯的。獄寺君再不能像上一次一樣靠自己努力就坐起來跟他說我沒事。他手里還攥著張字條,直覺那是給自己的。綱吉一根根掰開他的手指?傄詾樗會坐起來。掌心里面還有余溫的。
醫(yī)生說他剛剛過世。
……那么,一定要比我來的時候早一步嗎?
綱吉突然埋怨起身邊這個人了。和那一個幾十年一樣,都不肯攜手走到最后。偏偏那張字條上寫的是,我真舍不得你啊,綱吉。
他從沒有叫他綱吉,一生都叫他十代目。他也一直不去叫他的名字,只是叫著奇怪又別扭的獄寺君。原以為這樣相互之間的稱呼也會是一生的。然而到了最后,或者說沒有來得及到最后。獄寺君說,我真舍不得你啊,
綱吉。
沢田綱吉也躺上那張冰冷的床,就躺在獄寺身邊。他老死之后的夢境結(jié)束了,又開始了一段拿火車旅程作開頭的夢,夢見又一次錯過獄寺隼人。那么就在這一次吧。綱吉閉上眼睛,等我們再一次醒來,或者再一次入夢,我還叫你獄寺君,你叫我綱吉。用這樣溫情的叫法過一輩子,這一次陪我走到最后,你說好嗎,我的嵐守?
[完]
Freetalk-
字數(shù)是4292,寫得很抽。最開始的靈感來源是川端的雪國,在火車上的那段情節(jié)。但自己向往歸向往,寫出來還是這么挫。整篇滿意的只有兩段話。情節(jié)因為思路枯竭也只剩下原本配角的兩口子與阿綱的交流……其實也算不上有情節(jié)的吧,撓頭。因為最近又看了不該看的東西,所以也偏離了那時候看川端學來的語調(diào)。所以不管怎樣湊活看吧。作為整個家教只看了一集TV和幾篇1827/5927文的廢柴我……如果有什么人物走形或者常識性錯誤千萬輕點打我TAT!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