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篇有關冬日的文字，以此來表達我對雪的癡迷。

　　引子

　　薔薇花開的有些凄慘，從未這樣癡迷過，仿佛下一秒便是世界末日。

　　01

　　鏡中的男子有一張美好的臉，勾魂攝魄的雙眼有栗色明亮的光華。旁邊的女人很年輕，臉上亦沒有一絲時光的印記。

　　母親，薔薇花為何要在冬日開放？夏卡輕聲問幫他整理衣領的女人。女人也很美，面色蒼白如雪，嘴唇艷麗如血。

　　也許是太過寂寞憂傷，不知該如何表達，唯有開花。女人嘆了口氣，撫摸著夏卡的頭：你長得比你父親還要美麗，像是花一般燦爛奪目。親愛的，你的眼神真的同你的父親一樣，我該怎么愛
　　你呢？

　　夏卡乖巧的笑著：母親，我是不是比圍墻外面的人都要好看呢。

　　是的，我親愛的夏卡，天底下但凡有誰見了你都是要害羞的。但是你不能對外面產生好奇，因為你要寸步不離我的身旁，要永遠同我在一起，不可像你父親那般背叛我，想要離開我，離開這
　　個莊園。你要知道，我也不愿意殺死你的父親，看到他難過的眼神我也難過。因為我是那樣愛他。你看，他依舊只能和我在一起。

　　夏卡依然是笑，他知道女人的房間里面有一尊和父親一摸一樣的石像。石像里面包裹著父親的尸體。

　　女人撫摸夏卡精致的臉：我愛你，深愛著，所以你要聽話。女人聲音很輕，像是哄嬰兒睡覺一般娓娓動聽。

　　窗外下起了雪，先是零星幾片，在空中凄迷的舞蹈，隨后大片大片鋪天蓋地的墜落下來，將院中青灰色的地面吞沒。整個莊園都枯萎了，只有倚壁盛開的薔薇無比絢麗，花變得肥厚，汁水旺
　　盛，似乎連枝莖都快無法承載花的重量。一朵一朵擁擠著，忘我的盛開著。

　　夏卡的笑容是極美的一幅畫，他的聲音極其輕柔殘忍：我知道，這一輩子都會留在你的莊園，母親。

　　你看，那一片片雪花，每一片都沒有你生得細致，沒有你剔透晶瑩。女人撫摸夏卡的手指，起身，離開夏卡的房間。

　　安靜，死一樣的安靜。

　　夏卡痛苦的閉上眼，雙手緊緊扯住自己如海藻一般蓬勃的亞麻色頭發(fā)。

　　不，不能像木偶一樣，殘缺的活著。

　　古怪的笑容又浮上美麗的臉。

　　一切都會結束的。

　　02

　　古老的鐘擺，晃得慢慢悠悠，似乎將一切都在一晃一晃中催眠了。

　　這里是被時光遺漏的一個縫隙，時間在這里毫無意義，不緊不慢的與夏卡維持著禮貌的距離。

　　窗外飛過一只灰色的鳥，不曾在莊園里停留。夏卡憂傷的伸出召喚的手，鳥兒越飛越遠，消失不見�？罩型ｎD著一片灰色的羽毛。

　　夏卡的心碎了。

　　03

　　今晚，女人要與夏卡睡在一起。

　　又是這樣，又是這樣骯臟的夜晚。

　　女人的房間點著一根蠟燭。搖曳的燭光中，女人半褪著真絲的睡袍躺在柔軟的床上，她的嘴唇抹得鮮紅，與她玫瑰色的床單一個顏色。

　　夏卡，我老么？女人問站在門口的夏卡。

　　不，很年輕。夏卡微笑，走進來。

　　過來，夏卡。女人召喚者。

　　夏卡緩緩走過去，摟住女人。問道：是這樣么？他聲音低沉的問道：是這樣么？是這樣么？

　　女人的呼吸急促起來，她抓起夏卡纖細的手放在自己起伏的胸脯上。喘息道：伽洛，吻我的脖子，伽洛。

　　伽洛是夏卡父親的名字，是女人畸形的情欲。

　　女人說，我是愛你的，你是夏卡，也是伽洛。

　　莊園里的黑貓凄慘的叫著，它悲泣，因為月亮被灰色的云遮住了臉。

　　04

　　寒冷讓莊園顯得更寂寞。

　　母親，夏卡夢見了一個人。夏卡慢條斯理的說。

　　是么？女人的聲音有些異樣。夏卡你要記住，除了我，你未曾見過誰，所以不會夢出人的模樣。

　　母親說的對，夢中人面目不詳，但是他告訴我，他被抓了起來，他想要自由。

　　確實是個奇怪的夢。女人撫摸夏卡的唇，神情幽怨：真是一張精致的嘴，卻開出了惡毒的花，夏卡。

　　夏卡也許沒有做那樣的夢，他在怨恨女人。

　　女人狠狠捏起夏卡的尖下巴。咬牙切齒的從嘴里擠出：你一直不相信我放了那個男孩？已經七年了，你還是沒有忘卻！

　　母親，夏卡小心翼翼的笑著：你放了伊萊，我保證我永遠不會離開你。

　　夏卡雪白的下巴被捏的發(fā)紅，但是毫不在意，他懇求著女人：你要我做什么，我全部照做，你的話，我將奉為命令一般執(zhí)行，求你放走伊萊。

　　女人用盡全身力氣打了夏卡一耳光。

　　夏卡的耳膜脆弱的響了一下，半張臉立刻充血的發(fā)紅。觸目驚心的鮮血自他嘴角流出。潔白如雪的皮膚讓鮮血也變得有一絲妖嬈。他感覺不到疼。

　　夏卡還是笑，女人突然討厭看到夏卡這樣笑。這是她的兒子對她的笑，是嘲弄，是討好，是鄙夷，是做戲。

　　卻沒有感情。

　　這可惡的笑。

　　女人吻他，她突然發(fā)現自己是多么渴慕鮮血的芳香。于是她用力咬夏卡的嘴唇，以吸取甜美的鮮血，夏卡的鮮血。

　　像個吸血鬼一般，她瘋了。

　　夏卡不反抗，他直直的坐在那里。女人覺得夏卡還是笑。她停下來，狠狠的用手打他精致的臉，像是要毀掉一般。

　　夏卡滿臉是血。

　　女人站起來，驕傲的輕輕伏在夏卡的耳邊：沒錯，我沒有放走伊萊，我把他關了起來，天天折磨他，我喜歡看他痛苦哀嚎的樣子。我在想，我的夏卡為什么要對我這么好呢？為什么要對我笑
　　的這么美麗。是怕我生氣，對伊萊不好么？

　　夏卡低頭，不語，肩膀微微顫抖。

　　女人的聲音又恢復了她寧靜的語調：我親愛的夏卡，我是那樣愛你。

　　05

　　夏卡愛的是伊萊。那個如同薔薇一般美麗的少年。

　　少年曾經在午夜偷偷從圍墻外爬進莊園，遇見坐在石椅上發(fā)呆的夏卡。他伸出軟綿綿的手撫摸夏卡的臉，對夏卡說：我叫伊萊，十四歲，你呢？

　　夏卡見到少年有些驚異，但并不說話。他是那樣習慣安靜。

　　少年微笑，說：你猜怎么著，我的父母一定發(fā)了瘋一樣在尋找我，他們一定以為我在森林里迷了路，被熊襲擊。可是我和森林里的動物都是相親相愛的好朋友呢。

　　夏卡咧開嘴笑，露出整齊如玉的牙齒。

　　少年認真的看著夏卡：“這森林里的一切都是我的好朋友，你也是我的好朋友。

　　夏卡企圖說些什么，在腦海中遣詞造句�？墒堑降讘撜f些什么，他是這樣的自卑，且沒有熱情。

　　少年握住夏卡的手：你這么美麗，像雪一般沒有溫度。

　　是么？沒有溫度么？

　　夏卡破碎的神情像是迷失在風中的一朵花，他抽回手，跌跌撞撞的跑回古堡里。他覺得自己的靈魂像是在迷霧里前行，腳下是幽深的河水，就這樣前行，快要碰到光和熱，絕望的憂傷卻使他
　　又迅速的抽回手。他開始往回跑，不停地向黑暗跑去。

　　他聽到少年在他身后清涼的喊著：別擔心，我還會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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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那是七年前的事情了。

　　06

　　一切都已成為過去。

　　女人沒有將伊萊放走，如果伊萊是自由的，那么他一定會來找他。他不希望他來，但是他明白，如果他是自由的，便一定會來。

　　薔薇花開的搖搖欲墜�；氖彽那f園一片雪白，大雪會毫不經意的戛然而止，又在某一刻毫無征兆的灑下來。

　　夏卡，你冷么？女人裹著厚厚的絨毛大衣，面色如屋外的雪地一樣蒼白。

　　夏卡微啟毫無血色的嘴唇：雪有多冷，我們的心就有多冷。既然如此，如何還會怕冷。

　　親愛的夏卡，你看雪下的漫不經心，它們可以什么也不在乎。

　　夏卡笑了：那樣的生命是美麗的一瞬間。太陽出來它們便會死去，但他們都是在陽光下死去的。如果雪沒有在陽光下死去，那是怎樣的哀傷。就像落在這該死的莊園里。夏卡聲音很輕，但是有濃烈的恨意。如同劇毒的藥。

　　夏卡在想他，想他的少年。

　　他有時候白天來找他，他會問夏卡：為什么莊園里的天空這樣陰暗，沒有一絲陽光。

　　夏卡有些發(fā)愣：我從未見過陽光，它是什么樣子。

　　少年嘆了口氣，撫摸夏卡憂傷的眼睛：這樣美麗的眼睛卻沒有見過陽光，陽光是一種很美妙的東西，冬天的寒冷被陽光照射以后就融化正春天快樂的溪水。有貪玩的雪花在陽光下變成了潔白
　　的云，自由自在。

　　看著夏卡發(fā)愣的神情，少年笑了。

　　夏卡，我們還可以在陽光下接吻。

　　吻？夏卡瞪大眼睛。

　　對，我媽媽說，吻是一種很幸福的感覺，一定要懷著快樂的心情，去吻最愛的人。否則，吻就變成了詛咒！

　　你的媽媽可真好。夏卡微笑。

　　07

　　你一直在我面前做戲。女人用探索的眼神凝視夏卡：你到底在記恨什么？你說陽光？你真令我傷心！我們不需要陽光，夏卡。

　　我十七歲了，母親。

　　十七歲，你想要什么？華麗的珠寶，美麗的禮服，不老的容顏，還是無盡的壽命？我都可以給你。

　　母親，你說的都是些什么東西呢？在我眼里，一文不值，低賤的罪惡。

　　女人的聲音頭一次這么大，她吼道：夏卡！你太讓我傷心了，你到底要什么！

　　夏卡聲音依然輕柔：我要伊萊，你讓我見他。我知道你沒有放過他。

　　好，好！女人尖叫著，將夏卡扯進自己的房間。

　　她輕輕轉動了墻上凸起的雪花浮雕，有震耳欲聾的聲響，墻的一面打開了。里面的玻璃墻上，掛著一具白骨。是十四歲，還未完全長開的骨骼。那么稚嫩的形狀，還泛著淡淡芍藥一般純潔的
　　光澤。

　　伊萊。夏卡撫摸著光潔的白骨，從臉頰的部位，緩緩的滑下，滑到鎖骨色地方，打著憂傷的回旋。向下，向下。神情哀傷。

　　伊萊，我終于見到你了，你還好么？

　　夏卡突然發(fā)笑，淚腺里流出鮮紅的血，像一滴滴鮮艷的紅寶石。

　　這個少年時不可以活著的，他是邪惡的魔鬼，會帶你離開莊園，我很抱歉，我只能殺了他。女人撫摸夏卡的頭發(fā)。

　　到底誰才是魔鬼！夏卡竭斯底里的吼道。

　　女人放輕了聲音，握起夏卡的手：親愛的，我們應該相親相愛。你，我，還有你父親伽洛。女人對著父親做成的石像笑了。

　　夏卡跪下，抱住頭顫抖著：我不希望你孤獨，可你令我孤獨。我可以與你相親相愛，但是你為什么害死我的父親，還害死伊萊。你是這樣的自私。

　　08

　　夏卡美麗的臉上布滿了刻骨的憂傷。

　　女人蹲下來，緊緊抱住夏卡：吻我，夏卡。

　　你知道么，伊萊告訴我，吻是一種很幸福的感覺，一定要懷著快樂的心情，去吻最愛的人。否則，吻就變成了詛咒！母親，對不起。

　　窗外的薔薇花終于掉落，枝莖在顫抖著，落花的缺口流出纏綿的血，有迷人的辛香。

　　銀色的刀狠狠刺進女人的心臟，女人的眼睛瞪得很大，悲傷的說不出話來。

　　夏卡的雙手血淋漓。他終于親手殺了自己的母親。

　　09

　　一切都結束了，

　　在跑出莊園的那一剎那，刺眼的陽光如同硫酸一般，將夏卡絕美的臉熔化了。

　　--------私密日記。

　　于2008年1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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