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牽絆
牽……絆
六歲的李揚因為天花,連夜避痘離宮去了。作為一個父皇不疼,母妃不愛的皇子,只能夠躺在床上靜靜的等待,等待死亡的來臨。昨夜乳母的談話,他全都聽到了,他們說他真是個累贅,一個拖著一群人的累贅,為什么還不死。
是啊,為什么他還不死?
渾身的疼痛已經(jīng)讓他屢屢失去意識,惱人的琴聲卻總在邊緣把他拉回。稚嫩的琴聲,錯掉的音符讓李揚難以忍受,如果不是身在病中,他這會兒應該起身狠狠的羞辱這彈琴之人,不會彈就不要擾了別人。
慢慢的,琴聲在不斷的進步,偶爾還能有流暢的音樂傳來,李揚很奇怪的感覺到自己身體在一天天的好轉,每日伴隨著琴聲醒來,枕著琴聲入眠。
“小哥哥,我吵到你了嗎?”
“沒有,你叫什么名字?”
“元春,因為我是大年初一生的。”梨花樹下,彈琴的小女孩歪著頭煞是可愛,在李揚的心里投下了淡淡的漣漪。
“那我叫你小春好不好?”李揚有些惡意的詢問著。
“不要,小春不好聽,小哥哥可以叫我元元或者元春!
簡短的交談,在乳母的驚呼聲中結束。眨巴著眼睛的小女孩隨著一群人跪倒在地,可愛而又調皮的面容瞬間變幻了顏色,端莊的讓李揚心痛。
從乳母哪里他知道了元春的全名,她是榮國公賈代善的嫡孫女,這些日子以來隨著史夫人一起住在乳母家中。在落英繽紛的梨花樹下,李揚將這個名字刻在心間。
賈府的一磚一瓦、一貓一狗的信息隨后都端端正正的擺在了李揚的書桌上,一擺就是二十多年,不曾間斷。從這些消息里,他看到了元春的成長,有開心、有歡樂,當然也有憂愁。
也正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李揚才知道蛀蟲的含義,才心驚與四大家族的腐敗,更了解了以權謀私可以謀到什么樣的程度。他為元春生于這樣的家族而不值,也害怕元春被這樣的歡迎所影響。
如果說聽到賈府有意讓元春做女史,他只是羨慕太子哥哥的話,在長春宮看到元春嬌俏模樣就成為了詛咒,成為他深深的詛咒太子的理由,恨不得早日的取而代之,唯恐那嬌艷的鮮花落入他人之手。
三年的沉寂,兩年的爆發(fā),他李揚為了個女人改變了自己的一生,從一個懶散閑人到天下第一人也不過五年。坐在了太和殿上的龍椅,發(fā)出的第一道圣旨將賈氏元春納入羽下。
自此一顰一笑千金重,紅袖添香進黃昏、自此六宮粉黛無顏色,君王從此不早朝、御花園里琴瑟和鳴,鳳藻宮中顛鸞倒鳳,溫柔鄉(xiāng)里不想管今夕是何年。
從元春憂郁的眼神里,李揚有著難以言喻的挫敗,他不知道應該做怎樣才能夠消除這種寂寞,他有些嫉妒賈府在元春心中的地位,他誓死不信還有什么他不能夠給,他開始吃醋,開始想與賈府一爭高低,他不信江山都能搶,他會輸給一個小小的賈府。
“元春,我算不算你的家人?”
“皇上是萬民的依靠!
“元春,明天陪我去西山狩獵好不好?”
“…..皇上…..,臣妾遵旨!”
“呵呵,我忘了明天是王夫人進宮的日子!焙,他沒忘,他是故意的。他真的很想弄明白,他做了這么多事得來的女人是不是心甘情愿的陪著自己。
自從元春做了貴妃,賈府的手伸的越來越長了,最讓李揚無法容忍的是,他們居然暗中幫助太子的勢力,企圖翻身。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他是懶散但不是笨蛋,彈劾四大家族的奏章鋪滿了御桌,甄、史、王、薛他會慢慢的來,一個一個的收拾,他再不出手恐怕江山都要變了顏色。
只是對于賈家,他不知道應該怎么辦,元春的心事太重,他不敢貿(mào)然的出手。每次她的祖母與母親進宮探望的時候,她一整天都是言笑晏晏,止不住的開心由內散發(fā)。
四大家族一個接著一個的敗落,可笑賈府居然危機眼前而不自知,聲色犬馬,包養(yǎng)小倌,十五年前他就知道,如今居然不知收斂反而變本加厲,妄圖結黨營私。
“元春,你還有我,我會一直在這里!
“皇上,放了賈府吧,那些虧空他們會填上的!
于是賈家的二公子去了薛家的大小姐,于是賈家的虧空一夜之間填上了,用的居然是薛家應該交給戶部的錢。于是李揚笑了,第一次為自己感到不值,第一次開始懷疑元春有沒有把他放在心上,他累了。
“皇上,今天是父親的五十整壽….”
李揚笑了,賈府抄家的圣旨留中不發(fā)。只是什么時候他的身邊滲透了元春的人?為什么未發(fā)的圣旨元春已先知道?他是不是對元春太好了?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它就會自動尋找最佳的發(fā)芽時機。
“皇上…..”
賈府抄家的圣旨再次留中……
“皇上,這里有了你的骨肉….”
賈府抄家的圣旨再一次的被滯留在案。御史已經(jīng)從彈劾賈府轉為暗諷他要美人不要江山。
“賈妃,你欺人太甚….”天啟十年夜間,養(yǎng)心殿中,李揚推翻了眼前的御桌,筆墨奏折散落一地,一塊白綢飄飄揚揚最后置于其上,斑斑的血跡觸目驚心。
“賈妃,為什么騙朕說你有了身孕?”
“求皇上給賈府一條生路!”
看著下首盈盈下拜的元春,依然是那樣的端莊溫柔,李揚只覺得諷刺,現(xiàn)在的元春哪里還有當年那么活潑的眼神?
“今夜是朕最后一次留宿鳳藻宮,以后,以后朕不想再看見你!备淖兞朔Q呼,對元春喊出朕這個字原來并不難。最后一次的留宿,像個儀式般莊嚴,從此正式告別他的年少輕狂。
天啟十一年,賈妃產(chǎn)子,血崩,一尸兩命。
李揚在養(yǎng)心殿聽到太醫(yī)的傳話,笑著自言自語:“賈妃,你看,朕對你也可以心狠的。”
宮里多的是恨她的女人,賈妃被降兩級發(fā)喪,賈家尚且自顧不暇,朝中就更無人對此事提出異議。最后賈妃被安葬在后妃陵寢西北角,離天啟帝預留陵園最遠。天啟帝李揚在西山打獵,獵物豐厚,自始至終未歸。
從天啟十一年開始,宮里的女人環(huán)肥燕瘦、鶯鶯燕燕越來越多,只是所有賈姓女子不得入宮,就連宮女也不準。
天啟十二年,賈家寧榮二府抄家問罪的圣旨下達,御林軍前往查抄之時,發(fā)現(xiàn)府中一干人等早已點算好財物,遣散了奴婢仆從,一應主子自縛于廊下。
從查抄旨意下達到一切塵埃落定,天啟帝不曾過問,所有罪名從重處罰。
天啟二十五年八月初十,宮中大宴,煙花齊放,禮樂齊鳴,天啟帝不勝酒力,與壽宴中退場。儀仗行至鳳韻齋之時,路遇自己剛剛四歲的女兒李凌,跌跌撞撞行禮之時,碰翻了懷里的檀木匣。
一張張紙上布滿了熟悉的字跡,一句句都是情人間的吳儂軟語
“元春,我們的孩子一定是天下最聰明的小孩兒……”
“元春,你今天的頭飾很美…..”
“元春,我來幫你畫眉.....”
“今天想我了嗎?我在朝上可是有些魂不守舍呢…..”
“元春…..”
……
鳳藻宮十四年未曾開啟,如今已是厚厚的灰塵鋪地,蜘蛛四處結網(wǎng)。西偏殿里,曾經(jīng)被賈妃戲稱為最珍貴的物件——三只大箱子被一一打開,一張張寫滿了字的紙映入眼簾,從天啟元年到天啟八年,他說過的每一句全部都記錄在這里,無一遺漏。
“抱琴,抱琴在那?”五十四歲的李揚,腳步踉蹌了一下,茫然的像個孩子,眼前的一切他被淚水覆蓋什么都看不到,旁邊嘈雜的聲音他也無法聽真切。
“娘娘曾經(jīng)說過,皇上是萬民的皇上,她不能太自私的想要占有全部的皇上;娘娘還說,有這些東西在,皇上就算是不在身邊她的日子也會好過很多”
“為什么直到天啟八年?”李揚拼了命的想,那年是不是他哪里做錯了事,沒注意得罪了元春,讓她不再記錄自己說的話,不再關注自己。
“娘娘臨終前特別交待,每隔一段時間就要把這些東西燒給她,從后邊往前燒,這樣娘娘在那邊也可以先苦后甜…”
剎那間,李揚仿佛看見了四十八年前的一幕,梨花樹下,落英繽紛、剎那芳華,一個撫琴的女孩歪著頭喊自己小哥哥,撅著嘴說小春不好聽,她不要.....
被強制壓在心底的場景劃過,那個溫柔的女子夜夜坐在書桌前,一筆一劃的認真的寫信。偶爾自己進門,還能發(fā)現(xiàn)元春羞澀與慌亂的神情。
他不是沒有看到過,他一直都以為那只是家信,甚至為此鬧了好久的別扭,為什么?
他一定要和賈府爭個高低,非要在元春的心理排出次序。為什么?
他不曾回頭去深究信的內容,一味的抗拒著不曾詢問過,為什么?
他從不曾懷疑那個端莊的女子心里只要她的血親,卻不知道出嫁從夫的含義,為什么?
他一直要鉆角尖的認定元春支持賈府就是和自己作對,為什么?
原來是他的固執(zhí)與偏見親手毀掉了手中的紅線,元春一直都在愛著他。
嘴里怎么會有股子咸澀的味道?眼前的宮人是不是太久沒人管教了,你們慌亂什么?
天啟二十五年八月十一,一向康健,笑稱可以御駕親征的天啟帝駕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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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有人給我說,這個故事好像沒完。其實說實話確實沒完,我的設定里還有一個元春角度的篇章。只是第一次寫同人題材的文章,到底有些怕怕,有想看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