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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在之前聽我的一個道姑朋友的時候就覺得這個非常有意境
所以把它改編成了一本短篇小說
以下是歌詞
那年長街春意正濃
策馬同游 煙雨如夢
檐下躲雨
望進一雙深邃眼瞳
宛如華山夾著細雪的微風
雨絲微涼
風吹過暗香朦朧
一時心頭悸動 似你溫柔劍鋒
過處翩若驚鴻
是否情字寫來都空洞
一筆一畫斟酌著奉送
甘愿卑微換個笑容
或淪為平庸
而你撐傘擁我入懷中
一字一句誓言多慎重
你眼中有柔情千種
如脈脈春風 冰雪也消融
后來誰家喜宴重逢
佳人在側 燭影搖紅
燈火繾綣
映照一雙如畫顏容
宛如豆蔻枝頭溫柔的舊夢
對面不識
恍然間思緒翻涌
望你白衣如舊 神色幾分冰凍
誰知我心惶恐
也許我應該趁醉裝瘋
借你懷抱留一抹唇紅
再將舊事輕歌慢誦
任旁人驚動
可我只能假笑扮從容
側耳聽那些情深意重
不去看你熟悉臉孔
只默默飲酒 多無動于衷
山門外 雪拂過白衣 又在指尖消融
負長劍 試問江湖闊大 該何去何從
今生至此 像個笑話一樣 自己都嘲諷
一廂情愿 有始無終
若你早與他人兩心同
何苦惹我錯付了情衷
難道看我失魂落魄
你竟然心動
所幸經年漂浮紅塵中
這顆心已是千瘡百孔
怎懼你以薄情為刃 添一道裂縫
又不會痛
不如將過往埋在風冢
以長劍為碑 以霜雪為冢
此生若是錯在相逢
求一個善終
孤身打馬南屏舊橋間過
恰逢山雨來時霧蒙蒙
想起那年傘下輕擁
就像躺在橋索之上 做了一場夢
夢醒后跌落 粉身碎骨
無影亦無蹤
內容標簽: 虐文 BE
 
主角 視角
賀寧
謝云崢


一句話簡介:是否情字寫來都空洞

立意:求善終

  總點擊數: 18   總書評數:0 當前被收藏數:0 文章積分:53,238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類型: 衍生-言情-古色古香-東方衍生
  • 作品視角: 女主
  • 所屬系列: 完結了
  • 文章進度:完結
  • 全文字數:5690字
  • 版權轉化: 尚未出版(聯(lián)系出版
  • 簽約狀態(tài): 未簽約
  • 作品榮譽: 尚無任何作品簡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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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情之刃

作者:蘇嫻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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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 章


      華山之巔的雨,竟也裹著細雪。

      我勒馬駐足,仰頭望向鉛灰色的蒼穹,密集的雨絲挾著微不可見的冰涼顆粒,撲面而來,沾濕了額發(fā)和眼睫。遠處層巒疊嶂,煙云繚繞,如一幅洇了墨的寫意山水,天地間彌漫著濕漉漉的寒意。一聲清越的嘶鳴自身后響起,我回頭,只見他策馬趕至近旁,青衫被雨霧浸得顏色深重,眉宇間卻不見絲毫狼狽,反添幾分山野煙雨的疏朗。

      “前頭有座破舊的山神廟,檐下尚可避一避!彼麚P鞭指向不遠處一座被古木半掩的頹敗廟宇,聲音穿透淅瀝的雨聲,清冽如石上清泉。

      我頷首,隨他策馬而去。馬蹄踏碎泥濘的水洼,濺起點點渾濁的水花。到了廟前,翻身下馬,將韁繩系在廊柱上,急步躲入那窄窄的檐下。雨水順著殘破的瓦檐流淌下來,在我們面前織成一道細密的珠簾。山風打著旋兒吹過,帶來潮濕草木與遠處松針的清冷氣息,還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難以捕捉的幽微冷香。

      方才縱馬疾馳的熱意被風雨迅速卷走,寒意悄然爬上肌膚。我下意識地環(huán)抱雙臂,指尖觸及微涼的衣袖。一件猶帶體溫的青色外衫忽然輕輕搭在我肩上,帶著一種干燥潔凈、如同陽光曬過松針般的暖意。我愕然抬頭,撞進一雙眼睛。

      那雙眼瞳極深,映著檐外迷蒙的雨幕,又像倒映著整個蒼茫寂寥的華山。深邃得仿佛能吸走周遭所有的光,又平靜得如同古井深潭,不起波瀾。他的目光在我臉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專注而沉靜,宛如華山夾著細雪的微風,無聲拂過,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似乎能輕易看透所有強自支撐的偽裝。
      雨絲帶來的微涼觸感還留在頰邊,心口卻毫無預兆地微微一悸,像是被什么極溫柔又極鋒利的東西輕輕刺了一下,帶來一陣陌生而隱秘的顫栗。那種感覺,依稀相似于他劍鋒掠過時,那驚鴻般令人屏息的優(yōu)雅與力量。

      空氣似乎凝滯了一瞬。他收回目光,側身望向廟外連綿的雨幕,下頜線條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清晰流暢,方才那一瞥中的深邃仿佛只是我的錯覺。

      “這雨,一時半刻怕是不會停!彼_口,打破了微妙的沉寂,聲音平穩(wěn)如常。

      我攏緊了肩上那件尚有余溫的外衫,指尖無意識地捻著粗糲的布料紋理,試圖驅散心頭那陣莫名的悸動,以及隨之而來、幾乎要將人淹沒的空洞感。情之一字,寫來何等輕易,落在心上,卻總是蒼白無力。
      那些輾轉反側、斟酌再三才肯捧出的心意,是否從一開始就注定了輕賤?甘愿放低姿態(tài)去換取一個虛無縹緲的笑容,或是徹底沉淪于平庸的泥沼,是否就是這情字最終的歸宿?

      思緒紛亂間,檐外的雨勢似乎更急了,斜飛的雨沫幾乎濺到腳邊。我下意識地往后退了半步,后背卻驀地撞進一片溫熱堅實的所在。一只修長有力的手臂無聲地環(huán)過我的肩頭,帶著不容置疑的溫和力道,將我輕輕擁入一個帶著清冽松針氣息的懷抱。

      頭頂上方,一把油紙傘穩(wěn)穩(wěn)地撐開,隔絕了喧囂的雨幕,圈出一方只聽得見彼此呼吸的狹小天地。

      “小心!钡统恋穆曇糍N著我的發(fā)頂響起,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人心的力量,震得耳膜微微發(fā)麻。

      我僵在他懷中,一動也不敢動。傘外是滂沱的世界,傘下是他沉穩(wěn)的心跳和溫熱的呼吸。他微微低下頭,氣息拂過我的額角,帶著山雨的微涼和他身上特有的干凈氣息。那氣息如同脈脈的春風,悄然無聲地拂過心頭凍結的冰層,帶來細微的、幾乎令人心碎的暖意和融化的跡象。

      “此情若如江湖闊大,”他的聲音低沉而鄭重,一字一句清晰地敲在心上,帶著千鈞的分量,“我必以命相護!

      誓言在潮濕的空氣中回蕩,字字句句,重逾千鈞。我微微仰起臉,雨水模糊了視線,卻清晰地看到他眼中映出的、小小的我。那眼神深處,是我從未見過的、濃得化不開的柔情,千回百轉,如脈脈春風,足以消融世間最堅硬的冰雪。那一刻,檐外的風雨、山間的寒意,仿佛都離我遠去,世界只剩下這傘下的一方天地,和他眼中足以溺斃一切的溫柔。

      ……

      十年光陰,足以讓江湖改換模樣,亦足以讓誓言風化成沙。

      再次聽到“謝云崢”三個字,是在江南首富秦家獨女大婚的喧囂里。大紅燙金的喜帖被隨意丟在案頭,新郎官的名字,像一根冰冷的針,猝不及防地扎進眼底。

      秦府今夜張燈結彩,亮如白晝。處處是刺目的紅綢、喧天的鑼鼓和鼎沸的人聲。空氣里彌漫著濃烈的酒氣、脂粉香和一種屬于新房的、甜膩得讓人心頭發(fā)慌的暖意。我隨著賀喜的人潮涌入正廳,滿目皆是晃動的燭影和喜慶的紅光。賓客們的笑聲、恭維聲、杯盞碰撞聲混雜在一起,織成一張巨大而喧囂的網。

      目光穿過攢動的人頭,輕易便捕捉到了那對新人。

      他一身簇新的吉服,艷烈的紅色襯得他面容愈發(fā)清俊,只是那俊朗的眉宇間,再尋不到當年華山煙雨中的溫潤,只余下一層淡淡的、拒人千里的疏離,如同冰封的湖面。新嫁娘蓋著流蘇垂落的紅蓋頭,身段窈窕,立于他身側。燈火繾綣,溫柔地勾勒著她如畫的側顏輪廓,即便隔著蓋頭,也能感受到那份被精心呵護的嬌美與幸福。那畫面,宛如豆蔻梢頭一個遲來的、溫柔的舊夢,美好得刺眼。

      新郎的目光不經意間掃過人群,掠過我的臉。那雙曾映著華山雨霧、盛滿脈脈春風的深邃眼瞳,此刻清冷無波,如同凝著終年不化的寒冰。沒有一絲漣漪,沒有半分熟稔,平靜得如同在看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

      恍然間,思緒如決堤的洪流,洶涌翻騰。華山破廟檐下的雨聲、他肩頭的松針氣息、傘下那擲地有聲的誓言、他眼中足以消融冰雪的柔情……無數個瞬間的碎片,裹挾著巨大的、足以撕裂心肺的痛楚,狠狠撞擊著胸口。指尖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起來,我用力攥緊了藏在袖中的拳頭,指甲深深陷進掌心,試圖用尖銳的疼痛壓下喉間翻涌的血腥氣。

      他白衣如舊,神色卻已冰封。而我,只能任由心頭的惶恐如同冰冷的毒蛇,寸寸纏繞,越收越緊。

      廳堂里,絲竹管弦之聲陡然拔高,喜慶歡騰到了極致。有人高聲唱和著吉時已到。喜娘扶著新嫁娘,蓮步輕移,走向鋪著大紅錦褥的喜床。賓客們的目光熱切地追隨著,笑聲與祝福聲浪般涌向那對璧人。

      空氣甜膩得令人窒息。我端起案幾上一杯斟得滿滿的合巹酒,澄澈的酒液在燭光下蕩漾著琥珀色的光暈。指尖冰涼,幾乎握不穩(wěn)那溫熱的杯壁。辛辣的酒液滑過喉嚨,如同燒紅的烙鐵,一路灼燒下去,在胸腔里燃起一片燎原的野火,燒得五臟六腑都蜷縮起來,卻奇異地壓下了那股幾欲沖破喉嚨的腥甜。

      喧囂聲浪仿佛被無形的屏障隔開,在我周圍形成一個真空的地帶。所有的熱鬧、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對新人身上。無人注意角落里的我。我緩緩站起身,如同一個沒有重量的幽魂,悄無聲息地穿過人群,借著燭光搖曳投下的濃重陰影,一步步靠近那張被紅燭映照得無比旖旎的喜床。

      錦被是上好的云緞,大紅的底色上繡著繁復精致的龍鳳呈祥。床頭的金鉤上,掛著新嫁娘解下的繡著并蒂蓮的香囊。我將手探入袖中,指尖觸碰到一個冰冷而堅硬的東西——那是一截斷裂的劍穗。玄青色的絲線早已黯淡陳舊,被經年累月的汗?jié)n和無數次無意識的摩挲浸染得失去光澤,末端系著一顆小小的、曾被主人掌心溫度焐熱的墨玉珠子。它曾系在那柄名動江湖的“青霜”劍柄上,隨著主人每一次凌厲的出鞘、每一次溫柔的拂拭而晃動。

      此刻,它靜靜地躺在我的掌心,帶著我指尖最后一點微弱的體溫和一絲若有若無、來自袖中藏鋒的、新鮮鐵銹般的腥氣。我將它輕輕放在那對鴛鴦枕畔,壓在光滑冰涼的緞面上,緊挨著新嫁娘解下的那枚并蒂蓮香囊。

      “賀禮!蔽矣弥挥凶约翰拍苈犚姷臍庖,對著虛空無聲地說。

      做完這一切,我迅速抽身,重新隱沒在喧囂鼎沸的人群暗影之中,仿佛從未靠近過那張喜床。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撞擊著肋骨,發(fā)出沉悶的聲響。臉上卻已習慣性地戴上了那副名為“從容”的面具,唇角甚至能微微勾起一絲弧度,目光平靜地投向那對正被眾人簇擁著、即將行合巹之禮的新人。

      喜娘的聲音高亢而喜慶,引導著儀式。他執(zhí)著紅綢一端,動作優(yōu)雅沉穩(wěn)。我能清晰地“聽”到周遭賓客們嘖嘖的艷羨贊嘆,那些關于“天作之合”、“情深意重”的溢美之詞,如同細密的針,綿綿不絕地刺入耳膜。每一句,都像是在我早已千瘡百孔的心上,再添一道嶄新的、鮮血淋漓的刻痕。

      不去看。不能看。

      我強迫自己側過臉,目光落在手中重新被斟滿的酒杯上。琥珀色的液體微微晃動,映出頭頂搖晃的、令人眩暈的紅色燭光。仿佛周遭的一切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唯有他沉穩(wěn)的腳步聲、衣料摩擦的窸窣聲、以及喜娘那高亢的唱和聲,被無限放大,清晰地烙印在意識深處。

      我仰起頭,將杯中辛辣的液體一飲而盡。滾燙的灼燒感一路燒灼下去,燒得喉嚨發(fā)痛,燒得眼前一片模糊的水光。唯有這樣,才能勉強維持住臉上那層薄冰般的假笑,才能讓自己看起來,真的如旁人眼中那般,無動于衷。

      ……

      秦府后園連接著一道不起眼的角門,門外便是通往山寺的石徑。夜色濃稠如墨,寒風凜冽,裹挾著細碎的雪粒子,刀子般刮在臉上。方才飲下的烈酒在體內翻騰,燒得臉頰滾燙,四肢百骸卻透出刺骨的寒意。

      推開那扇沉重的木門,冰冷的山風猛地灌入,卷起我單薄的衣袂。門軸發(fā)出“吱呀”一聲干澀的呻吟,在寂靜的山野間顯得格外突兀。門外,一片蕭索。嶙峋的山石在夜色中顯出猙獰的輪廓,石階蜿蜒向上,隱沒在風雪彌漫的黑暗深處。山門外,雪下得愈發(fā)緊了,細密的雪花被狂風卷著,撲簌簌地打在臉上、手上,瞬間化作刺骨的冰涼,又在指尖悄然消融,只留下濕冷的痕跡。

      我下意識地握了握腰間的劍柄,冰冷的金屬觸感傳來,帶來一絲虛妄的支撐。負此長劍,縱馬江湖,曾以為天地之大,何處不可容身?可如今,舉目四望,這浩浩江湖,茫茫風雪,竟尋不出一條能走的路,尋不到一個可歸的去處。

      今生至此,像個徹頭徹尾的笑話。一腔孤勇,滿腹癡心,最終落得個自己都忍不住要嘲諷的境地。一廂情愿,偏要撞得頭破血流才肯罷休。如今,終是走到了這有始無終的盡頭。

      風雪呼嘯著掠過耳畔,像無數冤魂在凄厲哭號。我一步一步踏上山徑,腳下積雪發(fā)出“咯吱”的聲響,仿佛每一步都踩在碎裂的過往上。

      身后,秦府喧囂的喜樂聲浪早已被風雪吞噬,變得模糊不清。然而,就在我即將踏上更高一級石階時,一個撕裂般的聲音猛地穿透了風雪的屏障,自身后炸響!

      “阿寧——!”

      那聲音熟悉入骨,此刻卻充滿了前所未有的驚惶、絕望,如同瀕死的困獸發(fā)出的最后嘶吼。是他!是謝云崢!

      腳步倏然釘在原地。冰冷的血液似乎在這一刻才重新開始流動,帶著一種遲來的、尖銳的諷刺感,狠狠扎進心臟。真好笑啊。當年華山破廟,煙雨朦朧中,是誰曾用那清冽如泉的聲音,字字清晰地說過,此生最厭惡的,便是糾纏不休、藕斷絲連之人?

      風雪更大了,刮得人幾乎睜不開眼。我慢慢地、極其緩慢地轉過身。

      角門處,一個刺目的紅點正急速地向我移動。是他!他竟連那身礙眼的吉服都未來得及脫下!大紅的衣袍在狂風暴雪中翻飛鼓蕩,像一團燃燒的血火,灼痛了我的眼睛。他臉上再無半分方才喜堂上的冰冷疏離,只剩下一種近乎崩潰的慘白和驚痛欲絕的惶急。他跑得那樣快,那樣不顧一切,踉蹌著,幾次幾乎被山石絆倒,卻死死地盯著我所在的方向,嘶喊著我的名字,瘋狂地追來。

      “阿寧!停下!回來!”他的聲音被風撕扯得破碎,帶著濃重的哭腔和絕望的哀求。

      心口那片早已凍結的荒原,似乎被這追來的身影和嘶喊狠狠撞了一下,有什么東西在冰層下發(fā)出不堪重負的碎裂聲。痛嗎?或許吧。但更多的,是一種鋪天蓋地的荒謬與悲涼。十年錯付,一腔情衷,到頭來,竟是在他另娶他人的新婚之夜,以這樣狼狽的方式,換來他遲來的、撕心裂肺的“心動”?多么諷刺!多么可笑!

      我看著他跌跌撞撞地奔近,看著他吉服被山石荊棘劃破,看著他臉上那驚惶到扭曲的神情。那顆早已在紅塵漂泊中變得千瘡百孔的心,此刻竟奇異般地平靜下來。經年風霜,無數次生死邊緣的掙扎,早已將這心打磨得堅硬如鐵,布滿傷痕。千瘡百孔,又豈懼他今日這以薄情為刃,再添一道新鮮的裂縫?

      無非是……更痛一點罷了。痛到極致,反而麻木。

      風雪呼嘯著灌滿雙耳,他嘶啞的呼喊也變得遙遠模糊。我最后望了一眼那團在風雪中掙扎著撲來的、刺目的紅。那顏色,像極了華山破廟里,他傘沿滴落在我眉心、帶著他體溫的那一滴水珠。

      嘴角緩緩扯開一個無聲的弧度,冰冷而空洞。

      不如……就讓過往,都埋葬在這場風雪里吧。

      我猛地轉身,不再看他一眼,用盡全身力氣,向著南屏山最險峻的斷崖方向,跌跌撞撞地奔去。風雪如刀,割在臉上,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腳下崎嶇的山路在雪幕中時隱時現,嶙峋的怪石如同蟄伏的巨獸。我跑得那樣快,仿佛要將身后所有的追喊、所有的過往、所有的不甘與痛楚,都徹底甩脫。

      不知跑了多久,腳下猛地一空!

      南屏舊橋早已在年深日久的山洪中坍塌,只余下幾根殘破斷裂的石梁,孤懸于深不見底的幽谷之上。寒風裹挾著濃霧,在斷橋殘柱間洶涌翻滾,發(fā)出嗚咽般的低鳴。再往前一步,便是虛空。

      我堪堪停在斷崖邊緣,碎石簌簌滾落,瞬間消失在下方翻涌的濃霧里,聽不到半點回響。凜冽的山風從谷底倒卷上來,吹得我單薄的衣衫獵獵作響,幾乎站立不穩(wěn)。

      身后,那絕望嘶啞的呼喊聲越來越近,帶著令人心悸的顫抖:“阿寧——別做傻事!求你!回來!” 腳步聲沉重而凌亂,踩碎了地上的薄雪與枯枝。

      我沒有回頭。目光越過腳下翻騰的霧海,投向對面被風雪模糊的、隱約的南屏山影。孤身打馬過舊橋……恍惚間,眼前仿佛真的浮現出當年策馬同游的景象。那時的山雨也是這般迷蒙,霧氣繚繞,青石板路濕滑反著天光。他策馬在側,青衫磊落,偶爾側首看來,眼中是毫不掩飾的暖意。

      也是在那樣的霧蒙蒙里,他曾在傘下,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那樣輕擁住我。手臂堅實而溫暖,帶著一種令人沉溺的安全感,隔絕了外面所有的風雨飄搖。

      那懷抱的溫度,仿佛穿透了十年的光陰,此刻又清晰地熨帖在冰冷的脊背上。

      就像……就像此刻躺在這冰冷刺骨的斷橋朽木之上,做著一場荒誕不經的、注定要粉身碎骨的夢。

      嘴角扯開一個無聲的笑,帶著解脫般的釋然。

      夢,該醒了。

      身體向前一傾,像一片被狂風驟然扯離枝頭的枯葉,向著下方翻滾著無盡寒霧的深淵,直直墜落下去。

      風聲在耳邊尖銳地呼嘯,瞬間淹沒了崖頂那一聲撕心裂肺的、絕望到極致的悲鳴。

      急速的下墜中,意識被巨大的氣流撕扯著,陷入一片混亂的空白。唯有最后一個畫面,異常清晰地定格在腦海深處——

      喜堂之上,跳動的紅燭光影中。那柄纏著紅綢的烏木喜秤,帶著一種象征圓滿的鄭重,被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穩(wěn)穩(wěn)執(zhí)起。秤桿的末端,輕輕探入那方繡著繁復花紋的、流蘇垂落的紅蓋頭之下。

      然后,緩緩挑起。

      蓋頭揚起又滑落的弧度,優(yōu)雅而流暢,如同命運既定的軌跡。

      你又何曾記得,十年前華山破廟檐下,你微笑著,帶著無盡憐惜與溫柔,為我拂去鬢角沾染的細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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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ote 作者有話說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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