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蘭……”園子坐在咖啡廳里面對蘭雙手合十，“真不好意思，平安夜我不能陪你了……”
　　小蘭左手托著下巴，右手輕輕攪動面前的一杯咖啡，香氣四溢：“京極君要回來了吧？”
　　“啊！”沒想到小蘭直接說破她的心事，園子的臉頓時像個熟透的番茄。 “話說回來，我也很久沒見京極君了，不如……”
　　“啊呀，他那個人很無趣啦，見面也沒什么意思……”
　　“逗你玩的啦，我才沒興趣破壞你們的二人世界呢……”看到園子尷尬的呆樣，蘭不禁發(fā)笑，“哈哈，誰要你以前老欺負我，遭報應了吧，哈哈哈……”
　　園子給她擺了一道，白她一眼：“你真的不介意嗎？”
　　“沒事沒事啦，不過我的圣誕禮物要大份的！”
　　“你的大份的圣誕禮物不是由我送吧，”園子怎么會甘心被蘭耍，這下找準機會了，“白馬君呢？應該會給你一個Surprise吧？”
　　“誒？！”小蘭突然愣了一下，“什么嘛，你很無聊誒……”
　　園子淺淺一笑，你心里記著的還是那個青梅竹馬的大偵探吧，傻瓜……
　　八年前，日本警方聯(lián)合FBI摧毀一個跨國恐怖組織的同時，公布了失蹤兩年的關東名偵探工藤新一的死訊。小蘭說什么都不相信，她拿著那些新一送她的禮物，還有一個月前發(fā)給她“我就要回來了”的短信給警方看，證明他還沒死�？墒菦]人信她。
　　從那天起，她再也沒有收到他的電話、短信。她失去了他的消息。不再像兩年前那樣，這一次，他是真的從她的生活里離開了。完完全全，徹徹底底的在人間蒸發(fā)。
　　兩年后，小蘭相信了新一的死訊。因為她再也沒有信心和精力去堅信。那一天，新一的母親有希子語氣堅決的對她說：“你放棄吧�！�
　　你放棄吧。她終于明白原來放棄比執(zhí)著更讓人痛苦。
　　八年了。她的生活一如既往。
　　和園子在餐廳分手，蘭走回毛利事務所。園子真幸福，四年前和京極真終于步入教堂。雖然阿真因工作原因時常要外出，但節(jié)假日一定會回來陪伴妻子。
　　“小蘭�！睒O富磁性的男聲傳入她耳中，打斷她的思路。
　　回頭。是那個三年前走近她身邊的男人。可是她始終只對他客氣：“是白馬啊�！�
　　男人不滿的皺皺眉頭：“蘭啊，你什么時候可以不這么陌生的叫我？！”
　　她莞爾：“只是個稱呼而已。”
　　“不只是稱呼。蘭，你很聰明，應該明白我的心意�！卑遵R不斷地給過她暗示，可是三年了，她一直避免正面面對他。終于，白馬不再玩猜謎的游戲，對她這樣的女生，或許只有開門見山的方式最適合，“你到底是為了什么一直回避我？我想不止是我，你好像一直是在回避你自己。”
　　“不是……我……”是啊，她究竟是為什么八年自己獨來獨往，對任何同輩男性都保持朋友的關系，對很多次可能發(fā)生的愛情回避，究竟是為什么？難道她不需要嗎？八年了，她還沒嘗夠寂寞的滋味嗎？
　　“蘭，圣誕節(jié)快到了�！彼锨耙徊剑m不自覺的想往后退，“平安夜，你給我答案好嗎？”
　　她命令自己停住后退的腳步，八年了，是時候不再逃避了。她微微頷首，笑而不答。
　　白馬愉快的轉(zhuǎn)身離開：“那么，平安夜見了�！�
　　蘭也轉(zhuǎn)過身，一個白襯衣的年輕男生進入她視線。他左手在腰間抱著足球，右手提著自己的西裝制服。他站在那里很久了，神情有些怪異。
　　“柯南？”
　　眼前這個男生，是在新一第一次離開她的那天出現(xiàn)在她的生活中的。比她小十歲。他可愛、聰明。現(xiàn)在長大了，帥氣，桀驁不馴。他也是個偵探，像新一一樣。是的，他像新一，長相、聲音，每一個細節(jié)甚至氣息都那么相似。她從很久前開始就不斷的懷疑過他們是同一個人，可是最后她失敗了。好傻，新一已經(jīng)死了，一句話也沒有就把你丟下了，而柯南活生生的在你眼前呢。
　　“這個白馬又來煩你嗎？”柯南看上去十分不悅，“下次我替你教訓他一頓�！�
　　柯南在毛利事務所一住就是十年。反正江戶川家付給雙倍的生活費，爸爸沒什么不樂意的。對蘭自己而言，多個小弟弟也很好。他曾經(jīng)是她傾訴的對象，雖然不記得哪年開始，蘭不再把心事說給他聽，但沒想到取而代之的是他總說破她的心情。
　　是啊，十年了。他已經(jīng)足夠了解這個憂傷隱忍的女子，不再需要她只言片語。 “我做飯去了�！彼龔乃磉叢良缍^，他的身高已超過她一大截，和當年的新一一樣，不再是那個被她牽在腳邊的小男孩了。
　　柯南洗過澡換了身衣服走出來，房間頓時充滿了香草型的洗發(fā)水味道。
　　“爸爸今晚不回來了。我們開動吧�！毙√m擺上筷子。
　　“開動啦�！�
　　美味的晚餐，但柯南似乎心事重重。眼前這個男生什么時候也變得憂郁了呢？是因為愛情吧，只有愛情才會讓人有如此心疼的眼神。“柯南，平安夜有活動嗎？會和步美或者小哀出去吧？”既然答應白馬的約會，她得先安排好家人的晚餐和活動。
　　“誒？”柯南愣了一下，隨即不快的答道，“我留在家里�！�
　　“柯南？”這個孩子！
　　“蘭，是你有約會吧。”
　　“嗯�！睕]必要不承認，可是……“柯南，問你個問題……到底為什么你不對我使用敬語了？”突然有天回家，聽到柯南直呼她蘭，說話還一直用非敬語。她覺得很奇怪，問他原因，他始終不肯說。也已經(jīng)很多次要求甚至是命令他使用敬語，但沒拗得過他。
　　“不要再問這個問題了，總之我不會改的！”他語氣堅定，末了還補充一句，“就算你生氣也好。”
　　過分！明知道她不會對他生氣：“真這么不聽話，小心我用空手道教育你啦！”
　　“別把我當小孩子了，蘭�！�
　　“是蘭姐姐！明明你對園子還使用敬語呢，為什么對我這樣��？難道你對前輩實行區(qū)別對待嗎？太不公平了吧！”她對他頻頻抱怨。
　　“行了蘭，不要轉(zhuǎn)移話題了。”柯南放下筷子，狡黠的說道，“你是不是答應了白馬的約會？”
　　她站起來收拾好碗筷，朝廚房走去。漏掉了身后這個男生憂傷的目光。
　　等她洗完碗回到客廳，發(fā)現(xiàn)柯南一動不動的站在那里看她。他的眼神熱烈卻又柔軟，和他的頭發(fā)一樣，是香草味的�！疤m，你不要答應他。”
　　這種眼神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呵呵，不會的，是自己想多了�？墒且恢北槐姸嗄腥俗非蟮男√m怎么會看錯呢——也許，是因為他太像新一了吧，自己才會胡思亂想。他是個孩子，是她的小弟弟呢�！盀槭裁�？”
　　“因為你不喜歡他。”
　　“那重要嗎？”她輕輕的回答，可是卻觸痛了心里最柔軟的那塊地方。
　　還有他的心。他像被人點了穴一樣呆立在那里，看著她臉上如迷霧一樣的淺笑。
　　“既然這樣，”他賭氣說道，“既然喜不喜歡都不重要的話，你做我女朋友好了�！�
　　這個孩子還真是亂來呢。小蘭給他一個姐姐般的微笑：“女朋友？我這個年齡已經(jīng)是要做別人妻子和媽媽的年齡了，柯南還只有十八歲吧。好了，不要亂說話了。你的女朋友應該是步美或者小哀，懂嗎？”
　　她的話深深刺痛了他，和她的笑一起。他不需要那樣的笑，他不需要姐姐。他不要放過她�？履喜豢蜌獾拿摽诙觯骸笆且驗樾乱桓绺绨桑渴菫榱怂√m你才變成這樣吧？”
　　“閉嘴！”她輕喝道。最近柯南對她越來越不禮貌了。
　　“我才沒有說錯。你根本就沒有忘記他，你放不下他。所以你無法去喜歡別人�！�
　　“夠了！”蘭看著柯南嘲諷的目光，不要說了，她不要再聽到那個名字，她好痛啊……
　　“什么妻子女朋友，二十八歲十八歲！你真正拒絕我的原因都不是這些，是因為我像新一哥哥是不是？你怕你會喜歡上我！”
　　“我叫你住口��！”蘭憤怒了。他怎么可以這樣子，這樣肆無忌憚的把她埋藏了八年，碰都不敢碰的傷口那么輕易的拿出來擺在她面前，鮮血淋漓，“不要！不要這么殘忍……對我……”她的聲音低了下去，頭也輕輕的埋了下去。八年了，這是第一次她正面直視自己的內(nèi)心——可是為什么，為什么要這樣逼她！
　　“蘭……”他忍不住上前扶住她微微抽動的肩膀，“……對不起……可是，八年了，新一哥哥他，死了八年了，每個人都不敢在你面前提起，甚至連過去的往事都不在你面前回憶。他們……所有人都怕傷害你�？墒牵墒俏医裉觳琶靼走@樣根本幫不了你�！�
　　“不，不是的……”她終于忍不住掉下眼淚。好辛苦啊。八年了，為新一的這滴眼淚在眼眶中忍了八年了。
　　“只會讓你更痛苦，把自己埋得更深。逃避自己，逃避未來。蘭，原諒我今天的無禮，不這樣做，你只會一直為他浪費自己的生命。你為新一哥哥他做的……”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她抬起頭打掉他的手，顧不得淚珠還留在眼角，“我不喜歡他！我討厭他！我恨他！是他說死也會回來的，是他要我等他的！可是他說的話一句也沒做到！他騙我，他是個騙子！工藤新一是個騙子……”
　　不等小蘭說完，柯南再次上前捧起她的臉，拇指擦去她眼角的淚水。與此同時吻住了她。
　　蘭再也沒有力氣說下去，她被柯南摁到了墻上。她慌了……可是，可是這種感覺……她激動的情緒漸漸平息了下去，頭腦一片空白，眼前他的臉也模糊起來。她不由自主的踮起腳尖。
　　柯南的嘴唇滾燙又冰涼。如果說上唇來自太陽，那么下唇就是月亮養(yǎng)育的。它們都像吸足了海水的沙灘一樣柔潤。他的唇，也是香草味的。
　　過了一會兒，蘭被松開了。
　　睜開眼睛，她馬上恢復了理智，頓時感覺到自己發(fā)燒的臉頰。是不是要給他一個耳光或者使勁踢他一腳呢。小蘭心里突然有種被冒犯的感覺，但并沒有想象中那么氣憤。只是，她不可以再這樣下去，他是她弟弟，永遠是弟弟。
　　她看著柯南的眼睛，他的眼神、他的笑，透露著得意、開心和滿足。
　　遲疑了一下，她終于開口：“好了，柯南鬧夠了。睡覺去吧。下次不可以再亂來了�！闭f完這句話她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只有背靠著墻才不會讓她倒下去。只有這樣，才可以和柯南繼續(xù)保持著姐弟的關系……
　　柯南的笑容疆在嘴邊。什么？鬧夠了？亂來？他被這句話刺傷了。要不要再跟小蘭說清楚甚至對她生氣也好，還是把她擁入懷中讓她明白他是認真的？
　　“我討厭新一哥哥！”他丟下這句話沖回房間。是的，他討厭新一，討厭原來那個自己！是他傷了蘭的心，害她封閉自己八年，害她無法接受現(xiàn)在的自己。他討厭他！
　　柯南的房門被重重的摔上。蘭的雙眼盈滿了淚水，像再也承受不了重量一樣，泛濫成災。
　　“你真正拒絕我的原因都不是這些，是因為我像新一哥哥是不是？你怕你會喜歡上我！”
　　是的，他像新一，簡直就是新一。十年了，新一離開十年，如果不是他，新一的長相、聲音恐怕都已經(jīng)模糊了吧。那些記憶，只剩下十幾年前的那些記憶是不夠的。這是命運嗎？偏偏要派柯南來不允許淡忘、不允許模糊。
　　可是，他不是新一，不是啊。新一從沒用那樣溫柔又強烈的眼神看過你，從不會要你拒絕男生的邀請，新一無法像柯南一樣說破你的心事，逼你去面對不可以逃避的現(xiàn)實。新一他，也從沒有吻過你，不會帶給你這種淡淡的香草味。
　　柯南……新一…… 12月24日。平安夜終于到了。十年，新一離開后的第十個圣誕節(jié)。
　　到處是節(jié)日的景象。大街兩旁掛滿了彩燈，商店櫥窗也透出迷幻一般的亮光，夜空被照得寂寞，失去了原本屬于它的黑色。街上很熱鬧，川流的人群，情侶、朋友、牽著父母的孩子。他們燦爛的笑靨是幸福還是忘了不幸？
　　她輕笑，什么時候開始留意這些東西？不久之前吧。
　　小蘭把大衣裹緊，快步向毛利事務所走去。幸�！� 沒有燈？屋里是沒有底的黑暗。沒有人嗎？原來幸福還是只停留在指尖。她的鼻子有點酸，好傻，只有你……
　　“蘭？是蘭嗎？”“誒？”
　　在她走到屋中間的那一刻，房間忽然亮起來�？履铣霈F(xiàn)在她身后。“你……在家？”
　　“我說了我今晚留在家里。”為什么她總是不記得他的話，不用說了，她只是把他當成弟弟。哼，“這么快就約會回來了？”
　　“我……拒絕白馬了�！彼穆曇艉茌p，幾乎連自己都聽不見。
　　“為……為什么？”回答實在出乎他的意料。
　　“因為……”她的話哽在喉口，快速的心跳壓力讓她連小聲喘息也沒有。這么緊張嗎？可是八年，她逃避傷害八年，也逃避幸福八年。今晚拒絕了白馬，以為自己可以做到了，可以追尋幸福了。可是現(xiàn)在卻開不了口，還是不行嗎？
　　小蘭看到柯南向她走過來。她的心里忽然吹起一陣風，香草味的微風�！耙驗�，我有喜歡的人了……柯南，我喜歡你。”
　　兩人的世界好像凝固，然而下一秒鐘，他擁她入懷，不想她看見他的眼淚，怕她以為他像個小孩子�？墒�，他多么激動她是不會明白的。十年，他等這一刻也等了十年。從新一等到柯南，生怕等不到的心情，他也有過啊。從沒想過自己會哭，但是真正淚如雨下的時候，他把臉埋進了她的頸窩。
　　柯南緊緊的摟著小蘭，很久都沒有說話。曾經(jīng)以為自己什么都給不了她了。直到?jīng)Q定以柯南的身份再回到她身邊的那天，隨新一死訊發(fā)布時一起死掉的心，又復活了。除了自己，誰都彌補不了他帶給她的傷害。他好蠢，怎么那么久才明白，怎么可以以為她在其他男人懷里也能夠微笑。
　　不管是新一還是柯南都好，他只要可以埋在她披肩的秀發(fā)中輕輕流淚。
　　“小蘭，我們……約會吧�！笨履铣眯√m不注意，偷偷牽起她的手，“今晚是平安夜�！� 園子這個時候在干什么呢，甜蜜地依偎在京極懷里吧。還有爸爸，他今晚也約了媽媽吃飯。如果告訴他們正和柯南在約會，一定會嚇一大跳吧�！乱�，是的，或許不會再生你的氣了。你走的那一刻也很痛苦吧，舍不得這個世界舍不得父母舍不得朋友，也許，也舍不得我吧。你也很難過無法實現(xiàn)你會回來的諾言是嗎？不過現(xiàn)在你可以放心了，你一直在天上看著是嗎，我終于也找到自己的幸福了……
　　“小蘭你在想什么呢！這個時候不要分神拜托！”身邊的男生不滿的打斷她的思路，可是隨即也被天上下來的精靈吸引了眼球，“蘭快看，是雪��！下雪了！今年的第一場雪呢，下雪的平安夜！”
　　街上的行人一齊發(fā)出“哇”的聲音。
　　下雪？小蘭抬起頭，一片片的雪花從天空繽紛而至，像跳舞一樣旋轉(zhuǎn)自己的身體。新一，是你在祝福我們嗎？也祝你圣誕快樂！她不禁抬起手，雪花在掌心里消失了蹤影，一條條糾纏的紋路濕潤了起來。
　　嗯，那是香草味的。
　　小蘭挽住柯南的手臂：“走吧，柯南。”
　　八年后，美麗的平安夜。美麗的第一場雪。
　　哦，還有幸福的香草，我年輕的戀人。
　�。ㄍ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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