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香港藝術(shù)學(xué)院，中午下課鈴響，學(xué)生們潮水般從教學(xué)樓涌出，甘書蕤也夾在中間，想著等下要去餐廳點個燒鵝瀨粉，好友單欣忽然拍住她肩頭：“喂，后天晚上八點，你一定要去�！睍ㄐΦ溃骸安蝗バ胁恍�？”單欣道：“你總是這樣。我們學(xué)導(dǎo)演的，最重要多結(jié)識人脈，將來才能拉到投資拍自己想要的作品。所以后天蔣先生舉辦的慈善舞會，你無論如何同我一起去，混個臉熟也不錯�！睍ǖ溃骸昂煤煤�，都聽未來大導(dǎo)演的！”兩人正笑鬧，一輛白色跑車停住，車上下來一個西裝男子走到書蕤面前：“請問是甘書蕤嗎？” 書蕤疑惑：“是，您…”男子遞給書蕤一張名片：“我是廖記律師行的張世杰。本月10號早晨，是否有人在佳美便利店把咖啡潑灑到你身上？！”書蕤和單欣對視一眼后回答：“有。那人還執(zhí)意要賠我干洗費用，不過我沒收�！睆埵澜苡诌f給書蕤一張照片：“是這個人嗎？”書蕤接過照片看了，點頭道：“就是他�！睆埵澜艿溃骸八俏耶斒氯死罱∠壬壳熬砣胍粯缎淌掳咐�，后天下午三點就要開庭，急需甘女士你提供10號早晨那天他不在案件現(xiàn)場的證明�！睍ù袅舜�，道：“是要我出庭作證？”張世杰道：“對，你只需陳述事實即可�！睍ǖ溃骸昂�。”張世杰道：“多謝�！睍ǖ溃骸安豢蜌�，沒其他事的話，我要去和朋友吃飯了�！睆埵澜艿溃骸癘K，后天下午法院門口見，拜拜�！遍_車走了。單欣望著張世杰開車后影，恨鐵不成鋼地在書蕤腰間掐了一把：“人家張律師現(xiàn)在是蔣先生跟前的大紅人兼未來妹夫，你還不對他熱絡(luò)些�！睍o奈道：“我不是已經(jīng)答應(yīng)出庭了？”單欣嘆氣：“拜托你在人情世故上多用點心吧�？熳�，吃完飯我陪你去買件舞會穿的晚禮服。”書蕤笑應(yīng)，和單欣一起往餐廳去。
　　二
　　這天下午最高法院開庭審理李健的案子，書蕤依言出庭作證，庭上又見識了身為律師的張世杰舌燦蓮花，與主控官及對方律師唇槍舌劍你來我往好不熱鬧，案子足足審理了兩小時之久，最終法官判決李健罪名不成立。庭審結(jié)束后，李健感激不盡，要請書蕤和張世杰吃飯，書蕤婉拒，急急來到銅鑼灣一間美容店，單欣已在店里等著，兩人做了發(fā)型、面部護理，又換了禮服，看看時間將近八點，打車往舞會的舉辦地址玉華酒店來。進了舞會大廳，無非衣香鬢影觥籌交錯，單欣帶書蕤認識了幾位新秀導(dǎo)演，一時又有人來請單欣跳舞，單欣去了，書蕤不會跳舞，又不習(xí)慣這樣場合，坐著喝了杯香檳就起身走到露臺去透氣。不想露臺上有一男一女正擁吻，書蕤尷尬不已，剛想離開，便聽女的嬌笑道：“我好不好？”男的道：“好。” 書蕤聽這男聲耳熟，忍不住抬頭去看，男的赫然便是張世杰。這下書蕤尷尬加倍，忙忙的想退出露臺，不料后退時高跟鞋鞋跟一崴，就要摔倒，忽然被人扶�。骸靶⌒�！”卻是張世杰眼疾手快，搶上來扶住了書蕤。書蕤不敢再看他，低頭說句“謝謝”后離開了露臺。
　　三
　　又是個周末，學(xué)校放假，書蕤回到自己租的房子，剛要拿鑰匙開門，卻聽有人叫：“甘書蕤。”書蕤回頭看時，正是張世杰，不由問道：“張律師您怎么在這里？”張世杰笑道：“你隔壁鄰居是我新案子當事人。既然遇到，怎么不請我進家坐坐？”書蕤連忙道：“請進。只是舍下又小又亂，別介意。”張世杰進屋坐了，書蕤倒上茶來，世杰也不見外，喝了幾口后問：“我有點餓，有什么吃的？”書蕤道：“零食昨天吃完了。早晨我走時煮了一電飯煲米，要不做個蛋炒飯給你？”世杰道：“有雞肉嗎？”書蕤說：“有�！笔澜艿溃骸白鰝�咖喱雞飯吧�！睍ㄣ读艘幌碌溃骸昂��！睆谋淅锶〕鲭u腿和咖喱進了廚房，切好配菜及雞腿后，正拿碗調(diào)咖喱汁，世杰也進廚房了，看看書蕤調(diào)的咖喱汁道：“這個不對。有椰漿沒有？”書蕤取了一罐椰漿來，世杰道：“咖喱全靠椰漿才能激發(fā)香味。行了，我來吧�！闭f完打開椰漿，調(diào)汁，炒肉，熬煮如行云流水般一氣呵成，不到十分鐘兩份咖喱雞飯就上桌了。書蕤便有些訕訕地，“反客為主，真不好意思。”世杰笑道：“別說那么多，嘗嘗我手藝�！睍▏L了一口道：“好吃，地道東南亞風(fēng)味�！薄∈澜艿溃骸爱斎唬遗笥讯冀形倚凶叩拿灼淞�。”兩人吃完飯，世杰又要喝咖啡，書蕤沖了一杯給他，世杰邊喝邊問：
　　“陳續(xù)導(dǎo)演你認識嗎？”
　　“嗯，去年還給他做過助理。”
　　“他和他弟弟不和，彼此路上擦肩而過都不會搭理對方�！�
　　“哦�！�
　　“宋導(dǎo)那部電影被撤資了，現(xiàn)在他急得像無頭蒼蠅般四處求人�！�
　　“……”書蕤本不愛閑話是非，偏世杰說起八卦來沒完，只得跟著附和幾句，世杰又說了半小時，方才告辭離去，書蕤被說得頭昏腦漲，心里反復(fù)只想：這人做飯真香，話也是真多�。�
　　四
　　系里排一部話劇，單欣和書蕤擔任副導(dǎo)演，每天忙得腳不沾地，這晚書蕤又是凌晨兩點才到家，累得不想沐浴，和衣上床睡著，朦朧中聽見敲門聲，下床開門看時，卻是張世杰挾著一股酒氣：“甘書蕤�！睍ǖ溃骸澳愫染屏耍俊睆埵澜懿淮�，徑直進屋里躺在沙發(fā)上。書蕤困累交織，上前推著張世杰道：“喂，張律師，你喝醉了回你家啊，別來我家�！睆埵澜芎龖�(yīng)道：“家？不能…回，家里有…眼線�！睍ǖ溃骸澳悄慊嘏笥鸭�。告訴我你朋友電話，我叫你朋友來接你�！笔澜芤幻娼庵I(lǐng)帶一面道：“朋友…景聲和芷君現(xiàn)在都不是我朋友…蔣文麗，她算什么女朋友…” 書蕤看他嘮叨不清，只得忍困倒杯熱茶遞給他：“你先清醒下。”不料世杰不接茶，反將書蕤摟進懷里吻住了書蕤。書蕤先是迷迷糊糊迎合著，猛然間心里清醒過來：“不對，他有女友！”一把推開世杰。世杰酒意上涌，頭一歪依然在沙發(fā)上睡著了。書蕤卻是睡意全消，在床上枯坐到天亮。七點左右，世杰醒了，起身急道：“幾點了？今天我還有個早會！”也不待書蕤回答，匆匆開門而去。書蕤心里有塊石頭落了地，又有些空洞洞的，洗漱完吃過早飯，也搭地鐵往學(xué)校去了。
　　五
　　書蕤這些日子一直心神不寧，好在系里排演的話劇已近尾聲，再沒什么重要工作，書蕤想著：“不然我還是去見見張律師�！毕挛绶艑W(xué)后便來到廖記律師行樓下，也不好意思上去，只在樓下等著。足足等了三天不見張世杰身影，第四天才看到張世杰開車而來。張世杰也看見了書蕤，停好車后走到書蕤面前：
　　“我同事說你一直在這里等我�！�
　　書蕤道：“是，我想見…想問你過得好不好。”世杰卻單刀直入道：“書蕤，我如今事業(yè)都靠蔣氏集團，如果你一定要和我開始，我是不能放棄蔣文麗的。何況我心里還愛著我前女友芷君�！�
　　書蕤被他的坦誠震驚，一時也不知該說什么好，半天方道：“我沒想著和你開始。我只是…只是來告訴你一聲，我辦了轉(zhuǎn)學(xué)，要回新加坡�！�
　　世杰道：“我知道了。”書蕤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不再看他，咬牙轉(zhuǎn)身快步離開。
　　……
　　書蕤既然決定轉(zhuǎn)學(xué)，一應(yīng)行李也陸陸續(xù)續(xù)寄回新加坡。單欣在書蕤家?guī)兔Υ虬@天又寄走一堆書籍后，單欣坐在沙發(fā)上直喊累：“怎么突然回新加坡去，光搬行李就折騰死人。”書蕤笑著遞給她一瓶飲料：“就是想離父母近點，始終我家在新加坡嘛�！眴涡篮戎嬃希樖执蜷_電視，電視里正播放本港新聞：“……今日上午十時許，油麻地附近發(fā)生兩車追尾事故，其中一車主系大律師張世杰……”書蕤這時聽見“張世杰”三字，哐一聲扔下手里東西就向外跑，單欣不知發(fā)生什么事，出去追書蕤時，書蕤早已下樓打車往油麻地警局來。進了警局，書蕤問過幾位警察，找到剛做完筆錄的張世杰，世杰看到書蕤，咦了一聲道：“你怎么來了？”書蕤哽咽著撲到世杰懷里道：“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世杰安慰道：“小剮蹭，我沒事�！睍ǹ薜溃骸澳阌惺�，我也不活了！”警局眾人都和世杰挺熟，其中一個警察道：“姑娘，你別在警局搞殉情，我們處理后續(xù)很麻煩的！”說得書蕤破涕為笑，世杰又與眾人閑聊幾句，方和書蕤出了警局。書蕤自覺失態(tài)，低著頭始終不敢看世杰。倒是世杰道：“我打車送你回家。”書蕤道：“不必，我去前邊搭巴士�！笔澜艿溃骸昂谩！睍ū愠白呷�，走到一半，忽然回頭看世杰，卻見世杰也正在原地看著她。世杰見書蕤看過來，遠遠向她點個頭自去了。書蕤轉(zhuǎn)過頭，心想這一別便是永遠，終是忍不住又落下淚來。
　　六
　　兩年后，新加坡某劇場內(nèi)。一部話劇正在緊張排練中，數(shù)小時過去，現(xiàn)場導(dǎo)演喊聲“卡”后道：“好了，大家都休息會兒！書蕤，去替我叫下趙編劇�！睍ù饝�(yīng)一聲，剛要往后臺去，劇務(wù)迎上來道：“小甘，有人找你�！睍ǖ溃骸罢l呀？”卻是一輛輪椅轉(zhuǎn)進來，輪椅上那人道：“書蕤，好久不見�！�
　　正是張世杰。原來蔣氏集團卷入滔天罪案，世杰選擇站在警方這邊指證蔣氏，可是他雙腿也被蔣先生設(shè)計軋斷，再也無法行走。此刻書蕤走到輪椅前，半俯下身子握住世杰手道：“好久不見。今晚給我個機會，請你吃咖喱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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