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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天之夢
從我記事的那天起,記憶中的母親就是溫柔而嚴(yán)厲的,族人亦是對我無微不至地照顧著。從我出生就是這樣,我不能離開他們的身邊,因為我的生命不像他們,有那么長的時間可以揮霍。我不能離開的,還有這片山林,這是我出生的地方,也將是我死亡的地方。我的出生,就注定著死亡。
我叫洪秀英,人馬貴族的孩子。第12代純子。
他的聲音溫柔地在我身邊響起,秀英,該醒了,你怎么那么能睡啊。我咯咯地笑起來,睜開眼睛,他火紅的頭發(fā)映入眼簾。我在等你來喊我起床啊,我不喜歡她們的聲音。
然后他把我攬進(jìn)懷里,輕輕咬我的耳朵,你要習(xí)慣她們的,因為如果我不在,她們就要一直照顧你。
我不要你離開我。我說。
當(dāng)然。他把我壓在床上,看著我的眼睛,勝利地笑,我不會離開你,除非我們天人永隔。
不會的,不會的,因為我們都有長長久久的生命。
我也笑著,伸手抱他的腰,他低頭吻我的頸窩。
遇到他是我的命中注定,我一直這么想著,那年我12歲,在最不該被外人看到的時候被他看了個清清楚楚。我裸著身體,不知道為什么第一次轉(zhuǎn)化在野外,沒有一名族人的時候就發(fā)生了。第一次轉(zhuǎn)化不受意志的控制。
他看見了我,在我面前蹲下來,給不知所措的我披上衣服。你是人馬對嗎,他說,轉(zhuǎn)化之后要穿上衣服才行啊。然后他就對我笑,溫柔而勝利地笑,抱起幼小的我,純子是不該隨便地出來走動的,要是遇上危險怎么辦?他的聲音是柔和的,讓我覺得安全和溫暖,于是我偎進(jìn)他的懷里,那你送我回家。
他叫高永夏,飛天的王子,遇到我的時候也只有16歲。
當(dāng)他送我回家時,族人們都慌亂了,竟然讓一個外族人送我回來,這是太危險的事。族人們
對他很不友善。是要什么報酬嗎,母親問他。他笑的云淡風(fēng)輕,如果要報酬,還不如直接殺了這個小純子來的一本萬利。你們?nèi)绻僮屵@個小笨蛋一個人出山,被人殺死也不是不可能。
這么多年之后,他告訴我,那個時候,他就已經(jīng)決定要帶我出來,要我做他的王后。
為什么呢?我問他。
因為我覺得你是我的愛人,這是生下來就決定的事。
他真的在我15歲那年迎娶了我出山。我看到滿山遍野的繁花似錦,整個王國在歡騰,他的子民們?yōu)榱怂鴼g呼。他把我抱舉起來,讓我從極高的地方看他的王國。你真的要我嗎,我的心在拼命地跳,他說,是的,我要你,我不會離開你。
從此我以為我永遠(yuǎn)不會遭到死亡的威脅,母親和族人的笑容刻在我心里,他們?yōu)槲腋吲d。于是我想,也許這就是幸福。
永夏花費(fèi)萬金為我建造樓閣,極力按照人馬的習(xí)慣建造;他帶我去看國土,廣大無垠的疆土,他說,這都是我們的家。從使女的議論中,我知道,人民對王寵幸純子頗有微詞,他們沒想到,一向睿智強(qiáng)悍的王在迎娶了純子之后,會把那么多精力花在情愛上。我也知道,永夏每天要面對多少大臣的指責(zé)。卻沒有人知道,每天他要承擔(dān)多少責(zé)任,別人看不到的責(zé)任,都沉甸甸地壓在他的身上。
不久,進(jìn)山求藥而不得的人們,把怒火轉(zhuǎn)移到了飛天一族。他們要求永夏把我讓給他們,卻被毫不遲疑地拒絕了。然后各族揚(yáng)言,要為了我起兵,不得到我的骨他們不會罷休。我受不了這樣劍拔弩張的局面,而永夏對我說,那只是借口,他們要的,不僅是我這個“價值連城”的身體,還有飛天的土地和資源。然而大臣們要求把我交給他們,讓他們起兵的理由變的站不住腳。
僵持的政局,我看到的,只是永夏日益疲憊的臉色。
終于,西方的異人一族有了動靜,他們的人,竟然潛進(jìn)宮中,那天早晨我醒來時,正有一把雪亮的刀架在我脖子上。他們要我的骨,我知道這不是借口,因為我看到了他們那以英明聞名的國王,被重病困擾得形銷骨立。
如果是在人馬族內(nèi),這樣的人,一定會是我為之而死的對象。
永夏最后不得不出動禁軍才解決問題。大臣們對此事言辭激烈,然而我聽見他在朝堂上嚴(yán)厲地說,如果連這點事都解決不了,飛天的名聲何在。
大概人民認(rèn)為,他是王,他的全部都應(yīng)該獻(xiàn)給國家,而我,只不過是歷朝歷代詛咒的紅顏禍水而已。夜晚,他抱著我,對我說,只是不想離開我,難道王連這點都做不到嗎。我伸手撫摩他的臉頰,他哭了,那么強(qiáng)悍的王,竟然在我面前哭了出來。
當(dāng)時你要救他嗎,秀英,如果你想過,告訴我。
沒有,沒有想過。我不會死的,因為我已經(jīng)不是純子了,我是你的王后啊。我抱緊他,不讓眼淚流出來。離開深山的時候我也沒有哭過,現(xiàn)在竟然忍不住咸澀的液體從眼里涌出來。
我要活著,因為我愛他。
即使我要背負(fù)一世的災(zāi)難。
我經(jīng)常聽到人民談?wù)撝麄兊耐,為了紅顏不惜出動禁軍的王,為了純子不惜犧牲他人的王。永夏所做出過的事,似乎都不如這種事重要。沒有人像我一樣能夠看到,他為這個國家作出的努力。
只有在床上,他的熱情,才能喚醒我體內(nèi)的渴望。這個時候,我仿佛回到了15歲,我們沒有牽掛,沒有害怕的東西。我抱著他,期望用身體給他安慰。
不要這樣,秀英,他說,你的心情已經(jīng)給了我安慰。
可是我不能給你國泰民安。
后來我經(jīng)常出去走動,換了衣裝和馬,沒有人能想到我的身份。他的國家很美麗也很富饒,我喜歡看著孩子們在集市上玩,他們的笑容發(fā)自內(nèi)心毫無城府,我喜歡看各種各樣的人,急匆匆穿過城市的,悠閑地在街道上度步的,我渴望著能聽到他們對永夏的贊頌,哪怕一句也好。
直到有一天,城池被外族的軍隊包圍,人們驚慌失措,大臣們唉聲嘆氣,他們認(rèn)為,永夏的一意孤行,很可能導(dǎo)致亡國。永夏帶我來到城樓上,他的眼睛里居然沒有恐慌。秀英,你看,他們的野心,還是赤裸裸地展現(xiàn)著呢。
大軍壓境,烏黑的鎧甲在風(fēng)中閃光,獵獵飄舞的旗幟有無數(shù)。永夏,這樣你還是認(rèn)為,我應(yīng)該活著嗎?
你不能死,因為那樣的話,我也會死的。
我知道。我抬頭看他美麗的雙眼,這么多年,他還是高出我很多,火紅的頭發(fā)在罡風(fēng)中飄舞。你讓我擺脫了死亡的宿命,因此我無論怎么做,也要和你一起活下去。
永夏,陪我去戰(zhàn)場吧。
秀英,秀英,該起床了。他溫柔的聲音在喊著我,你怎么那么能睡啊。
恍惚中,永夏溫暖的唇從我的臉頰移到頸間。要是你不肯起床,我就只能強(qiáng)迫你了哦。他說著,對還沒醒過來的我說。
夢境在我的眼前飄蕩。那是12歲的冬天,他在深山里抱起我,用很強(qiáng)很強(qiáng)的魔力包裹了我,我發(fā)現(xiàn)自己的背上,有一對小小的翅膀,這翅膀托起了我,讓我飛到空中,看見漫天的雪花像鳥兒一樣飛翔,山林是一片純白,他在地上燦爛地笑,仿佛已是春天。
這就是飛天啊,秀英,“飛天”的魔力。
我驚奇地格格大笑,看著他,看他勝利地笑著。永夏,永夏,我希望這一刻永遠(yuǎn)不要過去啊。
我在夢里說著,一邊笑,卻發(fā)現(xiàn)不知不覺,已是淚流滿面。
永夏,你知道的吧,為了你給我的夢,我愿意永不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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