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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孤獨者的笨拙浪漫
陳兮不屬于這個時代。她花了整整一個月才接受這個事實。鏡中女人與她一模一樣,卻分明是另一個人。
一個月前,這個世界的女人吞藥自盡時,陳兮還是個在霍亂年間被山匪擄走的孤女。
她記得自己掙扎著墜下懸崖的剎那,也記得這具身體咽下藥片時喉頭的灼痛。
借尸還魂,不過如此。
整整三十天,沒有一通電話,沒有半句問候。她們都是被世界遺忘的人。
為了方便摸清這個鋼鐵叢林的規(guī)則。陳兮每日都會選定一個坐標,像解剖尸體般剖開這個陌生的時代。
今天,地鐵呼嘯著駛向城市心臟。
她在夾縫間漫行,霓虹與電子屏的光影在眼底流淌。
忽然,前方人群如潮水潰散,尖叫聲刺破喧囂。她停下步子,朝倉皇逃竄的人流望去。
路中央有個男人瘋癲揮舞著刀。在他前方不遠處,推搡間,一個年輕女人高跟鞋斷裂,踉蹌跌倒,陳兮本能地后退半步,卻在看到那女人的瞬間僵住身子。
陳兮逆著人流站定,四周的聲響仿佛被抽離。
那女人在地上,倉皇爬起又再次跌下,像只折翼的鳥。
她指尖忽然發(fā)冷,像是看見那個在泥濘山道上掙扎的自己,看見鏡中女人吞藥時滑落的淚。
刀光劈開空氣的剎那,身體先于意識作出了反應(yīng),她猛地跑過去,用整個身體的重量撞向那瘋子側(cè)腰。
骨骼與骨骼的撞擊聲混著男人的悶哼。刀鋒擦過空氣,削斷幾縷飛揚的發(fā)。陳兮聞到了血腥氣,也不知是對方的,還是自己的。
男人后退時,她看清了他猩紅的眼白和扭曲的面容。這瘋狂如此熟悉,就像山匪舉著火把時臉上跳動的陰影。
下一秒,陳兮的膝蓋條件反射般頂向?qū)Ψ礁共,動作迅速得仿佛這具身體也曾在暗巷里搏過命。
就在刀即將再度劈下的剎那,三道黑影切入人群。
為首的男人縱身躍過護欄,他戴著全覆式面罩,但脖頸處暴起的青筋和凌厲的下頜,依然透出駭人的壓迫感。
一語未說,已閃電般扣住行兇者,旋身折腕,手臂反剪至背后,刀咣當墜地,膝蓋壓上歹徒脊背,整套動作行云流水。
視線與面罩后的眼睛短暫相接,陳兮下意識別過臉,卻仍能感受到那道目光如影隨形。
他將制服的歹徒移交同伴,大步走向陳兮時,男人皺眉按下耳麥,“指揮中心,順城街口需要救護車,立即!
陳兮后退半步,正要轉(zhuǎn)身,卻被對方攔住,
“你受傷了,先別走!
這才低頭,看見猙獰的傷口,皮肉翻卷,鮮血直流。
男人的視線始終沒有從她身上移開,其實當這個女人出現(xiàn)在街角時,他就注意到了。
她太白了,像一捧新雪,落在灰撲撲的街道上,灰色的棉麻裙裹著纖細的身形。
女人走走停停,偏頭掃過街景偶爾駐足,不拍照,不微笑,像是與喧囂的都市保持著疏離。
直到她沖上去時,決絕的姿態(tài),突然劈開了虛幻的隔膜。
“需要去醫(yī)院處理,救護車馬上到。”面罩后的眼睛,在她臉上停留得比必要的更久些。
陳兮靜立原地,沉默的像一道影子。
“隊長。”身后隊員出聲提醒。
他頭也不回,聲音沉穩(wěn):“你們先把人押走。”
眼睛未挪開,喧嘩被按下靜音,只有陽光穿透女人垂落的發(fā),在地面投下細碎的,搖曳的陰影。
在他視線里清晰,灼熱。
救護車的鳴笛聲由遠及近,醫(yī)護人員跳下車時,男人做了一個連自己都意外的決定。
他抬腿跨上了救護車。
“我跟車!
面罩終于被摘下,露出棱角分明的臉,眉骨上的一道疤痕醒目,像是某種銳利的注解。
車廂內(nèi),陳兮靠在擔(dān)架邊緣,看著窗外街景流動。
他坐在對面,注意到她的眼神。不像游客,不像歸人,倒像個旁觀者。
救護車很快抵達最近的醫(yī)院。男人跟著,護士簡單交代,讓他幫忙辦理手續(xù)。
當交完費回到急診室,門口的護士看見他身上的制服,沒有阻攔。
推門而入,陳兮正坐在診療椅上,
“會有點疼,忍一下!贬t(yī)生溫和的說著,麻醉針刺入翻卷的皮肉?伤皇谴怪酆,連睫毛都沒顫動一下。
男人視線落在女人緊握的左手,指甲深陷掌心。
原來不是不痛。
他大步走出醫(yī)院,掏出手機快速撥通電話。簡短地向隊里報備后,又撥了另一個號碼。
不到二十分鐘,一輛黑色越野車停在了醫(yī)院門口。他鉆進后座,換下戰(zhàn)術(shù)服。
當重新推開診室門時,正聽見醫(yī)生驚訝的聲音。
“姑娘,你這腳踝都腫成這樣了,自己沒發(fā)現(xiàn)嗎?”
老醫(yī)生輕托起陳兮的小腿,“得趕緊去拍個片子,別是傷著骨頭了。”
他這才注意到那只裙擺下露出的腳踝,已經(jīng)腫得發(fā)亮,泛出青紫。
男人劍眉緊鎖,而女人只是坐著。
“我?guī)。?br>
一路無言,他推著輪椅回來,將X光片遞上桌。老醫(yī)生對著燈仔細查看。
“不疼嗎?”醫(yī)生摘下眼鏡,嘆了口氣,“已經(jīng)輕微骨裂了!
他抬頭看了眼輪椅上的陳兮,又瞥向站在一旁的男人,“好在不用打石膏,但必須靜養(yǎng)!
醫(yī)生一邊開藥一邊絮叨:“手上的傷口要特別注意,抗生素按時吃。”
筆尖在處方單上沙沙作響,“回去讓家人好好照顧,兩周后來拆線!
……
陳兮的沉默并非刻意,這一個月來,她尚未摸清這個時代的醫(yī)院體系,更看不懂男人制服的含義,但她猜測,大概是個護衛(wèi)軍的角色。
輪椅碾過醫(yī)院門口的斜坡時,陳兮開口,“謝謝。多少錢?我還您!
男人怔了怔,低笑出聲,“原來會說話啊!
他穩(wěn)穩(wěn)扶著輪椅,“不必了。走吧,送你回家,算我盡責(zé)到底。”
沒等女人再開口,輪椅已停在越野車前。
車門打開的瞬間,他俯身道:“攬住我!
陳兮還未及反應(yīng),便被一把抱起,男人手臂肌肉繃緊,衣下傳來溫?zé)岬牧α扛校D(zhuǎn)眼人已落座。
他從另一側(cè)跨上車,引擎低吼蘇醒,指尖在導(dǎo)航屏上輕點,“地址?”
陳兮報出一串牢記于心的位置,車子駛?cè)胪砀叻宓能嚵,很快被紅彤彤的剎車燈困住,寸步難行。
“當時怎么想的?”他突然問,左手搭著方向盤下緣,掃過窗外綿延的紅色燈河。
陳兮低頭看著纏滿紗布的手臂,沉默在車廂里蔓延。
許久,她才開口:”有個女人摔倒了!
男人回憶,他確實沒注意到這個細節(jié)。
“不怕死?”
她悄然偏頭,流動的鋼鐵,攢動的人影,此起彼伏的鳴笛,在玻璃上融成一片。
這個世界于她而言全然陌生,毫無歸屬,甚至并不喜歡。即便去了解和探索這個城市,也只不過是她還想活著。
“怕!
他側(cè)目看她,眼微微狹起。他見過很多女人,卻從未遇到過這樣的,讓他第一眼就移不開視線。
詭異的是,越是接近,血液里的燥意就越是難耐,像野火燎過干草,寸寸蠶食理智。
夜色完全籠罩時,車才緩緩駛?cè)胄^(qū)的地下車庫。
“送你上樓,還是叫家人下來接?”
“不必,我自己可以!
男人眉頭收緊,“你這樣怎么上去?”
手指在方向盤上敲了敲,“家里沒人?”
“我丈夫在家。”她平靜道。
男人指節(jié)突然僵住,他下頜線繃得極緊,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
“那叫他下來!甭曊{(diào)比地下車庫的溫度還涼。
陳兮佯裝從包里摸出手機,在屏幕上漫無目的地劃動幾下。
她推開車門,忍著腳踝的刺痛剛落地,男人已經(jīng)一個箭步跨到身側(cè),不由分說地環(huán)住她的腰。
“人呢?”他嗓音沙啞,眉峰危險地挑起。
“在樓上!
“艸!蹦腥藦难揽p里擠出一聲低咒,扶在她腰間的手掌無意識地收緊,又像被燙到般突然松開。
電梯門無聲滑開。
“行,那我送你上去!彼麕缀跏前氡е鴮⑷藥нM電梯,“自己按,幾樓。”
陳兮無聲嘆息,指尖輕觸數(shù)字鍵。密閉空間里,男人身上的戾氣幾乎凝成實質(zhì)。
他倒要看看,是什么樣的丈夫能放任妻子獨自面對生死,連醫(yī)院都不曾露面。
陳兮輕聲道:“我到了!
“開門!
陳兮看穿了他身份的執(zhí)念,怕是認定了她有個不負責(zé)任的丈夫。停頓一瞬,終究還是開了門。
門后。哪里有一絲其他男人的痕跡。他怔在原地,隨即反應(yīng)過來,唇角不自覺地上揚。
原來她只是防備而已。他胸口莫名一松,利落蹬掉鞋,將人打橫抱起,穩(wěn)穩(wěn)放在沙發(fā)上。
男人半跪在面前,聲音比方才柔和了幾分。
“你做得對。是我唐突了,對陌生人.….確實該這樣!
指節(jié)在沙發(fā)扶手上無意識磨蹭,忽然察覺到自己此刻的姿態(tài)有多傻,像個急于證明自己的毛頭小子。
這個念頭讓他耳根發(fā)燙,卻不想起身。
“你得叫家人來照顧,這樣一個人不行!
“好!
再賴著不走就太明顯了。他起身,掏出手機:“號碼給我。案子后續(xù)還需要聯(lián)系!
……
直到回到宿舍躺在床上,指尖都還在那串數(shù)字上摩挲。醫(yī)院病歷上的信息在腦里揮之不去,他撥通了警局朋友的電話。
資料很快傳來。屏幕亮起的瞬間,他坐直了身,檔案顯示女人家境富裕,但近期父母意外雙亡,甚至多次因自殺未遂入院。
男人狠狠咒罵一聲,手指懸在撥號鍵上,最終看了眼時間,只發(fā)了條信息。
“明天我過來做詳細筆錄。”發(fā)完又補了一句:“上午九點!
拇指在發(fā)送鍵上停留了幾秒,沒忍住又添上幾個字,“你有什么需要帶的!
“好的,不用了,謝謝!
第二天晨練完,他沖完澡就驅(qū)車前往她家。
路過早餐鋪子,幾乎把每樣招牌都點了一份。
門開時,陳兮穿著居家服,男人熟門熟路脫鞋,手臂環(huán)住她往沙發(fā)帶。
早點在茶幾上鋪開,蒸騰的熱氣模糊了晨光。
“順路買的,一起吃!
起身時T恤下擺掀起一角,露出精悍的腰線,“碗筷在哪?”
陳兮指向櫥柜。她對廚房那些復(fù)雜的電器仍心存忌憚,每日靠著樓下包子鋪解決溫飽。
倒是手機支付用得嫻熟,雖然她至今沒想通賬戶里那串驚人的數(shù)字從何而來。
男人盛好粥推到她面前,看著她送入口中,那雙總是淡漠的眼睛微微睜大,閃過一絲光亮。
“再嘗嘗這個!彼麑⒛厅S包和水晶酥往她面前推了推。
男人好笑的看著眼前這個女人,面對持刀歹徒,縫針,骨裂都面不改色,此刻卻因一頓早餐眼底泛起漣漪。
“你家附近有家大排檔不錯,等你好了,帶你去!
“好。”
這聲應(yīng)答讓他唇角不自覺揚起,“沒想到美食對你誘惑這么大。”
他傾身,“既然你現(xiàn)在沒人照顧,我每天來給你帶點吃的?”
陳兮抬眸看他,想了想輕聲道:“也行!
腳踝腫得比昨日更甚,現(xiàn)在連下樓買包子都成了難題。
男人明顯怔了一瞬,他原本只是試探性的開玩笑,沒想到她竟真的應(yīng)允。
喉間溢出一聲低笑,又被他強行壓住。
“行,那就說定了。”
被這個女人允許靠近,竟比拿下最難纏的歹徒還要讓他心頭發(fā)燙。
他開始雷打不動地送早餐,偶爾沒有任務(wù)時,連晚餐也一并帶來。
起初只是沉默地共進餐食,直到今日陳兮手臂的線拆了,下地走路也不影響里,他卻還是提著晚餐站在門前,等了許久才聽見門鎖轉(zhuǎn)動的聲音。
門開時,陳兮渾身濕漉漉地站在那兒。單薄的居家服被水浸透,隱約透出肌膚的輪廓。
男人兩步上前握住她的手腕,“傷口沾水了?”聲音比平時沙啞。
“想洗頭。”她輕掙了下,“你先坐!
他卻將餐盒往桌上一擱,徑直拎起餐廳的椅子走進浴室。水汽氤氳的鏡面上,映出他繃緊的手臂。
“坐好,仰頭!彼鲝闹缚p間穿過,洗發(fā)水的香在狹小空間里發(fā)酵,混著他一個人交錯的呼吸聲。
“閉眼!
掌緣滑過女人光潔的額頭,他放任自己用視線細細描摹。
她鼻尖上細小的水光,被熱氣蒸得泛紅的耳垂,還有隨著呼吸微微起伏的鎖骨。
握著花灑的手背暴起幾道青筋。
水汽在瓷磚墻上凝結(jié)成珠,沒有滑落。就像他此刻克制著,不敢落下一個吻。
……
陳兮裹著毛巾,兩人并肩陷進沙發(fā)里。暮色剛?cè)就复凹啠嶙h:“看個電影?”
等到女人點頭,他才拿起遙控選了部經(jīng)典老片。餐盒見底時劇情才過半,陳兮不自覺地蜷進沙發(fā)深處,這是她第一次看電影。
男人原本舒展的手臂懸在沙發(fā)靠背上,見她靠近的瞬間本能地想收回,又鬼使神差地停住,遠遠看去就像要將她攬入懷中。
他屏住呼吸,感受著隱約飄來的淡淡香氣。
光影在女人臉上流轉(zhuǎn),時亮?xí)r暗,卻掩不住她眼中那份純粹的好奇和專注。
男人的手臂發(fā)僵,卻不敢挪動半分,生怕驚擾了她。
電影里的配樂流淌,而他的心跳越來越清晰,仿佛要蓋過一切聲響。
偶爾有水珠掙脫毛巾,順著后頸的曲線滑進衣領(lǐng),消失在陰影里。
他的手掌在沙發(fā)縫里收緊,抓皺了一小塊布料。
“冷嗎?”
陳兮搖了搖頭,盯著屏幕。
他猶豫了一瞬,最終還是抬起手,替她攏了攏微濕的毛巾。指腹不經(jīng)意擦過肌膚,觸感溫?zé)岫彳,讓他心頭一顫。
電影仍在繼續(xù),可他的注意力早已不在劇情上。男人的手還停留在她肩頭,空氣凝固。
陳兮終于轉(zhuǎn)過頭,抬眸落在近在咫尺的臉上。熒幕的光映著男人輪廓,眉骨那道疤顯得極深,而他的眼卻比任何時候都要暗。
他呼吸微滯,喉結(jié)滾動,手指收緊了毛巾的邊緣。
“你……”他嗓音低啞,卻沒能說完。
陳兮忽然抬手,輕輕碰了碰他的疤痕。這個突如其來的觸碰讓他渾身繃緊,血液在耳里轟鳴。
她的手指很涼,卻像帶著電流,順著那道舊傷一路灼燒到他的心臟。
電影里的對白還在繼續(xù),但誰也沒在聽。
男人猛地扣住她的手腕,又在下一秒松開,眼底翻涌著壓抑已久的情緒。
“陳兮,”他啞聲叫她的名字,像是警告,又像是懇求,“別亂碰!
可她沒動,也沒躲,只是靜靜看著他。
“你叫什么名字。”這句話像把鑰匙,突然擰開了什么閘門。
他能聞到她身上殘留的氤氳香氣,能看清她睫毛上的水痕,微啟的唇息拂過他緊繃的下頜。
每處細節(jié)都在撕扯最后的克制。
理智的弦終于繃斷。
“穆晏!被卮鸬乃查g,已經(jīng)猛地傾身。
這個吻像是要把所有躁動都傾注進去。
手掌扣住她后頸時,指腹觸到濕發(fā)下的肌膚,兩人同時顫了顫。
陳兮沒有推開他。
她的唇很軟,微涼,卻在穆晏強勢的掠奪下逐漸升溫。
他的手掌仍覆著她耳后的肌膚,力道時輕時重,呼吸交錯間,他稍稍退開半寸,嗓音啞得不像話。
“……為什么不躲?”
陳兮的睫毛輕顫,指尖回到他的眉骨上,蹭過那道疤痕,聲音很輕。
“因為是你!
這句話像是一記重擊,狠狠撞在男人胸口。他再度低頭吻住她,比之前更兇,更急,想要把她揉進骨血里。
電影里的主角正在雨中奔跑,背景音樂激昂澎湃,卻蓋不過兩人交錯的喘息聲。
穆晏的手掌順著她的脊背下滑,最終停在腰際,力道大得控制不住。
陳兮手指插入他的發(fā)間,微微用力,迫使他抬起頭。
她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亮得驚人,聲音卻依舊平靜:“穆晏,你想清楚!
他盯著她,胸口劇烈起伏,眼底翻涌著濃重的欲望和某種更深的東西。
“早就想清楚了!彼麊÷暬卮,重重擦過她的下唇,“從你沖向那個瘋子的那刻起。”
穆晏一把扯掉女人發(fā)間半濕的布巾,黑發(fā)瞬間傾瀉而下。拇指碾過她傷口邊緣新生的粉肉,唇舌糾纏間含糊問道。
“還疼么?”
卻根本不等回答,掌心已順著腿線滑落至還有些淤青的腳踝,“這里呢?”
每個問句都裹著灼熱的鼻息燙在皮膚上。陳兮的呼吸終于亂了節(jié)奏,手指陷進他后頸刺刺的短發(fā)里。
男人喉間溢出低笑,突然托住她腿彎將人整個抱離沙發(fā)。
“不說話?”他咬著她耳垂往臥室走,踢開虛掩的房門。
“那我就親自檢查!贝矇|下陷的瞬間,他單手解著皮帶金屬扣,另一只手仍穩(wěn)穩(wěn)護著她傷臂。
一個小時后。陳兮的發(fā)絲干了又濕,凌亂散在枕上。
她偏頭避開身后人的氣息,聲音帶著倦意:“別,我累了。”
穆晏笑,發(fā)燙的唇貼著她耳后薄薄的皮膚,嗓音沙啞得不像話:“你累什么?”
手掌順著她腰線滑下去,在淤青未消的腳踝處輕柔了一下。
“從頭到尾......”掌心陷進她繃緊的腿窩,“我舍得讓你用力?”
月光從窗簾縫漏進來,照見床單上被抓皺的痕跡。他忽然咬住她后頸那塊突起的骨頭,在齒間不輕不重地磨。
另一只手扳過她下巴:“剛才檢查過了。”
拇指重重探進她紅腫的唇,“恢復(fù)得不錯!
床頭柜上的手機突然震動,穆晏眼也未抬,直接反手扣住陳兮受傷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不讓她動。
鼻尖蹭過濕漉漉的睫毛,腰腹猛然發(fā)力,逼出她一聲嗚咽!疤齑蟮氖乱驳玫劝涯悖瑥氐字魏!
……
從這男人第二天拎著早餐出現(xiàn)在門口時,陳兮就看透了他的心思。
那天她仔細想了,在這個陌生的世界,確實需要個像他這樣的護衛(wèi)軍角色。既然主動送上門,不如就讓他再多盡些心。
她半闔著眼任他擦拭濕發(fā),感受著毛巾下那雙手的力道從粗重變得輕柔。
“明早想吃生煎。”她突然開口,聲音里帶著事后的慵懶,指尖卻劃過他手腕上未愈的抓痕。
這是個試探,更是場心照不宣的交易,她給他靠近的機會,他獻上她需要的庇護。
男人擦頭發(fā)的動作頓了頓。
“加醋?”他問得隨意,眼神卻暗得驚人。
陳兮唇角微揚?,多上道。
日子一天天過去,穆晏開始試著勸她:“要不要出去看看?找個喜歡的事做,不是為了錢,就當是......”
他斟酌著用詞,“給自己找點樂子。”
陳兮只是搖頭。上輩子太苦,東躲西藏的日子過夠了,如今她暫時只想窩在這方小天地里。
這個世界太吵,人群太密,連偶爾的陽光都刺眼得讓她不適。
穆晏看她抵觸,便不再多勸。但每逢休假,總會開車帶她去城郊轉(zhuǎn)轉(zhuǎn)。
有時是山間的溫泉民宿,有時是無人棧道。
他記得她所有口味偏好,城南的栗子糕要趁熱,城北的魚片粥別放香菜,每周三某家甜品店會出新品。
無論出任務(wù)到多晚,他都會繞路帶吃的過來。太早或太晚,就把食盒掛在她家門把手上。
保溫袋外總附張便簽,字跡潦草卻認真。
“趁熱”,”冷藏吃”,“加熱別超一分鐘”。
可陳兮從不提以后。不說同住,不聊什么關(guān)系,更不談將來。
有次穆晏凌晨三點收隊,帶著還冒熱氣的宵夜敲門,卻見她睡眼惺忪接過袋子就要關(guān)門。
他一把撐住門框,戰(zhàn)術(shù)服上的冷意還沒散盡,“陳兮,我他媽是不是永遠只能站在你家玄關(guān)?”
她只是踮腳親了親他下巴上的血痕,然后當著他的面緩緩關(guān)上了門。
那晚穆晏在車里抽了半包煙,天亮?xí)r卻照例買了豆?jié){油條掛在她門口。便簽比平時多畫了個齜牙的笑臉,只是筆跡重得幾乎劃破紙面。
穆晏狠狠吸了口煙,火星在夜色里明滅。車窗半開著,夜風(fēng)裹著尼古丁的苦味灌進來,卻壓不住他心頭的躁意。
那晚之后,他以為一切都會順理成章,她會問他的過去,會關(guān)心他的工作和條件,甚至?xí)硭斎坏睾退勎磥怼?br>
可陳兮偏偏不。她接受他的好,卻不過問他的事,允許他靠近,卻不主動踏入他的世界。
這感覺比執(zhí)行高危任務(wù)還讓人發(fā)慌。
穆晏碾滅煙頭,指節(jié)抵著太陽穴揉了揉。他從來不信什么“慢慢了解才能培養(yǎng)感情”的鬼話。
就像他當年第一次握槍,沒時間猶豫,沒機會準備,扣下扳機的瞬間就注定回不了頭。
他對陳兮,也是這樣。
一眼就認定了,跌進去的時候連個緩沖都沒有。
可這女人呢?她像是隨時都能抽身而退,連點留戀的意思都沒有。
穆晏煩躁地扯開領(lǐng)口兩顆扣子,目光落在副駕駛座上,那里還放著給她帶的宵夜,包裝袋上凝著層薄薄的水汽。
他盯著看了幾秒,突然嗤笑一聲。
媽的,栽得真他媽徹底。
陳兮沒那么多彎彎繞繞的心思。對她而言,現(xiàn)在的生活已經(jīng)足夠了。
一個安穩(wěn)的棲身之所,一個能替她擋風(fēng)遮雨的人。最近她迷上了用手機拍攝,鏡頭總是對準自己手中的活計。
她從不露臉,拍攝角度也固定在陽臺那一隅。素色簾幔被風(fēng)掀起時,能看見她半邊身影斜倚在藤椅里,穿針引線的動作輕輕晃動。
沒想到這畫面竟在短視頻平臺火了,大概在這快節(jié)奏的時代,人們格外向往這種沉淀了時光的靜氣。
穆晏是刷到推送才發(fā)現(xiàn)的。視頻里的陳兮像幅被裁切過的古畫,連陽光落在衣褶上的角度都恰到好處。
他盯著屏幕看了很久,突然想起她曾說不喜歡這個世界。可此刻鏡頭里的她,明明讓這個浮躁的世界都安靜了下來。
一年后,穆晏站在奢侈品珠寶店的櫥窗前,目光死死鎖住那枚鑲滿碎鉆的戒指。燈光下,戒托折射出凌厲的光,像他此刻翻涌的占有欲。
這一年來,陳兮的變化他都看在眼里。她開始愿意出門,會在陽光下瞇著眼笑,甚至偶爾主動挽他的手臂。
可越是如此,穆晏心里那根弦繃得越緊。
好幾次他赴約遲到,遠遠就看見有男人盯著她看,眼神直白得讓他想揍人。更可氣的是,她居然還對著那些搭訕的家伙淺笑!
柜姐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靠近,眼前這男人高大挺拔,輪廓鋒利,可眉眼間的戾氣讓人不敢多話。
她剛想開口介紹,就見男人突然抬手,食指敲在玻璃上,直指櫥窗里最耀眼的那枚鉆戒。
“就這個,包起來!彼曇舻统,頓了頓又補了句,“不用袋子!
戒指很快被取出,在絲絨托盤上熠熠生輝。他想象著這玩意兒套在陳兮纖細手指上的樣子。
最好緊到摘不下來,讓所有人都知道這女人已經(jīng)有條烈犬了。
路燈下,穆晏扯了扯嘴角。管她愿不愿意,這次他絕不會再讓她蒙混過去。
門鈴響起時,陳兮正在廚房翻炒最后一道菜。開門看見穆晏,她微微挑眉,這人今天難得穿了件挺括的深色襯衫,手里還提著個紙袋。
不過她也沒多問,轉(zhuǎn)身回廚房:“坐吧,馬上好!
如今的她對這方廚房已駕輕就熟。電磁爐的火候,烤箱的溫度,這些現(xiàn)代設(shè)備確實比從前方便太多。
飯菜上桌時,穆晏已經(jīng)擺好了碗筷。他從紙袋里取出瓶紅酒:“喝點?”
陳兮怔了怔。她從未嘗過這個時代的酒,但試試也無妨。
見她點頭,穆晏利落地開瓶倒酒。一頓飯下來,酒才喝了半瓶,可陳兮的耳尖已經(jīng)泛起淡淡的粉。
“看個電影?”穆晏狀似隨意地提議,“這兩天我休假。”
“行。”她應(yīng)得干脆,沒注意到男人眼底閃過的暗光。
穆晏起身去開電視,他背對著她,口袋里那枚戒指正發(fā)著燙。
沙發(fā)上的人影隨著電影畫面忽明忽暗。陳兮原本只是安靜地窩在沙發(fā)一角,小口抿著酒,直到穆晏突然伸手,一把將她攬進懷里。
后背瞬間貼上他結(jié)實的胸膛,整個人被他圈在雙腿之間,姿勢親密得讓她身子一顫。
除了第一次之后,他們其實很少再有那樣的接觸,也從未這樣貼近過。
酒精在血液里發(fā)燙,連帶著她的耳根都熱了起來,整個人僵在他懷里,呼吸都放輕了。
穆晏早就沒在看電影。目光落在泛紅的耳尖上,手指漫不經(jīng)心繞著她的發(fā)絲把玩,察覺到她繃緊的背脊。
他低笑一聲,傾身向前,手掌穩(wěn)穩(wěn)覆在女人腰上,下巴懶洋洋地擱在她肩上,呼吸有意無意地拂過。
“怎么了?”嗓音低啞,帶著明知故問的惡劣,“醉了?”
“嗯,可能是有點醉了!标愘廨p輕推開他的手臂,“我先去睡了,你也早點回….”
話沒說完,穆晏一把將人拽回來了,眼底燒著火,幾乎是咬牙切齒:“陳兮,你把我當什么?看門狗?”
女人嘆了口氣,把酒杯擱在茶幾上。轉(zhuǎn)身的瞬間,她忽然仰頭吻住他。
穆晏渾身一僵,隨即發(fā)狠反客為主,手死死扣住她后腦。陳兮每次想換氣,他就變本加厲地追上去,直到她缺氧般揪住他襯衫前襟。
穆晏扣住她的手腕,從口袋里掏出那枚戒指,不由分說就往她無名指上套。
陳兮下意識想低頭看,卻被他另一只手鉗住下巴,強迫她直視自己。
呼吸粗重,不知是緊張還是興奮,指節(jié)都在微微發(fā)抖。戒指推到底的瞬間,他喉結(jié)狠狠滾動了一下,像是終于完成了某種儀式。
窗外突然下起雨來,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男人盯著她戴戒指的手,他抬頭,目光死死鎖住女人表情。
當看到陳兮皺眉的瞬間,穆晏整個人如墜冰窟,渾身的血液似乎都在逐漸凝固。
他手上的力道不自覺地松了,聲音艱難地吐出來,
“......不喜歡?”
心臟像是被攥住,連呼吸都帶著刺痛。她只是這樣輕輕皺了下眉,就讓他潰不成軍。
窗外的雨聲忽然在他耳里變得很遠,穆晏僵硬地松開手,指節(jié)蜷縮起來,那枚剛戴上的戒指,在電視光影下看上去冷冰冰的。
“我......”他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么。
陳兮低頭看著無名指上的戒指,眉頭微蹙,“這是什么意思?”
她確實不解。穆晏經(jīng)常給她帶吃的,添置各種生活用品,但送首飾還是頭一回。
在她那個年代,首飾確實是定情信物?蓪λ,既然該發(fā)生的都發(fā)生了,不就代表一切了嗎?
她早已把他當作自己人。
陳兮抬眼看向穆晏,發(fā)現(xiàn)男人渾身緊繃,眼底翻涌著她從未見過的情緒。
“謝謝!彼p聲說,沒有摘下戒指。
既然他要送,那就收著吧,或許這個時代的規(guī)矩,是先有肌膚之親再送定情信物?
可落在穆晏眼里,這句道謝卻像在可憐他。男人下頜繃出鋒利的線條,抓住她戴戒指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掌下傳來劇烈的心跳,震得她指尖發(fā)麻。
“陳兮,”他聲音啞得厲害,“我要的不止這個!
拇指重重碾過戒圈內(nèi)側(cè)的刻字,“我要你看著我的眼睛說!
男人突然將她無名指含進口中,犬齒危險地磨過鉆石,“說這是你的!
窗外驚雷炸響,照亮他眼底偏執(zhí)的暗火。
這一年多來他像個傻子似的圍著她轉(zhuǎn),帶她嘗遍美食,看遍風(fēng)景,甚至忍著不碰她,就為了等這一天。
結(jié)果這女人居然跟他道謝?
“不要施舍,”他抵著她額頭咬牙切齒,“要么現(xiàn)在摘下來扔了,要么明天就去民政局。”
“什么民政局?”陳兮的表情是真的困惑。
穆晏盯著她看了幾秒,終于確認,她是真的不懂。他深吸一口氣,一字一句道。
“你要不要,跟我結(jié)婚?”
“好!
這個干脆的回答讓穆晏徹底怔住。他設(shè)想過無數(shù)種可能,她會猶豫,會拒絕,甚至?xí)X得他瘋了。
但唯獨沒料到,她竟然就這么輕描淡寫地答應(yīng)了。
“所以!标愘獾皖^看了看戒指,眉頭還是微微皺著,“這個戒指是求婚的意思?”
她暗自琢磨,這個時代的人確實奇怪,這么小一枚戒指就能當聘禮。
不過也無所謂,她只當穆晏家境貧寒,反正她賬戶里那筆巨額存款足夠他們生活。
想到他剛才緊張的樣子,她安撫似的拍拍他的手臂。
“沒事,我身上還有不少錢,夠我們過日子!
穆晏沉默了,眉毛越擰越緊?僧斔辞尻愘饽樕夏歉闭J真的表情時,突然笑出了聲。
他整個人向后仰倒在沙發(fā)靠背上,笑得胸腔震動,連肩膀都在抖。
“陳兮啊陳兮......”他抬手蓋住眼睛,笑聲里帶著無奈和寵溺,“你在想些什么?雖然工資不算高,但我還不需要靠你養(yǎng)!
拇指反復(fù)摩挲著她腕間細膩的皮膚,“我父母經(jīng)商但常年在國外,他們根本管不了我,所以你也不用擔(dān)心公婆問題!
他突然傾身逼近,呼吸噴在她唇畔,帶著繭的手捏住她下巴。
“我是前特種部隊狙擊手,因傷退役后開了家軍事培訓(xùn)機構(gòu)。后來交給合伙人打理了,當特警純粹是因為,我喜歡這種生活!
陳兮眨了眨眼。
穆晏低笑,指節(jié)點了點她無名指上的鉆戒,“這只是一個開始!
臥室門被踹開的聲響混著雨聲,窗外一道閃電劈開夜幕,映在穆晏輪廓分明的臉上。
他單膝跪在床沿,喉結(jié)滾動時牽著頸側(cè)一處舊疤。
陳兮看見他瞳孔里跳動的光。
這個曾在槍林彈雨中面不改色的男人,此刻胸腔里的心跳聲重得嚇人,震得她搭在他肩頭的手指微微發(fā)麻。
“再問最后一次。嫁不嫁?”
雨點砸在玻璃上像掃射的子彈,而她突然想起那日,這男人也是這樣站在她門前,手里拎著的不是武器,而是一袋還冒著熱氣的生煎。
陳兮俯身,鼻尖幾乎貼上他的。
“你在戰(zhàn)場上時!
呼吸交纏間,她突然扯出他藏在衣領(lǐng)里的軍牌,戒指與金屬碰撞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也會手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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