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厙?yán)蠋煟蔷图s二十九號下午兩點可以嗎？】
　　【SN：嗯�！�
　　【SN：（定位）】
　　【SN：遲到一小時視為毀單。】
　　【蕭：好的，那我們周六見�！�

　　等了五分鐘也沒等到對方的回音，蕭決輕輕嘆口氣，“啪嗒”一聲將手機(jī)丟在桌上，整個人泄氣般的往后倒靠在椅背上，睜著一雙杏仁狀的眼睛對著天花板愣神，也不知在腦海里思索些什么。
　　尚未熄屏的手機(jī)上顯示的是微信的界面，只是不同于多數(shù)人微信消息的繁雜，前者干凈到聊天列表只有一個備注為“SN”的聯(lián)系人，若再仔細(xì)看的話，便會發(fā)現(xiàn)這個人還被置頂了。

　　SN是蕭決暗戀了整整一年的私人攝影師。

　　蕭決喜歡玩手機(jī)，他閑來無事時便抱著他那個金貴的手機(jī)刷視頻刷圖文，去年八月份有次他刷到了一個在本地小有名氣的攝影師的作品，拍攝的內(nèi)容是一個男人——一個長得非常漂亮的男人，一雙朝兩鬢斜探去的狐貍眼映著閃光燈，亮晶晶的，顯得既清透又蠱惑，勾得蕭決竟有點兒心猿意馬，在手機(jī)屏幕對面尷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梁。
　　攝影師的配字是：厙?yán)蠋煓n期排得是真滿，為了拍厙美人我可是約了四個月@S-Nian

　　蕭決點開評論區(qū)，看到了對方的回復(fù)：
　　【S-Nian：沒辦法，我的客人也多�！�

　　順著那條評論，蕭決進(jìn)了用戶名為“S-Nian”的主頁，在看清了那人發(fā)布的一系列攝影照片后，他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原來他不是模特，而是個拍私攝影的攝影師。
　　找他約攝影的人有男有女，各個都在鏡頭下大膽地展示自己身體的美，蕭決掃過對方在評論區(qū)發(fā)布的“照片公開已征得顧客的同意”言論，再一回想起方才那雙蠱人的眼眸，他鬼使神差地點了關(guān)注，并復(fù)制了簡介里留下來的微信號，登錄微信號去申請?zhí)砑訉Ψ綖楹糜�，留言是：厙�(yán)蠋熌�，我想找您約個私照。
　　過了半小時，他倆便成了微信好友。

　　最初的四個月，蕭決一條消息也沒給厙念發(fā)過，對方也并未主動詢問拍攝相關(guān)的事情。少年就像只藏在陰暗角落里的耗子，躲在潮濕的墻壁后面偷窺著光鮮亮麗的男人，每晚睡前都要翻閱一遍厙念的滿是營業(yè)的朋友圈，并以此來查看自己是否被對方單刪——或許是厙念這人的職業(yè)道德極強(qiáng)，將所有人都視為潛在客戶，哪怕是像蕭決這樣的啞巴，他也沒刪除過好友。
　　當(dāng)然，也有可能是他根本就不記得曾經(jīng)有個名為“蕭”的人添加過他為好友。

　　在他倆互為好友的第五個月，蕭決終于耐不住性子了，點進(jìn)那個置頂了的對話框，嘗試性地詢問了下厙念的檔期和報價。
　　過了足足兩個小時，對方才簡單地回了幾個字并甩上一張價格表：
　　【SN：排單到今年八月了�！�
　　【SN：圖片.JPG】

　　厙念在圈子里算是中上檔的攝影師，報價也較高，按小時計費，兩小時起拍，光定金就得先付兩千。
　　蕭決家里有點小錢，父母對獨子也大方，平日隔三岔五就給他轉(zhuǎn)賬，因此他賬戶里也存有一筆不小的數(shù)額——僅僅只是猶豫了三秒，少年便痛快地給對方轉(zhuǎn)了兩千塊錢。
　　對方?jīng)]急著收，大概是事情多忙忘了，當(dāng)晚十點才再一次“現(xiàn)身”。

　　【SN：您想拍什么風(fēng)格的？】
　　【蕭：嗯……】
　　【蕭：稍微私密一點的，可以純一點？】
　　【SN：好的，您是男性還是女性？】
　　【蕭：男的�！�

　　其實蕭決在回答這個問題時有一絲羞赧，想拍清純私密照的男性……這他媽十有八九是GAY吧。

　　或許是見多識廣、見怪不怪了，對方回復(fù)得很快也很正常：自己有具體想法嗎？

　　看著這條消息，蕭決想破了腦袋也沒思索出一個想法來，只能吭吭哧哧地回了一個單字“呃”外加六個省略號。

　　【SN：沒關(guān)系，什么時候有想法直接發(fā)給我就好�！�
　　【SN：現(xiàn)場也可以根據(jù)您的外形來定�！�
　　【蕭：好的�！�
　　【SN：排到您的前一星期我會來找您約具體時間的。】
　　【蕭：好的，辛苦厙?yán)蠋熈�，那我們回頭見�！�

　　蕭決焦躁又期待地等候了大半年，靠著手機(jī)屏幕里的寥寥幾張照片度日，左等右等終于等來了自己的單，在收到厙念發(fā)來的詢問具體時間的微信時他激動得直接從沙發(fā)上蹦了起來，膝蓋還不慎磕碰到茶幾，直接青了一塊，但他沒喊痛，也根本沒在意，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對話框另一頭的人。

　　兒子的所有變化都藏不住當(dāng)媽的，蕭母發(fā)現(xiàn)自家兒子近日總是抱著手機(jī)無端傻笑，于是斜眼睨了一眼蕭決，涼颼颼道：“需要我給你拿一根雪糕去去心里的邪火嗎？”
　　蕭決：“……”
　　“談戀愛啦？”見他兒子一臉吃了屎的表情，蕭母饒有興趣地追問。
　　“……沒。”面對他媽的打趣，蕭決悶悶地回了一句，不合時宜地有點兒心酸。
　　“是嗎，”蕭母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爸當(dāng)年在我同意了約會時也是這個傻樣，我還以為有其父必有其子呢。”
　　蕭決：“……”
　　還真是親媽啊。

　　以往的暑假對于蕭決來說是無比短暫的，眼睛一睜一閉便過去了，可這次卻不同了——在最后的十天里，他竟頭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度日如年”，每晚都眼巴巴地熬到零點，親眼看著日期往后增了一位才能安然入睡。
　　距離拍攝日還有三天，蕭決心血來潮，滑到自己最喜歡的那家私人蛋糕店，花了三倍價格跟店長買了個加急單，訂了一個六寸的草莓蛋糕，打算回頭帶去給厙念當(dāng)小禮物。

　　舔狗。他在心里默默評價自己。
　　“不過厙?yán)蠋熌菑埬槨�，�?dāng)個舔狗也沒什么損失�！彼�開啟了自我安慰模式。

　　八月二十九號下午，蕭決先是去蛋糕店提了草莓蛋糕，然后才打車前往厙念的工作室。

　　打量著面前的門店，少年在心里深吸一口氣，抬手推開玻璃門，恰好與從攝影棚往外走的男人對上了視線。
　　時間暫停一秒。或許是太緊張了，或許是太歡喜了，在望見那雙蠱人的狐貍眼的剎那，蕭決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往上涌，有一瞬間他甚至呼吸困難，仿佛被一只大手扼住了頸脖，阻隔了氧氣的攝入。
　　手腳是冰涼的，心臟和頭腦卻熱得發(fā)脹，快要爆炸。

　　厙念只看了男生一秒便收回視線，平淡道：“是兩點的那位客人嗎？稍等一下，我這邊還有點事情。”
　　“……啊好。”沒回過神似的，蕭決反應(yīng)慢半拍地點點頭。

　　將視線從男人的背影上收回，少年環(huán)顧四周，就在他猶豫著該將手中的蛋糕放哪的時候，又有一位年輕女性打著電話從攝影棚里走了出來，她像是看出了前者的尷尬，簡單幾句話應(yīng)付完手機(jī)另一端的人便掛了電話，對男生笑了笑：“蛋糕給我吧，我?guī)湍惴疟淅铮R走時記得帶走哦�！�
　　看著她落落大方的模樣，蕭決頓時手足無措起來，他根本不知道面前的女人是誰——說得更準(zhǔn)確一些應(yīng)該是不確定她是不是厙念的戀人。用余光掃了一眼正靠在窗臺玩手機(jī)的人，男生抿了抿唇，遲疑著將蛋糕遞給她：“麻煩你了�！�
　　“不麻煩，這也是我的工作啦�！迸藢λＡ苏Ｑ劬�，接過蛋糕轉(zhuǎn)身去了里屋。

　　工作……
　　蕭決在心里默默咀嚼著這兩個字，稍微寬心了些：應(yīng)該只是工作人員。

　　將蛋糕放在冷藏層后，女人似是著急下班，隔老遠(yuǎn)便喊道：“厙?yán)蠋熚蚁茸咭徊�，剩下的事情就麻煩你了�！?br>　　厙念沒應(yīng)，仍低頭玩他的手機(jī)。

　　見坐在沙發(fā)上的小帥哥瞟了自己一眼，女人腳下步子一頓，想了想還是解釋一句：“我是化妝師來著，但我等會兒有點私事不得不請個假……小帥哥不好意思啊�！闭f罷，她還比了個雙手合十的手勢。
　　男生有些茫然，還沒來得及開口對方便推門溜走了，只剩一個被玻璃門阻隔了的背影愈行愈遠(yuǎn)。
　　蕭決：“……”
　　不是，那等會兒誰來給我化妝？

　　他們約的是兩點，但蕭決提前了一刻鐘到達(dá)，所以現(xiàn)在其實還不是厙念的工作時間。后者顯然也沒打算提前開工，這會兒仍在沉默地看手機(jī)。
　　無人說話，偌大的工作室一時只剩下空調(diào)運(yùn)作的嗡嗡聲。

　　仿佛被針扎了一般，蕭決坐立不安地在沙發(fā)上挪動著屁股，搭在腿上的雙手緊緊絞在一起，他時不時偷瞟一眼立在窗臺的人，幾次三番地想張口卻終究一個字也未吐出，只能神經(jīng)質(zhì)地將手機(jī)屏幕摁亮又摁滅。
　　可能是捕捉到男生按手機(jī)的清脆啪啪聲了，厙念這才有了些許反應(yīng)。他收好手機(jī)，斜睨了一眼少年：“想好拍什么主題了嗎？”
　　“……還沒有。”蕭決打了一個激靈，連忙回道。
　　“哦，這樣啊�！眳嚹钇降攸c頭，目光又在男生臉上轉(zhuǎn)了一圈，“沒事，別緊張，你形象挺好的，怎么拍都不會難看的�！�
　　“好……”聽到對方夸自己形象好，蕭決眼睛亮了一瞬，“對了，厙?yán)蠋�，化妝師剛才走了……那等會兒是誰給我化妝？”他斟酌著自己的語氣，勉強(qiáng)壓住了最深處的一絲激動。
　　“我?guī)湍慊��！眳嚹蠲刻於荚诟煌娜舜蚪坏�，像蕭決這種涉世未深的學(xué)生，掃一眼就能將對方的心思猜測個七七八八，眼睛干凈到?jīng)]有一絲雜質(zhì)，根本遮不住深處的情愫、仰慕和愛意。

　　厙念沒急著用化妝品修飾少年的臉，而是先離遠(yuǎn)打量了對方一圈，提出意見：“你年紀(jì)不大，相比性感的私房，更適合清純些的風(fēng)格，你認(rèn)為呢？”不等男生回復(fù)，他又接道，“不過當(dāng)然，一切隨你，你要是想拍展示肌肉的也可以�！�
　　蕭決眨眨眼，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就清純的吧，挺好的，而且我也沒什么肌肉……”
　　“你先去洗手間洗把臉，搽點水乳，我布完景就來幫你化。水乳在茶幾上�！�
　　“嗯�！�

　　洗凈臉、搽過水乳的蕭決心情緊張地坐在化妝臺前，通過鏡面的反射注視著厙念布景的身影，也不知盯了多久，直到對方布完景朝自己走來，他才慌張移開視線。
　　攝影師洗了手，回到化妝室：“有不滿意的地方記得及時提出來。”
　　“嗯�！�

　　厙念上妝的手法很溫柔，粉撲拍打在臉頰的力度正好，不會痛也不會吃粉，但蕭決卻感到不自在，一是因為他覺得癢，二是因為……男人的臉湊得太近了——近到連對方臉上細(xì)細(xì)的絨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不自然地閉上眼睛，蕭決懷疑自己臉上泛起了一層紅暈。
　　……也不知道粉底能不能蓋住。
　　他頭疼地想道。

　　粉底、定妝、修容、臥蠶、唇彩，最后厙念還幫男生微卷了頭發(fā)。

　　“男更衣間是出門右拐再左拐的第二個房間。”厙念道，“衣服都是干凈的，你可以自己挑喜歡的�！�
　　“噢�！�

　　蕭決是身穿款式最簡約的白襯衫出來的。
　　從更衣室到拍攝房的這十幾米遠(yuǎn)的距離，他害臊得全程低頭，哪怕在厙念面前站定了也沒敢抬頭對上暗戀的人的眼睛。

　　目光平靜地掃過少年白皙纖細(xì)的腿，在看到對方膝蓋上的一處淤青時厙念頓了頓，隨即移走視線，重新落在手中的攝像機(jī)：“先靠在落地窗那里，我會指導(dǎo)你姿勢和表情的�！�
　　“好……”

　　堪堪開始拍攝，他們便遇到了瓶頸：蕭決的表情跟身體一樣僵硬，完全拍不出純情、欲/望的絲毫意味。
　　厙念對顧客的服務(wù)態(tài)度非常好，他細(xì)聲細(xì)語地安慰蕭決不要緊張、全身放松調(diào)整呼吸，耐心地告訴他姿勢怎么擺、眼神看哪里——可厙念聲線越溫柔，蕭決就越慌張，五分鐘后他情緒全散了，攥著襯衫衣擺無助地坐在地板上，結(jié)巴地說了數(shù)聲對不起。
　　攝影師放下相機(jī)，走到少年身旁蹲下：“在緊張什么？底片嗎？底片最后會當(dāng)面清除的�！�
　　“不是，不是因為底片……”蕭決搖頭，那雙漂亮多情的形若狐貍的雙眼在眼前晃來蕩去，這讓他嗓子發(fā)緊，一句“因為我喜歡你”如鯁在喉，發(fā)狠咬了口舌尖，逐漸彌漫開的血腥味將他的理智拉回。
　　空氣尷尬地陷進(jìn)凝滯的境地。

　　厙念蹙眉打量著少年，也不知在思索何事，良久才開口詢問：“那還拍嗎？”
　　“拍�！笔挍Q毫不猶豫地回道，語氣迫切又焦急，“一定要拍……對、對不起，我馬上調(diào)整狀態(tài)！”
　　男人不置可否。

　　可惜依舊一片狼藉。

　　蕭決無比挫敗，眼周紅艷艷的，杏眼也含了層薄液，仿佛下一秒就會哭出來。
　　鏡頭對準(zhǔn)少年的臉，厙念無意識放大畫面，直至他的左眼布滿整個畫面，咔擦一聲，他按下快門。
　　按完快門的男人突然愣了愣，盯著相機(jī)里那只惹人憐愛的淚眼，他輕嘖一聲。

　　厙念喜歡美，他喜歡記錄美的瞬間，熱衷于將所有可以稱之為藝術(shù)的事物都定格藏匿進(jìn)相機(jī)里；但身為私房攝影師的他也是有職業(yè)底線的，在客人未準(zhǔn)備好、甚至是一團(tuán)糟的的情況下按下快門鍵，這一行為根本越過紅線，令他有些不爽。

　　“對不起……”瞥見暗戀的人臉色難看得駭人，蕭決扶著玻璃起身，驚慌失措地奔到男人身邊，頻頻道歉。
　　厙念沉默片刻：“需要我?guī)兔幔俊?br>　　少年茫然地看向?qū)Ψ�，沒理解他的意思。
　　“我可以幫你進(jìn)入狀態(tài)，你要是介意的話可以拒絕，定金費用會全額返還�！�
　　蕭決眨巴眼睛，在心里默默重復(fù)三遍才領(lǐng)會到潛臺詞，耳根瞬間泛起一層薄紅。
　　“……不、不介意�！蹦猩鷩肃椋凵癫蛔y瞟。

　　目光冷然地對上杏眼，厙念道：“張嘴�！�
　　修長的手指撬開少年的牙關(guān)，插/進(jìn)他的口腔，變化著角度在里面輕輕抽/插幾下，指尖曖昧地抵蹭過上顎的敏感地帶和舌根，成功讓那人軟了腰身，眼神也隨即柔媚起來，沾了幾縷情/欲。
　　“唔嗯……”
　　輕微的嚶/嚀從唇角泄出，蕭決羞恥于身體的反應(yīng)，雙手在不知不覺中搭上男人的腕骨，反方向發(fā)力，企圖將那兩根正于口腔內(nèi)作亂的手指挪走。
　　面對下意識反抗的男生，厙念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指甲徒然狠刮過少年的舌側(cè)。酸澀與脹痛刺激得蕭決驚呼，涎水來不及咽下便從嘴角溢出，慌亂間眼神掃過鏡頭，攝影師眼疾手快地捕捉到這個霎那。
　　男人驀地抽回濕淋淋的手指�？谇恢孬@自由的瞬間，蕭決捂住嘴劇烈咳嗽，咳得上氣不接下氣，水汽氤氳蒸騰入眼，將兩顆黑葡萄浸泡得亮晶晶。
　　屏息將咳嗽硬壓回去，蕭決濕著杏眼望向厙念，微吐舌尖，津液明晃晃地掛在唇邊，滿臉媚態(tài)。他毫無征兆地探身，抬手推開黑色的相機(jī)，仰頭吻上攝影師的唇。

　　后面發(fā)生的事情不算合乎常理，但卻屬于你情我愿的獸類游戲，沒有是非對錯的判斷。欲望超越理智占據(jù)主導(dǎo)地位，咸澀的淚混進(jìn)汗液，他們像野□□纏扭打在一起，肌膚相親、耳鬢廝磨。潔白的襯衫要掉不掉地掛在臂彎間，少年纖細(xì)的頸脖在后仰與歪斜間拉扯出一道漂亮性感的曲線，烏黑的發(fā)也被汗浸濕，絲絲縷縷地貼著白凈的后頸。
　　厙念的花樣特別多，有些完全是超出了蕭決的承受范圍。男生渾身打著顫，被弄得暈乎乎的，神智不清地?fù)纹鹗种夂拖ドw往外爬，卻被男人拽著腳踝一點點拖回原地。他親昵地喚著“寶寶”，親少年的耳根，落下的吻痕連成了片，像朵花兒似的。
　　蕭決買給厙念的草莓蛋糕也被對方糟蹋了。他慢條斯理地往少年身上涂奶油，草莓也用嘴喂給對方吃了，舌頭簡單攪弄幾次便碾碎了草莓，粉紅色的汁水溢出，淌得到處都是，男生的臉紅得過分，不住地推搡男人。
　　男人在性/愛中也不忘自己的本分工作，他給蕭決拍照，少年在看見漆黑鏡頭的剎那緊繃了一瞬，下意識想遮臉。厙念柔聲細(xì)語地哄了幾句，低頭吻他的眉心和眼睫，見人沒那么抗拒后便端起相機(jī)，記錄下男生最動情的模樣。
　　“寶寶這個樣子好漂亮，再多拍幾張吧。”
　　到最后，蕭決身上每一處肌膚都被厙念吻過，每個地方都被厙念的鏡頭拍過，他啜泣著尖叫著說我喜歡你，幾番痙攣后徹底失了力，軟綿綿地躺在男人的懷里。他們的頭湊在一起，互相交換了潮濕的呼吸，享受著彼此帶來的高/潮。

　　肆意之后撲面而來的是窘迫——至少對于蕭決來說是如此。
　　扶著床沿站穩(wěn)身形，他指尖顫抖地系上襯衫紐扣，然后去洗手間洗了把臉，方才性/愛時唇彩被男人蹭花了，紅紅粉粉地沾印在下頷處。混著卸妝膏將臉洗干凈，冰冷的水珠滾滾滴落，男生陷進(jìn)尷尬與迷惘：自己這樣和厙念算什么？一/夜/情？炮/友？還是……戀人？
　　不等他這邊琢磨出結(jié)果，攝影師便臨門潑了他一桶冷水：“照片這周之內(nèi)會發(fā)給你的，底片我會刪掉，你不用擔(dān)心泄露底片的事情�！�
　　反應(yīng)慢半拍地眨眨眼，蕭決低低地應(yīng)了聲。
　　厙念聲線冷淡：“收拾干凈了就請回吧，我要下班了。”
　　聽到這話，蕭決愣怔，連忙道：“等、等一下，我、你……”
　　“這次的拍攝我不會收你錢，定金也會返給你。”厙念仿佛猜測到他的困惑，直接打斷對方，提前告知答案。
　　少年手足無措，生澀地將還在跳動的心臟挖出來捧給他看：“可是、可是我喜歡你……”
　　“抱歉�！�

　　一句冷淡的道歉徹底將蕭決擊垮，用愛意搭建的世界即將崩塌成虛幻夢境，他想哭，但是眼眶干澀，像是被浪花擱淺在海灘的鯨，骨骼折斷，內(nèi)臟破裂。沉默良久，他忽然問道：“這件襯衫我可以帶走嗎？”
　　“隨你。”
　　“……我想加您的私人微信號可以嗎？”
　　厙念蹙眉盯了他好一會兒，心不在焉地點頭同意了這個請求。
　　少年朝他柔柔地笑了下，笑容略帶苦澀。

　　他們在工作室門口分別。

　　厙念履行了他的承諾，他沒有收取拍攝費用，將成片發(fā)給男生之后，他退還了定金，還將自己的私人賬號推送給對方，通過了那人的好友申請。
　　……但也僅僅止步于此。

　　蕭決給厙念的私人號備注為奢念。
　　厙念，也是他的奢念。

　　夏去秋來，蕭決給他發(fā)信息，節(jié)假日給他發(fā)祝福，每周變著花樣給他送花，給他點外賣，可惜厙念哪怕更新了數(shù)條朋友圈，也沒回復(fù)過少年，一次也沒有，但奇怪的是他也不拉黑對方；迎春送冬，即將高中畢業(yè)的男生在學(xué)業(yè)壓力的陰影下，“騷擾”攝影師的頻率逐漸降低，直至為零。
　　在寂靜的深夜，忙于備考的蕭決有時會無端想起厙念，想剖開他的腦袋去探尋他的想法：這么久沒來找你，你會不會感到不適應(yīng)呢？有沒有懷疑過我早已移情別戀？你……會想念我嗎？

　　五月份蕭決結(jié)束了他的A-Level考試，算是完成了屬于他的高考，他重新開始追厙念，發(fā)信息、訂花、送咖啡甜品……偶爾周末沒有課程，他還會跑到厙念的工作室，站在門口或者旁邊的地鐵口，等他下班回家時湊到他身邊說幾句話。

　　兩周之后攝影師率先受不了，陰沉著臉把男生拽進(jìn)同無一人的工作室里，手肘壓住那人瘦削的鎖骨，將他抵在窗前：“別再騷擾我了好嗎？”
　　蕭決歪歪腦袋：“可是我喜歡你呀。”
　　“我不喜歡你�！眳嚹罾淅涞刂币暷猩�，冰涼的手指緊箍對方的下頷，捏著他的下巴逼迫他看向自己，“你這樣會讓我很困擾，也給我的顧客帶來了麻煩，知道嗎？”
　　心臟猶如被一只長滿荊棘藤曼的手握住，芒刺扎進(jìn)骨肉，痛得蕭決無法呼吸，他勉強(qiáng)扯出一個笑容：“可、可是我以前也是你的顧客……”
　　“那是以前�！眳嚹蠲鏌o表情地盯著他，“你的騷擾行為已經(jīng)影響到我當(dāng)下的其他顧客了，你現(xiàn)在不是我的顧客，以后我也不會再接你的單，我們不會有除了‘陌生人’這層以外的任何關(guān)系，懂了嗎？”
　　原本清晰的視野忽然變得模糊起來，似乎憑空蒙了一層薄紗，厙念的這番話句句帶刺，扎得蕭決遍體鱗傷，他企圖為自己辯解，卻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出不了聲，竭力擠出的道歉反倒成為扯掉遮羞布的兇手。他開始掙扎，想擺脫那只禁錮了自己的手，卻再次被男人以更大的力氣壓制。
　　“你已經(jīng)讓我感到厭煩了，以后不要再聯(lián)系我，花和咖啡也不要送，浪費這個錢干什么？”厙念擰眉，“聽懂了沒？聽懂了的話點頭，我就放開你。”

　　有那么一瞬間，蕭決甚至產(chǎn)生了“只要我不點頭，那你便不會放開我，如此而來我們就可以永遠(yuǎn)在一起了”的罪惡念頭——在他的面前，自己的臉已經(jīng)丟得夠多了，自尊心也被對方踐踏得化為塵土，再惹怒他貌似也不會產(chǎn)生比現(xiàn)在更糟糕的境地了。

　　但最終少年還是點了頭，紅著眼與喜歡的人目光交錯：“對不起，這些都只是我的一廂情愿，我不會再打擾你了�！�
　　厙念松開對男生的束縛，后者立刻推門跑走了。

　　往后的三個月，厙念沒再收到少年的信息——直到八月底，那人打破了他的承諾，又給男人發(fā)了條消息：
　　【蕭：我要去英國了，后天上午十一點的飛機(jī)，我們可以再見一面嗎？】

　　“厙?yán)蠋煟∈Y小姐的妝造弄好啦，您可以來拍了。”
　　滑動屏幕的手指停頓一秒，厙念垂下眼簾，刪掉了這條新的聊天記錄：“知道了�！彼卮鹋�，放下手機(jī)，拿起相機(jī)回到拍攝房。

　　八月二十九號，蕭決乘機(jī)飛往英國，這天也恰巧也是他與厙念相識一周年的日子。

　　他拖著兩只行李箱，在父母困惑不解的眼神下遲遲不肯辦理值機(jī)，就這樣固執(zhí)地站在T2航站樓門口，虛晃地望向遠(yuǎn)方。
　　“蕭決，該走了，別耽誤航班�！笔捘覆恢纼鹤釉诘日l，她沒有過問，只是溫柔地勸道，“是有想見卻沒見到的人嗎？”
　　“……”
　　“沒關(guān)系，一輩子還很長，我們寶貝以后有的是時間去見，對不對？”
　　“……嗯�！�
　　看了最后一眼來時路，蕭決轉(zhuǎn)身，推著行李箱走進(jìn)機(jī)場大廳。

　　值機(jī)、托運(yùn)行李、過海關(guān)、安檢、候機(jī)、登機(jī)。

　　厙念沒有出現(xiàn)，也沒有來見自己，蕭決沒有怪他，也沒有發(fā)微信詢問他。他喜歡他，所以想見他一面，這沒有錯；他厭煩他，所以不來送他，這也沒有錯。
　　飛機(jī)飛過平流層上部，來到對流層。在機(jī)身的顛簸中，蕭決恍惚想起去年這個時候，他們還有過發(fā)絲勾纏、肌膚相觸的情/動時分。當(dāng)時單純的少年誤以為鯨已經(jīng)擁有了屬于自己的那片遼闊海域，實則對方不過一陣由風(fēng)牽動的海浪，非但不可耽溺，還易成為致命品，將其襲卷至淺灘，陷入生死危機(jī)。
　　鯨需要海洋，鯨需要善良的人類將自己推回海里。
　　抬起遮光板，蕭決朝窗外看去，透過這方狹小的飛機(jī)機(jī)窗，他看到一片汪洋。

　　填寫入境卡、下飛機(jī)、坐擺渡車、過海關(guān)、拿行李、離開機(jī)場。

　　倫敦在下雨。
　　空氣又濕又潮，愣怔間蕭決感覺自己仿佛又經(jīng)歷了一次漫長的梅雨季，氧氣里的含水量過高，呼吸都成了阻礙。他艱難地一手撐傘、一手推著兩只行李箱在異國的街道間穿梭，跌跌撞撞地側(cè)身讓過一個又一個行人，褲腿被泥點濺臟淋濕，雨絲四面八方地淋到少年臉龐，他感到煩躁，便收回傘，迎著雨水向前。
　　他現(xiàn)在需要打車回公寓，淋浴然后上床睡覺。

　　在UCL的留學(xué)生活，蕭決不覺得糟糕，不過也不認(rèn)為美好到?jīng)]有任何煩惱：大量的書籍閱讀、趕不完的匯報、寫不盡的論文和考試將他的生活占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每天睜眼就抱起筆記本和平板往教室趕，上完課又趕去圖書館。雖然疲倦了些，但好處就是高強(qiáng)度的學(xué)習(xí)令他沒有時間懷戀厙念。
　　時間一久，他發(fā)覺自己甚至愛上了這種沒有空隙的生活，他奢望可以倚靠這些來忘掉厙念，忘掉這段令人無比難堪又無所適從的愛戀。
　　巨鯨游蕩在寬闊海面，它跳躍、落下、又跳躍、又落下，希望離岸邊愈遠(yuǎn)愈好。

　　校內(nèi)社團(tuán)、街邊酒吧、西區(qū)劇院和歐洲旅行這四項娛樂活動是蕭決放松心情的方式。
　　他開始走出厙念身形投射出的陰影的范圍。他交了眾多朋友，白人、黑人、黃人都有。他們經(jīng)常結(jié)伴瘋玩一整晚，喝酒喝到半夜，然后去泰晤士河邊散步看日出，再回學(xué)校上早課。
　　在維多利亞皇宮劇院，蕭決看劇時偶然認(rèn)識了一個德國人，相處了六個星期他們便開始交往，他喜歡他的嚴(yán)謹(jǐn)、坦率和德式冷幽默——即使后者時常會把男生折磨得哭笑不得。

　　德國人只年長他三歲，然而性格卻穩(wěn)重成熟，在蕭決遇上無法解決的困難、束手無措時，他總能及時出現(xiàn)在他面前，印個額頭吻后將人拎到旁邊，游刃有余地替他擦干凈屁股。
　　他沒有法國人的浪漫，也沒有意大利人的熱情，偶爾甚至還有點冷，但是蕭決不介意。他們隔三岔五便出門約會，午后在咖啡館里喝咖啡吃法甜，傍晚時刻去餐廳用餐，然后去西區(qū)看音樂劇，結(jié)束后要不蕭決留宿他家，要不對方留宿蕭決家，淋過浴，溫情片刻后他們相擁而眠。
　　蕭決喜歡他的aftercare：結(jié)束了性/愛的德國人極為溫柔，敞開雙臂擁住體力流失的戀人，一邊親吻他被汗?jié)竦乃榘l(fā)一邊夸他漂亮，手指輕柔地抹去少年眼尾的淚，問他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他們第一次做/愛時，蕭決莫名想起許久未入他夢的厙念。事后他哭得厲害，德國人不明所以，親親抱抱好半天才把人哄好，緊張地問是不是把他弄痛了。蕭決安靜地流著淚，他搖頭，說想吃草莓蛋糕。
　　德國人說這太晚了，店鋪已經(jīng)停止?fàn)I業(yè)，現(xiàn)在我給你做一個好嗎？
　　蕭決說好。
　　男人給他穿好襯衫，把他抱到起居室里的沙發(fā)上，自己從櫥柜里拿出面粉、黃油、雞蛋、砂糖和稀奶油，坐回少年身邊，在男生濕漉漉的注視下，動作生疏地攪和面粉。
　　德國人做的草莓蛋糕其實味道很糟糕，蕭決沒有挑剔，乖巧地全部吃光。

　　他覺得他正是那位將鯨魚推回海里的善良人類，或許有朝一日，他也可以成為那片會永遠(yuǎn)容納永遠(yuǎn)擁抱鯨的遼闊海洋。

　　在蕭決與男人互通情意的第四周，厙念的私人微信號更新了一條旅游動態(tài)，他來意大利旅游，在熱那亞看到了一片漂亮絕倫的果凍海。
　　目光在照片里的男人的臉上駐足停留良久，蕭決最終沒有給他點贊，并且還將原本給對方的備注換成了“海浪”。
　　德國人無意間瞟到厙念的朋友圈，他見戀人盯得出神，饒有興趣道：“前男友？”
　　蕭決搖頭。
　　“噢，你喜歡意大利嗎？”
　　“嗯�！�
　　“我們一起去意大利旅游吧，下學(xué)期的期中周，你認(rèn)為如何？”
　　“……好�！�

　　蕭決開啟他在UCL的第二學(xué)年是九月份的事情。開學(xué)前一周，他買了張倫敦至濟(jì)州島的機(jī)票，上海轉(zhuǎn)機(jī)，落地濟(jì)州國際機(jī)場后租了輛汽車，他一個人開車環(huán)島，瞥見宜人的景色便靠邊，停車欣賞半天才繼續(xù)旅程——只是他運(yùn)氣不好，恰巧遇到陰雨天，沒有見到果凍海。
　　青年沒有抱怨天氣。
　　第三日傍晚，他準(zhǔn)時登機(jī)回英。

　　雙方履行了自己的承諾，在期中周結(jié)伴一起前往意大利——他們只有五天假期，所以只在北意城市游玩。
　　第四天，蕭決和戀人來到熱那亞，原本計劃是看海，但好巧不巧的是，他們剛來到海灘邊，天空便灑落傾盆暴雨，海面在短短十分鐘內(nèi)泛起潮濕霧氣，將海水染成蕭瑟的灰色。
　　游客們都慌張地躲進(jìn)店鋪里，蕭決也不例外。
　　他們踏進(jìn)一家售賣紀(jì)念品的袖珍老店，德國人看見漂亮物品就移不動腳步，意興盎然地買了一紙袋的禮物，雜七雜八，打算回國送給親朋好友。在男人挑選禮品的時候，蕭決抽了套信箋，付完款問營業(yè)員借了支黑筆，站在窗臺前寫了封沒有郵戳、沒有收信人、沒有寄信人的無名信：

　　【我曾看過三次海，分別在韓國、冰島和意大利，三次都是陰雨天。

　　陰天的雷尼斯很漂亮，陰沉的天空與灰色的海面連成一體，礁石是黑色的，海水被狂風(fēng)襲卷成浪花，我站在岸邊盯著朝我呼嘯撲來的海浪，仿佛靈魂都被攫取。那記憶和愛也會嗎？
　　十九歲那年的夏天我來濟(jì)州島旅游。我很喜歡涉地可支這個地名，仿佛走向世界盡頭，實際上它確實荒涼，山坡上布滿雜草，偶爾還能看見畜牛。那日我坐在礁石灘，從白天待到深夜，忽然想起了你。
　　我第一次來熱那亞，就遇上了雨天。我沒有看見你所說的果凍海，如此算來我至今也沒親眼見過果凍海，三次看海都是陰雨天，這種概率也是罕見。

　　今年夏天我談了一場戀愛，他人很好，對我也很好。下個月我們打算飛去澳洲過圣誕，他跟我說珀斯的果凍海很美，希望這次可以順利看到果凍海。

　　明天我就要回英國了，熱那亞這個城市或許我還會再來，或許首次旅行即是末次旅行，我不知道，也不想思考以后的事情，當(dāng)年第一次走進(jìn)你的工作室，我也沒有想過以后。

　　窗外雨停了，但是天氣沒有轉(zhuǎn)晴，躲來避雨的游客都陸續(xù)離店，我也是，他在喊我的名字，我要走了。愿你一切安好，Bless you.】

　　他回頭朝戀人微笑，牽起他的手踏出店鋪，這封信被留在了窗臺。

　　那年圣誕節(jié)，蕭決在澳洲終于親眼見到夢寐以求的果凍海。
　　當(dāng)晚，他撤回厙念名為“海浪”的備注，更新為空白。

　　日升月沉，花謝葉落，四季輪轉(zhuǎn)，蕭決在UCL讀完本科和研究生后選擇留校繼續(xù)讀博。在漫長的暑假里，他沒有回國，而是接受戀人的邀請去了趟瑞士，對方的姐姐在因特拉肯開了一家咖啡館，他們可以在小鎮(zhèn)借住兩個月。
　　他們花費十天時間深度游玩了一趟瑞士，然后才前往這座坐落于少女峰腳下的優(yōu)美小鎮(zhèn)，一邊在姐姐的咖啡館里幫忙，一邊欣賞窗外美景，悠閑地消磨時光。

　　八月初的時候，蕭決已經(jīng)可以嫻熟地制作咖啡和拉花。他像往常一樣戴著圍裙，站在收銀臺后給顧客點單做咖啡，德國男人則在他身后做甜品，他們交談不多，氛圍卻很溫馨。
　　門鈴聲響起，這意味著有新顧客進(jìn)門，在眼神凝結(jié)聚焦前，蕭決便下意識朝來者揚(yáng)起嘴角的弧度，問他需要什么。
　　顧客走近收銀臺，蕭決的視線也逐漸變得清晰，在那張四年未見的臉龐落入視網(wǎng)膜并成形的瞬間，青年猛地愣怔住。
　　那人也沒想到竟然會在這里碰上男生，他微妙地頓了一秒，才道出一句平淡的問候：“好巧�！�
　　“……嗯，是很巧�！笔挍Q面不改色，仍然掛起禮貌的微笑，“請問喝些什么？”說完他才發(fā)現(xiàn)對方身后還有一個女人。
　　厙念側(cè)身跟同伴耳語兩句，而后道：“兩杯冰拿鐵，外帶。”
　　“好的，您稍等�！�

　　漂亮的女人不愿在這里等待，她只想去拍外面的美景，跟厙念打了聲招呼便抱著相機(jī)離開咖啡館。
　　蕭決隨意閑談：“那是你女朋友嗎？”
　　“未婚妻，上個月訂的婚�！�
　　“噢，這樣啊�！鼻嗄昵鍦\地笑了下，“她很漂亮�！�
　　“謝謝�！眳嚹畹恼Z氣跟從前沒有變化，“你是留在這邊了嗎？”
　　蕭決搖頭：“下個月回倫敦繼續(xù)讀博，后面的事情還沒想好，但應(yīng)該會留英拿永居�！�
　　“挺好�！�
　　不咸不淡地交談兩句，蕭決很快就做好了兩杯冰咖啡，將它們遞給男人：“祝您旅途愉快�！�
　　“謝謝，再見�！眳嚹罱舆^，對青年點點頭，轉(zhuǎn)身離開。

　　目光凝望落在男人高挑修長的背影，他愈行愈遠(yuǎn)，瑞士的陽光從明亮透明的整片玻璃窗投射進(jìn)屋，蕭決微微發(fā)愣，心臟倏地刺痛了一下。他想起自己年少時的情愫，想起笨手笨腳的第一次性/愛，想起那口綿密柔滑的奶油和酸甜的草莓。少女峰頂?shù)姆e雪撞入眼底，他想起了雷尼斯、涉地可支和熱那亞的陰雨天，想起了珀斯清澈的果凍海。他在懷念，在追憶，在固化，在療愈，在前行，他尋找到了圣經(jīng)中的應(yīng)許之地，這里沒有苦澀、沒有疼痛、沒有從前和以后。
　　海洋里的鯨遠(yuǎn)離了淺灘，海面風(fēng)平浪靜，它不會再遭遇海浪的侵襲和擊打。從少年起，蕭決一直在尋覓屬于自己的一片遼闊海域，曾將這片海域寄托于不相熟的攝影師、德國的男友和遠(yuǎn)在國內(nèi)的父母。如今他發(fā)現(xiàn)，其實自己才是那片無盡的海，神秘、溫柔、寬容，偉大極了。
　　他是鯨，是海浪，是颶風(fēng)，是善良的人類，是海洋本身，是自己的歸屬。

　　“親愛的，今晚吃奶酪火鍋和香腸拼盤好嗎？”身旁的德國戀人問道。
　　蕭決回神，厙念的背影早已消失得無蹤，仿佛只是一場夢境。他對他微笑：“還要土豆餅�！�

　　他決定再去一趟熱那亞，這次鐵定可以遇上晴天。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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