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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零一夜
她垂低眼簾微笑著,裙襬披肩繞轉(zhuǎn)一圈,微溫的指尖輕輕碰落冰凍的雕像。
『“詩歌”有時會幻化火焰,變?yōu)閷⒑诎嫡樟恋摹肮狻!?br>
展現(xiàn)天使的石頭是淨白無色的,詩句從她唇間流露卻瀉滿黃昏的溫馨暖心。
她朝他回首淺笑,臉容溫柔而幸福。
他不發(fā)一言地看著,彷彿望見了星塵,彷彿握住了世間最美之物。他伸出手心施一個請求禮,再也不想分開。
『Puis-je tenir ta main, mademoiselle?』
巴黎今年特別冷,她拉緊恬色的披風慢慢走過石路,尤其是日落時分格外寂寥的公園。明明秋風一直寧靜沒息,攤開兩手亦能捧溢著陽光的金黃色,卻就是莫名其妙的很冷,很冷。
她稍側(cè)過頭思考卻無用,在慣了九天的木椅合腳坐下,噴水池為中心的圓形廣場彷如時鐘的固定圓框;她又看見了坐在對面那位先生,他拿起玫瑰朝她輕輕一笑也僅止於此,這令她想起飄落水漣上的花瓣,所以她回以一樣不留過餘痕跡的淺笑。
Bon soir, mademoiselle.
法文不是隨意咬嚼吐出的言語,而柔和的男聲把它說得非常動聽,猶如由古昔巴黎走到現(xiàn)代的紳士,她一直好奇小時候抱著他牙牙學語的對象,那一定是位優(yōu)雅而慈愛的母親。
晚安,她嘴角的彎度名為溫柔和優(yōu)美,先生,我們又見面了。
那是當然的,他悄然坐在她的左側(cè)身旁,眼神像蒼夜浪濤般恬靜溫和,我答應(yīng)過妳,小姐,要把故事的結(jié)局告訴妳。
「所以,後來怎樣了呢?」她溫婉的眼瞳倏然流溢出光,掩不住的期待撒落一地,隨紅葉靜聽再飛「那個可憐的女孩,Loraine,逃離那個虛假的婚禮後還遭遇到什麼呢,Hiver?」
慢慢來,小姐。他故作神秘地靜靜笑道,另一邊的眼瞳映漾著爍亮暮色,烙印著燦爛喜悅。這是一篇漫長的故事(Roman),好比由人生釀製的葡萄酒……
第一天黃昏,他朝她低首將手置胸,Bon soir, mademoiselle,足以換來女士垂頭羞笑的優(yōu)雅禮儀,也換來一個刻印記憶的名字,我叫Hiver Laurant,平凡得如同她一般隨街叫喚的姓名,紳士卻獨獨對她行禮請求。
讓我來為妳說個故事吧,他說,因為妳看來如此的寂寞。
於是他為她講起各式各種的故事,第一天是一個被朝夜撕開兩邊的無人圖書館,第二天是似曾相識的雨中別禮,第四天是身世曲折詭異的紅寶石,第七天是悲傷但最終獲得幸福的雕刻家,每天的故事都會轉(zhuǎn)去時間飛到別處,每次主角的歷遇都幾變不同。她總被這位紳士的幻夢話語帶離日夜朦朧的黃昏公園,那些柔喃娓道的字句為她點起窩心的暖燈,直到歸家路途。
Hiver的故事從不會說完,他總是魅笑著說結(jié)局留待第二天吧,每一次時間沙漏都為他算盡一分一秒,當她從昏醉眩人的酒吧,或是懷緬口琴奏出的風景畫裡回神過來,天際正好染滿魅紫淵藍,而紳士會再次伸出手,那,讓故事明天繼續(xù)吧,他以古老的禮儀道別街燈的霧暈,晚風卻抹不走那一絲稍顯落寞的餘音,Au revoir, mademoiselle。
這就像,在巴黎上演的一千零一夜。
永遠沒完的故事,永遠煙掩於黑夜、再於金暮裡綻放的結(jié)局。她彷如踏進他聲紋裡栩栩如生的靜寂藏書館,讓耳朵翻閱一本接一本的童話、小說、史詩,書櫃似時間走廊般漫長無邊,她可以逐本傾聽,Hiver會為她一一朗讀、引路。他的聲音和眼神溫柔而明亮。
「咦?」她轉(zhuǎn)過身去,兩手撫上Hiver的臉龐細看個夠,怎麼她之前沒發(fā)現(xiàn)到「你的兩隻眼睛不同色的呢!
那是怎樣的色彩呢?恬淡的紳士眼神深深搖動,露出未曾見過的不知所措和澀意,但他依舊沒動。
靜靜端詳著,她的指尖不自覺碰劃過他的兩頰,那觸跡如此自然而親切,她莫名地不想放開,男孩的皮膚太過冰涼,彷彿一旦撫摸就會烙刻似地透心陷骨,記憶傳遞染來,她可以聽見自己的心因為這孩子長年的寂寞而痛跳著。她想為他哭泣。啊啊,相識十天的紳士已經(jīng)在她心頭如此特別。
眼簾輕輕垂下,她的表情柔和無比,臉容像話語粉上暮金色的暖暈,那笑容是多麼的好看。
「右眼……像絲絨包覆著的夜晚深藍!咕従復伦郑遄弥詈线m的字句,Hiver的瞳色包含了太多,她無法給得再多「左眼……是陽光一般的燦爛金色!
跟現(xiàn)在日落昏黃的光線完美地融和交合,她眨眨眼,難怪一直覺得紳士同時包容著兩種氛圍,原來早已寫在他的眼瞳裡。
很漂亮啊,她放開手朝他笑道,Hiver困惑的點了點頭,然後站起來,那,讓故事明天繼續(xù)吧,他執(zhí)起她的手低聲說著,像是不要放開。
嗯,我等你。她淺笑著,第十天的故事是一位有趣的賢者,她期待後續(xù)的發(fā)展。
男孩依舊那一臉迷茫,看得她心胸作痛,但他還是道了安。哀愁的紫藍色星空擁抱著他,最後消逝在她的目光裡。
Au revoir, mademoiselle.
「Bon soir, mademoiselle.」
是那位坐在那端椅子的先生,猶如含在舌尖上的絲綢的法語說得相當動聽,他為她送上一朵嬌豔綻放的玫瑰,伴以一個輕淡的笑容,她回以微笑與道謝。
「玫瑰就是襯在淑女身邊才好看,才不會寂寞!顾秸{(diào)慵懶坐下,跟Hiver不一樣的優(yōu)雅「美麗的小姐,你看來也像花一般的寂寞!
我在等人,她輕聲回應(yīng),玫瑰握在白晢微冷的手裡更見憐愛,那是一朵尖刺已被削去的脆弱玫瑰。
「嗯嗯,在漫長生命裡我們都在等著誰,只不過,孤單的小姐,」那位先生眼睛裡的海藍色淵邃如海,卻又淹滿緻柔的、比任何愛情更為深遠的光流「到底你在等待的,是一個溺沒於過去的遺憾,還是一個希冀未來的幻影?」
玫瑰冷得抖慄起來,貴紅彷似紅寶石的瓣兒凋散遍地。
而她一言不發(fā)。
「啊,我是多麼的失禮,美麗的小姐,請容我介紹自己!顾UQ,優(yōu)雅的法語音調(diào)飄渺飛著,這一段卻有什麼撩動她的心弦,告訴她不要害怕,請她細聽綢絲聲線底下、大提琴正在吟唱的深藍平和與寧靜「我有雙很特別的眼睛,可以看見整個巴黎的人們,活著的、死去的、徘徊於生死的、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逝去的,我全都看到的喔,因為他們都一一印在我的心裡、我的血裡、我的骨裡。不管在朝晨誕生的,還是在夜晚逝去的,我都見證著這一切的流轉(zhuǎn)。因為我註定永遠在這片土地徘徊、守護!
玫瑰從沉睡驚醒起來,得知自己的華美早已逝沒枯垂她。其實擁有過這朵玫瑰,然而就似所有人不可能緊擁著終會凋零的夢一輩子,她必須放手,於是送開了那沾上傷露花兒的餘魂。
他繼續(xù)吐以暖柔而雋永的音調(diào),撫慰淵遠而未曾止落的淚水,啊啊,今夜以後就能拭乾,繼續(xù)前行了吧。
「所以,悲傷的小姐啊,可以告訴我,妳在等待什麼嗎?妳那一年前到現(xiàn)在都未曾熄滅的心願,是什麼呢?」
我……在等他。
「而妳等到了,他回來找到了妳!
他還跟我說故事呢,她抬頭對那位先生淚著笑著說著,明明應(yīng)該是我為他講故事,看著他長大……
「十個不同的故事,十個關(guān)於《妳和他》(Laurent)的故事,十個償還心願的黃昏相遇,美麗的小姐,我必須說,妳很幸福呢。」
他笑得眼睛微瞇起來,她亦為他的話抬高著頭滿臉喜悅,對,她的確是。
嗯,我很幸福,也很驕傲。
「所以,幸福的女士(Madame),沒有遺憾了?」
怎麼會還有呢?
「那就好!
我不能再聽一個故事嗎?沒有一千零一個,十一個也好。
「呵呵──尊敬的女士,我相信妳已經(jīng)知道第十一個故事的內(nèi)容,以及它的結(jié)局了!
這也是,她帶著慈愛的微笑點頭,說得也是。
「Au revoir, madame.」
嗯。
※ ※
Hiver低首探前默默不言,金橙色的眼睛轉(zhuǎn)動懷念,奧藍色的那一端晃搖哀傷,融和其中的光名為迷惑不解。
坐近那位孤獨一人的女士,他無法瞭解親近她的因緣,但這個失去記憶的軀體卻本能地傾向了她,不需要過飾的原因,是的,他想留在她的身邊,告訴她很多很多他不知哪裡聽來的故事,而以後還有更多更多,不止十一夜,而是一千零一夜漫長的、一千零一夜個故事。
她卻離開了。
他呆呆凝視猶如安然沉睡的女士,他來不及跟她道別,還來不及告訴她賢者的後續(xù),還來不及……
啊……
還來不及,擁抱她,凝視進她的眼睛柔聲訴說,他愛她。
對啊。他,無比的、無比的,愛她。
就像妳深深愛著我一樣。誰的唇正在抖動掙扎。
記憶終於緩緩運轉(zhuǎn),他茫然而手足無措地將珍愛之人擁入懷裡,下巴枕落懷念至極的香氣。天啊,她是多麼的嬌小,卻又多麼的堅強溫柔,就在那個骨寒冰冷的橙金色冬晨,她將自己帶來這個世界,教給了自己第一個溫暖溢愛的擁抱……
孩子深深的抱住等待自己太久的母親,他咽著喉嚨無法開口,一個無聲的動作能傳遞到多少字句,他已經(jīng)知道永遠都不會夠。錯過記憶與真實的重遇償還不了他的疚願,這不是他所渴望的,本該是他牽著媽媽的手,向她細說一個接一個Violet和Hortensia為他收集回來的童話、故事和史詩,他們的姓氏原來能映出這麼多不同的人和故事,所以他才建起那孤寂的藏書館,那是他花盡心思為媽媽準備的一份禮物。
不過,媽媽,我還未說完啊。他失神喃語伏在母親的頭上,闔起雙色眼瞳試著想像媽媽微笑於他的懷抱和愛裡──但他不能,降生後立刻收納死亡之下的他連哭泣也不被準允,天啊他是多麼多麼的悲傷。
音聲因太過寒冷裂開紋理,他顫著身體靜靜唱起一首冬季的旋律,雪從他身邊復生落臨,兩頰漸漸浮現(xiàn)遺失的圖印。
迎生的日之風車,逝去的月之搖籃,喧鬧抑或安逸的寂寥與輪迴,隨歌曲的轉(zhuǎn)動慢慢回歸他所有。
「Merci, ma mère. Je suis heureux parce que j’ai ecoute ton message. Je sais...」
細雪默然,但他感覺到誰在守望的視線。伸出了手,Hiver呼喚著,就似他曾做過的無數(shù)遍。
「Violette.」接上右手是魅紫寧然的月籠,執(zhí)上左手是清藍繁嘩的日輪「Hortense.」
然後交握朝與頁的兩手,融合蛻成純白溫曖的火光。
「“詩歌”有時會幻化火焰,變?yōu)閷⒑诎嫡樟恋摹肮狻!顾}誦詩人的字句,讓捧在手心的白焰交會到母親的手中,而他的唇吻落她的額頭「妳的生命(故事)也是光,將會點亮優(yōu)美的詩歌。」
輕然飛起的光點,悄聲舞降的細雪,只有他佇足於靜止的原地注視見證,因為他是徘徊生死的冬之旅人,永遠迷失,不斷找尋,從死亡裡悲傷絕望,再由誕生救贖希望。這就是Hiver Laurant的故事(Roman)。
然而,僅只這次,他抬起手想觸碰一次,剛才猶如母親溫柔盈愛地撫過他臉龐的暖光,那點點白輝繞著他的指尖,最後飄散黑夜的天際。
啊啊,他確定看到了,那光堅持到最後一刻,直到他的唇語完結(jié)為止……
這也將是他的,只專屬他一人的故事。
Hiver別開長久的靜默回頭,金橙色與奧藍色的眼瞳靜靜閃爍。
「那,讓故事繼續(xù)下去吧,直到朝與夜的詩歌都被點亮!
「Oui monsieur.」 「Oui monsieur.」
哪怕依舊反覆輪迴於迷失與悲傷,他們都會不斷追尋與歡笑。雋永悠遠的歌謠會繼續(xù)頌唱,溫柔優(yōu)美的詩句會繼續(xù)流傳,即使寶石或星塵都已黯然失色,愛的留言始終永不枯零。
而誰知道呢──延伸他們面前的地平線,將有怎樣的故事等待著?
。甌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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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n年再次寫SH同人, 但因為全情投入到另一個世界後回來寫SH感覺難了很多, 大概是自由度? APH太自由會越寫越想寫
所以這次寫的是以《Roman》中心主題為主的故事, 而且是個真正的, 小小巧巧的故事喔 - 不過4頁, 我太開心了(?)
《Roman》雖然是由各種華麗和喧鬧的音樂串合而成, 然而聽那個主旋律, 就會知道這其實是個溫柔的生與死故事, 用詞盡量輕柔下來, 希望能描繪出巴黎那一份浪漫和細緻
因為《Roman》的福蔭, 這裡連法兄的客串也好像溫柔過頭了(炸), 不過想了很久, 由國家化身的他去見證這個因愛而生的故事很適合
生死交錯, 唯有故事和歌謠會留下來, 就像一千零一夜, 王妃在那最後一夜後是否死去了已經(jīng)不重要了
然後寫這篇時陛下剛好出了live的影片, 當看到井宅的真相後我立刻感謝神讓我寫《Roman》而不是井宅(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