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guī)熌锸莻�極其貌美的男人。

　　雖然我不曉得，兩個男人是怎樣生出那種關(guān)系……自記事起，他就與我?guī)熥鹣喟椴浑x。我們這一脈成天奔走四方，干的皆是頸上懸刀的險任，師娘生著離奇的病，怎也醫(yī)不好，漂亮的臉終日懨懨失神，言行也總是無力�？杉幢憷圪槪瑹o論去到何處，師尊都照樣把他帶在身邊，從不例外。

　　師娘鮮少與我說話，這使我從小到大飽吃閉門羹，常常心里憋著氣，卻不敢和師尊講。從前為著這事請教過一次師尊，結(jié)果出乎意料地討了前所未有的一頓斥罵。從此我便不敢多嘴，也知曉了大凡有關(guān)師娘，都是我們這些做弟子的本分之外。

　　從小到大，在我眼里，師娘一直是個相當(dāng)冰冷沉默的人。他從不似其他峰頭的師叔伯們時而同弟子調(diào)趣言歡，從來話少，即便開口也只對師尊，從早到晚永遠(yuǎn)一副雷打不動的寡淡神情，談不上威嚴(yán)，卻時刻透著一種詭異的死板。了無生氣的面孔就像柜中放置的白瓷小瓶，一樣被師尊看護(hù)得很緊。

　　我開始隱隱懷疑他不是活人，否則為什么白日里從不見他出門走動，還有師尊房里終日延綿不絕的森冷，那種直刺骨頭的寒氣，總讓我不可避免地想起見過的某處地宮。以及時而若有若無的腐爛氣，夜深時鳴啼不止的鴉雀……

　　有一夜，我路經(jīng)師尊門前，見他房中仍舊燈未眠，窗紙上映著兩個人影，一坐一立，不知為何，忍不住便湊近了側(cè)耳。

　　就在那一刻，我聽到師尊的聲音，隔著阻擋，無比輕柔，像是晨間細(xì)風(fēng)，一下子撩過耳畔：“你這具身體又壞了，明日我下山，再去給你尋個新的來。”

　　另一個聲音僵硬回答：“我想要你弟子的�！�

　　“哪個弟子？”師尊忽然有意壓低了嗓音。

　　“你大徒弟�！�

　　我大吃一驚，險些叫出聲來。那個說話的聲音，是師娘么？想起之前的種種疑竇，此刻仿佛忽然坐實了那些猜測。師娘果真不是凡物，師尊呢，他是人是鬼？還有，聽他們方才的對談，師娘，不，那個妖怪，他難道要扒了我的皮，套在自己身上？！

　　我越想越悚，后背汗毛直豎。

　　與此同時，腦中千回百轉(zhuǎn)。連夜跑下山去，遠(yuǎn)遠(yuǎn)地離開這里，興許還有一條活路。眼下似乎也僅有這一個辦法。

　　我心口狂亂，猛一回頭，卻看見那扇房門不知何時開了，納悶間，師娘的臉突然從門中露出來，在光照下，他臉色蒼白的嚇人，一雙烏漆的眼珠直勾勾盯著我：“這么晚了，你在這兒做什么？”

　　那雙眼——毫無眼白！剎那間恐懼吞沒頭頂，我渾身一緊，拔腿就跑，邊跑邊竭力大喊，試圖把師弟妹們從夢中喚醒。然而下一秒，師尊風(fēng)馳電掣沖出房門，從背后死死捂住了我的嘴。隨后，我便感覺頭腦一昏，很快倒地不起……

　　次日，無澗山首席弟子趁夜行刺師尊忤逆不孝的消息就流走出來，而且傳揚的轟轟烈烈，俾眾周知。

　　只是師娘，他看上去比以往神采了許多，病似乎是好利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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