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天陰沉得厲害，夏衍趴在欄桿上看了一會兒，把幾株花草從小陽臺上搬了進去，扭頭正好看見胡悅摸進了她的房間。夏衍猜也知道她是為了什么，她一邊關(guān)著陽臺的門，一邊沖她喊道：“胡悅，不要碰我的那幅速寫！”

　　手都要碰到速寫畫的胡悅被嚇了一個激靈，她撇撇嘴，轉(zhuǎn)身看著她這位好友，“你這畫是鍍了金了？從我認識你開始，連看都不準看一眼�！�

　　夏衍白了她一眼，走進自己的房間，站在那幅速寫前看了一會兒，才解釋道，“都說了，因為這是救我于繪畫低谷時期的寶貝，我自己都不敢瞎弄，你那沒輕沒重的，給我弄壞了怎么辦?我就此消沉再也找不到繪畫的激情了怎么辦？”

　　胡悅一時半會沒找到反駁她的話，氣的給了恨不得打她兩下，開玩笑道：“這么稀罕，你要不然把它裱起來算了。”

　　說完她看著夏衍站在畫前面沉默了，她訕訕道：“你不會真的有這個念頭吧，我就開個玩笑�！�

　　夏衍當然知道胡悅是在開玩笑，她嘆了口氣，伸手在速寫畫前面慢悠悠的揮了幾下，像是在給它清灰�！安傩奈疫@，還不如想想一會兒吃什么，這么大雨�！�

　　胡悅被她這么一說才發(fā)現(xiàn)雨已經(jīng)下起來了，還不算小。她走到窗前把窗戶關(guān)了一點，“沒用的夏衍，這么久了你怎么還沒學會煮飯��！”

　　倆人是大學同學，畢業(yè)一起進了一家工作室，工資不高不低，但加上她們自己接的一些稿子也還能在這座城市混下去。兩人畢了業(yè)一起在這租了個小公寓，認識六年，關(guān)系好的跟一家人似的，夏衍也不惱她這個玩笑，換了名字回敬給她。兩人對視一眼，齊齊的笑倒。

　　笑了半晌，胡悅先停下來了，“冰箱里啥菜都沒有了，又這么大雨，點外賣吧。”

　　夏衍點頭，“點什么吃？”

　　話一出口，兩人又齊齊愣在原地，大眼瞪小眼。倆人都還處于烹飪進修時期，做出來的東西十次里有五六次能完完整整的吃完就了不得了，所以周邊的外賣還真給她們點了個遍。

　　夏衍眨眨眼，“怎么我這一下子就不餓了呢。”

　　胡悅歪著頭想了想，“記起來了，你上次幫我改稿我說請你喝奶茶呢，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唄�！彼蜷_外賣軟件飛快的給自己點了一份，把手機塞給夏衍，嘚瑟道，“隨便點，姐姐最近賺了單大的�！�

　　“行啊，我爭取點一杯粥來�！�

　　也許是上一單真的給胡悅賺到了，她瀟灑一甩劉海，“點唄，點不滿一杯你別把手機還我�！�

　　兩人就著這話題你來我往的懟了幾句，夏衍也不可能真的點杯粥來，她把手機還給胡悅。胡悅看也沒看的付了款，把手機丟在沙發(fā)上，“我先去洗澡，一會兒外賣來了就你去拿了�！�

　　“行�！�

　　外面的雨有些大，關(guān)上了窗戶都能聽見瓢潑雨聲。夏衍自己縮在沙發(fā)上看了會兒電影后覺得沒意思，于是跑到自己房間拿了平板出來。她從小就開始學畫，有天賦也感興趣，算是個有點小名氣的畫手，平常除了工作室的正經(jīng)兒活，還會接點其他的單。她熟練的點開微博，跑到陽臺邊上拍了一張，編輯：
　　一株珊瑚礁：
　　【圖片】
　　天降大雨，無事，接單，速來。

　　發(fā)完她把平板放一邊又接著去看她先前拋在一邊的那部電影，也許是沒銜接上前半段讓人對后面的發(fā)展越發(fā)感到莫名其妙，但是有因為好奇心上來了，夏衍不知不覺的看進去了。等回過神的時候門鈴已經(jīng)響了好幾下了
　　。
　　夏衍手忙腳亂的找到遙控器把電影暫停了，繞過茶幾的時候看見胡悅手機屏幕亮著，有幾個未接電話在上面。夏衍兩眼一黑，手機門鈴雙重響她都沒聽見，再拖一會兒估計胡悅都能從浴室里跑出來罵她聾子了。

　　打開門的前一秒夏衍都還想著要說幾個對不起，但真等開門之后，她反而呆愣在了原地。

　　樓道里的感應(yīng)燈壞了好幾天了，外賣小哥怎么說也在黑暗里等了五六分鐘了，驟然見了光還閉著眼睛緩了兩秒，睜眼看見眼前人的時候，也愣了一下。但他很快移開了目光，偏頭想了想，隨后朝著夏衍笑了笑，“夏衍？”

　　夏衍也回過神了，她點了點頭，“嗯，林扉，好久不見�！�

　　林扉也回了她一句好久不見，把手上拿著的外賣朝她遞了遞，“胡悅？”

　　“是我室友�！毕难苴s忙接過那兩杯奶茶，“抱歉讓你等了那么久，剛才看電影太入迷了沒聽見。”

　　林扉滿不在意地笑了一下，“沒關(guān)系的，”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機，“還得去送下一單，就不打擾你了，下次有機會再聊吧�！�

　　夏衍簡直想穿越到五六分鐘前打死自己，下次下次，有機會?哪里來那么多下次和機會？但她也沒表現(xiàn)到明面上，只是拎著奶茶也笑了一下，“那行，外面雨大，你小心。”

　　“嗯，那就再見了�！闭f完林扉就打算走了，走了兩步又想起什么似的轉(zhuǎn)頭，“那祝你用餐愉快�！�

　　夏衍像是被那笑定在了原地，反應(yīng)了五六秒，又手忙腳亂的把奶茶丟在桌上追了出去。索性電梯才剛剛上來，林扉按了一樓，見她急匆匆的追過來趕忙又按下了開門鍵，“怎么了？”

　　情緒上頭就那么一瞬間的事，真的抵在電梯口的時候，夏衍才覺得自己今天是不是腦子忘在哪沒帶上，她訕笑一下，遞給林扉兩張紙，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那個，擦一擦雨水吧，不然容易擋著視線，危險。”

　　林扉接過紙笑著說了謝謝，“不用送了，你也說了外面雨大，你這身也不方便�！�

　　被他這么一說夏衍才想起自己這一身是個什么樣的，在家里光圖舒服了，大褲衩子和寬大的上衣，沒準連頭發(fā)都是亂糟糟的。夏衍訕訕的收回擋在電梯門口的手，“那我就不送了，拜拜�！�

　　“再見�！�

　　我可能是真的腦子沒帶吧。夏衍站在門口，絕望的垂下了頭，光顧著追林扉，忘記拿鑰匙了，連手機都還被她自己丟在沙發(fā)上的。

　　幸好胡悅洗完澡惦記著自己的奶茶，在屋子里看了一圈沒看見人。走到門口的時候聽見了夏衍的敲門聲。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要笑死我繼承我的約稿嗎？”胡悅盤腿坐在沙發(fā)上，笑得差點把奶茶噴出來，笑完還遺憾的嘆了一口氣，“早知道我就晚點去洗澡了，看看是誰打動了我們阿衍的心。”她眼珠子一轉(zhuǎn)，“我說呢，身邊那么多帥哥你看都不看，原來是心里早就住了人了�！彼谝贿吥钸吨f個不停，夏衍坐在她身邊靠著她的肩，嘬著吸管一言不發(fā)。

　　林扉的微信她是有的，但在畢業(yè)以后也沒什么借口去打擾別人。夏衍拿出手機反反復(fù)復(fù)的看了好幾遍，那個日出風景照的頭像在她微信列表置頂了好幾年了，點開一看全是空白。她暗自思忖著，今天見了一面也不算是無緣無故了吧。

　　那邊胡悅的降智行為結(jié)束，一下子想起了什么，“衍啊，你那幅速寫該不會就是？”

　　夏衍抬起頭和她對視，一句話也不說。

　　胡悅看著她，也不說話。

　　兩秒以后，兩人朝夏衍房間沖去。胡悅跑的快一點，搶在夏衍之前跑進了她的房間。夏衍也知道這事遲早是瞞不住的，也就不攔著什么了。

　　胡悅進了房間也沒碰那幅速寫，睨了她一眼，“我就說，我就說，怎么會有人以那么離譜的理由留著一幅速寫�！�

　　速寫畫上是一個男孩，他騰空跳起，手里托著一個籃球要投出去，衣擺隨著動作被掀起。說不出的朝氣蓬勃。

　　“你這惦記了多久了，慫不死你�！�

　　夏衍對激將法一概不理。胡悅又轉(zhuǎn)頭看著她的那面照片墻，夏衍順著目光看過去，嘆了口氣，“你這人聰明的時候這么聰明，平常怎么像是把腦子丟了？”

　　“別岔開話題，你看這不就機會來了嗎?”胡悅拉著她坐到床上，“要是沒有緣分，怎么可能會再遇見。不過你這男神是不是成績不太好啊�！�

　　聽胡悅說到這夏衍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忽略了什么。林扉為什么會來送外賣，她記得高中時候她還在被歷史政治折磨的面目全非的時候。林扉這理科第一名，天天在操場打籃球，弄得他們班主任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其實一開始夏衍是不認識林扉的，她一貫不喜歡去交友，在班上能說上話的就那么一兩個，能在教室待著就絕對不出去逛，要么刷一刷題要么畫她的畫，每天的生活寡淡的和食堂的湯一樣。

　　和林扉碰見是一個意外，她那幾天熬夜接了一個約稿，上課打瞌睡被老師發(fā)現(xiàn)了，她成績在班上能排上前幾，老師也沒批評，就讓她出去洗把臉清醒清醒。她們班離廁所遠，過了樓道口之后是幾個理科班，下午第一節(jié)有上體育課的，幾個男生嘻嘻哈哈的結(jié)伴往下走，路過她的時候看了她兩眼，隨即爆發(fā)出一陣笑聲。

　　夏衍腦袋混沌轉(zhuǎn)不過來，等到聽見那幾個男生說的話零零碎碎的飄到耳朵里的時候才反應(yīng)過來。她羞得滿臉通紅，想抬手去捂褲子，又怕后面的男生再說什么。正無措的時候，感覺自己身后擋了個人。

　　男生應(yīng)該是過了變聲期了，嗓音沉了下來，“笑什么呢，沒點正形�！�

　　后面的一群男生聽了話也沒笑了，“扉哥，英雄救美呢�！�

　　林扉沒理他們，屈指輕輕的推著夏衍到墻邊，隨后又自己拐進班里和一個女生說了兩句話，那女生先是一驚，而后點點頭拿了東西跑出來找夏衍，小聲說，“走吧，我陪你去廁所�！�

　　夏衍點點頭，走的時候又扭頭看了一眼林扉，他個子高，站在那群男生里一看就是領(lǐng)頭的。夏衍看不見他的臉，只覺得連背影都透露著嚴肅，“拿女孩子起哄你們真是出息了，怎么不見考試的時候眼神有這么好呢�！甭犓f的那一席話像是班主任一樣。

　　青春時的悸動就在那一瞬間，后來夏衍就再也忘不掉林扉了。

　　“后來我成天往教室外跑，有時候去看林扉打球，有時候在辦公室碰見一起研究一下數(shù)學題或者語文作文，他好像一直都很溫和有禮，我也越來越喜歡他了。”

　　胡悅聽完眨眨眼，評價道：“好純情啊�！�

　　夏衍笑了一下，“你高中的時候就是老變態(tài)了是嗎？”

　　“這么喜歡了，都沒擦出點什么火花嗎？”

　　夏衍嘆氣，“不是說了嗎，他一直都那么溫和有禮，我但凡冒犯一點都覺得自己是不是腦子壞掉了。你懂吧，就是那種對你好但有界限，”她一攤手，“說白了就是朋友而已�！�

　　胡悅啞然，知道怎么勸說都是沒用的了。

　　往后兩三個月夏衍和林扉都沒什么機會碰面，除了偶爾點了外賣，配送是林扉之外，他們沒別的聯(lián)系渠道。夏衍倒是不覺得有什么，她慫慣了，想著畢業(yè)六七年了，能在大城市里這樣遇見，其實也是一種緣分，但是緣分也就讓他們遇見而已。

　　02
　　接近年底的時候夏衍完成了一個大單，她的畫風和她本人其實有很大的差異，當初甲方和她見面簽合同的時候，其實不太看好她。

　　夏衍是地地道道的南方人，說話聲音細細柔柔，長相也是屬于乖巧可愛的那一掛。甲方的要求是濃墨重彩，看著夏衍覺得她應(yīng)該只能畫清新可愛的那種作品，一開始簽合同的時候有些猶豫。雖說夏衍慫慣了，那也只是在感情方面，但這事不一樣，這是她的事業(yè)，是她的熱愛，她不會在這方面退讓。

　　從業(yè)兩年，也不是沒這樣被懷疑過，夏衍朝著甲方微微一笑，拿出手機翻出自己的一些約稿圖片，“秦先生，我想你們想要的效果應(yīng)該是這樣的對嗎？”她把手機遞給甲方，那幅畫稿正是畢業(yè)后和林扉第一次見面那天她在微博上掛的那個。

　　那天她被和林扉的單方面重逢的喜悅沖昏了頭腦，掛在微博上的接稿被她忘得一干二凈，還是粉絲等急了沒辦法去找胡悅才讓夏衍想起自己在微博還有一個約稿。她給甲方看的就那次的約稿，甲方一看這不就是他們想要的那種濃墨重彩嗎?

　　于是當即就簽了合同，半個多月的忙忙碌碌和甲方打游擊戰(zhàn)的改稿之后，這單總算是完了。

　　“這一單不容易啊，謝謝各位的幫忙，我請大家喝奶茶�！毕难苷驹谧约旱墓の簧蠈ν抡f道，“想喝什么來我這點�！�

　　做完單之后請大家吃點什么喝點什么都成傳統(tǒng)了，同事們也就不那么扭扭捏捏，一邊說著恭喜，一邊到夏衍那去下單。其實這個工作室是夏衍學校一個直系學長開的，只有不到三十個人，那位學長也是他們那一屆的傳奇，做到這個程度已經(jīng)是很厲害的了。

　　當初夏衍還沒畢業(yè)的時候，那位學長就已經(jīng)回學校迫不及待的來撈人了。所以說工作室里大概有三分之一的人都是夏衍的學姐學長或者是同學，經(jīng)過了兩年甚至更久的相處，大家的關(guān)系都很好。

　　等大家都點完了，夏衍拿回手機給自己點了一杯，本來都點到支付的頁面了，結(jié)果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退了回去，多點了一杯紅豆奶茶。夏衍看著那杯奶茶眼神有些飄忽的想著，也不是在期待送外賣的是林扉，那么多杯，換誰送過來都辛苦了，就當是犒勞外賣小哥了。

　　奶茶店陡然接了一單有近三十份的訂單，做起來肯定需要一點時間。夏衍弄完一單大的，底氣足了，明目張膽的在辦公室摸魚，連他們老板經(jīng)過的時候也沒收斂一點。

　　學長：“喲，仗著自己立了功，都敢摸魚了？”

　　學長沒有老板架子，和工作室里每個人都合得來，夏衍轉(zhuǎn)著轉(zhuǎn)椅面對著他，“嘿嘿，別這樣說嘛，好像我平常就沒有在摸魚了一樣。”

　　學長一愣，抬手敲了敲她的腦袋，“你還得意上了？”

　　“不敢不敢�！�

　　十二月底已經(jīng)開始冷了，接到外賣電話的時候夏衍被暖氣吹得昏昏欲睡，手機擱在耳朵邊上，迷迷糊糊的聽見有人說什么，她拿開手機看了一眼，外賣送餐幾個字，于是也沒當成一回事。電話一掛，手機一放，差點又睡過去了。

　　在桌子上趴了兩分鐘才堪堪回過神。夏衍懟了懟胡悅，“悅啊，陪我下去拿外賣唄。”

　　胡悅敲下最后幾個字，“行啊，走�！�

　　老板大氣，直接把自己在郊區(qū)的小別墅拿來做工作室。兩人邊往門口走邊聊天，說一些七七八八的東西。夏衍被胡悅一嘴胡話說得笑得都直不起腰了，漫不經(jīng)心的往門口一瞟，整個人都僵住了。

　　胡悅沒心沒肺的，“怎么了？肚子疼？”

　　夏衍對著門口朝她使眼色，胡悅偏頭看過去，門口站著一個青年，穿著黃色的工作服，小半張臉被口罩遮擋著，眼鏡被呼出的熱氣模糊了。她瞬間就知道這是誰了，“這不挺好，你最近都在念叨人家，人來的時候，你又慫的要死，夏衍啊夏衍，你怎么這么沒出息啊�！�

　　夏衍再一次體會到了第一次的窒息感，林扉給她打的那通電話至少是五分鐘之前的了，她又在不知不覺中耽擱了人家的時間。

　　“打死我算了�！�

　　胡悅拋開她先走過開門，“不好意思啊，我朋友今天有點不舒服，來的遲了點�！�

　　林扉本來也沒覺得有什么，聞言愣了一下，往她身后看了一眼，搖了搖頭，“沒關(guān)系，這是我最后一單，等等也可以�！�

　　得到了胡悅的解圍，夏衍裝了裝不舒服的樣子，走到他們旁邊，給林扉打了招呼，“實在不好意思，之前趕進度，有點著涼了，是不是等久了？”

　　“不礙事，身體最重要，”林扉從后面的箱子里拎出兩袋奶茶，手臂青筋迸起，“先把奶茶拿進去吧，不然都涼了�！�

　　作為一個合格的助攻，胡悅怎么可能坐以待斃，她先一步拎起奶茶，“看起來你倆好像認識啊，”她嘿嘿一笑，“那你們敘敘舊，我就不打擾了，先拿去分了。”

　　眼見著胡悅就要進門了，夏衍才想起自己多定了一杯，她轉(zhuǎn)身跟上胡悅，在兩個大袋子里找了找，翻出那杯紅豆奶茶。胡悅本來被她拉著都有些懵，反應(yīng)了一會兒之后，明白了，丟給她一個加油的眼神就拎著奶茶走了。

　　夏衍還是有些局促，她抬手摸摸鼻子，把奶茶遞給林扉，“天氣冷，你在風里跑了那么久，喝點熱的吧。”

　　林扉看著眼前的奶茶微愣了一下，但還是笑著接受了，“謝謝�！彼麤]有急著打開喝，而且拿在手里，他看了看這棟小別墅，“工作還好嗎？”

　　這話題來的有點突然，夏衍明白他應(yīng)該是怕自己尷尬，“挺好的，時間自由，壓力不大，競爭也不大。”她說完垂眸想了想，其實自己也有很多想要問林扉的，比如說大學去了哪里，這些年還好嗎，當初的年級第一怎么去送外賣了？可她也知道自己沒什么立場去問，自己在林扉眼里只是一個中學時期隨便幫過幾次的同學和總是拖延時間害他訂單超時的老同學而已。

　　“那之前還說在趕進度，其實也不是那么輕松是嗎？”

　　夏衍有點臉紅，這是剛剛找的借口，她時間可太寬裕了，“偶爾會有這樣的情況，一般來說還是很輕松的�！�

　　林扉點點頭，晃了晃手中的奶茶，“謝謝你的奶茶了，下次有機會的話，一起吃頓飯吧�！�

　　“嗯�！�

　　夏衍立在原地，看著林扉騎著那輛小電瓶車走遠，一起吃飯的意思是，愿意和自己又更深的交流嗎？夏衍自從從高中脫離出去后，性格就變得活絡(luò)的很多，想法也越來越多，混在社會這個大染缸里，再怎么白都白不回去了。夏衍臉頰有些微微發(fā)紅，暖氣過足帶來的困倦被一掃而光。

　　這個點已經(jīng)接近下班了，夏衍滿心歡喜的回到辦公室的時候，大家都嘬著奶茶收拾東西了，看見她來，揚了揚手打招呼。學長也分了一杯，他站在窗前，聽見動靜，轉(zhuǎn)身看她，“剛剛哪位是？”

　　臉上才消下去的紅隱隱有重新泛起的趨勢，夏衍裝作不在意，“就是一個老同學而已。”

　　學長笑了一聲，“不止吧？”

　　他說完這句話，辦公室里的同事們都開始起哄，但事實如此，夏衍也沒多大的底氣辯駁，只能紅著臉窩回自己的工位，不理那群人。

　　晚上回到公寓，她和胡悅說起林扉的事，眼睛亮晶晶的，“你說，我要不要告訴他我哪天有空？”

　　胡悅道，“不妥不妥，哪有你上趕著給他說啊，他要是真想約你，會主動給你發(fā)消息的，你就等著吧。”

　　夏衍聽了。

　　但這一等就等到了抵近年關(guān)，夏衍迷迷糊糊的覺得，那天林扉可能是在說客氣話，自己倒像是個傻子一樣。

　　可還沒等她安慰好自己，微信就來了消息。

　　那個從未有過消息標識的頭像，這一次終于有了動靜。

　　林扉：上次說了一起吃頓飯，有時間嗎？

　　夏衍哪敢沒時間啊，這一次沒了時間，估計以后就再也沒時間了，她連忙回復(fù)：
　　有的。

　　林扉幾乎是秒回：可以的話就今天中午？

　　當然可以！夏衍一邊給林扉回話，一邊狂戳學長的微信請假，學長那邊先是回了她六個點，但第二個回復(fù)也還是同意了她的請假。

　　夏衍眼睛一亮，再去看手機。

　　林扉：林間道這邊有家餐館味道不錯，但有些遠，我給你打輛車。

　　夏衍本來已經(jīng)點進打車軟件里了，看見這句話心口泛起了綿密的酸楚，那種一下子就能哭出來的感覺。雖然知道有可能是自己自作多情，但那種被人好好關(guān)心的感覺實在讓人上癮。夏衍抿著唇笑了笑，“那就謝謝啦�！�

　　林扉：不客氣，等你過來。

　　夏衍拎著自己的小包包往外走，正好碰見了學長，他看了一眼滿眼含笑的夏衍，“你們約的哪？我正好要出去，可以送你過去�！�

　　心里現(xiàn)在甜蜜蜜的夏衍急匆匆的往外走，對著他揮了揮手，“不用了老板，已經(jīng)找好車了�！�

　　那家店或許是真的很好吃，夏衍到的時候外面排起了長隊在等，她以為林扉還沒到，正打算問他的時候，肩膀被拍了拍。

　　林扉站在她身后，微微笑了一下，“剛好，我要是再不點菜，服務(wù)員就要把趕出去了。”

　　夏衍道：“抱歉啊，是我太遲了�！�

　　“是我訂在這的，該說抱歉的人是我才對，”說著，林扉遞給她一杯奶茶，“等菜還要一段時間，你先墊著�！�

　　這個時間點，夏衍也是真的餓了，要是換作平時，她早就已經(jīng)吃完然后想著午睡的時候要做什么夢了。林扉簡直體貼的不像話，夏衍小口小口的喝著奶茶想到。

　　落座之后點了菜，林扉思忖著開了口，“夏衍，”他頓了一下，“你平時除了公司的工作，會接一些其他的單子嗎？”

　　夏衍不知道他問這個是要做什么，“會呀，平常會在微博上接一些約稿，嗯……賺一點零花錢嘛。”

　　林扉笑道：“那我的約稿你可以接嗎？”

　　夏衍不明白這有什么可以不可以的，她點了點頭，“可以啊，你要什么樣的？”

　　說話間，菜已經(jīng)一道一道的上來了，林扉示意她先吃飯，“一會兒我們再詳細談一談。”

　　這家店確實很好吃，夏衍如是想到，怪不得林扉要約在這里。但菜色其實和平常店里的沒什么區(qū)別，可就是有一些別的滋味，夏衍叼著筷子尖想著，不會是因為和自己一起吃飯的人是林扉，所以她才會覺得這頓飯格外好吃吧。

　　午飯吃的很愉快，倆人轉(zhuǎn)戰(zhàn)咖啡館。林扉從隨身攜帶的背包里拿出一個平板，解鎖之后劃拉幾下遞給夏衍，“你先看看�！�

　　夏衍以為是一些要求，但真的看見的時候，也不免瞪大了眼睛，“這……”這其實已經(jīng)是一幅完成度很高的畫了。

　　林扉不以為意，笑了一下，“閑暇的時候自己學的，比不上你專業(yè)。”

　　畫里是一片火紅的楓樹林，除了飄落的葉片和一些明暗陰影不太恰當以外，這幅畫也沒有任何問題。夏衍一愣，隨后道：“如果你和我一樣，從小開始學的話，現(xiàn)在肯定比我厲害。”

　　“所以，你是想？”

　　林扉道：“家里有長輩過生日，我想了想，往些年什么都送了，今年送些不一樣的，喜歡楓樹，那就送一幅吧�！�

　　“是想我在這個基礎(chǔ)上幫你改一改？”

　　林扉搖頭，“我能畫到這個程度已經(jīng)是極限了，套著模板而已，想請你幫我畫成一幅油畫，”他頓了一下，“如果可以的話，能幫忙裱起來嗎？”

　　夏衍很難拒絕林扉，而且從另一個方面考慮，自己也賺了不少，兩人討論了一下后續(xù)的問題就分別了。林扉面上不顯，但從一些細微的動作看來，是有些焦急的，應(yīng)該還是有事要辦。夏衍在他走后又在咖啡館里坐了一會兒，喝完了那杯苦兮兮的水，感覺好像和林扉還是沒能拉近什么距離，反而多了一層甲乙方的隔閡。

　　回到公寓后把這事給胡悅說了，后者擰著眉一臉不解，“他這完全就是在和你談生意吧，頂多帶點老同學的情誼，”胡悅圍著夏衍轉(zhuǎn)了一圈，“你這就差把喜歡他寫在臉上了，他真看不出來？”說罷又反駁了自己，“反正我不信�！�

　　夏衍蔫了，“我也不知道，你說，他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有女朋友了，他就該對你退避三舍，給你講清楚，不然他不就是純純渣男嗎?”

　　夏衍下意識反駁，“他不是這樣的人�！�

　　胡悅?cè)套]翻白眼，“這就袒護上了，你還真是……”她搖了搖頭，恨鐵不成鋼的剜了她一眼，“那就試探試探吧，這總能接受吧？”

　　雖然如此，夏衍還是猶豫了很久，其實是她找不到什么理由去試探，也覺得自己的身份處于一個尷尬的位置。要是林扉其實看出來自己喜歡他，但出于對她臉面的照顧才沒有戳破，真這樣的話，夏衍這輩子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再去面對他了。

　　03
　　試探的事情最后還是沒被提上日程——因為要過年了。往年過年的時候，夏衍會在微博上抽幾個粉絲送賀年圖，這大概是大學就養(yǎng)成的習慣，一個人在外地打拼，除了身邊的朋友，網(wǎng)絡(luò)上那些給予她善意和安慰的網(wǎng)友粉絲是最大的快樂來源。今年也一樣，但因為接下了林扉的那一單，時間緊促，她也就忘記了試探這一回事。

　　趕在大年三十之前畫完了最后一張稿子，夏衍從自己房間走出去，伸著懶腰活動坐久了的筋骨。公寓里只有她一個人了，胡悅回家過年去了，看著空闊的房間，夏衍想了想，還是把電話撥了出去，但盲音響了很久也無人接聽。

　　夏衍站在陽臺邊上看著手中的手機，安慰自己道，也許只是太忙了，沒空接自己的電話。但每年都是這樣的安慰，她再也不能如無其事的覺得事實真就這樣了。沒空接自己的電話，因為有了其他人要陪伴。正失落著，手機一震，她連忙拿起來一看，是工作群的消息。

　　老板：讓我看看哪些小可憐沒回家過年？

　　下面零零散散的接了幾個1，夏衍猶豫了一會兒，也跟著在下面接了一個1。

　　老板：行，我也沒回家，明天大家約著一起玩吧，去爬山？

　　群里熱鬧起來了，先是大家伙齊齊道了新年快樂，恭喜發(fā)財，又是老板發(fā)了幾個紅包，于是又接了一串的老板大氣和謝謝老板。夏衍看了一會兒覺得無趣，就退出了群聊，點開置頂?shù)哪莻�聊天框，和林扉上一次的對話還停留在三天前的詢問進度。

　　夏衍是畫完林扉那幅才開始趕微博上的稿子，那幅熱烈如火的油畫被認認真真的裱了起來，裝在了禮盒里，放在衣柜上面。

　　看著聊天框，夏衍猶豫著發(fā)了一個新年快樂過去，沒過一秒又覺得不好，想要撤回，但對面的人已然給了回復(fù)。

　　林扉：新年快樂。

　　不回復(fù)還好，他一回復(fù)，夏衍更不知道要說些什么了，正打算當作沒看見時，那邊又跟著來了一條消息。

　　林扉：你還在北城？

　　夏衍一愣，“你怎么知道？”

　　林扉：看見你微博了，定位還在北城。

　　林扉：沒回家嗎？

　　回家這個詞夏衍已經(jīng)很久沒用了。一些往事也不想再拿到明面上來說，難免會勾起自己的傷心回憶，于是夏衍只是回復(fù)了一個嗯。

　　興許是看出夏衍的敷衍，林扉也沒再發(fā)消息過來。夏衍等了一會兒，見沒什么響應(yīng)，就退出了。再一看工作
　　群里消息已經(jīng)99+了，反正無聊，夏衍看起了前面的聊天，大概就是在討論他們這些無家可歸的小可憐們明天到底去干什么。說什么的人都有，大家跟吵架似的在里面一輪又一輪。最后拍板的還是老板。

　　老板：爬山吧，費用我全報銷，愛來不來。

　　夏衍有點心動，她其實不愛運動，但卻想看看山間的景色，猶豫再三，她回復(fù)了。

　　夏衍：我要去我要去！

　　老板在下面回了她一個點贊的表情包，夏衍窩在沙發(fā)上笑了兩聲。

　　后面接著說要去的人多了起來，大概有十幾個，老板罵他們貪圖報銷費。

　　第二天天氣不算好，按著導(dǎo)航地址到達目的地的時候，已經(jīng)有好幾個同事在了，老板背著包在邊上看他們聊天，看見夏衍的時候朝她招了招手。目光繞著她看了一圈，問道：“你空著手來的？”

　　夏衍一愣，“爬山嘛，帶多了走不動�！�

　　老板哭笑不得，“那連水也不帶？半路渴了怎么辦?”

　　“這不是沖著老板的報銷費來的嗎？”

　　老板無奈，從自己的包里拿出一瓶水遞給她，“拿著吧，沒帶保溫杯，將就將就�！�

　　夏衍受寵若驚，“哪能還勞煩您給我?guī)�保溫杯啊。”她看了看周圍，“說起來，到這的時候就有些后悔了，是什么讓我們這些常年坐辦公室的產(chǎn)生了爬山的念頭�！�

　　“哼，就算你們這次不來，下次團建，遲早會來。”老板挑了挑眉，“總歸是要鍛煉一下�！�

　　等人來齊了，一行人就慢悠悠的往山頂走。一開始大家還鬧哄哄的，一邊走一邊說自己曾經(jīng)遇見的奇葩甲方。夏衍也跟著吐槽了幾句，后面就被山間的景色吸引了。

　　山間的霧氣足，繞著枯葉和光禿禿的樹枝，竟然有一種凄敗暗淡的美感。夏衍看著看著就開始不自覺的在腦海里構(gòu)圖了。等回過神的時候，已經(jīng)脫離了大部隊，一個人走在了前面。站在原地默默嘲笑了一下久坐辦公室的眾人的體力太弱之后，她往周圍看了看。前面正好有一個供游客歇息的小平臺，夏衍便打算在那里等大部隊。

　　往小平臺走去的時候，幾滴雨水落在她的頭頂。夏衍一愣，想著，不會那么慘吧，居然還下雨。

　　小平臺有擋板，夏衍急匆匆的走過去的時候，下面站了不少人了。雨勢漸漸的大了起來。夏衍默默祈禱，希望這雨不要下太久。

　　“夏衍？”

　　聽見這熟悉的聲音，夏衍猛地扭頭看去。林扉和她隔了幾個人，手里舉著相機朝她揮手。林扉小心翼翼的從那幾個人身邊擠過，走到夏衍身邊，笑道，“怎么有人大年初一來爬山啊�！�

　　夏衍看著他，也笑了笑，“怎么有人吐槽自己啊�！鳖D了頓，“原來你也還在北城啊。”

　　林扉點點頭，“這邊有點事，打算過幾天再回去。怎么來爬山了？”

　　“我們老板憐惜我們這些無家可歸的人，特地帶我們出來感受溫暖�！闭f罷嘆了一口氣，“誰知道我不僅走散了，還連把傘都沒帶，只能在這里受冷。你呢，怎么也在這？”

　　林扉舉起手中的相機晃了晃，“想著冬天人少，來拍點照片，采風�！�

　　“采風？”夏衍道，“一直忘記問了，你現(xiàn)在是做什么工作的呀？”

　　林扉聞言愣了一下，“是我沒說過，”他頓了一下，“現(xiàn)在在從事文藝創(chuàng)作方面的工作，具體來說可能就是編劇一類�！�

　　夏衍眼睛瞪大了一點，“我一直以為，你會去學一些金融什么的，沒想到居然是……”

　　“興趣使然。”

　　對于這個說法夏衍無法不認可，她點點頭，“老師說的沒錯，興趣果然是最好的老師。”

　　“半道出家而已，不算什么�！�

　　“哪有這樣說自己的，”夏衍道，“從業(yè)到現(xiàn)在，有什么代表作嗎？”

　　林扉想了想，說了幾個作品名稱。夏衍越聽越驚喜，有兩三部是她熬夜追過的劇。“這都只是‘不算什么’的話，其他人都沒有生存空間了，大佬你還是低調(diào)了點�！�

　　林扉悶聲笑了起來。在兩人說話期間，雨勢又大了點，林扉護著自己的寶貝相機，“要不是怕我這相機被淋，我就自己沖出去了�！彼^看著夏衍，“你的同事沒聯(lián)系你嗎？”

　　其實手機已經(jīng)在手中震了好幾下了，夏衍只當沒感覺，好不容易和林扉有見面的機會，她不想被什么人打擾。于是搖了搖頭，“沒有，可能是人多又雜，沒注意到吧�！�

　　林扉點點頭。

　　話題聊完了，兩人間的氣氛有些尷尬。夏衍不知道說些什么來緩解這樣的尷尬，思緒飄遠越想越多，林扉到底看出來她喜歡他沒有，為什么這么巧合的在這里碰見他，他們倆人之間有可能嗎。想到最后臉都有些發(fā)燙。

　　夏衍猶豫著要不要開口打破這尷尬的氣氛的時候，人群中有很喊了一聲“林扉”。夏衍霎時愣在了原地，她不敢朝著聲音來源看去，內(nèi)心隱隱約約意識到了什么--那是一個女生的聲音，清脆好聽。

　　身旁低頭擺弄相機的人有些驚訝的抬起頭，向四周張望了一下，隨即朝著一個女孩笑了起來，喊道，“渺渺，這里�！�

　　那位叫渺渺的女孩很快走到他們兩人中間，她朝林扉抱怨，“都說了今天可能有雨，讓你帶一把傘，怎么總是不記得。”

　　林扉溫柔的笑著，“這不是天氣預(yù)報總是不準確，我怕帶上了又是一個累贅�！�

　　夏衍也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是一個什么樣的狀態(tài)和表情，只是依稀聽見林扉在向渺渺介紹她，一個很久沒見的高中老同學。夏衍努力的控制自己的表情，扭頭看著渺渺，盡力的克制自己的聲音不要顫抖，“你好呀，我是夏衍�！�

　　渺渺和她一個年紀，剪著及肩的短發(fā)，眼睛圓圓的，亮晶晶的，看起來就知道是一個性格活潑的女生，她把手中的傘塞進林扉懷里，朝夏衍伸出手，“你好呀，我是向渺渺，很高興見到你。”

　　見夏衍表情有些疑惑，她彎著眼睛解釋道，“之前林扉和我提起過你，說你畫畫畫的特別厲害，還給我看了你的微博。”她抿著唇笑得不好意思，“其實我也是你的粉絲，珊瑚礁太太，可以給我一個簽名嗎？”

　　林扉在一旁補充，“渺渺基本上一周給我安利你一次，發(fā)現(xiàn)我其實認識你之后，就急著讓我?guī)娔恪！?br>
　　這樣的發(fā)展是夏衍沒有預(yù)料到的，她無措的看這向渺渺，女生依舊有些不好意思，羞澀的笑著。夏衍也笑了一下，“過獎了，只是沒帶紙筆在身上……”

　　向渺渺肉眼可見的失落了，夏衍又道，“到時候連通林扉約的稿，一起寄給你們吧。”

　　向渺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對哦，我怎么沒想到這個呢。外公就喜歡紅彤彤的，那么大一幅油畫，要畫很久吧�！�

　　想要確認的事情已經(jīng)確認到了，夏衍覺得自己馬上要哭出來了，她伸手暗暗在自己腿上掐了一把，裝作漫不經(jīng)心的回復(fù)，“還好，給錢就是金主爸爸�！�

　　被這個玩笑逗笑了，向渺渺往后靠了靠，倚在林扉身上。林扉按住她的肩膀把她往前推了推，得到向渺渺疑惑的眼神之后解釋道，“我們這三個人，你只帶了兩把傘�！彼噶酥改沁吘墼谝黄鸬娜巳�，“那邊有買傘的，我去再買一把。”

　　“你們不打一把嗎？”

　　向渺渺回復(fù)她，“平常會啦，但是今天他帶了相機，怕相機被淋到，”說罷白了林扉一眼，“狗男人，我還沒相機重要�！�

　　林扉好笑的拍了拍她的腦袋，把相機摘下來掛在她脖子上，“凈瞎說�！�

　　夏衍攔了他一把，“我自己去買就行了，不用勞煩你�！�

　　向渺渺攔住了夏衍，“你讓他去吧，那邊擠了那么多人，他一個大男人怕什么�！�

　　女朋友都放話了，林扉只是笑了笑就撐著傘過去了。

　　夏衍站在擋板下看著林扉的背影，心中感受五味雜陳，“我說呢，他那么體貼紳士，原來是因為有經(jīng)驗了�！�

　　向渺渺原本也在看林扉，聞言回頭看夏衍，搖了搖頭，“不是哦。”

　　“嗯？”

　　“比起說是因為我他才紳士體貼的話，還不如說他本來就是這樣的，”見夏衍表情茫然，向渺渺笑著解釋道，“林叔叔和徐阿姨就是這樣的，都是很溫柔的人，所以就算林扉看起來不好接近，其實也是一個很溫柔的人，從小就是這樣的�！�

　　“你們，很小就認識?”

　　向渺渺點頭，“是一個小區(qū)的。”

　　夏衍覺得自己頭暈，眼前的事物都是霧蒙蒙的一片，只有心底有一個聲音在說著，原來是青梅竹馬；原來，一切是她自己想多了。

　　林扉很快就買傘回來了，夏衍接過傘，道：“我就不給你錢了，就當是抵消到時候的運費吧�！�

　　沒想到她會這樣說，林扉有些驚訝，但也沒說什么，點了點頭。

　　人群外又有人在喊誰的名字了，夏衍仔細聽了聽，是在喊自己。她最后一次看向林扉，笑了一下，“我剛剛
　　給我領(lǐng)導(dǎo)發(fā)了消息，應(yīng)該是他來找我了，就先走了。祝你們幸福，結(jié)婚的時候記得給我發(fā)請柬哦。”

　　向渺渺連連點頭。

　　夏衍撐開傘走到擋板外，“新年快樂，再見�！闭f完就轉(zhuǎn)身朝老板走去。

　　04
　　最后是老板把夏衍送回家的。

　　外面的雨一直沒有停，到了晚上，霧蒙蒙的一片，看著就讓人難以快樂起來。夏衍在客廳的沙發(fā)上坐了很久，直到自己脊背僵硬的有些痛了，她才堪堪回過神來。

　　她長吁了一口氣，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房間里放了一幅很大的畫，是答應(yīng)林扉的油畫，已經(jīng)包裝好了，就差送到他手里。

　　夏衍覺得自己很難過，難過到有些麻木了。她走到那幅藏了七年的速寫畫前，畫上男孩的面容還帶著些許稚氣。夏衍取下速寫，從畫的背后摸出一張邊緣泛黃的照片。照片里有兩個人，女孩帶著些驚訝的看著鏡頭，旁邊是一個亂入的男孩，他目光落在照片沒有找到的遠處，手里拿著瓶水正在往前走。

　　看著這張稱不上合照的合照，夏衍只是眨了眨眼睛，淚水就落了下來。她喜歡了七年的男生，原來在她喜歡上的那一刻，就是沒有機會的。

　　夏衍坐在床上默默的哭了一會兒，哭完以后又有些茫然，心里好像一瞬間空了一大塊。她看著自己手中的速寫和老照片，沉默了很久之后從床底下拉出一個箱子。打開箱子之后，把照片和速寫放在另一張被撕碎的合照上，然后像是當年搬家的時候一眼，鎖上了那個小箱子。

　　消沉了兩天之后，夏衍接到了胡悅的電話。好友在電話那頭氣得像是要從屏幕里爬出來，像是要順著網(wǎng)線來掐死她，“我就說！我就說！我就說他是個渣男吧，有女朋友還和別的女生搞曖昧！你就該當著他女朋友的面揭穿這個虛偽的男人！……”

　　夏衍聽著想給林扉辯解，但她忍住了。仔細想想，就像是當初認識林扉那時一樣，他的態(tài)度始終是不冷不熱，保持著一個疏離但又不會讓人太過于不舒服的距離。就像是她請了他一杯奶茶，他就要補給自己一頓飯。始終不會有著人情。

　　那邊胡悅還在怒罵渣男，這邊夏衍覺得有些事情好像不太重要了，她心里依舊空了一塊，但是自愈能力強到已經(jīng)結(jié)痂了。

　　今天是一個難得的好天氣，夏衍把花草搬出房間放在了陽臺上，她趴在欄桿上聽著胡悅放出來會被和諧的話語，不禁笑了起來。

　　胡悅在那一頭問她在笑什么。

　　夏衍說她也不知道，但是--

　　他有了他的幸福，我也要去找我的浪漫了。

　　END

　　后記1
　　向渺渺和林扉回去的時候吐槽，“明明能等到雨停自己下來，卻非要我上來給你送傘，”她斜了林扉一眼，“你真是個壞東西�！�

　　林扉不語，只是伸手輕輕的拍了拍向渺渺的腦袋。

　　后記2
　　一個多星期之后。

　　夏衍看著出現(xiàn)在樓下的學長有些驚訝。

　　學長說是胡悅委托他來給夏衍過生日的。

　　夏衍道：“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過生日了�！毙r候是沒人給她過，后來是覺得這個日子也沒什么重要的，過了這個日期，她還是和以前一個樣。

　　但學長大晚上的帶著一塊小蛋糕來找她確實很難不動容，于是兩人在樓下過了一個簡短的生日。

　　走的時候?qū)W長猶豫了半天和夏衍說了自己早就知道林扉有女朋友，在某個酒會看見過他攜女伴出場。

　　夏衍那點難過都要消散了，“怎么不早給我說啊�！�

　　學長沉默了一會兒，“有些事情總是要自己看見了才會覺得釋然�！�

　　夏衍也沉默了會兒，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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