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歸
　　屋外，是響徹云霄的喧囂，有人點鞭炮，放煙花，有人行酒令，吃清酒。

　　屋內(nèi)，檀香裊裊燃著。四下一片寂靜。

　　簌簌梅花隨風(fēng)落下，雪蓋住了梅花，梅花又蓋住了雪……

　　今夜，本是除夕的。

　　她斜倚窗邊，獨坐，一身水紅的冬襖襯的她的肌膚更加膚如凝脂，唇色似梅花，明艷動人。

　　她只這么坐著，一身風(fēng)姿竟似比院里的幾樹梅花更甚。

　　她眨著孩童般澄澈的眼睛，問婢子，“將軍可曾回來過？”

　　“否�！辨咀哟�。

　　“何時歸來呀？”她又問。

　　婢子鼻頭一酸，哽咽道：“小姐，將軍怕是……不回來了……”

　　“怎會？！”她嗔怒，皺起秀氣的眉頭，輕聲責(zé)斥婢子到街上買些蠟燭來。

　　婢子走出門去，竟是一面走，一面掏出手絹拭淚。

　　……

　　前些個日子，她就不時輕聲詢問身旁的婢子，道：“將軍可曾回來過？”

　　“不曾。”婢子答。

　　爐火正旺，火紅火紅，像會灼熱人的心頭一般。婢子起身，作勢又要去添些新炭來。

　　她纖弱的手卻又緊緊攥住婢子的衣角，問道：“將軍可曾回來過？”

　　婢子急急垂下頭去，避開她執(zhí)著企盼的眼，答著：“快了，快了……”

　　她便欣喜的笑了，收回了手，嘴里呢喃：“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稍刻，她卻又呆怔的望著火爐，不知正思量些什么。

　　……

　　她不時望向門口，卻總不見婢子歸來。

　　她起身，披上大紅的絨棉披風(fēng)，撐了把油紙傘，走到院落里的梅樹下，抬頭望著開得正艷的梅花出神。

　　將軍何許人也？

　　將軍，乃是天子心中精忠報國的臣子，乃是百姓心中縱橫疆場、保家衛(wèi)國的大英雄，乃是她，一人的夫君。

　　哎呀，將軍征戰(zhàn)幾多時，何時歸來呀？

　　不知她站了多久，雪花開始紛紛揚揚漫天，梅花又自吹落，她丟掉油紙傘，任由梅花落在她的眉梢，她的眼睛，她的紅唇……

　　婢子歸來，正見她站在那里，嚇壞了，連忙將她攙進屋里。

　　她道：“你將蠟燭給我罷……”

　　她擦燃了火柴，一根接一根的點著蠟燭，最后，竟點了滿屋的蠟燭，亮如白晝。

　　她滿心欣喜，對婢子說，“將軍可該回來了……”

　　婢子垂頭不言，慢慢退了出去，滿臉的淚痕。

　　忽地，她奔出門來，滿臉的欣喜，腳步歡快，竟就這樣闖進風(fēng)雪里去。

　　婢子大驚，慌忙跟上。瞧見，她站在朱紅色的大門前，又是焦急，又是欣喜，來回踱著步，雙眼那樣期盼的看著前方……

　　她呢喃，“將軍該回來了，將軍本該回來了，快了……快了……”

　　婢子捂住嘴，熱淚如泉涌，卻不敢出聲，叫她瞧見了，便要傷心的。

　　……

　　斜陽獨倚西樓，遙山恰對簾鉤;

　　把可憐嘆！

　　怎地、將軍不見？

　　莫非要待那芙蓉把冰融，魚兒把路走？！

　　何處相逢？！

　　君不見，

　　一朝風(fēng)吹三千墨發(fā)，

　　一朝雪落二兩銀花？！

　　綠波依舊，

　　人面不知何處去，

　　滿腔濃情，化作空！

　　婢子擦凈了淚水，上前，將她攙回屋里。

　　小姐，莫要等了！

　　小姐，將軍……

　　回不來啦……

　　除夕夜里，屋外，是響徹云霄的喧囂，有人點鞭炮，放煙花，有人行酒令，吃清酒。

　　屋內(nèi)，檀香裊裊燃著。四下一片寂靜。

　　簌簌梅花隨風(fēng)落下，雪蓋住了梅花，梅花又蓋住了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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