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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活下去,沒有理由。
我叫丁孑,二十七歲,男,普通人。
這個星期,我學會了抽煙,因為我的好友死了,唯一的好友。
是車禍,在四環(huán)路上,被車撞死。
但在我得知好友死亡之前,我先收到了一封信,什么年代了,還有人寫信,那是從我家門縫里塞進來的,我以為是小廣告,可沒想到是好友遺書。
他說他要自殺。
我不相信,他是最樂觀的,也因此我才和他做朋友。
為什么
我要去問個答案。
我站在好友遺體前,他的臉已經(jīng)讓我不能看出是他,我匆匆蓋上白布。
我忘記了要問他。
——
我根本不會抽煙,煙的味道很嗆很苦,第一次,我連煙都點不著,搜了教程,說要邊吸邊點。
抽完一支,比我想象的要快,卻沒我想象的舒服。
我又搜了教程,說我是假抽煙,真抽煙是要過肺的。
我不懂什么是過肺,還是搜了教程學,看不太懂,自己摸索,我也不知道有沒有真抽上煙,只是覺得嘴里越發(fā)苦的我想吐口水。
抽煙滋味不好受,煙味也散不出去,我家里,很臭,臭的讓我頭暈。
我得去洗個澡,把味道去了。
花灑從頭淋到腳,我仰起頭,水狠狠的嗆到了鼻子里,我很難受,揪著鼻子努力往外出氣,又用被水淋濕的紙巾捂著鼻子狂吹,很煩,紙的質(zhì)量差的要死,鼻涕全粘在了我手上,真是罪受,我去洗手臺前沖了沖手,回浴室,裹了浴巾沒再洗。
我回了臥室,四周昏暗,我把臉埋著,呼吸困難,我較勁的不肯抬起頭來。
我快要窒息了,我要呼吸!
翌日
好友的葬禮辦的倉促,我沒去給他送花,只是把花放進了我西裝左上邊的口袋里。
葬禮前,我受好友母親邀請,需要說一段悼詞,我不好推脫,答應(yīng)下來。
但其實我根本沒準備。
到環(huán)節(jié)了,我有模有樣的拉了拉衣領(lǐng),登上受人矚目的“舞臺”,我打開一張白紙,假模假樣。
那是一段即興的悼詞,我說的卡殼,我尷尬的望望天又望望地,臺下的人為我鼓掌,好友的母親早已聽到淚流滿面。
葬禮外
我早早就要開車走,但路還是堵了,我退不出來,我等了等,聽見有人在我車子后面吵架,兩個司機占著各自的理吵得兇,我從反光鏡里盯著看了會,見兩人要動手架勢,我擔心他們把我車子給剮蹭到。
我正要跳下車去叫他們要吵換個地方吵,就注意到司機其中一人是撞死好友的肇事司機。
我沒了要下車去的沖動,只是等到好友葬禮結(jié)束,四周無人時,我把那封遺書燒還給了好友。
到了夜晚,我回了家。
后面的幾天里,我惡夢不斷,我晚上睡不好,白天又沒精神,就連吃飯的胃口也大不如從前,我想可能,我需要來一場旅行。
我自駕游去了我期待已久的云城,聽說那里山美水美,生活節(jié)奏慢,而且現(xiàn)在是淡季,人不算多。
云城
我入住了一家提前在微信上預(yù)定好的酒店。
我沒有任何旅行的計劃,只是一覺睡到了傍晚。
等我醒來,肚子咕咕叫,我沒有餓的感覺,但我站起時身體有些晃。
我需要吃飯。
酒店對面就是當?shù)刈畲蟮纳坛,我挑了一家平時經(jīng)常吃的連鎖店。
進門,選了一個角落。
我吃飯時,拿起手機玩,找不到可以打發(fā)時間的軟件。
我便打開了微信,找到云城公眾號,瀏覽。
指尖的滑動停止,我看到一個有意思的。
是一個關(guān)于寫作的作品展,幾天前是投稿篩選,投稿主題,內(nèi)容,形式不限,可以是一句話,一段文字,一篇文章,甚至可以是標點的組合,如今已經(jīng)篩選出結(jié)果,并且從今天算起,未來的一個星期,是這些作品的一個線下展示環(huán)節(jié),而最吸引我的,是作品的展示方法全權(quán)由創(chuàng)作者決定,可以裱在畫框里,可以做成傳單發(fā)給參觀者,可以刻在瓷器,掛牌,甚至地磚,天花板上……
我點動手機屏幕,打開導(dǎo)航,看到展館地址離我入住酒店不遠,也就二十分種左右的路程。
我想去,不僅是因為被吸引,還因為我年少時也曾在寫作上榮耀過。那時的我走在路上,會有人叫我作家,“作家,作家……”
哈哈哈……一時回憶起,我笑得捧腹,別人看我奇怪,卻也跟著笑,可我笑著笑著流了淚,別人笑著笑著,就都散了場。
第二天,我起了個大早,實在睡不著。
我上車時,關(guān)門倉促,車開出去了,我才發(fā)現(xiàn)耳機掉了一只,回頭就再也找不到。
到了展館,展出的作品各有千秋,我走路式的參觀,停下腳步的只有其中一個。
我先是看到四環(huán)路的署名,抬起頭,看到他的內(nèi)容——人生的一切都是早已注定,與命運抗爭的結(jié)局只有自殺。
我看到這句話標點符號的結(jié)束,我沒再動過腳步,我久久的望著,浪費掉我今天在展館里剩下的所有時間。
我沒能想懂一個問題,好友的死亡是命中注定還是與命運抗爭的結(jié)局。
我找到了志愿者,我指著那被裱在畫框里的作品質(zhì)問她們:“你們怎么可以允許那樣的作品被展出!”
志愿者估計見我像是難纏的人,叫來了負責人。
我面對負責人,我被認出,負責人還是親切的叫我“作家”。
我低下了頭。
負責人解釋的話,我全程沒有認同過一句,我想我在他身上是不會找到答案的。
“能讓我見見這個作品的創(chuàng)作者嗎?”
“抱歉,作家,這位創(chuàng)作者只留了筆名!
我想再去爭執(zhí)什么,但看到四周的人對我的存在感覺到,是無禮的打擾。
我離開了,沒打車回酒店,散步走回去。
路途中,我經(jīng)過跨江大橋,我有一習慣,喜歡在昏黃時,看太陽落下去。
我靠著橋的一邊走,想找個最佳觀景點。
我不知道為什么我找不到,我來來回回繞了幾轉(zhuǎn),覺得每處都好,又覺得每處都只是那樣。
我把視線一轉(zhuǎn),想或許,我要找的答案在跨江大橋的另一邊。
橋的另一邊,我的對面,我此時的位置,正對著一個女孩。
我們之間車輛川流,我卻奔跑,因為我確定那女孩將要自殺。
我把她從橋上的欄桿拽了回來,她看我眼里沒有驚恐,她很平淡,平淡的眼神,平淡的表情,平淡的呼吸……
我一直覺得我該說什么,其實早就在我周圍的人開始不斷離開的時候就該說些什么。
但我能說什么,什么才合適,什么才恰當,什么才有希望。
我看著女孩,半響……只是四個字!罢埢钕氯。”
我以為那是我和女孩最后一次見面。
但第二天,我又和她見面,在展館,在那副作品前。
我想她是受到了這幅文字的茶毒的受害者,卻沒想到她就是創(chuàng)作者——四環(huán)路。
我把她請到了展館外,一遍遍問她為什么,為什么要寫下這樣的文字?為什么不擔心有人看到她的文字會有不好的想法?為什么要傳遞這樣的能量?為什么……她昨天要自殺。
而到最后,女孩只是平淡的說出四個字“沒有理由”。
“那你為什么要叫四環(huán)路?”我想這個問題總該有答案,可,也沒有。
后來,我和她的第三次見面,她還是要自殺,在跨江大橋上。
“你連死都不怕,為什么還怕活著?在你身上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你經(jīng)歷了什么?你能告訴我嗎?我想幫你!
我想讓她對我打開心扉,我覺得如果能把痛苦說出來,或許就能活下去了。
可女孩說:“我很幸福!闭f完,她還流下了幸福的眼淚。
不理解。
我不理解。
我們最后一次分別后,次日的早晨,我看到新聞,女孩還是自殺了。
這天,我又去了展館,卻沒看到女孩的作品,只有一個畫框取下時,對墻壁的一個刮痕。
我通過志愿者找到負責人,問他緣由。
負責人說,是創(chuàng)作者要求把他的作品撤走。
“為什么?”我問。
“創(chuàng)作者說,人還是應(yīng)該要活下去!
我沉默。
“作家,現(xiàn)在這里空了位置,我想你可以留下點什么。”負責人是想讓我也留下一些文字。
我留下了:
請活下去
沒有理由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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