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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幸福不屬于富人、不屬于窮人、不屬于特定的人群,屬于懂得知足的人。也許一開始能讓你感到快樂的東西就在你的身邊,不妨把腳步放慢一些,看看身邊的人。
內(nèi)容標簽: 年代文 成長 時代新風 現(xiàn)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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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敘述文短篇

一句話簡介:每段竹節(jié)都留有生長空隙

立意:知足常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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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類型: 原創(chuàng)-無CP-近代現(xiàn)代-輕小說
  • 作品視角: 女主
  • 所屬系列: 無從屬系列
  • 文章進度:完結
  • 全文字數(shù):10606字
  • 版權轉(zhuǎn)化: 尚未出版(聯(lián)系出版
  • 簽約狀態(tài): 未簽約
  • 作品榮譽: 尚無任何作品簡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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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的日記

作者:名字很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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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足


      幸福不屬于富人、不屬于窮人、不屬于特定的人群,屬于懂得知足的人。也許一開始能讓你感到快樂的東西就在你的身邊,不妨把腳步放慢一些,看看身邊的人。
      我出生在九零年代的一個偏遠小村子,那時候的左鄰右舍之間人情味還是很濃厚的,但隨著日復一日的相處矛盾也會日益增多。
      不過我很幸運,有一個幸福的原生家庭,盡管那時的經(jīng)濟條件算不上好,但吃飽穿暖足夠了。
      我的父母都是普通的農(nóng)民工,文化水平不高,在父母的那個年代能讀上書那已經(jīng)是生活的相當滋潤,只有富裕的家庭才能供得起大學。
      我的父親在家中排行第六,那時的窮人們幾乎都心照不宣的以生孩子為榮,認為能生孩子也是一種本事,父母輩在自己孩子身上寄予了厚望,盼著他們光宗耀祖,始終以為總有一個會在其中脫穎而出。
      然后帶著那份期望發(fā)揚光大,父親雖上過學,但只讀完了小學,那句“我就是砸鍋賣鐵也要供你上到大學”,爺爺也對我的父親說過,只是最后這句擲地有聲的承諾和心理安慰不敵命運與家里的無能為力。
      父親總是會時不時感慨讀書的日子,他會岔開腿坐著,手指夾著剛點好的香煙,在煙霧繚繞中瞇起眼睛,說:“你不知道,我讀書的時候成績很好,我的老師同學都夸我聰明!
      我原以為這只是他的一面之詞,或多或少會有一些夸大其詞的意味,這時坐在一旁的母親非常適時地接上一句徹底打消我胡思亂想的話:“你讀書是好的,腦子也是好的,就是年輕時愛犯渾,認識你的人都擔心你能不能娶上老婆!
      父親聽后會不滿冷哼一聲:“現(xiàn)在不是娶到了一個沒讀完小學的老婆”,然后繼續(xù)抽他的香煙,后來我偷偷向母親打聽才了解到父親的一些有趣的往事。
      我的父親早早地不再上學了,在家浪蕩了幾年我的爺爺托人介紹了一份手藝活,跟著一個泥瓦工學做活,父親一個從未出過遠門的人在十幾歲的年紀遠走他鄉(xiāng)獨自一人走上討生活的路。
      父親從家出發(fā)時肩上背了一個洗的泛白的破舊布袋,穿著一身干凈的衣服脊骨筆直地站在一輛老式摩托車旁邊,向我的奶奶招了招手:“快回去吧,別送了。”
      “路上注意安全,到了記得給家里打個電話!蔽业哪棠萄鄯簻I花,捏著手帕擦眼淚。
      “我走了!
      父親抬腿跨上摩托車后座將奶奶給他裝滿的布袋抱在身前,拍拍開車的叔叔肩膀,開車的大叔回頭對著還在抹眼淚的奶奶擺手:“回去吧!
      一擰油門將摩托車開了出去,排氣管里噴出黑色的廢氣,空氣里留下一股難聞的味道。
      父親看見奶奶仍站在原地望著他,在鏡子里的奶奶變得越來越小,奶奶看著父親清瘦的背影消失在一個拐角處,捏緊了手里被眼淚打濕的手帕。
      那時候出趟門是一件十分費勁的事,要先從村子里坐摩托車到鎮(zhèn)上,再從鎮(zhèn)上坐大巴去市里,最后坐十幾個小時甚至幾十個小時的火車去到另一座城市。
      山高路遠的坎坷路程,父親在這一頭,奶奶在另一頭,相同的是唯有思念在心頭,父親認真跟著泥瓦工師傅學了幾年,據(jù)說那個師傅把他當自己的孩子一樣對待。
      一度想要勸說我的父親留在那里,而我的父親會笑著說:“不了,我媽該想我了。”
      等父親帶著一手嫻熟的手藝回家時,奶奶坐在家門口從早上等到將近傍晚,才等到父親回家。
      奶奶聽見摩托車聲“轟隆隆”由遠及近,她站了起來,父親從摩托車后座下來,天邊的赤橙余暉盡數(shù)落在他的身上。
      父親提起手上的布袋慢慢走向家的方向,走到奶奶面前才停下喊她:“媽,我回來了!
      “哎!”我的奶奶又矮了一截,她在一片赤橙的余暉中看見變黑變瘦變粗糙的小伙子,有些心疼,“瘦了,黑了,長大了!
      有了手藝活就能養(yǎng)活自己,能娶到老婆,不過父親的第一任對象并不是我的母親,在母親的描述中父親的第一任對象是他自己談來的。
      兩人正處于年少輕狂的年紀,除了眼前的感情之外任何長遠的東西沒有作過多的打算,直到談婚論嫁時才被女方的家長打了個措手不及。
      女方的家庭條件明顯要比父親家更優(yōu)越,他們不愿意讓自己的女兒嫁到這種毫無前途的家族里,我的父親對此很看得開,沒有過多糾纏與挽留。
      有了手藝活的父親在村子里依然是大部分人家的青睞對象,尤其是父親的相貌出眾,我有幸看過唯一一張保留完整下來的舊年照片,照片中的父親青澀、輕狂、意氣風發(fā),臉上是數(shù)不盡的傲氣又充滿了活力。
      與之匹配的是一身傲骨與暴脾氣,經(jīng)歷過風霜歲月后才將一身的桀驁打磨掉。
      第二任就是被父親的長相和這種吸引人的氣質(zhì)給收服的,但算不上是對象,他們并沒有在交往,是女人的一廂情愿、一意孤行、一腔愛意。
      說到這個女孩連我的母親都會為之惋惜,搖著頭,說:“可惜了,那個女人對你爸爸真的很好,常常上你奶奶家?guī)兔ψ鲛r(nóng)活,每一次上門手里總會拎點東西,你奶奶可喜歡了,她也沒想到自己身上有你爸爸嫌棄的東西,”
      我問母親:“是什么東西呢?”
      “那個女人有狐臭,你爸爸不喜歡!蔽业哪赣H說。
      是的,有些人確實會忍受不了這種氣味,所以并非難以理解,讓我感到困惑不解的是父親最后娶了一個有輕微狐臭的老婆,我想,也許不是嫌棄,是不喜歡。
      “后來呢?”我問。
      “后來有人看見那個女人坐在回家的路上哭的滿臉淚水,路過的人都以為怎么了,上前問她就只搖搖頭繼續(xù)哭,哭累了就回家去了。”
      之后她再沒來過,多年以后才碰見過,女人找了一個修車的男人嫁了,日子過的也還算美滿,彼此見了面會笑著打招呼聊聊天,好像所有的往事都過去了不值一提。
      我原以為母親是第三任的相親對象,哪知還有一個。
      說到父親的第三個對象時,母親咯咯大笑:“你爸爸去人家家里不情不愿的,提了一個西瓜,坐在那也不說話,人家家里一個小孩調(diào)皮在他小腿上踹了一腳,他多大人了還跟小孩子計較,當時就在小孩臉上扇了一巴掌,那小孩哭著跟家長告狀,這樁婚事就黃了。”
      我也跟著哈哈大笑,沒想到父親還有年輕氣盛、小孩子氣的時候,忍氣吞聲四個字壓根不可能出現(xiàn)在父親的身上,兄弟六個屬他脾氣最臭。
      后來我出生了,父親才有了大人的樣子。
      我出生在一個四四方方的院子里,在圍觀我的身影中唯有爺爺缺席了,我的爺爺去世于一個下午的突發(fā)腦溢血,算是英年早逝,在我母親的講述中,他的孩子們對他的怕要大于愛,又也許兩者不相上下。
      爺爺留下的東西不多,一個老婆、一群孩子、一個院子,這就是全部。
      我從小在這個院子里生活長大,這個院子承載了我整個童年和對奶奶的回憶。
      那時候條件有限,兄弟幾個只能一人分出一個房間,狹小的房間卻要住上一家子人,熱鬧卻填滿了整個院子。
      院子門前有一棵棗樹,棗樹下面是一條下坡路直通到馬路上。
      我上幼兒園后父親和母親會在地里種上一些蕎頭,賣蕎頭的季節(jié)是冬天。
      我的父親會在天還沒亮時起床用新買來的摩托車載著蕎頭到集市上去賣,天亮了我的父親就回來了。
      父親會在我期待的眼神下拉開外套拉鏈從懷里拿出一袋帶有他體溫的大白饅頭,我總是吃的津津有味,有時會是肉包子。
      父親每每都會多買兩份,然后毫不吝嗇的分一些給我的堂姐和堂妹,我仿佛多了兩個親生姐妹,后來我明白不是別的,只是血緣這個東西在作祟。
      賣了蕎頭攢了一些錢后,我的父親給了我一個很大的驚喜,他為我買了一輛小自行車,后面帶兩個輔助輪,我很開心,躍躍欲試的想把它騎出去。
      我的母親會在這時候大聲訓斥我:“只能在院子里騎,不準騎到外面去!
      我很郁悶,雖然有些不服氣和不甘心,但面對母親嚴厲的表情時我還是會乖乖聽從她的命令,直到在一年的大年初一,那天是家人團聚的日子,外出務工的人也早已回到家。
      一大家子人吃完了中午飯,女人們都堆在廚房里頭一邊收拾碗筷一邊聊天,聊孩子、聊丈夫、聊生活。
      男人們則坐在前廳桌前搓麻將,父親嘴角叼著煙雙手忙著摸麻將早已把母親囑咐他留意我的話拋之腦后。
      在院子里騎車讓我感到厭倦、無聊,我望著院子的大門想起母親訓斥我的話,不知是哪里來的勇氣在這一刻我突然一點都不害怕母親的警告,鬼使神差地趁無人注意獨自推車到院外。
      我在棗樹下跨上自行車回頭望了望,一個人也沒有,我慢慢地把車子騎出去。
      騎過一段較平坦的路后是那段通向車輛來往的下坡路,車子的速度越來越快,風聲在我耳邊呼呼的刮過,心臟在胸腔里跳的咚咚響,興奮過后我開始有些害怕想要停下來,可是我忘了我不會剎車。
      直到我的整張臉與地面緊緊相貼,粗糙堅硬的水泥地面蹭破了臉上稚嫩的皮膚,刺痛、灼燒感、頭暈隨之而來,此時的我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好在我意識清醒,四肢還有知覺。
      每次說起這件事我的母親總會問我:“你不覺得痛嗎?一聲都沒哭,我們看見你推著車回家滿臉是血的樣子嚇壞了。”
      幸運的是我沒有連人帶車一起沖上通向鬼門關的馬路,而是連人帶車一起側翻摔下了足有兩三米之高的溝里,正是因為我無知的行為,我為此付出了應受的代價。
      溝里堆放著扎著鐵釘?shù)哪景迨刮译U些毀容,回到家后我的母親嚇得臉都黑了,跑到前廳叫上我的父親火急火燎地騎上摩托車把我送到醫(yī)院,給我縫針的醫(yī)生叮囑我的父母按住我的手腳。
      沒有給我打麻藥,然而在整個過程中我沒有掙扎過一下、掉一滴眼淚、喊一聲疼。
      我想我僅有的勇敢在那天連同父母大驚失色的神情一起封進了我鼻翼上的那道疤里,經(jīng)年累月存在我的生命中,以至于長大后的我變得膽小、懦弱。
      但我并不討厭這樣的自己,我感謝生命賦予給我的一切,這道疤不是難以啟齒的丑聞,而是我勇敢無畏的戰(zhàn)績。
      從醫(yī)院回家后的第二天我才反應過來自己真的受傷了,我看著鏡子里腫得像個發(fā)面饅頭的臉笑了。
      為了養(yǎng)傷我只能吃些清淡的食物,比如喝粥,進食時面部拉扯的動作也給我?guī)硗闯覅s一點都不在意,因為只要我一哭鬧就能吃到美味的手指餅干。
      我是幸福的小孩,在父母第一次吵架之前我一直是這樣想的。
      我記得是在一個酷暑炎熱的夏天,我已經(jīng)上小學了,地里的花生都熟了,我也放暑假了,白天母親一個人帶著我在地里拔花生。
      我坐在大樹底下的田埂上乘涼,望著母親彎著腰在地里干活的身影想什么時候能回家,在我即將開口之際看見母親一手撐著膝蓋一手捶著后背時頓時變得啞口無言。
      母親抬起頭看著我笑,她明明戴著一頂草帽,汗水卻還是爬滿了黝黑的臉頰,也許是天氣太熱的原因,我覺得陽光照在母親的身上太刺眼,使我不忍直視。
      天色黑下來,田地里干農(nóng)活的人都回家了,我的母親才站直了腰準備帶我回家,她總是最后一個回家的人,女人總有干不完的活,母親一進門便忙著淘米煮飯,父親還沒回家。
      直到熱騰騰的飯菜端上桌,直到我們娘倆吃完這頓晚飯,父親還是沒回來,干了一天農(nóng)活的母親陡然放松下來后難掩一身的疲憊,她卻還要撐著身體收拾碗筷、給我打水洗澡。
      父親出現(xiàn)在我視線里的時候我正在裝滿花生的蔑筐之間來回蹦跳,他看起來心情不佳,進門后連招呼都沒有跟我打,坐在飯桌前也不動只盯著吃剩的盤中菜皺起眉頭。
      我停下了玩耍的動作,只敢站在原地不敢靠近。
      我感覺到父親身上有一種令人膽寒的氣息,這一刻的時間對我來說有些煎熬,母親從廚房里出來看了看我又看向父親,問他:“你回來了,有沒有吃飯?”
      半響,父親都沒有動靜,母親站在一邊等他開口,父親終于轉(zhuǎn)過頭來看她,一開口就是怒氣相向,“我在外面辛苦工作一天,回到家連飯都吃不上,還過什么?”
      母親說:“還有剩飯剩菜,我去給你熱一下!
      父親卻并不買賬,說:“重新再炒兩個菜,我不吃剩菜。”
      我知道父親是會吃剩菜的,只是在今天不吃。
      母親說:“我今天太累了,這菜我們剛剛才吃過沒多久,還很新鮮!
      現(xiàn)在的父親犟的很,好似十頭牛都拉不住他,母親的話音剛落,緊隨而來的是盤子與地面碰撞的清脆響聲,我看著地上四分五裂的盤子碎片心里發(fā)抖甚至感到一陣窒息,災難才剛剛開始,這對我來說是一場前所未有的災難。
      “你去不去?”父親的一聲怒吼徹底把我嚇傻,我只想逃離這個地方,遠離這樣的父親。
      母親隨手在桌上拿了一個空盆遞給我,“拿到廚房去。”
      我的母親給了我逃離的機會和勇氣,我第一次不喜歡一言不發(fā)膽怯的自己,可我還是聽從母親的話接過她手里的盆轉(zhuǎn)身出去了,在廚房門口我聽見他們激烈的爭吵聲,我不敢轉(zhuǎn)過身,我是膽小鬼。
      “你們吵架的聲音很大,怎么還打起來了?”我問起母親后面的事。
      母親嘆了口氣:“他把我推到蔑筐里了,還好里面裝滿了花生,不然一屁股坐下去也挺痛的.”
      我又問:“我爸的脾氣這么爆,你當初為什么還要嫁給他?”
      母親看著我笑了,我讀不懂其中的含義。
      年輕花季的母親在中間介紹人的牽紅線下認識了我的父親,他們第一次見面連一句話都沒有說過。
      母親從家騎著自行車去制衣廠上班的路上路過奶奶家,她遠遠地觀望破舊的房子,幾次經(jīng)過后終于為她上門拜訪攢足了勇氣,只寥寥幾句就結束了會面,而后又十分潦草看起來很草率地雙方敲定了結果。
      在我的再三追問下母親回答了我的問題,她說:“因為你爸有手藝,還有他長得帥!
      我沒想到母親的回答竟這樣平平無奇,但又令我覺得完全合理,就像他們的婚姻一樣很簡潔明了,不需要過多的敘述。
      我慢慢地在長大,房子越來越小,我的伯伯們都各自舉家搬遷,原本低頭不見抬頭見的親人變成了只能逢年過節(jié)聚聚的親戚。
      在小學畢業(yè)之前我一直是跟奶奶睡,早上剛睡醒時她會輕聲叫我起床:“起了,太陽都曬屁股了!
      那間昏暗狹小又潮濕的房間根本曬不到陽光。
      整個房間只能放得下一張常年掛著素白蚊帳的鏤空紅木床以及一個年代已久的黑漆衣柜,墻上一口四四方方的小小窗子透進來的光是照亮整個房間的明燈。
      后來我的父親在老房子的對面買下一塊地皮打算建一座新房子,我頭一次見到家里出現(xiàn)那么多建筑工人,房子的圖紙是我的父親一手畫出來的,直到多年以后我依然佩服那樣的父親。
      每天放學后我最樂意做的事情就是跑到工人面前喊他們吃飯,他們會因為我是雇主家的小孩而對我滔滔不絕的夸贊,企圖能在父親臉上看到愉悅的表情,從而放寬對他們工作的監(jiān)督。
      父親這時會對他們的好話置若罔聞,他比包青天還嚴格。
      等到新房子建成后我比誰都要迫不及待,我終于要有一個屬于自己的房間了,結果搬家的時候我的父母卻沒有帶上我一起。
      我很不高興,在地上撒潑打滾:“為什么?我也要住新房子!
      母親只說:“再等等,你跟奶奶再住一段時間。”
      那時的我一直想不明白是為什么,當時只覺得是父母不想讓我住,后來我知道了母親那句話的含義。
      有一個詞叫做落葉歸根,房子就是奶奶的根,她不愿意搬進新房子和我們一起住,寧愿守著破舊簡陋的老房子。
      最令人難過的是從小到大都跟她睡一個被窩的孫女也要拋棄她,雖然我極不情愿,但我無法撼動父母的想法,我回顧這段往事時心中感慨萬千,因為那是我陪奶奶的最后一段時光。
      上初中之后我就開始住校了,周五的下午坐車回家,奶奶會提前算好我下課以及我坐上車的時間在馬路邊上翹首以盼等著我到家,就像她等父親那樣等我。
      每當有一個我的同學下車,她會走上前去詢問,當?shù)玫降幕卮鹗恰澳銓O女在后面呢。”,她也就不問了。
      入睡前的幾分鐘里我們在熱乎的被窩聊閑天,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當即問出了口:“奶奶,以后你不在了我想你怎么辦?”
      奶奶想了一下,說:“那我就變成一只蝴蝶回來看你!
      我咯咯笑出聲,不太相信。
      奶奶去世在一個晴空萬里的夏天,那天我從學校坐車回家,車里明明有冷氣,我心里卻有一股莫名的煩躁,車窗外的綠樹沒過車頂,蟬鳴經(jīng)久不息。
      第一次奶奶的身影沒有出現(xiàn)在馬路邊。
      我走進院子發(fā)現(xiàn)所有親戚都回來了,一個個都臉帶悲傷的神情看著我,我依舊讀不懂。
      父親從側廳走出來,我第一次見到如此灰白的臉色出現(xiàn)在父親的臉上,肉眼可見的憔悴,下巴上瘋長的胡渣,充滿紅血絲的眼睛,父親的聲音沙啞又有氣無力的對我說:“去看看奶奶吧。”
      這一刻我讀懂了其中的含義,但我不知道該作何反應,最后只是按照父親的指令作出相應肢體動作,我內(nèi)心平靜的像一片毫無波瀾的湖面,一步一步地挪到前廳門口,門檻很高,這條門檻是跨過去的必經(jīng)之路。
      我的腿抬得有些艱難并開始顫抖起來,平時幾步路就能走到底的前廳今天卻感覺格外的漫長,正中央位置擺放著一口只在電視里見過的棺材,它突兀地闖進我的眼眶。
      我眨了眨眼,往前走過去在棺材前一步之差的距離停下,里面躺著我的奶奶,她安安靜靜躺在里面像是睡著了,卻永遠也不會醒過來。
      她衣著得體下是一具冷冰冰瘦骨嶙峋的軀體,深褐色充滿褶皺的皮膚,雙目緊閉像個沉睡已久的人,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喊出了最后一次當面喊她的稱呼。
      農(nóng)村的喪葬習俗是要將逝者停尸三天后再進行封棺入土儀式,那天的天空飄起綿綿細雨,似乎連老天都在為這場儀式而感動。
      下午將近傍晚一行壯丁抬上棺材,隊伍的尾端跟著其他家屬親眷,其中沒有一個未成年人,據(jù)說小孩子的魂魄很脆弱會犯沖不宜參加這種祭奠儀式。
      墓地是奶奶生前就看好了的,埋葬的位置就在我家新房子后面的菜地里,原來菜地里不只能用來種菜,奶奶說她想離我們近一點,不想一座墳孤零零的立在山上,所以近到只要站在廚房就能隔著窗戶看見她,我卻一點也不覺得害怕。
      之后我如愿以償?shù)匕徇M了新房子擁有一個屬于自己的房間,地里的菜長得很好,墳頭的草長得也很茂盛,只是我發(fā)現(xiàn)有一個人的心再也長不出春天,這個人就是我的父親。
      不知何時開始我和父親的交流甚少,我總覺得父親的一縷精神隨著那天的細雨一起葬進了土里,古有黛玉葬花,而父親葬的又是什么呢?
      你知道人長大的過程中總是閑不住的,又一年夏天,我開啟了提前體驗打工人的模式,我找了一個電子廠打暑假工靠自己的雙手成功賺到了我人生中的第一桶金,那時候的管控還沒有那么嚴格,就算是未成年人也一樣可以進廠打工。
      因為這次糟糕的體驗導致我更加珍惜讀書的機會,我發(fā)誓以后再也不進流水線的工廠,前幾日還能夠靠新鮮感稍稍維持著,僅僅一個禮拜的時間過去,我就開始吃不消了,全身肌肉酸脹的像是被人打了一頓。
      做不過來導致堆貨時組長會走到你的身邊好一頓催,甚至會爆粗口,其中有好幾次這種情況我感覺自己的心跳加速、臉色漲紅掛不住臉的眼眶都濕潤了,但是都沒有讓眼淚流下來,始終強忍著、要強著。
      這些我都默默忍受下來了,可誰知更加讓人崩潰的事情發(fā)生了,兩班倒幾乎是在消耗我的生命,當我上了一夜的晚班身體達到了疲憊的極限走出大門那一刻,早上東升的旭日直直照在臉上,刺眼、眩暈、恍惚都接踵而來,從來沒有這樣渴望自由想要解放自己過,深深吸一口氣慶幸自己還活著。
      有一次我生病了有點發(fā)燒實在受不了了才請了一次假,大白天只有我自己一個人躺在冷清的員工宿舍休息,我裹緊身上薄薄的毛絨毯子,頭埋進去,眼淚無聲無息地從我的眼角滑落濡濕了枕頭,我連哭聲都是壓抑的,我的腦海中不自覺的浮現(xiàn)出奶奶和藹慈祥的笑臉,心里難受極了。
      如果她在我身邊的話一定會摸著我的頭問我:“怎么了?是誰欺負我的寶貝孫女了?”,然后我會像一只小狗一樣毫不猶豫鉆進她溫暖的懷抱。
      奶奶走的時候我感覺不到什么情緒,此時的悲傷如洶涌浪濤拍在我的心口使我喘不過來氣,原來我的神經(jīng)感知如此遲鈍,我想父親失去的東西是這般令人感到遺憾,它變成了永恒不朽的花藏在心間。
      后來我考上了外省的一所普通大學,我成為了我們村為數(shù)不多的大學生,但是我的父母并沒有大肆宣告,而是只通知了幾個伯伯以及親朋好友,也沒有大擺宴席,那些還保持往來的親戚好友上門拜訪再包上一個好彩頭的紅包就算是慶祝過了。
      到了去學校報到的那天,是姐夫開著他的車把我和父親載去火車站,姐夫非常愛我的姐姐,他身材有些胖、個子不高、不太愛說話,但為人踏實本分有上進心,他的家庭條件也還算不錯,直至后來我的年齡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我的姐姐會時常語重心長地提醒我:“找對象不要只看外表,外表好看當不了飯吃,你得看他這個人會不會尊重別人,不對比他優(yōu)秀的人諂媚,不會去故意刁難不如他的人,不對別人說教,遇到問題會想辦法解決,而不是推到別人頭上,姐是過來人,姐不會害你!
      我知道她是為我好,所以她說過的話我一直記著。
      火車票是姐夫幫我們買的,我從來沒出過遠門不知道怎么買票,父親就更不會了,他連手機都玩不明白,那時坐火車還是要取火車票進站的,到了車站姐夫領著我們?nèi)ト∑保詈蟮搅藱z票進站的時間他還是不太放心我們獨自出門,他的眉頭皺起,看起來很嚴肅最后問了一遍父親:“真的不用我陪你們?nèi)幔课也惶判哪銈儍蓚!
      父親拍拍他的肩膀讓他放松,笑著說:“不用,我送她去就可以,你快回去吧,別耽誤了你的事。”
      于是姐夫不再說什么。
      父親穿著一件藍色短袖,一條藍色短牛仔褲,腳上的拖鞋都忘了換,但就是這樣的父親在我身邊給足了我安全感,我的行李很簡單,一個紅色略顯破舊的行李箱,一個藍色花紋的手提袋,父親一左一右拎著它們走在我的前頭,我跟在他身后踩著他的影子前行。
      我第一次見到真正的火車,第一次坐在火車里的位子上,我靠窗而坐,窗外的樹快速向后倒退,遠處的高山連綿不絕、高低起伏,像是在追趕著火車,火車在鐵軌上駛過時發(fā)出轟隆隆的聲響,一開始我感到新奇,盯著窗外的景色一眨不眨,幾個小時過去我坐不住了。
      我轉(zhuǎn)頭看旁邊的父親,才發(fā)現(xiàn)他靠在座椅背上閉著眼睛睡著了,就在這時他突然睜開了眼睛,看著我問:“是不是餓了?”
      我懷疑父親長了另一雙眼睛,不然他是怎么知道我正在看他,我正想說不餓,可肚子卻很不爭氣的發(fā)出一陣咕嚕的聲音,我只好點點頭,父親看著我笑,火車上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有人推著小推車經(jīng)過,一邊高聲喊著:“花生瓜子八寶粥,啤酒飲料礦泉水,盒飯要不要?”
      幾乎沒什么人買,大家都自帶干糧,父親和我的午飯就是兩桶方便面,我覺得美味極了。
      第二天火車?吭谡九_我們拎著行李下車,車站內(nèi)擠的水泄不通,我第一次見到這么多從天南地北而來的人們,我們跟著大部隊出站,馬路邊上原本就虎視眈眈的拉客司機見到乘客頓時蜂擁而上使出了各自的攬客技能,有三寸不爛之舌、有不管不顧行動派、有看眼緣以老鄉(xiāng)來拉近關系的,也有幾個司機湊到我們面前詢問,都被父親給一一拒絕了。
      父親帶著我走路十幾分鐘來到公交站臺,我們坐公交車去學校報到,將近中午才把所有報到的流程走完,我被安排在第六層的宿舍樓里住下,說實話我內(nèi)心是忐忑的,長這么大以來我認識的人加起來兩只手就能數(shù)完,認知只停留在家鄉(xiāng)的小鎮(zhèn)上,所以有些害怕接觸外面的陌生人。
      我推門而入,原本正在交談的聲音隨著我和父親的出現(xiàn)戛然而止,我站在門口不知所措,是父親先開的口:“我們坐車才剛到,你們什么時候到的?吃飯沒有?”
      我頓時松了口氣,宿舍四張上床下桌,有空調(diào),有獨立衛(wèi)生間,我的三位新室友或坐或站的聚在一塊聊笑,一個高高瘦瘦的女生率先開口回應:“我們也才剛到不久,正準備出去吃飯了,你報到完了嗎?”
      她是看向我問的,我只好強裝鎮(zhèn)定的回以微笑:“報到完了,還好人不是那么多!
      另一個可愛女生說:“因為到飯點了,都去吃飯了!
      我的父親這時接過她的話:“你們不是要去吃飯嗎?快去吧,我們先收拾一下再去!
      她們走了,只剩下我和父親,其余三張床已經(jīng)鋪上了被子,只有一張空床是留給我的,我們把行李中的床單被子鋪上,洗了兩個蘋果暫時充饑,我和父親一人啃著一個蘋果走在校園里,我們打算在校外附近找家餐館吃個午飯。
      剛走出校門口就見一輛大巴車上掛著一條紅色橫幅,上面寫著迎接某某學院新生入校,很顯然這是專門到火車站接新生的車,只不過我們來時正好趕上飯點,所以才沒在火車站看見,父親放慢了步速似乎在猶豫,最終他還是走到車邊問了一個穿著志愿者馬甲的學長詢問了一下,“同學,這趟車是不是要去火車站?什么時候走?”
      學長很有禮貌地回復:“對,要去火車站接新生,現(xiàn)在差不多就要走了!
      父親問:“我能坐你們的車過去嗎?我也要去火車站!
      學長打量了一下父親,又看了我一眼,才說:“你是新生的家長嗎?”
      父親點點頭:“我送女兒過來上學的,她已經(jīng)報到了。”
      學長同意了父親搭他們的車去火車站,父親給姐夫打了個電話讓他幫忙買回去的車票,父親連頓飯都來不及吃就趕著回家,我看著他上車的背影不知怎的心里酸酸的有些失落,又變成我自己一個人了。
      還好我的室友人都很好,我們在讀書的日子里相處了三年,因此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誼,她們也成為了我人生當中為數(shù)不多的好友,直至大學畢業(yè)才將我們分開,我們各自奔赴未來美好的前程。
      我像很多大學生一樣幻想過自己的第一份工作,應該像電視里那樣穿的得體光鮮亮麗坐在寬敞明亮的工位上用著電腦,到了下班的點就能直接下班,到了周末還能出門逛逛街放松放松心情,然后每次在和父母的通話里向他們講述我的美好生活。
      然而一切都只是我腦海里的設想,現(xiàn)實又給我上了一課,不僅要面對領導的刁難還要面對客戶的高標準,從來沒有準點下過班,累到周末只想昏死在床上睡它個天昏地暗,我常常給自己做心理安慰,暗示自己堅持下去就好了,誰工作都是一個樣,我抱著自欺欺人的心理硬是熬了幾年,熬到我以為要給我加薪,卻不曾想是等到了壓垮我身心的最后一根稻草。
      曾經(jīng)我以我是大學生為榮,總覺得很了不起,沒想到原來我是一只井底之蛙,只懂得坐井觀天,公司進了一批新人,看見他們就像看見以前的自己,有所不同的是他們比我值錢,又值不了多少錢,他們一進公司比我這個老員工的薪資還要高,但真正留下來的都是有良好家庭背景之人。
      我真的累了,也許屬于我的時代也已經(jīng)不復存在,最終我辭職了,帶上我寥寥無幾的行李踏上回家的歸途,我在電話中與父親說我要回家了,他先是沉默了一會,父親語氣平常的說:“回來好啊,你一個人在外工作我們都不放心你,也總見不到你,回家休息休息也好!
      我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了,這個回答我一點也不意外,我最應該感謝我的父母。
      在餐桌上我會好奇地問我的父親:“爸,你為什么從來沒有對我說過‘就算是砸鍋賣鐵也要供我上大學’?”
      父親停下夾菜的動作,望向我:“因為只有你一個小孩,用不著,爸希望你上大學,上不了也沒關系!
      我不敢直視他的愛意,只一味低頭扒飯,回到家后的我內(nèi)心慢慢歸于平靜,愛意真的可以滋養(yǎng)一切,母親的菜地里種滿各種蔬菜,角落種著桂花樹、李子樹、枇杷樹,到了開花的季節(jié)好看極了,老房子門前的棗樹依然會結果,它可以獨自生長的很好。
      我從廚房的窗戶眺望出去,問母親:“人死后會去到哪里呢?”
      母親搖頭,她也不知道,不過我聽見她說:“可能哪里也沒有去,只是你看不見!
      我若有所思,母親起身要去看她的菜地,隨口又說了一句:“想那么多干什么呢?活著的人想不明白死人的問題。”
      我沒有做出任何回應,母親站在翠綠的的青菜地里,雙手背在身后巡視著她的勞動成果,我仿佛看見我童年時光的那個背影,卻有著不同的感覺。
      一只白色蝴蝶不知從哪邊飛了出來,繞著菜地翩翩起舞一圈落在母親的肩頭,而母親對此一無所知,我的視線隔著玻璃緊跟蝴蝶的軌跡也停在母親的肩頭,我笑了,原來奶奶說的是真的,現(xiàn)在我信了。
      站在欲望的湖泊前,人們常將水面倒影誤認為真實自我,知足者懂得攪動這潭止水,讓漣漪打破虛妄的鏡像,當破碎的波光重新拼合,照見的已非物欲的投影,而是心靈本真的粼粼波光。知足者的留白智慧,實則是為認知進化預留的踴躍通道,在看似不圓滿中孕育著超越性的精神基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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