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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女帝新政,立國號為“璟”。璟和四年,內(nèi)有國富民強,外有大戰(zhàn)告捷,鎮(zhèn)北將軍率兵凱旋這天,整個京城的百姓都走上街頭歡呼慶賀,皇宮內(nèi)設(shè)下宴席,宴請百官。

然而這場看似平靜的宮宴之下實則暗流涌動,不同黨派各懷鬼胎,多方勢力利益交織,在波云詭譎的朝堂之中,個人與家國的命運又該走向何方……
內(nèi)容標簽: 宮廷侯爵 正劇 燒腦 現(xiàn)實 群像
 
主角 視角
謝宛樾
配角
蕭長韞,衛(wèi)霖,張懷育,李穹,謝章銘……


一句話簡介:權(quán)力的斗爭,真相與忠孝

立意:封建制度的落后與殘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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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類型: 原創(chuàng)-無CP-架空歷史-劇情
  • 作品視角: 女主
  • 所屬系列: 短篇
  • 文章進度:完結(jié)
  • 全文字數(shù):10530字
  • 版權(quán)轉(zhuǎn)化: 尚未出版(聯(lián)系出版
  • 簽約狀態(tài): 已簽約
  • 作品榮譽: 尚無任何作品簡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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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宴

作者:例子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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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 章


      璟和四年,上京城迎來了史無前例的盛大場面,自城門起,連綿數(shù)十里的街道旁站滿了歡迎的百姓。女帝新政不過短短幾年,不僅在國內(nèi)施行多項為民謀福祉的國策,對外也強勢出征,由鎮(zhèn)北將軍蕭長韞所率領(lǐng)的十萬大軍大獲全勝,將屢屢進犯的北夷蠻子逼退百里,十余座城池盡收為大璟領(lǐng)土。

      蕭長韞騎在最前方的高頭大馬上,身后是他率領(lǐng)的一千精兵,押解著北夷俘虜,浩浩蕩蕩地往前行進著。長時間的行軍作戰(zhàn)和勞頓趕路都沒有讓他和身后軍士們?nèi)旧隙嗌倨v風霜,他們以最英姿勃發(fā)的姿態(tài)回到故土,面對自己守護著的百姓子民們。

      兩側(cè)的歡迎之聲響徹云霄。與軍士們的意氣風發(fā)不同,囚車里的幾個俘虜垂頭喪氣,頭發(fā)和胡須亂糟糟地耷拉在臉上,身形皆是頹喪木然,有孩童投擲些小石子在身上也一動不動。

      宮門大開,內(nèi)侍們躬著身子來迎。待隊伍悉數(shù)進入宮墻,蕭長韞翻身下馬,站上犀臺一抬手,身后兵士齊齊停下跪拜,對著璟和帝所在的宮殿三叩首,再齊聲拜謁、恭誦我大璟昌盛。

      蕭長韞的鎮(zhèn)北大軍多數(shù)都留在了邊境鎮(zhèn)守,這趟回京只帶回了兩萬人,其中大多數(shù)又留在了京郊衛(wèi)所,這一千隨他進宮的是精銳中的精銳。

      立于宮殿高臺上的群臣百官目睹此番情景無不震動,最前面的璟和帝謝宛樾連說了幾個“好”,她對身后的女官道:“傳朕的令,服侍蕭愛卿好好梳洗,換上朝服后先來見朕!

      半個時辰后,蕭長韞洗去滿身的風塵仆仆,穿上官服,恭恭敬敬地跪在思政殿內(nèi)!皡⒁姳菹!臣不辱使命,幸得上天庇佑,大退敵軍,得城池十座,馬匹金銀萬計。陛下仁德之心,感天動地,我大璟國祚必將延綿百世!

      謝宛樾坐在龍椅上,垂眸看著蕭長韞,忽而一笑,“你我之間何必多禮,過來。”

      蕭長韞抬頭一看,只見謝宛樾面前擺著一幅江山輿圖,他作揖謝禮,隨即躬身來到謝宛樾身旁,“陛下這是在看新得的十座城池?”

      “不錯,”謝宛樾抬手指道:“除了安撫十城百姓、設(shè)下布防之外,朕看中了此處。此地地勢險要,下有平原可屯田駐軍,上有幾處山峰可做遠眺偵查。朕打算在此筑城,日后可做軍事要鎮(zhèn)!

      蕭長韞心下一驚,沒想到璟和帝竟與自己先前的想法不謀而合,于是作勢又要跪下:“陛下圣明!”

      謝宛樾虛虛一扶,對蕭長韞道:“都說了不必多禮。你此番立下如此大功,朕必會好好賞你。說吧,想進爵還是升官,太尉一職可是還空著……”

      蕭長韞這下真是不得不跪了,他叩首道:“領(lǐng)軍作戰(zhàn)是臣的本分,不敢邀功。自家父被害,陛下從流寇手中救出臣,并替家父報仇的那日起,臣便誓死效忠陛下,萬死不辭!”

      蕭長韞的忠心可真是天地可鑒,日月昭昭!謝宛樾望著蕭長韞,目光柔和:“該賞的還是要賞,罷了,容朕再想想,你且退下吧!

      蕭長韞退出思政殿,在內(nèi)侍的帶領(lǐng)下來到金鑾殿,兩側(cè)已經(jīng)擺滿了宴席所用的食案與矮幾,他甫一走進去,好幾個同僚都拱手向他走來。

      “鎮(zhèn)北將軍來了,功臣,大功臣。 毙Σ[瞇說話的人是淮南王,此人一向溫和儒雅,即使說起恭維的話也不顯世故。

      “哪里,哪里!笔掗L韞也拱手回禮,“不過是得了圣上福澤,都是天恩!

      過來與蕭長韞說話的大臣越來越多,淮南王謝章銘悄身退出去,直到走至無人之處才斂起笑意,方才還和煦溫厚的面色霎時間變得有些陰騭。

      “沒用的東西,不是說只帶幾個親信副將進宮嗎,那一千精銳是怎么回事?”

      謝章銘將聲音壓得極低,他的身后不知何時出現(xiàn)了一個身穿官袍的官吏,竟是兵部侍郎馮樺。馮樺低聲道:“回主子,圣意難測,前一日剛定好的事到今日就改了主意。不過那一千精銳只是讓陛下檢閱,很快就要走,不會耽誤主子的大計!

      本來一個禁軍就夠棘手的了,現(xiàn)在還來一個蕭長韞。謝章銘頗覺頭疼,他冷笑道:“一介女流,也妄想承大統(tǒng),果然如尋常女子般陰晴不定、朝令夕改。萬一那一千精銳今晚不走……那個蕭長韞,有沒有希望能拉攏到我們這邊?”

      造反這種事,最忌諱夜長夢多;I謀已有一年有余,光是在宮殿中安插自己的人就不知費了多少工夫,況且他一個王爺平日都在藩地,尋常無事沒有理由進京,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馮樺急忙回道:“萬萬不可,蕭長韞對陛下極為忠心,貿(mào)然拉攏只會打草驚蛇,暴露主子的計劃。依小的看……就算那一千人不走,我們也有辦法。他們一路舟車勞頓,總累了、渴了?立下那等大功,陛下定會賜下食水,可將蒙汗藥下進他們的酒水中……”

      謝章銘閉了閉眼,狠厲道:“是,萬不可事到臨頭退縮。我們的人都已經(jīng)埋伏好了吧?到時摔杯為號,聽我號令!

      馮樺垂首道:“是。”

      謝章銘回到金鑾殿,剛一落座,便聽得內(nèi)侍通傳,璟和帝駕到。文武百官紛紛起身,對著上首行禮叩拜,高喊吾皇萬歲。

      謝宛樾看上去心情甚好,她俯視百官,擒起酒杯道:“今日鎮(zhèn)北將軍凱旋,普天同慶!眾愛卿不必拘泥,舉杯吧!

      百官平身,都拿起杯中酒仰頭喝下。不多時,絲竹管弦聲漸起,伶人們婀娜著身姿穿梭在案幾之間。

      身旁觥籌交錯,丞相張懷育卻有些心事重重。鎮(zhèn)北將軍帶著軍功回來自然是天大的喜事,可這樣一來,朝中兵權(quán)可就他蕭長韞一人獨大了,當今圣上好斗善戰(zhàn),隱隱有重武輕文的趨勢,他該趁局勢未穩(wěn)之際,及早提拔自己的人才是……難得今日圣上心情極佳,她又慣常喜愛在宴會上讓人比武助興,或許這是個難得的舉薦機會。

      思及此,張懷育喚來親信,低聲道:“讓李穹準備好。等陛下對鎮(zhèn)北將軍頒布封賞,我會趁機提出讓李穹與人比試,待他得了圣心,我再提議拔擢不就順理成章了么。俗話說好事成雙,陛下定不會拂了我這老臣的面子。”

      宮娥打扮的親信替張懷育斟滿酒,隨即提著酒壺往六品官員,也就是李穹的方向走了。

      一曲畢,伶人們徐徐退去。御史大夫和禮部尚書上前覲拜,剛提到這次獲得的良駒萬匹,還沒來得及接著往下說,謝宛樾卻忽然來了興致,對蕭長韞道:“對了,帶回來的俘虜呢?聽聞北夷蠻人個個形似巨人,力大無窮,朕還沒見過!

      蕭長韞起身走到殿中,“回稟陛下,人就在囚車里候著,陛下可要召見?”

      謝宛樾應允道:“帶來見見吧。還有,蕭愛卿那一千部下,賞美酒和肉下去,這可都是立下大功的將士們!”

      蕭長韞領(lǐng)命而去,電光火石之間,淮南王悄悄對角落一名內(nèi)侍使了個眼色,再與馮樺目光交錯,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俘虜還沒押解上來,禁軍統(tǒng)領(lǐng)衛(wèi)霖疾步走到謝宛樾身旁,悄聲道:“陛下,宮中有異!

      謝宛樾不動聲色地招了招手,一群舞姬款款進來,水袖翩翩,女帝眸光漸寒:“說詳細些,查清楚了么?”

      “回陛下,早些時候與外人通信的那個宮人黃眉……陛下說過暫且不要驚動,為的是引出他背后之人,F(xiàn)今魚兒已經(jīng)上鉤了,有人意欲在御賜的酒釀中動手腳!

      謝宛樾勾起唇角,冷聲道:“去吧,跟著這個黃眉,引出他身后更大的魚!

      隨著一聲通傳,北夷俘虜戴著鐐銬被押了上來。這幾人形容狼狽,可依然能看出身軀的高大勇猛,周身孔武有力,踩在大殿上仿佛地震般震顫。

      “跪下!笔掗L韞的嗓音令人不寒而栗。

      那幾人覷了一眼蕭長韞,縱是再不服也只得下跪。兵部尚書侯淵走上前,來回看了看,隨即放聲大笑道:“巨人,不至于。蠕蠕,尚且!”

      整個金鑾殿哄堂大笑,定遠侯姚近平趁亂抬手擦了擦汗。他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濕,在看見那為首俘虜?shù)拿嫒輹r,他的驚恐已然到達頂峰,險些要暈過去。

      誰能想到,赫赫軍功在身,又在政變關(guān)頭正確站隊的定遠侯姚近平會是一個通過敵的細作呢?

      好不容易熬到兩朝元老,為子孫后世謀了個爵位,可他怎么也不會料到,這個當初見過他的北夷皇子怎會作為俘虜出現(xiàn)在大璟?

      姚近平暗道不好,緊緊捏住拳才不至于抖如篩糠,他極力低著頭,不讓那俘虜看見自己的面容。

      當年,他還只是一個小小的將帥,奉命押送輜重去前線補給,他只帶了一百來人的運送隊伍,沒想到在半路上被人劫住,手下兵士盡數(shù)被殺。

      “別殺我!你還有用得著我的地方!”生死攸關(guān)之際,姚近平將身上攜帶的軍令和軍備駐防全部奉上,對著敵國的三皇子,他懇切道:“我只是一個運送輜重的小兵,留我一命遠比殺了我值當。在你們營中挑選一隊會漢話的跟著我去復命,我自有法子將他們安插進去做內(nèi)應!”

      后來發(fā)生的事舉國震動,我方大敗,被屠殺的漢人兵士多達十萬,赤地千里,生靈涂炭。當時領(lǐng)軍的將領(lǐng)因作戰(zhàn)不利被投入詔獄,不久后便郁郁而終。身為一個押送輜重的后勤小官,姚近平自然不用承擔任何后果,后來他反倒一路高升,還帶兵收復了西北,因此加官進爵,成了侯爺……

      過去的種種歷歷在目,仿佛成了一道道催命符,震得姚近平腦瓜子嗡嗡的。一向聽聞這個蕭長韞喜好殺戮,姚近平還以為與他往來過的這個三皇子早成了刀下亡魂,他的秘密也就將永遠塵封,哪知道這人居然好好活到了現(xiàn)在?還來到了他面前?

      真是要了老命了!姚近平生怕被認出來,恨不得就地縮成一個鵪鶉,他悄悄轉(zhuǎn)身,以出恭為名往外走,可沒想到剛轉(zhuǎn)到長廊就遇見了另一個中途出來的淮南王謝章銘。

      二人俱是大汗淋漓的模樣,謝章銘擦汗的動作一僵,拱手道:“侯爺也是去更衣?這日頭真是一天比一天熱,百姓今年的莊稼恐怕又要不好了。”

      他裝成一副憂國憂民的模樣,實則每句話都在替自己找說頭。即使漏洞百出,卻也正中姚近平的下懷,這天可不就是熱么,否則他何至于出這么多的汗?

      “是啊,”姚近平推開一扇房門,做了一個恭敬的手勢,“王爺先請!

      謝章銘無奈之下只好走進去,進到內(nèi)室才低聲道:“哪里出了岔子?那一千精兵喝了酒,吃了菜,怎么還是好端端的?”

      “興許是……時辰?jīng)]到!秉S眉躲在暗處,急道:“小的再去看看!

      謝章銘驚疑不定,嘶聲道:“我看是有人事到臨頭被嚇破了膽,想當墻頭草了。誰敢壞本王的事,老子就是死也要把他們?nèi)滤!?br>
      急匆匆回了宴席,兵部尚書侯淵不知怎地又提議讓朝中武官與北夷俘虜比試,還說可以讓幾名俘虜一起上,這樣就不算我泱泱大國欺負人了。

      丞相張懷育心念一動,他本想等封賞之后再提出比試,沒想到話已經(jīng)說到這個份上,再看圣上似乎也有意,那么不如現(xiàn)在就舉薦李穹……

      張懷育于是出列,行禮道:“陛下,北夷戰(zhàn)俘身上都負了傷,再經(jīng)過月余的路途體力大抵只剩十之二三,我們再派武將比試恐失大國風范,臣提議不如讓六品武官上前……”

      張懷育話里話外都在推薦李穹,他正說著話,禁軍統(tǒng)領(lǐng)衛(wèi)霖悄無聲息地走過來,低聲道:“回稟陛下,已經(jīng)查明了,與內(nèi)侍黃眉暗自籌謀之人是定遠侯姚近平,兩人方才一前一后走出宴席,以更衣之名私下會面。宮中恐怕還有他們安插的內(nèi)應,禁軍已經(jīng)戰(zhàn)備了,隨時聽令!

      謝宛樾點了點頭,衛(wèi)霖悄然退去,底下的張懷育卻以為圣上這是應允了他的提議,于是趕緊讓李穹出來,與幾名俘虜相對而站,做好比試的準備。

      比試雙方和文武百官都在等著璟和帝下令,謝宛樾沉默半晌,卻忽地另起了一個話頭:“兩國紛爭已有幾十年,大大小小的戰(zhàn)役恐怕不下百場,經(jīng)此一役,北夷應是許多年不敢再來犯。今日在場之人多為兩朝官員,也都是經(jīng)歷過這百場戰(zhàn)役的,依你們之見,是該乘勝追擊,還是休養(yǎng)生息?”

      下方眾人面面相覷,都有些摸不準璟和帝何出此言,論功行賞都還沒論、沒行呢,怎么突然議起后面的事了?就算要議,也不該是今天這種場合呀。

      御史大夫和禮部尚書早就想順道說說百姓的事了,剛才就被打了岔,此刻同時出列,一個說應趁兵馬充沛,連夜調(diào)遣去南方,把困住西南多年的流寇問題徹底解決了。另一個說要拿戰(zhàn)利品犒賞三軍、賑濟百姓,總而言之就是不想再打外敵了,且都說這是先帝遺愿。

      “先帝?”謝宛樾臉色微變,“先帝那等懦弱之輩,若沒有我父親替他打下這江山,他憑什么安安穩(wěn)穩(wěn)做二十年皇帝?不過是個傀儡罷了!

      此言一出,四下皆驚。謝宛樾當初發(fā)動政變正是借先帝之名,繼位后更是將先帝奉為上皇太祖,大修陵寢,每年的祭祀供奉從不缺席怠慢,她不是一向?qū)ο鹊圩顬楣Ь吹拿矗?br>
      “朕還記得隨父親收復三吳之地那年,六萬大軍圍困一個小小的江州,數(shù)月不破,江州刺史樊正陽鐵了心要守城,后來城中百姓將老鼠、麻雀、樹皮都吃完了,甚至開始易人而食。即便這樣樊正陽也抵死固守,絕不投降,你們可知朕最后是如何破城的?”

      眾臣皆是噤若寒蟬,大氣也不敢喘一下,都隱約察覺到了這件事的不同尋常。

      “朕從探子那里得知,早在封城前夕,樊正陽就將家中的妻兒老小連夜送了出去。朕向父親請命,帶兵去緝拿樊家家眷。

      “樊正陽老來得子,快五十歲才得了一個女兒,自小將其視為掌上明珠。朕見到了那個女孩,三四歲的年紀,正是粉雕玉琢,說話奶聲奶氣,怪不得樊正陽會那般疼愛有加,拼死都要護住……

      “且說江州城內(nèi),抵守了大半年的城內(nèi)餓殍遍野,餓死的百姓和軍士不計其數(shù),就連刺史樊正陽也餓得兩眼發(fā)昏。有一天,他從睡夢中醒來,聞到一股香極了的肉湯味,循著氣味找到廚房,這才發(fā)現(xiàn)是手下將領(lǐng)在偷偷煮湯。將領(lǐng)看見樊正陽,連聲說這是他在山里碰見的野兔,抓了回來熬湯,就是為了侍奉大人。湯羹香氣四溢,聞一下便讓人口齒生津,樊正陽哪里等得了,抱著鍋就大快朵頤吃了起來,連湯汁都喝得一點不剩。

      “就算朕不說,愛卿們也該猜到了吧。被圍困了那么久的江州城內(nèi)連只蒼蠅肉都找不到,怎么可能還有兔子?是朕將那小女孩抓來活剝了,親手煮熟送進去。等樊正陽吃完了那些肉,朕再讓人告訴他吃的是自己的親生女兒。聽聞那一天樊正陽嘔得連膽汁都快吐出來了,再后來樊正陽就瘋了,江州城不攻自破!

      謝宛樾話音剛落,一陣嘔吐聲驟然響起,李穹捂著肚子,將剛才吃進去的菜肴吐了個七七八八,一陣惡臭彌漫在殿中。

      “來人!把他拖下去,御前失態(tài),杖責二十!”蕭長韞命令兩個親兵將李穹拖了下去。

      丞相張懷育都快沒眼看了,真是個爛泥扶不上墻的廢物!這點事就被嚇得在圣上面前跌了份,日后還怎么與蕭長韞分庭抗禮?

      張懷育暗自搖頭,這步棋算是廢了,看來還得另覓門生,重新扶植自己的勢力。

      宮娥們拿著布帛,急匆匆奔進來,處理完地上的污穢,再躬身退出去。

      兵部尚書侯淵適時走出來,跪拜道:“陛下英明,不費一兵一卒攻下江州,真是虎父無犬女。臣等拜服!”

      “哈哈……哈哈哈哈哈……”一陣狂妄的笑聲響徹大殿。已經(jīng)淪為俘虜?shù)谋币娜首游嬷亲,笑得前俯后仰,“真是天大的笑話!一向自詡文人君子的中原人竟干下這等豬狗不如的事,還說我們是蠻夷之地,我看你們的陛下才是蠻子,是暴君!”

      謝宛樾緩緩站起身,她取下一旁原本要用來比試的大刀,一步步朝皇子走去,高聲道:“朕今日說這些,是為了告訴某些有心之人,朕的江山不是白得來的,而是一路掙得軍功爬上來的!若是有人敢看輕朕,認為女人不配做皇帝,那盡可以來反了我!我會讓你們嘗嘗什么叫生不如死!”

      撲通一聲,定遠侯姚近平直挺挺跪了下去,神情恍惚。

      謝宛樾置若罔聞,她提起大刀,將上一刻還在哈哈大笑的北夷皇子攔腰斬斷。鮮血噴涌而出,濺了淮南王謝章銘一身血污,將這個平日里一貫溫和端方的王爺染得呆若木雞。

      謝章銘喉頭滾了滾,良久之后,他緩緩起身,跪在謝宛樾身前,“臣的衣袍上沾了血,怕污了陛下的眼,還請陛下準了臣下去更衣!

      話畢,謝章銘連滾帶爬地退了出去,剛走進偏殿耳房,他抓住面前的黃眉,狀若癲狂:“她看出來了!事情已然敗露,快,去告訴馮樺,叫那些人不許再動手,她既然沒有點明,就說明還忌憚著淮南兵,也還顧念了叔侄之情!”

      “王爺慎言!”兵部侍郎馮樺抬步走了過來,“此時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容不得臨陣退縮!

      謝章銘的臉上身上都是血,他簡直快瘋了,“你怎么能中途從宴席上出來?我才剛離開,你就……你是怕還不夠明顯么?蒼天啊,本王的命都怕是要折在今日了!只要蕭長韞在一天,就沒人敢動那個位子!”

      “王爺冷靜,”馮樺低聲道:“至少蕭長韞此刻就在上京,只要趁亂將他一殺,北邊就亂不起來。王爺?shù)牡畚粫日l都穩(wěn)當。只需再拖上半柱香的時間即可,蕭長韞便不足為懼!

      另一邊,還跪著的姚近平眼睜睜看著三皇子那半截身子躺在自己面前,最開始的驚愕過去,他逐漸反應過來,此人一死,那么知曉自己叛國通敵一事的人也就再不會開口了,那他還怕什么?

      “堂堂定遠侯,也是上過戰(zhàn)場的人,怎么死個人就怕成這樣了?”璟和帝謝宛樾陰惻惻地說。

      對。〔痪褪撬纻人么,這有什么,且不說他見過的死人多了去了,面前這人簡直是死得好死得妙,正好死在了他的心坎上!

      姚近平長舒一口氣,站起身,撣撣衣袍,行完禮,舒舒服服地坐回了案幾前。

      謝章銘也更完衣回來了,他剛一坐下就聽見謝宛樾下令道:“把這個不知好歹的人給朕拿下!”

      謝章銘身子一歪,萬萬沒想到謝宛樾已經(jīng)決定動手了,可時機還不夠成熟,情急之下他猛地站起來高喊道:“且慢!”

      謝宛樾方才那句話本就說得沒頭沒尾,因此群臣都呆愣著,不知要抓誰。禁軍也只是列陣,并未來得及出手。此時淮南王忽然站起身,簡直成了個活靶子,無數(shù)雙眼睛都落在他身上。

      不管了,能拖一刻是一刻,至少要等蕭長韞的兵都倒下,才能萬無一失……

      謝章銘正要開口,遠處突然傳來一聲暴喝,一人嘶吼著沖過來,手中竟還舉著短刀。“護駕,護駕!”蕭長韞第一時間擋在謝宛樾身前,整裝待發(fā)的禁軍也齊齊亮出刀劍。

      可那人卻不是沖璟和帝而去的,待他跑至前方,眾人這才看見他身后皮開肉綻,正是方才被拖下去杖責的那個李穹。

      李穹行至丞相張懷育身前,發(fā)了狂似的朝他刺去,嘴里不斷叫囂著:“你把我當什么!我對您老忠心耿耿,可我被杖責時張大人連一句情都不求,是不是打算就此把我就此踢開!”

      他這出實在太突然,禁軍統(tǒng)領(lǐng)衛(wèi)霖飛身向前,幾下就制住了還在胡亂揮舞短刀的李穹,扭打之際,還跪在殿中的御史大夫冷不防被一推,懷中兩封密信就這么掉了出來。

      謝宛樾雙眼一瞇,此時比誰都更敏感的神經(jīng)讓她警鈴大作,她厲聲制住了想要撿回信件的御史大夫,沉聲問:“什么信啊,這么寶貝,來赴宴都要隨身帶著?”

      御史大夫不敢再動,俯下身磕頭道:“是臣前一日剛從緝拿的流寇那里審出的罪狀,因事關(guān)重大,不敢放在家中,正想尋個機會向陛下稟報!

      謝宛樾內(nèi)心沉痛,看目前這狀況,莫非御史大夫與想造反的定遠侯姚近平是一伙的?是了,姚近平一人孤木難支,要想起事必會找人合謀,可她沒想到……沒想到會是一向剛正不阿的御史大夫。

      謝宛樾道:“既是罪狀何必遮遮掩掩?來人,將那兩封密信打開!”

      蕭長韞應了一聲,眼看要上前,御史大夫臉色登時大變,急急往前一撲,護住地上的信件,“陛下……”

      蕭長韞翻轉(zhuǎn)刀柄往地上一劃,極為刁鉆地挑開信封,將里面那方謝宛樾蓋的私印顯露了出來。

      “好啊你,膽大包天,還敢私自刻繤陛下私。 

      御史大夫抬頭看向謝宛樾,“陛下,不可……罪狀能公之于眾,但這封信須得陛下親自過目!”

      謝宛樾心里早就疑竇叢生,御史大夫此刻又處處透著反常與可疑,她怎么還肯讓他近自己的身?

      眼看蕭長韞已經(jīng)拿到了密信,御史大夫往旁一掙,案幾上的筷著酒盞被嘩啦啦地拂倒在地。

      這番巨響讓淮南王謝章銘心下一沉,摔杯為號,摔杯為號,可他還沒摔杯呢!誰能料到好端端的一場宮宴能鬧出這么多事端,這下不上也得上了,成敗在此一舉!

      躲在暗處的刺客收到信號,從飛瓦屋檐上尤如神兵般從天而降,各個身手不凡,出手狠厲。

      上首的謝宛樾卻并不驚訝的樣子,她揮了揮手說:“衛(wèi)霖,蕭長韞,蛇出洞了,殺吧!

      蕭長韞見此情景雖是一驚,卻也立刻冷靜下來,吩咐道:“讓我的人都進來護駕!”

      “完了,完了……”兵行險著,打的就是一個措手不及,可那謝宛樾哪有一點驚慌失措的樣子?謝章銘彎著腰,躲進矮幾之下,感到一陣后怕。

      馮樺已經(jīng)不裝了,他舉起刀劍第一時間砍下了自己頂頭上司兵部尚書侯淵的頭顱。謝宛樾冷眼望去,“歹人自投羅網(wǎng)了。去,把馮樺抓起來!還有姚近平!”

      謝章銘眼睜睜看著姚近平被幾名禁軍抓了起來,有些摸不著頭腦。他來不及想太多,探出頭往龍椅的方向看去,只見謝宛樾沉穩(wěn)坐鎮(zhèn),周圍有幾十名精兵護衛(wèi)著,近不得身。而臺下的御史大夫見起了嘩變,便再也顧不得那兩封信,不知躲到了哪里,蕭長韞撿起信件正專注地讀著,周身都沒設(shè)防。

      謝章銘渾身一振,這可是偷襲的好機會!只要蕭長韞一死,那么對謝宛樾最忠心的人就沒了,這也意味著最大的威脅解除。

      謝章銘拿出提前準備好的匕首,悄悄逼近蕭長韞的身后,這時,來自璟和帝的聲音忽然傳進了他的耳里——

      “朕做了何事讓侯爺不滿了,竟要造反?速速供出你的同黨,朕興許能留你個全尸!

      等等,原來謝宛樾誤以為要造反的人是定遠侯?雖然不知為何會有這樣的誤會,但這樣一來他謝章銘的處境就十分可觀了,進可攻,退可日后再徐徐圖之,只要謝宛樾不知道真正牽頭的人是他,萬一失敗,他就可以繼續(xù)回去做他的王爺,更不連累家中老!

      謝章銘一時天人交戰(zhàn),他彷徨地轉(zhuǎn)過身,想去看看自己究竟有幾分勝算。

      身后的姚近平徹底懵了,他懇切地說:“陛下冤枉!臣一把年紀了,在府中頤養(yǎng)天年,何至于要反?再說了,臣今日手無寸鐵,毫無防備,哪里像要起事的樣子?陛下明鑒!”

      謝章銘緩緩看過去,黃眉死了,馮樺也身負重傷,身邊躺下的還有無數(shù)他派出的黑衣刺客。衛(wèi)霖率領(lǐng)禁軍與刺客陷入纏斗,宮殿外轟隆隆的腳步聲正在逼近……他已經(jīng)是強弩之末了嗎?

      不,只要把姚近平殺死,謀反一事就死無對證。今日安插的刺客全是死士,只要成不了事,他們都會自行了斷,謝章銘就還有退路。

      于是舉著匕首的手就這樣硬生生轉(zhuǎn)了彎,直刺向姚近平的后背。姚近平還在言之鑿鑿地辯白,誰也沒料到謝章銘會突然發(fā)難,刀尖刺入皮膚的一刻,謝章銘雙目暴突,惡狠狠道:“大逆不道的罪臣,竟敢對陛下不忠!”

      謝宛樾蹭地一下站了起來,姚近平倒在地上,已然斷了氣。她看向謝章銘的目光里透出幾分不悅,“小叔何必如此?朕還沒來得及審出他的同黨!

      “同黨不都昭然若揭了么,一個黃眉,一個馮樺。陛下實在是多慮,頭目一死,叛軍也就掀不起風浪了。”

      “你當真以為同黨只這兩人?”謝宛樾冷聲道:“姚近平還沒有這樣大的本事,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豢養(yǎng)私軍!姚近平方才表現(xiàn)也實在反!纫旆,何必瞻前顧后,只有身懷破釜沉舟之決心,拼死一搏才能成事!這般軟弱反復,必不是主謀!”

      謝章銘內(nèi)心忽地一震,他又何嘗不是瞻前顧后之人?既想走上巔峰,又惦記著他的王爺之位和家中老小,真是做不成大事!

      不遠處的蕭長韞握著信紙,仿佛遁入空門,他不可置信地看著信上的文字。十年前,流寇遠比現(xiàn)在猖獗,他們一家逃荒到東南,路上與母親弟弟走散,只剩他和年邁的父親。

      短短幾月父親就蒼老得不成人樣,他背著父親翻山越嶺,找到的食物父親總是讓他先吃,一路上就這樣互相扶持、茍且偷生。

      眼看就快到揚州城了,沒想到夜里遇上流寇,那些流寇簡直是強盜,他們將父親身上的衣服扒光,吊在繩索上,用藤鞭一下一下地鞭笞著那具本就蒼老殘破的身軀。

      蕭長韞被綁起來,嘴里塞著布條,討?zhàn)埖穆曇舭l(fā)不出來最終只能變成無聲的嗚咽。流寇簡直以虐殺為樂,他們折磨了父親還不夠,還把他當牛一樣使,白天讓他拉車搬貨,晚上還讓他去挑水做工,一言不合就是毒打。

      在那段暗無天日的日子里,蕭長韞親眼目睹父親被虐待致死,尸體被隨意丟棄,再被馬匹踩踏而過。他也想過不如死了一了百了,可心中的仇恨讓他始終邁不出那一步。他的父親死了,他還過著非人的生活,那些人憑什么活著?

      謝宛樾的出現(xiàn)就像他的祈求之詞終于靈驗了,彼時的她只是一個權(quán)臣之女,但她帶著人用最殘暴的方式將那些虐待他們父子的流寇斬殺殆盡,還替蕭長韞找回他父親的尸首,立了個墳冢。

      蕭長韞哭得涕泗橫流,他的母親和弟弟下落不明,父親慘死,他已經(jīng)沒有親人了,謝宛樾就是他唯一的親人,他將誓死報答效忠于她。

      十年后,謝宛樾當初發(fā)的密信輾轉(zhuǎn)來到蕭長韞的手中,上面黑紙白字地寫著:

      “我很看好他,他身強體壯,是個練武的好苗子,最重要的是心性堅定,堅韌不拔,我要讓他成為我的人。

      “把人逼入絕境,再現(xiàn)身解救,足以讓他對我死心塌地。我要讓他眾叛親離,從今以后眼里只有我一人。

      “你們本就是流寇,只需要按我說的找到這個人,極近殘暴之事,事成之后不會少了你們的好處!

      謝宛樾做事一向狠辣,估計就連流寇也想不到事成之后他們依舊會被趕盡殺絕,這封密信是如何保存下來的,蕭長韞想象不到,只道該是十分艱難的。御史大夫這么多年來一直在為百姓勞命奔波,他在搜查到這封信時一定也是震驚不已,可一個“忠”字讓他在看完信的內(nèi)容后立即貼身收好,只想等到合適的時機呈給璟和帝。

      位列三公的御史大夫心系百姓,忠于圣上,當真擔得起忠義賢良,是個難得的好臣。

      蕭長韞收起信,看見大殿門口,倒在血泊中的御史大夫。下一刻,殿門被從外面推開,浩浩湯湯的軍士們喊打喊殺地沖了進來,這是他親手帶出來的前鋒營。

      一股撕裂般的巨痛從蕭長韞的心間浮起,他拔下身邊尸體腰間的劍,疾步走向殿前。

      謝宛樾不知為何像是與謝章銘起了爭執(zhí),她面色不善地盯著自己的小叔,像是在盤算著什么。蕭長韞一步上前,劍尖直指謝宛樾的脖頸。

      “你說……”蕭長韞的聲音有些顫抖,“那些流寇是不是你安排的?你殺了我爹!還有我娘和弟弟,你找到了他們,把他們?nèi)珰⒘,到頭來你還要裝作我的恩人!”

      謝宛樾臉上的驚詫一閃而過,她很快猜到了那封信的內(nèi)容,不過她瞬間平靜下來,以帝王特有的威嚴道:“蕭愛卿,你這是做什么,朕沒做過的事你要朕如何認?定是奸人想要離間我們君臣,你莫要中計,還不快把劍拿開!”

      “那是你的私印,作不得假!”蕭長韞目眥欲裂,渾身發(fā)顫,他的后背忽然被人推了一下,劍尖往前一寸,刺進謝宛樾的胸膛,汩汩的鮮血滲出。

      蕭長韞大喝一聲,終是翻轉(zhuǎn)手腕,長劍貫穿謝宛樾的心口。

      他身后的謝章銘徹底陷入狂喜,君臣反目,真是天助我也!謝章銘定了定心神,當即回身,主持起大局:“蕭長韞謀害陛下,本王親眼所見!來人,將這個奸臣拿下!”

      衛(wèi)霖渾身浴血地回頭,蕭家軍們也是一怔。不過須臾之間,形勢就發(fā)生了急轉(zhuǎn),禁軍開始變得孤軍奮戰(zhàn),既要對抗從天而降的刺客,又要抗擊蕭長韞的精兵,被打得節(jié)節(jié)敗退。

      謝章銘目光貪婪地緩步走向龍椅,噗嗤一聲,另一把刀刺穿了他的右肩,禮部尚書嘶吼道:“別以為我沒看見,是你,你在后面推了蕭將軍一把!”

      緊接著是更多的流矢貫空而來,將謝章銘釘在了他夢寐以求的龍椅之下。奄奄一息的謝宛樾用最后一口氣轉(zhuǎn)動身后的機關(guān),偌大的宮殿瞬間變成了屠宰場,困在其間的各色黨羽人手全都成了籠中困獸。

      謝宛樾還望著蕭長韞,這個昔日的忠臣,這個立下大功的鎮(zhèn)北將軍!皭矍洹愕剿酪仓荒苁请薜某甲印彼懔纹鹕碜,彌留之際說出的話如泣如訴。

      金鑾殿血流成河,尚不知情的御膳房還在忙不迭地產(chǎn)出佳肴。宮娥們捧著菜肴站成一排,有內(nèi)侍捧出圣旨,恭順地立在殿門外。

      這場宮宴從開始到現(xiàn)在還不到一個時辰,鮮血如急流般奔涌而出,染紅了內(nèi)侍宮娥們的衣袍袍角。

      內(nèi)侍拉開圣旨,掐著嗓子,尖利的聲調(diào)在入夜的皇宮響起:“吉時到——傳陛下旨意,鎮(zhèn)北將軍領(lǐng)賞!”

      整個皇宮異常安靜,回應他的只有天空猝然飛過的群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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