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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我并不反感被好朋友叫做油尖旺金毛玲,但若是旁人平白把我染的金發(fā)被叫做金毛,我就啐一口,瞪回去。
這一帶的物價不便宜,但暫且還能負(fù)擔(dān)得起——不過那都是靠著Ming仔。
想著這樣下去也許會被他甩掉,我找了份工作,賺化妝品錢。
工作時間盡是喝酒,只好學(xué)著催吐,第一次感覺胃這樣難受。
靠自己果然辛苦。
把剩一大半的果盤打包回家,也不算太丟人吧?反正客人也沒動幾口。
Ming仔不在,我看了看手機(jī):兩點半。
這情形也不是很稀奇,等到早上就是了——Ming仔會不會給我?guī)г绮湍兀?br>
總是說和朋友出去接單,回來時總是一身奇怪的腥味。
受不了,我把他帶腥味的衣服全扔掉。
我就是很任性啊,不過,只要給我?guī)г绮途涂梢栽徦恕?br>
“等價交換哦!”
我拍一張果盤,發(fā)給Ming仔,又自拍了一張,特地擺個能顯今天做的美甲的姿勢,PO在臉書上,思考著,附上了一句“何事秋風(fēng)悲畫扇!
其實寫什么都無所謂,看自拍就好啦。
好了,這樣就能安心去睡了。
隱約聽到雷動,我忙把被子罩到頭頂,捂起耳朵深呼吸。
一瞬間,想到Ming仔有次在一樣的雷雨天對我說:“怕?那就睡吧!
他說這話時,就坐在床沿燃起了一顆煙。火星悄無聲息接近Ming仔的嘴角,投在Ming仔的墨鏡上,讓他看上去很痞氣——他的確不是什么白面書生,即使著西裝也只會像馬仔。
盯著火星,我漸漸有了困意,卻還是被一道突然的閃電驚到,禁不住尖叫。
我在被子底下戰(zhàn)戰(zhàn)兢兢,終于熬過了一陣?yán)纂娮黜。睜開眼,Ming仔已然離去,只留下清晰的煙草氣息。
應(yīng)該是他的朋友又call了吧。
不過現(xiàn)在,我只聞到廁所里那條露在外面的水管的特有異味,很腥。
死包租婆還是沒聽進(jìn)去。
若Ming仔在,他點起煙,就感覺不到了——有點想他了。
煙嘛,偶爾我也會為了擺拍幾張照片抽來玩玩,每一個like都令人高興,但總想喚Ming仔一同po照,畢竟我男朋友賣相還是很好的。
可惜他從沒應(yīng)承過,反而買什么金莎巧克力搪塞我。
為什么男的會認(rèn)為這種東西能討女人喜歡?雖說如此,Ming仔比起我之前交往的男人還是強(qiáng)多了。Ming仔不是我交往最久的一個,但是肯定是最可靠的一個。
而且也沒有幾個會那么親密地呼我“囡囡”了。
我就這么把Ming仔回憶到了天亮。
Ming仔沒有回來,也沒有回復(fù)我的訊息。
包租婆來敲門,問我要這個月的租金。
這還是頭一回我才意識到今天已是一號,原來Ming仔不在已過三天。
我問:“我男朋友沒有付嗎?”
以往Ming仔都會按時交租的,最近是比較忙么?
包租婆扯一扯被汗控在胸口的布料,說:“男朋友?我不管,這個月開始加六百——六千!
原來房租也不算貴。
但我昨晚第一天工作,只賺了一千七,那只好call給Ming仔。接電話的是我想不起名字的熟悉聲音——他總是替Ming仔接電話。
“阿Ming,金毛玲找!”
Ming仔聽我提房租錢,也便干脆問說:“多少?”
我回答:“四千三。還有,我昨晚給你發(fā)訊息你看了么?”
他低聲笑,說:“沒看!
“噢!蔽业拇_也不能有什么所謂。
“昨天下雨了吧。”
“嗯,你不在,我當(dāng)時好怕。”
“被子蒙好了,我不在也一樣。掛鐘背后還有點錢,就這樣吧!
我取下掛鐘,是有幾張紙幣。
點了點,正好五千四百元。
我再call回去,無法接通。
總算打發(fā)走包租婆,我call給老板,問他今晚幾點排班。
要更拼才行了,不然連發(fā)都染不起了。吃飯的問題是無所謂,店里都能解決,不過我要找個新房子了。
去新界應(yīng)該不錯。
時不時也會想起來家里人如何了,可能還是那樣子,誰知道呢?
我只想找個新男友,有Ming仔一半好就夠了。
一同上班的咪姐應(yīng)該從哪里知道了我最近過得拮據(jù),就跟我說在附近的藥店可以買PLAN B。
我問她有沒有看過《金雞》,會不會我也好命遇到美國daddy幫我養(yǎng)仔。
她沒搭理我。
所謂上班,無非就是陪唱,當(dāng)然不只是這樣就能賺房租的。比起被抽水,其實一開始我是更怵唱歌的,沒有人夸過我。但客人攬住我,手鉆進(jìn)衣服里,接著說人靚歌甜,我也就信了,因為工作要盡量讓自己開心些。
所以在化妝間也不能隨便,不只是女為悅己者容,更因為不論多醉的客人,談價錢的時候酒一定會醒,就要討價還價。
記得有個冚家鏟都到了酒店,說以為是紫頭發(fā)才帶我來的,結(jié)果是這么cheap的金毛。
男人都喜歡初戀,《喜劇之王》說的,蠻對。
我也明白染發(fā)影響生意,但是因為這樣,更多的客人會記得我,那種想嫖清純玉女的撲街生意不做也無所謂。
上班時間又到了。
“有沒有人說你長得好似《獨臂刀》那個,好得意哇。”咪姐坐在人家腿上面,搶過來點歌機(jī)。
那個人問:“《獨臂刀》好幾部,你說哪個?”
“你猜哇!
我不去看他們,因為我覺得不管是哪一部都挺無聊。
我不喜歡大俠,比較喜歡公子。
Ming仔好似哪邊都不像……算了,不想他了。
“非要人家說出來嗎,你像狄龍!”
哪里像?不過那人被哄得哈哈大笑,同座的西裝友整了整領(lǐng)帶,無聲笑了。
咪姐看那戴眼鏡的西裝友:“呀,你也像誰!
他挑挑眉,附和說:“姜大衛(wèi)?”
“像段譽(yù)!”我替咪姐說了出來。
咪姐花枝亂顫,連說了好幾個“對”。接著她便拿這做起文章,端起酒和那“段譽(yù)”說:“段哥哥,各位妹妹敬你一杯!”
《天龍八部》大家都看過,所以k房里各個“妹妹”跟著起哄勸酒,一個說自己是靈兒,另一個說自己是阿紫。
一時間好熱鬧,都沒人點歌。我拿過來被忽略的點歌機(jī),點一首《難念的經(jīng)》,應(yīng)景嘛。
我唱著,仔細(xì)看那西裝友。他看起來滿年輕,有白澈的臉,樣子正經(jīng),不過喝過兩杯就紅了一臉。
同座其他人笑他,然后自稱“蕭峰”,“慕容”之類的,把“妹妹”們都拉過去,轉(zhuǎn)而開始演黃易。
西裝友感覺自己被放過了,深呼吸,放低了酒杯。
我坐過去,他有些醉了,沒有防備就被我點了點他的臉。
“你……”他扶了扶眼鏡,正視我,“只有我女友才能掂我的臉!
我一愣,本想調(diào)笑他純情,結(jié)果也只是問他:“你有女朋友?”
“今晚只是應(yīng)酬!彼@么說著。
算了,有沒有女朋友和我也沒關(guān)系。我把麥克遞過去,要他唱,他擺擺手:“我不會唱!
“那吃果盤,來。”
“不用!
“是噢,你今天是來應(yīng)酬的嘛!蔽野咽质栈貋,自己把竹簽子上的草莓吃了,“我跟你說啊,今天工作好頂不順啊,遇到一個很硬頸的客戶,怎么說都不睬我,怎么辦啊。”
他眼皮垂下來,沒什么反應(yīng)。
會不會在看我?我晃起腳,故意往他的方向理了理裙子,發(fā)現(xiàn)不知什么時候掉了一片美甲。
暗罵了一句背時,我把頭發(fā)捋到耳后,坐好。
之后的事沒什么特別,該唱的唱,該喝的喝。西裝友被同事拉著,總算也被迫唱了幾句。我心情忽然就好了很多——原來他真的不會唱。不過也沒人笑他,因為就沒有人在聽嘛。
紅著臉亂唱一通,他好像完成了任務(wù)一樣,找個借口走了。
其余人都湊好了對,沒我的事,我干脆回了化妝間。
我看向鏡子:妝都還在,假睫毛也沒脫,只不過掉了些口紅。我伸出掉了美甲的那根手指把口紅暈開,又覺得有些好笑:其實做美甲也沒什么意思,催吐都不方便。
提起包走到店外,我又遇到了那個白面西裝友。他摘了眼鏡,站在一盞光色冰冷的路燈下面,臉還是紅的。
“等車嗎?”我走近他。
他瞇著眼看過來,最后應(yīng)該是通過頭發(fā)認(rèn)出我了,有些窘迫地點點頭。
我理解他的窘迫,誰都有第一次。于是我說:“你站的地方打不到的士!
的士司機(jī)們通常會在比較暗的地方載上要去下場的男男女女,因為這樣原配雇的的私家偵探想拍也拍不出什么東西。
在正確的地方很快就攔下了一輛的士。司機(jī)搖下窗,問:“去哪里?”
他應(yīng)該是有點懵,我只好點了他一下,才聽見:“新界西!
我忍不住說:“巧了,我上個月才搬到新界西!
“一起吧?”
“不用,今天下班早,我可以坐地鐵回去!
“那平時坐什么?”
“巴士嘛!
“噢……還是一起吧?”
司機(jī)按了兩下喇叭,車鎖打開:“走不走。俊
坐在的士車上,我們兩個都默契地不說話。車在仿佛無垠的路上行駛,我鐘意這種偌大的寂靜、直線的夜,想像成為了風(fēng),感覺像喝下空氣般的透明液體,無聲無名。
西裝友本來還想送到家,但我住的那個地方車又開不進(jìn)去,不如提前買明天的午飯。
讓司機(jī)停在711店旁邊,作為付車費的回禮,我買了瓶冰茶給他解酒,問他:“好點了嗎?”
他點點頭,低下頭看我手里的購物袋沒話找話:“買了什么?”
“早餐!蔽译S口說,其實沒時間吃早餐。
夜里的道路空曠,沒有白天綴滿的人群,風(fēng)終于有機(jī)會出來浪蕩,吹得人很舒服。
我便唱:“風(fēng)繼續(xù)吹,不忍遠(yuǎn)離,心里極渴望希望留下伴著你……”
“你唱得很好,《難念的經(jīng)》也很好!彼木七沒有完全醒,說話有點混亂。
“那我去中環(huán)賣唱會不會有錢賺?”
這次他笑,沒有回答我。
冰茶喝完后,我們就這樣道了別。
望著出租車的尾燈遠(yuǎn)去,我借著街燈把711的購物小票po上臉書,附了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fēng)悲畫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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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從電影里看來的香港印象,細(xì)節(jié)可能有很多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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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故事:年輕朋友甲在工作應(yīng)酬的壓力下光顧邪K,一群男人褻玩各自的女陪唱,他卻不想加入,最后只是和身旁的女子保持距離閑聊一下。甲君說,完場后隨行的西裝友們各自摟著妖豔女子「去下場」,自己藉詞先行離開,樓下遇著剛才的陪唱女,發(fā)現(xiàn)大家也是住新界西,便順道同一輛的士送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