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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挾
有時候我會想,造物主也許是個喜歡惡作劇的老頑童,眼前這個天使與惡魔的完美結(jié)合就是他老人家出色的“作品”。在動物看來,那是個帶來希望與生機的天使;在人類看來,那是個冷漠無情、見錢眼開的惡魔。那個男人高大帥氣,卻腹黑毒舌,一開口就能把所有沖著他的外表而來的好感全部打壓回去。對于外界加在自己身上的任何評價,他都毫無反應,典型的走自己的路讓別人磨破了嘴皮子說去吧的人。只有當被別人直呼“杜立德醫(yī)生”的時候,他才會貌似嫌惡其實很受用地撇撇嘴角,不軟不硬地回一句“別這么叫我”。鳥取健一,人稱“獸醫(yī)杜立德”。其實這個綽號的始作俑者是我。認識八年了,或許只有能夠透過冷漠外表看到他那顆柔軟善良的心的人才會留著他身邊如此之久吧!
對于我,“杜立德”為數(shù)不多的朋友,他從來也不會口下留情,冷嘲熱諷什么的都是家常便飯,但是他卻總能在我最需要他的時候向我伸出手,在我最脆弱無助的時候與我并肩而站。就像旺卡死去后的那個晚上,我第一次在他面前掉了眼淚。他沒有說什么溫軟的話,只是沉默地站在我身邊,沒有安慰,沒有嘆息,安靜的好像根本不存在一樣。
作為名牌獸醫(yī)大學畢業(yè)的高材生,媒體高調(diào)曝光的“魅力獸醫(yī)”,卻不能做手術(shù),找遍全世界大概也就只有我一個人了吧!自從心愛的寵物狗旺卡死在了我自己的手術(shù)刀下以后,我的獸醫(yī)手術(shù)生涯就終結(jié)了。我永遠都無法忘記盧卡的血噴濺在我脖頸上時的那種感覺,溫熱粘稠的液體散發(fā)著腥氣,在空氣中迅速冷卻,刺激著我的一呼一吸。緊接著,血從盧卡的傷口中汩汩地涌出來,它的生命以我無法阻止的速度消逝了。那樣的情景在夢里一遍一遍地回放著,像地獄里的酷刑,永無止境。從那以后,別說親自操刀,即使是旁觀手術(shù)我都做不到。于是我成了一個無法拿起手術(shù)刀的獸醫(yī)。
對于我的窘境,以毒舌著稱的“杜立德”難得地沒有惡語相向。當年一起讀書的時候,每當我做不好教授布置的作業(yè)時,他都會像教訓小學生一樣地吼我“你小子能不能再努力一點啊”;蛘呤撬谡n業(yè)上勝過我,就會露出他那招牌似的玩世不恭的笑,狠狠地揉亂我的頭發(fā),說著“你這家伙再繼續(xù)修煉修煉吧”這種氣人的話。而這次,當我告訴他我再也無法做手術(shù)了,他什么都沒有說,只是挑了挑眉毛,甩下一句“留好我的電話號碼”,轉(zhuǎn)身走了。雖然不動聲色,可我從他的神情中看到了一種無奈和憂慮。我很想像從前一樣沖著他囂張的背影大吼“我不會認輸?shù)摹保俏乙呀?jīng)沒了底氣。在這件事上,我是完全的輸了。
這次治療的小動物,其實是我醫(yī)院里收治的病號。我的搭檔福島醫(yī)生剛剛辭職,一直以來我們兩個人都是搭配工作的,我負責診斷,他負責臨床手術(shù),F(xiàn)在他離開了,我在短時間內(nèi)根本無法找到與他水平相當又能夠跟我配合默契的替代者。手術(shù)很棘手,小家伙的生命岌岌可危,眼見著它和它的主人都在經(jīng)受著痛苦的煎熬,這時,我能想到的求助對象只有“杜立德”。即使是對我這個多年好友,他也不會手軟,一口價,該交的費用一分都不能少。這是他的原則!矮F醫(yī)是門生意”,如他的口頭禪所闡述的那樣。在我答應了他所要求的價錢之后,手術(shù)很快開始了。
“要不要旁觀?”“杜立德”問我。
我猶豫了好久,勉強擠出一個“嗯”字。
已經(jīng)不知道是多少次的強迫訓練了,不管我怎么努力,還是連從頭至尾旁觀一次手術(shù)都做不到。四肢乏力,冷汗橫流,頭暈眼花,胃里翻江倒海,我甚至連站都站不穩(wěn),差點撞翻了手術(shù)室里的器械臺。盡管操刀的是“杜立德”,但是我總有種躺在手術(shù)臺上的那只小家伙的血會突然竄出來,噴在我的身上的幻覺!岸帕⒌隆弊钣憛捵约涸谡J真工作的時候被人打擾。他抬頭看了我一眼,又不動聲色地低下頭去繼續(xù)自己手中的工作。
“剛才對不起了,”休息室里,我邊用“杜立德”遞過來的毛巾擦著汗邊向他道歉,“果然還是不行啊!”
我站在窗前,背對著“杜立德”,看著外面明媚的風景。我的右手毫無生氣的搭在窗臺上,那種松軟無力的感覺仍然沒有退去。
“簡直就像噩夢一樣,你知道嗎?我根本控制不住我自己,我沒法讓自己不去想起那件事!蔽亦!拔掖蟾庞肋h都無法克服這種恐懼了吧。。。”照這樣下去,我的獸醫(yī)生涯也許就會這樣停滯不前了,一個拿不起手術(shù)刀的獸醫(yī),誰會放心地把自己心愛的寵物交給這樣的醫(yī)生呢?我怎樣才能傾聽到動物的聲音,拯救更多的生命呢?
身后有細細碎碎的響動,我轉(zhuǎn)過身,一頭撞上了“杜立德”的胸口,鼻子好痛。這家伙干什么啊,長這么大的個子還悄悄地站別人身后這么近。我下意識地伸出左手揉著自己的鼻頭,抬頭看他,被嚇到了。他專注地看著我,那目光就像是看著一只奄奄一息的小動物,專注、心疼、迫切。這么近的距離,這樣強的壓迫感,讓我覺得萬分的不自在。我剛想抽身從他和窗臺之間擠出來,忽然,我的左手腕被狠狠地擒住了,然后是下巴,然后是嘴唇。
當我終于反應過來發(fā)生了什么事的時候,大概已經(jīng)是幾秒鐘之后了。那幾秒鐘里,我的記憶空白一片,就像時間咔噠一聲停頓了一下,然后又開始走動!岸帕⒌隆背S玫南愠仁谒那逑愠涑庵业谋窍ⅲ瑴嘏瘽駶櫟挠|感壓住了我僵住的嘴唇,什么軟軟的東西伸到了我的口腔里野蠻又不失溫存地攪動著。。。
舌頭伸進來了啊啊。
“嗚。。!蔽颐偷亻_始掙扎,可是本來就無力的右手根本幫不上忙,左手又被鉗的死死的,下巴也被緊緊地固定在揚起的位置,動彈不得。手忙腳亂中,我抬起腳踩在了“杜立德”的腳面上,他吃痛地哼了一下,終于放開了我的嘴唇。我像是從水中浮出水面一樣,拄在窗臺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胡亂地用手背在自己的嘴上抹著!岸帕⒌隆币蝗骋还盏叵蚝笸说搅松嘲l(fā)上一屁股坐下,面不改色心不跳。
“混蛋!你干什么。!”喘勻了氣,我終于有力氣吼他了。這家伙竟然吻了我!太過分了!即使是好朋友也不能開這種玩笑。『喼笔钳偭!我在心里把他大罵了一通,嘴上卻已經(jīng)窘得什么都說不出了。口腔里滿是他的味道,嘴唇又燙又腫,心鼓動得快要沖破胸膛了,精神亢奮得如同狂亂的心跳一樣無法壓抑,身體卻像虛脫般癱軟。
“杜立德”坐在沙發(fā)上,咧著嘴揉著自己穿著人字拖的腳面,似笑非笑地盯著完全亂了分寸的我。
“連我都有可能愛上你這樣的家伙,還有什么不可能的呢?”他說。
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房間里回蕩著這句極具爆炸效果的話,我頓時覺得一股熱氣直沖臉頰。
愛?愛上我?什么亂七八糟的?這家伙是不是瘋了!一定是在耍我!還有!什么叫“你這樣的家伙”!他愛上我這樣的家伙難道很丟臉嗎?不對!我在想什么!我該生氣的應該不是這個吧!。。。頭皮發(fā)麻,我的大腦已經(jīng)接近短路了。
“你胡說什么!我是個男人。∧惘偭藛!”我羞憤地向他吼道。
“如果你是女人啊,我早就把你推倒了,還能留你到今天!薄岸帕⒌隆蹦樕蠏熘ζΦ男,甚至還惡劣地回味般地舔了舔嘴角,“啊,味道還不錯!
正當我語無倫次地想大罵他的時候,明日香推門進來了,看到了眼前這詭異的情景!岸帕⒌隆蓖嶙谏嘲l(fā)里,翹了二郎腿,色迷迷地盯著我看。我扒在窗臺邊,漲紅著臉瞪著他。
“呃,花菱醫(yī)生,您還好吧?”搞不清狀況的明日香傻傻地問道。
“哦,這家伙正在精神錯亂中!薄岸帕⒌隆睙o恥地對著我翹了翹下巴。
“混蛋!”我咬牙切齒地吼出這個詞,脫掉身上的醫(yī)護服狠狠地摔在他的臉上,晃過發(fā)愣的明日香,奪門而逃。邁出門去的一瞬間,我聽到他在埋在醫(yī)護服底下傳出的一句悶悶的“慢走”。
突然被一個和平相處了八年的同性朋友先強吻后告白,換了誰都會不知所措吧!再怎么親密無間,我都從來沒想過“杜立德”會對我動什么心思。那家伙雖然毒舌,但是憑借高人一等的外貌和才華,也曾經(jīng)招致許多不明真相的小女孩們的非分之想,雖然那些膚淺的花癡很快就在妄圖接近“杜立德”的過程中被他的冷漠打擊得土崩瓦解。其他的同輩也極少有能與他友好相處的。只有對我,他還是留有些許友善的。比如在我生病的時候他會一邊抱怨著“麻煩死了”一邊來照顧我,之后對我說他是在積累動物治療的經(jīng)驗;比如某次一起為一只感染了病毒的貓做手術(shù)的時候,我的手指不小心割破了,他吼著讓我馬上去清洗消毒,我覺得無所謂,他卻當著其他同學的面強行把我扛到了醫(yī)務室里扔給了醫(yī)生;比如當我的課題被某教授抄襲我只能忍氣吞聲時他站出來替我理論,不留情面地把對方罵得狗血噴頭,我的冤屈得以昭雪,他卻因此得罪了那個教授而被莫名其妙地扣了學分。。。
只要是朋友的話,都會做這樣的事吧!我理所應當?shù)厝绱讼胫。直到那天被他“調(diào)戲”了一通,冷靜下來之后,回想起這么多年來的種種,也許真的只是自己太遲鈍了。終于明白了為什么當我得意地向他講述自己是怎么追到某個難搞定的女孩時他那種近乎暴躁的不耐煩的表現(xiàn)了。還有我失戀之后拉著他借酒消愁,我還沒怎么樣,他倒是少有地醉倒了,靠著我的肩膀說,詛咒我永遠都找不到女人。。。
“但是我還是覺得他很可能只是在尋我開心啊混蛋!”我煩躁地揉亂了頭發(fā),“說不定這家伙正躲在他的小診所里為自己的惡作劇偷偷樂著呢!但是他真的吻了我!舌頭都伸進來了!”忽然回想起那天的親密接觸,我的呼吸頓時亂了節(jié)奏,整個人都燥熱起來了。那種感覺簡直太詭異了,那種味道,那種觸感,那種驚恐又麻酥酥的感覺。。。啊啊!我在回味個什么勁兒。
之后的某天,“杜立德”曾經(jīng)打來一次電話,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似的,一本正經(jīng)地跟我討論著工作上遇到的疑難雜癥。對我做了那樣的事,竟然還能若無其事地再跟我聯(lián)系,那家伙到底是怎么想的!而我這邊,連坦然地面對他的聲音似乎都成了困難,腦海里不停地浮現(xiàn)出那天的勁爆場面,嘴上嗯哦地應付著他所說的話,心不在焉。那家伙聽起來卻完全沒有什么異樣。為什么只有我一個人在心煩意亂!我禁不住更加煩躁了。
“喂,你小子到底有沒有在好好聽我說話!”“杜立德”突然吼了一嗓子,震得我的耳朵好痛。
“呃,在聽。 蔽译S口應著。
“。。!彼聊藥酌腌,“你不會還在為那天我吻了你的事在煩惱吧!”
“什么啊,你。。!蔽一帕似饋。我就這么容易被看穿么?即使他看不見我。話說你能不能不要說的這么露骨,這難道是什么值得宣揚的事么?
電話那頭的“杜立德”,嘲諷般地輕笑了幾聲。我完全能想象出他此刻的表情,肯定是那副招牌的玩世不恭的笑,眼睛低垂著,嘴角撇著。不得不承認,這種壞壞的笑容雖然看起來很惹人討厭,但是放在他臉上卻有點兒好看。。。啊。∥以谙胧裁窗!我是受虐狂么?這家伙明明是我應該憎惡的對象!
“我說。 薄岸帕⒌隆焙鋈徽J真起來,“我可不是再開玩笑,更不是在耍你。因為怕嚇到你,所以一直收斂來著。我自己也是花了好久才有勇氣認同自己的這種感情!在你不知道的地方煩惱了很久呢!你這家伙卻完全一無所知,每天都歡蹦亂跳開心地過著!
我的耳朵火熱地燒了起來,拿著聽筒的手都有些顫抖了。這一長串的告白,比那天的強吻還能刺激我的心。
“你不是討厭人類嗎?你怎么可能喜歡上我。。!蔽胰跞醯胤瘩g道。
又是一聲輕笑,“你在我看來就是一只小動物!天真無邪樂呵呵地活著,受了傷就會蜷縮起來,需要人來照顧!
“我有那么柔弱嗎!我是個男人吶!”我大聲打斷他。
“嗯,你是男人,但是我喜歡你!
“別說了!”
“我喜歡你!
“閉嘴!”
“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杜立德”惡作劇般地用低沉的語調(diào)重復著這個詞。深情起來的他,比魔鬼版的他更讓人毛骨悚然。
咔噠。在我覺得自己快要瘋了之前,我掛斷了電話。
就在我決定暫時不要和“杜立德”見面的時候,一件事讓我不得不再次硬著頭皮直面他。我的一個老主顧的寵物狗誤吞了一個飲料瓶的蓋子,可憐的小狗已經(jīng)三四天沒有進食了。經(jīng)過檢查發(fā)現(xiàn),被咬得破破爛爛的塑料蓋子卡在了食道里,只能通過手術(shù)取出。手術(shù)有一定的難度,如果是從前的我,還是有把握成功的,可是以我現(xiàn)在的狀況,根本無法實施。小狗的主人,只有十二歲的小男孩良太淚眼汪汪地懇求我救救它。情況緊急,我也只能厚著臉皮鼓起勇氣再次敲開“杜立德”的門了。
“要馬上手術(shù),食道壁已經(jīng)被劃破出血了。而且這么多天沒有進食,它的體力已經(jīng)嚴重透支了!薄岸帕⒌隆笨戳宋业脑\斷片子以后說。
我躲閃著不敢看他,“那就拜托您了,鳥取醫(yī)生!惫Ь吹卣f完這句話,我等著他開價。按照他一貫的價碼,至少也要三十萬吧!可憐的良太恐怕暫時不會再有零花錢了。
“杜立德”拄著下巴,直勾勾地看著我,那玩味的目光與那天強吻事件之后盯著我看的目光一模一樣,我想躲都躲不掉,讓我頓時不寒而栗。
“不要錢。。!彼f。
是我的耳朵出了問題還是他的腦袋進水了?一向唯利是圖的“獸醫(yī)杜立德”竟然說不要錢?!
還沒等我從震驚中緩過來,他接下來的幾個字就像一記悶棍一樣直接把我打暈了。
“要人!彼喍痰卣f。
“誒?”我、明日香和良太同時愣住了。
“醫(yī)生,‘要人’。。。是什么意思?”明日香看看“杜立德”又看看良太。兩個孩子已經(jīng)被嚇的傻掉了。
“喂!你在看哪里。∥乙娜耸沁@只!”“杜立德”伸出手,抬起我的下巴,把臉靠過來,曖昧地壞笑著,“‘魅力’醫(yī)生,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我狠狠地推開他越靠越近的臉,“鳥取醫(yī)生您在胡說什么?”
“就是你要答應今晚和以后的每個晚上都陪我這樣那樣、這樣那樣嘍!蹦菬o恥的家伙竟然還敢說出來!
“這樣、那樣。。!睂γ娴膬蓚孩子呆呆地看著我們的鬧劇。
“啊啊!”我大叫著沖過去捂住“杜立德”口無遮攔的嘴。他眼含笑意,柔軟的嘴唇在我掌心輕輕地吻了一下,我慌忙把手放下。
“鳥取醫(yī)生!請您自重!”我義正言辭地提醒他,心里已經(jīng)“混蛋、魔鬼、色狼”地罵起來了。
“不答應也行啊!那我只能拒絕手術(shù)了。你知道的,對我來講,獸醫(yī)是門生意,不是慈善事業(yè)。拿不到我想要的報酬,我是不會受理的!彼仆蒲坨R,坐在椅子上,轉(zhuǎn)過身去。
“你這家伙!趁人之危!”顧不上還有外人在場了,我怒吼起來。
“隨你怎么說!彼麩o所謂地揮揮手。
“花菱醫(yī)生。”良太淚眼婆娑地看著我,明日香也向我投來焦急的目光,躺在體檢臺上的小狗呼吸越來越微弱。
“如果舍不得犧牲自己,那就自己來做手術(shù)啊!”杜立德背對著我說。
我緊緊地攥著拳頭,咬著嘴唇。傾聽動物的聲音。體檢臺上的那小家伙正在絕望地向我求助,我沒法置之不理。但是,我要維護自尊,不能示弱!岸帕⒌隆蹦腔斓埃
“好,”我咬咬牙,“那就打擾了,借您手術(shù)室一用!比绻^續(xù)我的獸醫(yī)生涯,這一關(guān)總是要過的,我總不能永遠逃避下去。
我們?nèi)齻人穿著醫(yī)護服,圍在手術(shù)臺邊。這次,手里握著刀的是我,明日香是助手,我心里的怒氣還沒有散,并沒有請“杜立德”來旁觀,是他自己沉默地跟來的。
躺在手術(shù)臺上的小狗在麻醉過后沉沉地睡著了!岸帕⒌隆备┫律,溫柔地對著小狗說“加油哦”,而他的左手卻輕輕地握著我的右手。這句話和這一握就像有魔力一般,稍稍安撫了我躁動恐慌的情緒。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吐出來。
“開始了!
手術(shù)刀下的也是一只與當年的旺卡差不多大小的狗,想全身心投入進去,不去回想旺卡死去時的情景,對我來講實在太難了。我努力讓自己集中精神,全神貫注于眼下手中的工作。但是,切開皮膚,有血流出來的時候,我還是不由自主地戰(zhàn)栗起來,血腥味引得我一陣陣作嘔,渾身上下都滲出了冷汗。一只戴著膠皮手套的大手伸過來,握住了我的手腕,壓制著我近乎痙攣的顫抖。
“穩(wěn)住!薄岸帕⒌隆比崧曊f。他的手掌的溫度透過兩層膠皮手套傳導過來。我使勁閉上眼睛,再睜開,調(diào)整自己的呼吸,集中注意力,開始下一步的動作。
“杜立德”一邊用手帕為我擦著額上不斷滲出的汗水,一邊輕聲引導著我。怎樣切開食道,下什么樣的力度,從什么角度取出異物,如何檢查并修復食道壁的破損面,怎樣縫合。。。只有三十分鐘的手術(shù),對我來講,簡直像三十年一樣漫長!岸帕⒌隆睖責岬臍庀⒑蛿鄶嗬m(xù)續(xù)的言語代表著一種強有力的存在感,支撐著我。
手術(shù)終于結(jié)束了,明日香小心翼翼地托起沉睡的小狗,放進養(yǎng)護箱里。
我如釋重負地呼出一口氣,想摘下口罩,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沉重得舉不起來了。我想抬腿走開,雙腿卻彷如生根了一般幾乎邁不動步子。眼前開始朦朧,像天色忽然昏暗了下來。耳朵里像堵了什么東西似的,所有的聲音都慢慢退去,最后只剩下寂靜。我開口說話,感覺得到自己的聲帶在震動,卻完全聽不到聲音。
“杜立德。。!蔽抑雷约赫f出的是找個名字。我像是一個剛學會走路的嬰孩,在快摔倒的時候本能地向父母伸出手去;秀敝,我倒在了一個寬厚的懷抱里。
“真是太丟人了!边@是我殘存的意識里的最后一個念頭。
醒來的時候,我正躺在“杜立德”臥室的榻榻米上,醫(yī)護服已經(jīng)被脫下來了,身上蓋著厚厚的毯子。咖啡的香氣飄散在屋子里面,混雜著“杜立德”身上那股好聞的味道。夕陽柔和的光照進來,給整個房間鍍了一層溫暖的金色。
“杜立德”背對著我坐在寫字桌前,正在翻看一本厚厚的書。
“喂!币婚_口說話,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聲音有多么干澀和虛弱。
“杜立德”轉(zhuǎn)過身,“哦,你醒了!彼畔聲轿遗赃,“真是個不爭氣的小子,竟然暈倒了。”
我懶得跟他理論,“小狗怎么樣了?”
“放心吧!已經(jīng)脫離危險了。住院三天,就可以領(lǐng)回去了!彼盐疑砩系奶鹤佑滞侠死,“可惜呀!我沒賺到自己想要的‘報酬’!
我的臉頓時升溫,忽然想起最近我們之間發(fā)生的種種曖昧事件。我差點兒忘了我眼前這是個多么危險的家伙了。
“切!蔽野琢怂谎,翻身過去不理他。
沉默了好一會兒。我安靜地躺著,他安靜地坐在我身后。
“我說,你其實是故意的吧?”我質(zhì)問他。
“什么?”“杜立德”裝傻。
“故意對我做那種事。。!蔽业牡讱饷黠@不足。
“哪種事?”他明明在偷笑。
“你說哪種事!”我猛地轉(zhuǎn)過身,卻發(fā)現(xiàn)他正俯在我身上。我們的鼻尖碰在一起。
“要不要再確認一下,看我是不是故意的!彼然蟮貕男χ炎齑娇窟^來。
“啊啊啊走開你這色狼!”我用盡全身力氣狠狠地把他推開,他哈哈大笑了兩聲站起身來。
我羞憤難當,跳起來穿好鞋準備逃跑。
“沒關(guān)系,以后我還有機會賺到我自己想要的‘報酬’!彼芽Х缺说阶爝,冷笑著說道。
“不好意思,鳥取醫(yī)生,我是不會再給你這樣的機會了!”我瞪著他大聲說道。
“好。∧敲聪麓尉筒灰佘浘d綿地倒在別人懷里了。
“你、你混蛋!”我隨手抓起枕頭扔向他,正好打翻了他手里的咖啡杯。
“喂!你這家伙!咖啡很難洗掉的啊!”他生氣地吼道。
“哈哈!”我甩掉他的抱怨,飛奔出門。
其實我也不知道,“杜立德”對我所做的那些難以啟齒的事到底有多少是出于真心。只是,當我們四目相對,鼻尖碰鼻尖的時候,我真切地聽到了自己轟然作響的心跳聲。也許,真正動了感情的是我也說不定呢!
以后還會像過去八年那樣相安無事地相處么?誰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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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某風覺得比起杜立德X花菱,還是小栗旬X成宮寬貴更有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