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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火游戲
午夜綻放的煙火被殷暗的空吞沒,明亮過后的煙道如敗柳般蔓延在沒有星與月的天際。風吹過,錯落了原本連貫的絲絲縷縷,殘余的青煙點點滴滴的綴在比黑暗更令人窒息的蒼穹。
最后一支煙火落幕已久。
人群從如潮涌般變成了稀稀散散,可周圍依舊充斥著大聲的歡笑與隨性的攀談。只有兩個人一動不動的并肩立在原地,沒有一句言語,沒有任何動作,各自盤算著心里的事,像是局外人那樣與附近的氣氛格格不入。
不知過了多久,總之周遭已經(jīng)靜得連心跳聲都顯得過于喧囂了。
云雀恭彌清了清嗓子可是還是把已經(jīng)到嘴邊的話給活生生的咽了下去。
“云..云雀學長”少年清澈的棕眸因為不安與疑惑而漫無目的的掃視著周圍的一切,卻唯獨不敢在身邊的那張面孔上停留。心理強大的恐懼感和身邊人今天的一系列反常舉措迫使少年必須通過緊咬下唇這一舉動才能減緩自身的瑟瑟,可顫顫巍巍的語氣把他出賣的一干二凈。
“嗯..”云雀不知道該怎么接下去,他原本以為如果一直沒有人來打破僵局那將是最尷尬的事情,但現(xiàn)在他才發(fā)覺自己錯了,原來最尷尬的不是一直沉默而是不知如何把話題繼續(xù)下去。
“這..這么晚了云雀學長把我叫出來看煙火…學長是有什么事要找我嗎?”少年攥緊了拳頭,因為用力過大血脈流通不暢,關節(jié)處泛著沒有血色的慘白。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口中擠出來的一樣艱難。但是云雀恭彌今晚的一反常態(tài)極力地撩動著少年的好奇心,讓他想把原因問個究竟。
又是沉寂。
云雀低著頭像是在內(nèi)心中掙扎著什么,但始終下不定決心。少年向盯著云雀的臉看清他的表情,哪怕只有一秒也好,但總有一種無形的力量迫使他把目光移開,說到底少年還是沒有勇氣直視著個人。
忽然云雀轉(zhuǎn)過身來,手覆上少年絨膩的面頰,黑玉般的眸子里溢出不同于平時的流光,一種異于往昔的溫柔將少年籠罩。突然覺得被對方出碰過的皮膚灼熱的像要燼燃成灰,然后致命的眩暈沖擊著大腦,頭皮酥麻的讓少年不住顫栗。但是讓他窒息的不是襲來的溫柔而是散發(fā)這種溫柔的人竟是平日里只會冷冷的甩出“咬殺”的風紀委員長,云雀恭彌。
“澤田綱吉,和我在一起吧!
少年在聽完這句話后,四肢癱軟的向后一個趔趄,但同時一雙帶著并不算陌生溫度的手緊緊錮住少年細柔的雙臂。幾乎是將少年懸至空中,手臂因為承受著幾乎全身的力量而頓時疼了起來,這種疼痛喚醒了大腦中僅存的理智。
“痛…”被叫做澤田綱吉的少年吃痛地輕喚了一聲并試圖從如鉗般的束縛中掙脫。
無濟于事,反而深陷于一個更加過分的懷抱中。
“和我在一起吧”聲音是不同與往常任何一天的溫柔,甚至帶著這個年紀的少年本該擁有的青澀與別扭,像是做錯了事的孩子那般小心翼翼,完全找不到凜冽丟出“咬殺”二字時的森肅。
“云雀學長..”澤田無力的用肘臂抵著對方的胸膛,以保持兩人之間已經(jīng)過分的距離不會再被縮短,少年此時的面頰潮紅,甚至比熟透了的紅富士還令人垂涎欲滴,近乎是在囈喃的話語中糅雜著不安、恐懼、疑惑與一絲興奮“學長你..你今天怎么了..還在開這些玩笑..”
“我是認真的,草食動物”似乎是為了證明自己并非玩笑所以更加用力地抱緊澤田綱吉,好像要把他的骨與肉融進自己的身體。
聽了對方的話澤田停下了所有正在進行著的動作,甚至是剛剛還快要沖膺膛的心臟也突然停了下來。目光疑遲的眄過對方的眉宇,那里沒有一絲玩笑的意思。接著少年心里竟是一種意想不到的喜悅和淺淺的得意,只能不知所措地任憑對方肆意擁抱著自己,垂眸不語。
時光靜止,再也沒有什么言語可以進行詳盡的描述。
恍惚間垂暗的天際仿佛又明亮了起來,是煙火嗎?
那么奪目。
“嗯..”像是得了乖的貓咪似的喃尼,面靨羞得緋紅。
“看著我的眼睛回答我”抑抵不住的興奮與激動從字里行間流露而出,完全沒有了平日里的冷漠和孤高,這一刻他為了愛而放下了很多很多。
起初澤田綱吉還在躲閃,不過當真正對上那如墨般濃郁的晶眸時便再也不想移開目光。
那種深邃、明黎像磁石一般的深深吸引著少年。
澤田綱吉還是第一次這么近的看云雀恭彌,他把云雀面部的每一寸肌理都用目光掃描進大腦。
潑墨般的黑發(fā)像綢緞般絲滑,如脂如玉的體膚很白皙但絕非病態(tài),,櫻紅色的朱唇輕薄卻恰到好處的體現(xiàn)出不失豐滿的唇線,隆起的鼻骨高高挺挺比一般東方人都生得標致… …
目光在一次回到狹長的鳳眸。
停留,閃避,停留,閃避,然后就再也沒有離開過?粗鴮Ψ酵桌锏淖约阂灿持蔚牧鞴猓瑵商镄睦镉姓f不出的感受。
“回答我,澤田綱吉”再一次催促,但是沒有之前的焦急,反而因為對方的注視而不禁在嘴角勾起了一個不被察覺的弧度。
“云雀學長…我..我愿意”此時的澤田綱吉覺得自己大腦完全不受支配但是回答卻本能的脫口而出。
“叫我恭彌”然后并沒有給對方任何反映的時間便低下頭吻上對方的唇。
那個吻很青澀,沒有高超的技巧,沒有深入的探舌,甚至只是最粗拙的皮膚摩擦而已,但是卻比那晚的煙花更絢麗。
正值月光漲潮,銀霜般的月華洋灑而下,漸漸長滿了樹梢。那對互相擁吻著的戀人好像要漸漸的隱失在這片月色中似的,與月竁融為一體。
那一晚的煙火好美,帶著忐忑,帶著不安,帶著青澀的喜悅。
轉(zhuǎn)眼就是畢業(yè)季。
高三是畢業(yè)年級,云雀恭彌就要離開并盛中學。
離校的當晚學校舉行了予以祝福的煙火祭,一向討厭群聚的云雀恭彌破天荒的出席。
處在人群中,周圍的嘈雜讓云雀不覺蹙起了眉頭,但沒有像往常一樣抽出拐子只是厭煩的沉默著。
澤田綱吉并沒有刻意的尋找只是目光漫不經(jīng)心的掃過人群就發(fā)現(xiàn)了云雀恭彌。默默地走近,然后安安靜靜的站在云雀身邊。
煙火一束接著一束在黑得很純粹的夜空中突兀綻放,雖然炫目的光彩只有一瞬間。那些敗了的殘花還沒來得及完全消隱,新的絢爛就又渲染了蒼穹。
舊憂新愁,何時言休。
雖然因為“隆隆”的震響澤田綱吉早已用手把耳朵塞得嚴嚴實實,但是還是輕易就分辨出了云雀的那句“跟我來”
一路帶著不解,伴著沉寂的走到了教學樓的天臺,這里是平日里再熟悉不過的地方了,但是此時這里的安靜卻與剛剛的喧鬧對比鮮明的可怖。
“我要畢業(yè)了”云雀這句話說的很突然,雖然只是在描述一個近在眼前的現(xiàn)實,但是還是讓人覺得很突兀。
“哦..對了,你到現(xiàn)在都沒有同我講過你報考的是哪所大學”澤田綱吉對于這個突如其來卻又不可避免的話題顯得有些窘迫。
“我要去意大利,明天的機票”終于擊中了一直想說的主題,這句話不知道考慮了多久了。
“意大利?”澤田綱吉以為這只是一句玩笑,一點也不好玩的玩笑。但是云雀那么懇切的語氣已經(jīng)告訴了他這句話是認真的。
“家族企業(yè),我要去那邊上學,然后繼承父親的事業(yè)!痹迫副M量讓自己的語氣輕松些,但是因為身世處境而無法反抗的無力感還是躍然顯現(xiàn)。
“不回來了嗎?”澤田綱吉知道這已經(jīng)是誰都無法轉(zhuǎn)變的事實,所以沒有什么過激的反應,反而是過分冷靜地問到。
“等我回來,在一起看煙火吧”沒有直接的回答,云雀恭彌只是給了自己戀人一個簡單的承諾
“嗯。學長,我等你回來”
“嘖..叫我恭彌”
“恭彌..學長”
“草食動物,你是笨到欠咬殺嗎?”
“… …”
分離的那晚沒有俗套的卿卿我我,沒有想象中的生離死別,沒有計劃好的海誓山盟,只有一個簡單的承諾。那個承諾和著如霜的月華伴著微涼的夏風偷偷融進澤田綱吉充滿了期待與憧憬的心房。
“等你回來,然后在一起看煙火。就像那晚,就像今晚...”
時光轉(zhuǎn)眼近十年。不知有多少束煙火在這片天空中綻放又敗落,但是澤田綱吉始終沒有等到屬于他的那一束,沒有等到承諾要和自己一起看煙火的那個人。
十年中也打聽過他的情況,但是最后都不了了之。
澤田綱吉有時也在想,何必再等下去,何必要去等待一場煙火。十幾歲的年齡萌發(fā)的愛情本身就如這煙火一樣匆匆而逝,只不過曇花一現(xiàn)罷了。在過分奪目后除了殘留的煙跡外還能留下些什么?更何況十年的時間可能連煙跡也早就消散殆盡了吧。
這一切都只不過是一場虛無飄渺的煙火游戲。
又是畢業(yè)季。
初夏的天湛藍無云,陽光沒有任何阻礙的打在大地上,成群的學生互相擁抱以表離別。
恰好路過母校的澤田綱吉見到此情此景不覺一愣,仿佛回到了十年前的那天…同樣的天空,同樣的白云,同樣的艷陽…但是很快澤田綱吉就自嘲的一笑,整整十年了,應該死心了吧。
那么今晚的煙火祭自己就不再…
“今晚一起去看煙火吧”
“嗯~”
“那..十年后呢?你還愿意和我一起去看煙火嗎?”
“笨蛋,我要和你一起看一輩子的煙火啊~”
腦子里的思緒被這段突如其來的對話打斷,澤田綱吉沒有回頭,但是他知道那一定是一對十分幸福的情侶。
“反正已經(jīng)連續(xù)參加了九年了也不多這一年,今晚就再去一次吧”澤田綱吉無奈的搖了搖頭在口中喃喃自語。
并盛中學在這十年中幾乎沒什么變化,可是物是人非,有許多在這里結(jié)識的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各自天涯。不知道已經(jīng)有多少人杳無音訊的消失在原本的故事中,就像此時在夜空中綻放的煙火,匆匆綻放,匆匆退場。
終究,那些煙云只不過是天空的過客。
今年的煙火祭格外盛大,但是總就有散場的時候。慢慢的煙火晚會已經(jīng)接近了尾聲,此時沒有了高潮階段的百花齊放,只有幾方單獨的碎禮默默的扮演著“走馬燈”的角色。
澤田綱吉從草地上站了起來,理了理衣服準備離開。今年有成千上萬的碎彈在天幕上盡情釋放,但沒有哪一束是屬于他的,他還是沒有等到那個給過自己承諾的人。但澤田綱吉此時已經(jīng)沒有了失望和落寞,現(xiàn)在心中有的只是釋然。
煙火打馬劃過天際,只不過是一場最最華麗的游戲。
環(huán)顧四周有好多相互依偎著的情侶,澤田綱吉不知道那一對是今天自己遇到的,但是不知道為什么他突然覺得那句“一輩子”說的那么蒼白。用最不真實的煙火立下的誓言怎么可能會收獲永恒。
走到并中的大門,突然覺得舍不得離開這里。這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了,以后再也不會傻傻的繼續(xù),轉(zhuǎn)身背對著皎月,面對著主教學樓。想再靜靜地看一次這個時候的校園,十年前的分別也是在這個時候吧。
突然間就有什么東西沖破了剛剛升起來的月霧,映入視野。
在天臺,那個身影…
上一秒還堅定不移的立場這一刻瞬間瓦解,上一秒完全熄滅的火焰這一刻便可燎原,上一秒還口口聲聲說就此罷手這一刻就全部拋之腦后。
大口喘著粗氣,推開天臺的破舊鐵門,迫不及待的用眼睛掃視左右。
月華下,微風中,那個背影站在十年前分別的地方動也不動。
澤田綱吉試圖平穩(wěn)自己因為奔跑而紊亂的呼吸,但是無濟于事。壓抑不住的興奮反復噬舔著神經(jīng)的深處,刺激著神經(jīng)的末梢。
“你來了..嗯..澤田綱吉”
有些... …意想不到。
接著時光不是停止而是斷裂,瞬間碎成粉末,隨著夏風散去。
——怎..怎么會。
——這不是云雀恭彌的聲音,不是。
就算時光已過十年,就算年華匆匆飛逝,但是一個人的聲音絕不會有這么大的出入。
三步并作兩步,像是要擺脫什么強大的束縛,生硬的轉(zhuǎn)過那人的肩。然后…在地獄淪陷。
果然不是那張在自己大腦中刻畫了幾千次幾萬次的臉,剛剛所憧憬的的一切又都瓦解。禁不住癱坐在地上,放任空空忍了整整十年的眼淚奪眶而出。
不知道為什么,他覺得如果這次不是他,那么以后就再也不會是他了。
再也不會繼續(xù),這場煙火游戲。
等到淚了干了盡了,澤田綱吉便慢慢的恢復了往常的思緒。和眼前的人攀談起來,寥寥幾句卻知道了整個故事。
原來那人真的再也不會來了,永遠不會。
“十年前云雀恭彌剛到意大利就因為意外車禍身亡了,因為他生前簽過眼角膜捐獻書所以醫(yī)院為他找到了受捐贈者,也就是我!逼戒佒睌⒌恼Z氣簡簡單單的訴說著這件事。但是澤田綱吉覺得自己已經(jīng)連這種程度的故事描述都承受不起了,可是故事還要繼續(xù),男子繼續(xù)說道“因為是意外事故所以他走的很倉促,我沒有機會向他當面道謝或者詢問他的愿望,這也是我一生的遺憾。不過,今年我再次翻看當年的自愿捐獻單時突然發(fā)現(xiàn)我一直忽略了他的親筆簽名下的一行小字。上面寫著‘請通過我的眼睛陪我的愛人看煙火’然后我就找到了這里……”
風吹走了那些只言片語,正漲的月潮吞吐著字字句句,后面的話澤田綱吉已經(jīng)聽不真切,只是覺得夜好靜。
“咚咚…咚咚”
心臟像是生了毒刺那般在左膺腔里跳動
“咚咚…咚咚”
皮肉撕裂的聲音擲地有聲
“咚咚…咚咚”
唯一的,唯一的可以感覺到疼痛的地方
月潮再次漲起,夜空中煙火的痕跡已經(jīng)無影無蹤,周圍的一切都被潮水般的月竁緊緊包圍,鋪天襲來的絨黃讓澤田綱吉覺得窒息。干涸的淚腺漲的生疼,可是無濟于事,因為早已哭不出來,就連聲帶也在此時罷工,張開咧著道口的薄唇,想大聲把自己的委屈嘶吼出來卻什么也沒有。
“恭彌…我會等,等你回來和我一起看煙火,看一輩子煙火”
一輪獨月,沒有煙火的煙火祭。
月光張潮,沒有結(jié)果的煙火游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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