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s fous——”
　　隨著最后一個音落下，這場在俄羅斯國家劇院的又一次巡演，一如既往地完美落幕。

　　演出結(jié)束，你回到后臺的休息室。換下演出服、卸了妝，快要離開的時候，你在門口被一個高高大大的銀發(fā)男人攔下。
　　男人是典型的俄羅斯面孔，面容英俊高冷，眉眼依稀可見同你相像的亞洲風(fēng)格。
　　他捧著一束藍(lán)玫瑰，同他身上的寶藍(lán)色禮服相襯；還喘著粗氣，似是匆忙趕來。

　　瞥見你的容顏，男人肉眼可見地手足無措起來。他支支吾吾地把花遞給你，“您好，我叫灰羽列夫……您的歌聲十分悅耳，嗯，那個，以及您的美貌如明珠般光亮動人，我非常傾慕您！請您收下我的花！”
　　相似的話語你聽過不下百遍，皆是贊嘆你的歌聲與美貌。面前的男人讓你多看了兩眼的，大概也就是他俊美的面容與黃金比例的身材了。
　　你莞爾一笑，上前接了花，落落大方地謝過了贊美，然后給了面前的男人一個禮節(jié)性擁抱。
　　男人看著冷艷，實際竟純情得很，被你一個擁抱繃緊了身體，僵硬地抬起手回抱你。

　　抱了一下，你很快退開。但在這并不長的擁抱里，你仍然清楚地嗅到了對方身上煙熏木、東方香料與薄荷與茶的香氣，于你在他懷里的幾秒鐘內(nèi)將你浸泡在其中。
　　味道像極了你目前在借住房子的房東老奶奶愛喝的茶。

　　這股熟悉的香味短暫吸引了你的心神，而在你走神思索的同時，男人敏銳地覺察到你在分辨他身上的香氣，竟是大大咧咧地問了出來：“你在聞我的香水嗎？是面具的俄羅斯茶哦！”

　　話音剛落，你一個趔趄。與此同時門外似乎傳來拍墻和高跟鞋的聲音，但你已無暇顧及。
　　怎么會像小狗一樣聞別人的香水……太失禮了。一邊懊惱，你一邊又訝異對方會發(fā)現(xiàn)，一邊又羞恥于他竟直接點了出來——至少也裝一下沒有發(fā)現(xiàn)吧！這不是人際交往中心照不宣的禮節(jié)嗎！

　　你尷尬地笑笑，“這樣啊……味道很特別呢�！�
　　男人笑得燦爛：“嗯！是同我從小很喜歡的茶葉很像的味道！噢，忘了說，我是混血，從小在這邊長大——你呢？”
　　“……我是中國人，供職于這邊的劇團(tuán)�！彪m然不知道為什么就被帶著說出底細(xì)了，但你松了口氣，贊許地看他一眼——這孩子自己就把話題轉(zhuǎn)移了，看來也是個實誠不聰明的。
　　而男人又被你這一眼看得微微臉紅起來。

　　他不自然地別過眼，轉(zhuǎn)眼又想到什么似的，猛地扭回頭來：“啊，抱歉！剛剛是不是不該……”
　　怎么又繞回來了��！你的臉抖了一下，險些維持不住笑容。。
　　夠了。你趕緊另起一個問句好轉(zhuǎn)移話題：“額哈哈，沒關(guān)系——嗯，請問您還有什么事嗎？我差不多該走了�！�
　　男人眼睛一亮，一手握拳錘在另一只手掌上：“對了！差點忘了——還想問您能不能賞臉同我共進(jìn)晚餐——應(yīng)該是這么說的吧？賞臉，共進(jìn)晚餐……”
　　最后幾個字他說得很小聲，你沒聽清，疑惑地問了句“什么”，被男人飛快搖頭否認(rèn)略過去，只用一雙狗狗般濕漉漉的漂亮藍(lán)眼睛望著你。
　　你也沒多糾結(jié)，到底面前的男人是個能自由出入后臺的，身上穿著雖低調(diào)卻也華貴，不過一頓晚餐，沒必要因此得罪人。
　　——最重要的，是對方雖然人實誠了點，但長得也確實賞心悅目，這頓晚飯你不虧。

　　你微笑著點頭應(yīng)承，看到男人剎那容光煥發(fā)，整個人都明媚了起來。
　　哎，更帥了。你的笑容不禁真實幾分。

　　飯店不遠(yuǎn)，是劇院旁邊一家頗負(fù)盛名的西餐廳。你們步行前往，一路上他十分健談，對人又毫無防備，被你不動聲色地套出來許多話——
　　國際知名模特，俄羅斯和日本混血，家里有個姐姐也是模特；在日本上的高中，打過一段時間排球。
　　難怪進(jìn)得了后臺，大概有些這方面的人脈。也無怪你認(rèn)不出來，模特、時尚圈恰好是你不熟悉的領(lǐng)域。
　　你只覺得他看起來眼熟，也許在各種廣告大屏上有過一面之緣。

　　進(jìn)了西餐廳，他倒表現(xiàn)得優(yōu)雅紳士，替你拉開座椅，又幫你切好肉排。
　　和這樣一位大帥哥共餐無疑是場賞心樂事，只是對方似乎品行有缺并非良人，面前坐著一個他“非常傾慕”的你，眼睛卻還不受控制地瞄到坐在你們不遠(yuǎn)處的一位美人身上。
　　你有些無語。
　　清了清嗓子，“灰——”
　　你一時記不起來他的名字，卡了殼。
　　他心虛地一瞬收回目光，也沒計較，積極地接上：“灰羽列夫！”
　　“……好的，灰羽先生，可否問您，那個方向有什么事物讓您如此在意呢？”你綻出一個微笑，聲音溫和，但熟悉你的人都知道，你此刻定是假笑。
　　他不知所措地瞪大眼，“我……那個……”一邊說著，一邊目光又不自覺飄向那位麗人。

　　你感到好笑。左右也差不多吃飽，共餐的義務(wù)算是盡了，你拿過餐巾擦擦嘴，沒管灰羽列夫變得無措的眼神，作勢要道別離開。
　　話出口前最后一秒，你不經(jīng)意瞥了眼那位美人，卻見她注意到你，竟是站起來，徑直朝你們走來。
　　你停下動作。
　　……這是要怎么……饒了你吧。

　　美人在你面前停下，不好意思地笑笑，開了口，語氣輕柔：“那個……十分抱歉，這個不懂事的家伙，”她伸出手牢牢按上灰羽列夫的頭，“是我弟弟�！�
　　……啊？
　　你定睛一看。方才在不同角度的燈光下不顯，此時被同一片光照著，你才發(fā)現(xiàn)兩人的發(fā)色是一致的銀白，面容也十分相似。
　　你尷尬一笑，“原來是姐姐，失敬�！�
　　這就是灰羽列夫提到過的姐姐？你望了灰羽一眼，他正盯著自己姐姐，眼里滿是求助。
　　你站起身，請灰羽姐姐坐下。
　　她從善如流，繼續(xù)說道：“弟弟愚笨，如果有什么禮數(shù)不周全的地方，還請您多多擔(dān)待�！�
　　原來灰羽先生的單純是有目共睹的啊。
　　你心下一轉(zhuǎn)，猜到幾分，遞過一個了悟的眼神，也笑道：“沒有沒有，挺可愛的。”
　　“哎喲，可別提了，連追人都要人教——”

　　在“灰羽列夫單純得可愛”這點上意外達(dá)成統(tǒng)一戰(zhàn)線，你和灰羽姐姐的距離瞬間拉近，灰羽姐姐毫不藏掖，把灰羽列夫在劇院對你一見鐘情、向她請教如何追你、跑著去買了花送到后臺這些事和盤托出。
　　灰羽列夫在一旁面紅耳赤，阻止姐姐未果，羞得要鉆到地里。
　　你含笑聽著，不時點點頭附和一句“這樣啊”，沒有表現(xiàn)出明顯的喜好。

　　——這時你對灰羽列夫只是有些好感，你喜歡的是更冷靜強(qiáng)大的類型，灰羽列夫這種純情小男孩還不在你的捕食名單里。

　　過了幾天，朋友偶然說起即將到來的一個時裝周。你聽了幾句，大概是因為新認(rèn)識兩個模特，心里驀地萌生出去看一眼的想法。
　　朋友有些詫異你突然對這個感興趣，但還是替你拿到一張邀請函。

　　T臺上各種模特來來往往，俱帶著各有特色的氣場與美，但你始終還是不適合這些，沒能看懂，有些心不在焉。
　　兀地，新出場的一個模特吸引了你的注意力——一頭銀發(fā)梳成背頭，上身單穿一件西裝外套，美好的春光乍泄，經(jīng)過修飾的臉棱角分明，表情冷酷，帥得銳利，驚為天人。
　　是灰羽列夫。
　　此時的他完美擊中你的性癖。

　　你一眼淪陷，目光緊緊跟隨他，直到他回到后臺徹底消失不見，才意猶未盡地收回目光。
　　復(fù)又呼吸，你驚覺心跳過速。大抵已經(jīng)被他迷住。

　　灰羽列夫應(yīng)該看到了你，走秀結(jié)束后，他換了常服飛奔出來，在門口攔下你。
　　眼睛亮閃閃地：“好巧�。〉葧黄鹑コ渣c東西嗎？”
　　大概真的很喜歡俄羅斯茶，他的私服上帶著同上次一樣的香水味。
　　你眼里還是他在臺上大殺四方的樣子，嘴巴擅自同意：“好啊�！�

　　——于是你們走出秀場，在外面找到一個便利店。
　　他要了一份關(guān)東煮，而你不太餓，只買了杯熱氣騰騰的俄羅斯茶。
　　便利店里沒有桌椅，你們只能在門外解決。
　　早春不算溫暖的天氣，你雙手捧著熱茶，看著灰羽列夫蹲在街上毫無形象地狼吞虎咽。
　　模樣和你之前見過的優(yōu)雅樣子大相徑庭。
　　你看得新奇，他卻一副習(xí)以為常的樣子。
　　“我以前在高中打完排球回家，路上餓的時候，就是這樣蹲在便利店門口吃的�！�
　　說完，他狡黠一笑，“很方便哦�！�

　　好可愛。你撲哧一聲笑出來，突然發(fā)現(xiàn)可愛也有可愛的好處。

　　似乎是你第一次在他面前笑得如此開懷，他呆呆地看愣了，右手捏著竹簽停在半空。
　　接著一點紅從脖子蔓延到耳尖，在他白皙的皮膚上十分顯眼。

　　灰羽列夫驀地站起來，嚇了你一跳。還未等你出聲嗔怪，他的告白先一步到來：“那個，我我我——我喜歡你！請和我交往！”
　　你怔了一下，順勢同意。
　　反正和小男孩試試也沒有壞處，小男孩也有小男孩的可愛之處——被高高大大的身形攏在懷里，灰羽列夫興高采烈，抱起你時的動作卻又輕柔，你手上拿著的熱茶沒有撒出來一滴。
　　被徹底籠罩在俄羅斯茶的氣味里。越過寬闊的肩背，你看到手里熱茶的熱汽裊裊而上，漸漸融入墨色夜空，而天上的星子安靜地閃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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