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被家族選中的實驗品
她，是在那個時代中為數(shù)不多的清醒
“我?guī)阕摺?br>“走嗎？父親在藥劑里加了追蹤劑”

“我想，我們可以在這里接吻”
“他們說我的血能夠永生”

欲祁我不會讓你被他們帶走的
我相信你，顏悸

*
顏悸第三次遇見欲祁時，梅雨正舔舐著當鋪的雕花鐵門。她抱著浸透霉味的貂皮大衣穿過天井，看見欲祁蜷在太師椅上數(shù)著西洋座鐘的鐘擺。青瓷蓋碗里漂浮的當歸隨呼吸起伏，在鎖骨處投下細碎陰影。

"這是你要的銀鐲。"顏悸掏出貼身焐熱的絲帕，鐲面上并蒂蓮紋纏著幾縷烏發(fā)。欲祁的指尖劃過她掌心陳年凍瘡時，檐角銅鈴突然驚惶作響，驚落了八仙桌上那疊當票。

閣樓木板在暮色里發(fā)出隱秘的呻吟。欲祁的織錦斗篷鋪在舊賬簿上，顏悸的粗布圍裙系帶不知何時纏住了翡翠耳墜。當最后一縷天光從氣窗逃逸，她們在當歸與薄荷混雜的香氣里發(fā)現(xiàn)，原來藥渣碾碎后也能釀出醉人的甜。

"張嘴。"顏悸含著冰糖枇杷膏吻她，蜜色藥汁順著欲祁頸間的紅痣流進肚兜。暮春的風掀起當鋪庫房的布簾，二十八個西洋座鐘同時敲響時，欲祁咬破了舌尖的血泡。

秘密約會的場所隨著季節(jié)流轉。中藥鋪閣樓的曬藥匾成了偷情的溫床，陳皮與藏紅花在體溫烘焙下蒸騰出迷幻的霧；百樂門后臺的戲服箱里，顏悸用畫報女郎的玻璃絲襪綁住欲祁顫抖的腳踝；甚至在外灘教堂彩繪玻璃的陰影里，欲祁把鉆石發(fā)簪插進顏悸的麻花辮："這是抵押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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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那年端陽，顏悸在欲祁陪嫁清單里看見自己的木頭簪子。金絲楠木匣中，她們在城隍廟買的泥人正被大紅綢緞勒住脖頸。"父親要把我送給海關署長沖喜。"欲祁咳出的血染紅鴛鴦肚兜，二十六顆東珠在掌心碾出青紫的痕。

私奔前夜，顏悸當?shù)袅俗鎮(zhèn)鞯拈L命鎖。黃包車穿過法租界時，她懷里揣著兩張去廣州的船票。霞飛路轉角突然亮起的車燈里，她看見欲祁被捆在轎輦上，嘴里的絲綢帕子浸滿褐色藥汁。

大婚當日的喜樂在租界響了三天三夜。顏悸蜷在當鋪地窖，用欲祁留下的珍珠項鏈在磚墻上刻字。第四日清晨，學徒發(fā)現(xiàn)她時，她正抱著欲祁的繡鞋呢喃："你看，朱砂浸透鞋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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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來信抵達時，黃浦江正飄著今冬初雪。顏悸顫抖著展開信紙，看見"暴斃"二字在淚水中暈成血色的花。那天深夜，她用陪嫁清單上的金線縫制白綾，針腳正好是欲祁教她的并蒂蓮紋樣。

當鋪閣樓橫梁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時，二十八個西洋座鐘同時停擺。顏悸懸空的雙足下，欲祁的繡鞋整整齊齊擺成待嫁時的模樣。最后一顆珍珠滾進墻縫的瞬間，南京城頭的炮火驚醒了蘇州河的晨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