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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高青娶到了一見鐘情的學姐。
學姐優(yōu)秀耀眼但愿意回小城等他。
老天竟如此垂青。
內容標簽:
 
主角 視角
高青
昭華


一句話簡介:一個俗套的故事

立意:一個老天垂青的男人的心路歷程

  總點擊數(shù): 8   總書評數(shù):0 當前被收藏數(shù):0 文章積分:60,079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類型: 原創(chuàng)-言情-近代現(xiàn)代-愛情
  • 作品視角: 男主
  • 所屬系列: 無從屬系列
  • 文章進度:完結
  • 全文字數(shù):9093字
  • 版權轉化: 尚未出版(聯(lián)系出版
  • 簽約狀態(tài): 未簽約
  • 作品榮譽: 尚無任何作品簡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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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此恨夏天

作者:荷溪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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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 章


      他數(shù)著窗外凋落的樟樹樹葉,就像數(shù)著自己逝去的時間。
      他恨她,恨她的不離不棄,恨她的患難與共。
      他要永遠低她一頭了。他恨她。
      他想。
      *
      他知道說想吃草莓的是她,但還是拎著保鮮箱去了雅琴家。他知道雅琴會告訴她這是他買的。他也知道剔透如她,會想到這是他給她買的。但是他偏偏要轉一道手。
      那件事之后他們很少交流,曾經從文學談到理想,從愛情談到婚姻的兩道身影如今寂寥的立在房子兩邊。
      她回臥室,他習慣在陽臺點煙。
      也不抽,只是看著紅色火星在夜色里一點一點燃燒,直到成為灰燼。
      什么也沒想,什么也沒做。一根煙的時間之后,他帶著淡淡的煙草味進客房。
      ——其實,不能叫做客房。那就是他的房間。
      他們很少交流,但在這沉默的十多年里,卻是最了解彼此的人。
      像誰想吃草莓,誰買的草莓這種事。
      其實他們都心知肚明。
      他們是不需要說話就能洞悉對方的靈魂的人。但他們很少交談。
      他的隱晦的,從不表露的關心,全都傾注在了他們的共同好友雅琴身上,卻隱秘的流向她。
      這樣的三角平衡,一晃而過,已經十一年了。
      *
      每天上班下班,回家到單位,吃飯睡覺。曾經難以忍受的揣測眼光和讓他想過一了百了的風言風語早就平息。
      他依舊可以笑,可以大聲交談。
      當年攪動滿城風雨的新鮮丑聞如今已經陳舊的如同頹敗老墻上的褐跡。
      提起來也不過是嚼爛了的陳資,頂多供那些老資格向新來的后輩故作玄虛的賣弄而已。
      他只是做了一件事。而這件事已經過去十一年了。該提的提,該放的放,該打的板子他已經重重的挨了,不該辜負的人他也已經辜負了,欠下的那些錯綜縱橫的情債,他理不清,但時間就這樣把他推到了十一年后,仁慈的抹去了一切傷痕。
      日子平滑的如同新制成的綢緞,他依舊可以自如的徜徉。
      只是偶爾,胸中會傳來隱隱的沉痛,但忍一忍就沒事了。
      有時他回想起她,是那個她。
      事發(fā)之后,她來找過他。
      她說:青哥,你和嫂子離婚吧,我嫁給你。
      他沉默。
      很久的沉默。
      他不是不喜歡她。他從來都很喜歡像她這類溫婉柔美的女孩。
      但是他忽而就想到了在校園辯論賽上,言辭犀利,眼眸中有不服輸?shù)墓獠实膶W姐。
      那是他們的初見。
      他對學姐,是一見鐘情。
      他只是在想,他不能再一次辜負學姐。
      沒想到,卻又辜負了她。
      女孩失望的離開了。
      也離開了小城。從此杳無音訊。
      他想,這樣也好。外面的世界廣闊無比,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根本算不上什么污點。
      他衷心的祝愿女孩離開這座密閉的,一雙眼睛通達無數(shù)耳朵和嘴巴的小城,越飛越高,再也不要回來。
      女孩像淡雅的丁香,她走了,卻在他的生命中留下深刻的折痕。
      他努力把這道折痕平展。卻還是因為慣性會不自覺的收縮卷曲。
      他的事業(yè)從此進入了冰封期。連累著風頭正好的學姐。
      十一年,風流云變。
      曾經的同輩,高升者有,平步青云,從此相聞不相見;落魄者有,偶然相遇,只剩嘆息和牢騷;志途不同者也有,那是另一個戰(zhàn)場,另一種生活;落馬者更有之,妻離子散,家財盡數(shù)充公。
      時至今日,他們這對,竟也能被稱為一句“現(xiàn)在這樣也挺好的”了。
      他記得學姐的志向,記得她風華正茂,滿志躊躇。但一切都定格在那個夏天。
      那個他想起來就會感到窒息的夏天。
      所有的理想,所有的歡樂,所有的親密,所有的愛。
      全都迅速褪色,消逝。有些東西還沒有成長起來就已經夭折。
      他從此恨夏天。
      *
      他竟沒想過她會落淚。
      出事之后,她從來都是緘默的,嘴唇緊緊的抿成一條薄薄的直線。
      她不看他,他也不敢看她。
      只是短短的幾天,她就迅速消瘦了。
      只是那時他也自顧不暇。
      檢查,談話,審核,調查,忐忑的等待鍘刀落下。
      他想過,如果真的受罰了,她要離婚,房子和車子都給她,女兒那么小……如果她要,也給她,如果她要改嫁,他就把女兒留在身邊撫養(yǎng)。
      他會一心一意對女兒好,那是他能彌補的一切。
      但學姐沒給他這個機會。
      他們沒離婚。只是從無話不談變成了相顧無言。
      鍘刀落下了,但輕柔的力度,像學姐的雙手拂過他表白時羞澀通紅的臉頰。
      他依舊擔任職務,只是五年不動,曾經意氣風發(fā)的選拔生,成了老烏龜般的定海神針。
      他沒想到自己還能從鄉(xiāng)鎮(zhèn)進城。
      學姐卻一直在街道。
      他們同學夫妻,又都是當年少見的大學生選拔生,本來可以大有作為,沒想到世事變遷,山高路遠,止步中途而已。
      但他沒想過,堅韌倔強如她,也會落淚。
      *
      新單位的領導,曾經是學姐的下屬。
      情商高,八面玲瓏。
      總是熱情的招呼他:青哥,坐,來喝茶。
      但再左右逢源的人也有自己的偏好,更何況現(xiàn)在他是他的領導。
      他說:你不知道當年出事的時候,昭華姐就坐在我的車上,我剛好載她去辦事,我問她接下來什么安排,沒聽到她回應,我往后視鏡一看。
      新領導搖搖頭。
      抱著手機哭的像個淚人似的。
      新領導像是為他的老領導抱不平。
      他聞言心中一緊。
      他一直以為學姐很堅強,起碼,他以為學姐不會哭。
      至少,他從沒看過學姐哭泣的模樣。
      她總是笑著,精神抖擻的,時刻準備著大展才干的模樣。
      他沒見過她哭,他娶她的時候,也不想讓她哭的。
      他忽然了悟。
      那道折痕不僅在他心里,也深深留在了學姐心里。
      他努力舒展生命,想要淡化傷痕的同時,學姐也在承受和他一樣的傷痛。
      而且可能,學姐的痛苦,較他而言,更有甚之。
      畢竟是他做了錯事。
      而學姐從未做錯什么。
      *
      還有五年。
      學姐就要退休了。
      他想起學姐畢業(yè)那年,她說天地廣闊,大有所為。
      是他讓她通過選拔留在小城,他說:學姐有才華,在哪里都有施展的機會,不如和他一起,攜手前行。
      他還記得學姐答應他時,他的那份欣喜,心臟砰砰好像要跳出胸腔,蹦給學姐看。
      學姐微涼的指尖為他揩去臉上的塵灰,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臉熱的要命。
      他讓學姐在小城等他,等他畢業(yè)。
      畢業(yè)后,他如愿通過選拔回到小城,和學姐一樣被按需分配到各個鄉(xiāng)鎮(zhèn)。
      他在鎮(zhèn)上,學姐在另一個鄉(xiāng)里。
      周內住鎮(zhèn)里,上班下班,周末回城,往返五十公里,只要有學姐錄的音頻,他就能戴著耳機聽到路途終點,地老天荒。
      那時候手機還是奢侈品,電話費也很貴。
      辦公室有部座機。但是人來人往,他也不好意思在大庭廣眾之下和學姐喁喁私語。
      只能是公事公辦的問好,說些無關緊要的閑言。
      但遲遲不舍得放下的聽筒,和忽而沉默的時刻聽著對方綿長的呼吸。
      都夠他心里甜上許久。
      那種甜蜜,即使是后來手機人手一只,通訊技術變得無比發(fā)達之后,都無法通過次數(shù)復刻出來。
      他知道,學姐那里的情況和他一樣,人來人往,公事公辦。
      他也知道,學姐和他一樣,想他,念他,愛他。
      他是愛學姐的。
      *
      工作之后,把婚事提上議程是很水到渠成的事。
      他和學姐年齡相仿,條件相當,感情又好,雙方父母同意也是很自然的事。
      他忘了婚禮那天,是怎樣的熱鬧喜慶。
      只記得學姐在他身前躺下,褶皺的紅裙鋪撒出炫目的花。
      結婚之后,還和戀愛時沒什么不同。
      依舊的粘糊,親熱,依戀,親密無間。
      直到有了孩子,之后就開始不一樣了。
      那是他們第一次吵架。

      那時,他在外地出差。
      若是那次招商引資能成功,他就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他很重視,也很用心,果然,投資方對他準備的材料很滿意。
      約定好下次實地考察的時間之后,他便馬不停蹄的回了小城。
      剛好周末,他想回家看看妻子和女兒。
      因為提前返家,她并不知道他已經回來了。
      而他并不打算告訴她。
      驚喜這種東西,越來越能夠激發(fā)他規(guī)矩生活中的樂趣。
      他為了晉升,已經一板一眼,謹言慎行很久了。
      學姐還以為他在外地,直到她看到他站在她面前。
      她從電腦前緩過神來,密密麻麻的文字令她的雙眼干澀。
      看到是他,學姐驚喜,他卻沉著臉。
      女兒微弱的像小貓一樣的哭聲令她回神。
      她慌忙接過他懷里的女兒,給她喂奶。
      對不起,我這份材料要的很急。她歉意的看看女兒,又看看他。
      如果不是我回來,你要什么時候才想起你還有個女兒?他的聲音低沉,竟帶著些不怒自威的意味。
      明明才畢業(yè)兩三年,卻再也找不見當年那個尾調上揚的青澀少年了。
      學姐囁嚅:我……
      他卻攬過學姐的肩:如果鄉(xiāng)里太累,我可以找關系照顧你。
      學姐靠在他肩頭,沒有回應。
      在他們的沉默中,女兒咂摸著小嘴,吃飽了。
      與其說是吵架——不如說是冷戰(zhàn)。
      兩個相愛的誰也不肯低頭的人,結果當然是無事發(fā)生。
      她依舊在鄉(xiāng)里。
      *
      女兒上小學的時候,他們的職級已經開始有了差距。
      工齡比他多一年的學姐,卻比他低了一個職級。
      他被分配的鎮(zhèn),資源多,項目好,政策自然而然的傾斜,他也肯干,能吃苦,耐勞,再加上選拔生的身份,他的晉升路走的很順,很好。
      學姐則是另一種境況。
      產假結束之后,鄉(xiāng)上已經經過了大洗牌,打掉了大老虎,一切塵埃落定。
      學姐則要像剛畢業(yè)參加工作一般重新融入,尋找自己的位置。
      她要強,明明身體還沒有完全緩過來,生產帶來的傷害并沒有得到很好的照顧,就被她拖著重新投入了工作。
      他不滿,為什么那么拼?
      學姐只是沉默,而后扯出一抹笑。
      好在還有父母可以幫忙帶孩子。
      他們一個在鎮(zhèn)上,一個在鄉(xiāng)里,依舊是只有周末才能見面。
      以前的二人世界變成了哄娃帶娃。
      他倒是興致勃勃,逗弄著還不會說話的女兒。
      女兒很可愛,眼睛像學姐,嘴巴像他。
      學姐卻對女兒淡淡的,即使喂奶也要抓著手機回工作短信。
      他嘆了口氣,不想再多說什么。
      *

      平步青云的時候,四周吹過來的都是醺醺然的風。
      他有一段時間一度以為自己朋友遍天下,四海之內皆兄弟,只要他愿意,沒人不想和他勾肩搭背,稱兄道弟。
      事業(yè)有成,蒸蒸日上,家有賢妻嬌女,幸福美滿。他認為不會再有更合他意的年歲了。
      那樣的日子,他同樣過了十一年。
      十一年里,得天獨厚的優(yōu)勢,天時地利人和,他逐步高升,職務越當越大,脾氣也日益見長。
      他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表白時羞得滿臉通紅的少年了。
      他游刃有余的行走在名利場,他自信這就是他的天下。
      學姐雖然沒有他那樣好的運道,但也努力在他后方追趕。
      只是時移世易,曾經他仰望的學姐,如今要仰頭看他。
      他難免還是會有些自得。但表露出來就披上了一層溫情的皮。
      他對學姐說,有我在外面就夠了,你就在家?guī)畠海煤门囵B(yǎng)她。
      學姐抿了抿嘴,然后,笑著說好。
      學姐從鄉(xiāng)里到了街道。
      他皺眉,怎么還是又苦又累的地方。
      他要去找人,找他的許多兄弟。
      學姐攔住他。她說,沒關系的,聽從組織的安排。
      他明顯看見學姐眼里閃耀著從前的光彩,是想要大展宏圖的姿態(tài)。
      好吧。他妥協(xié)。但是一定不要太拼了。想想我們的小家。
      他叮囑。學姐點頭,像是感激他的關懷。
      他還在鎮(zhèn)上,但是前途無量。假以時日與時機,市長也可以做一做。
      直到那個夏天。
      其實他和她是在春天認識的。
      她是新錄用的事務員。
      剛剛大學畢業(yè),輕聲細語,說一句話能臉紅很久很久。
      她來鎮(zhèn)里報道的時候,他剛好外出培訓。
      春寒料峭的時候出發(fā)的,春花爛漫的時候回來。
      他推開辦公室的門。
      看到一道倩影站在窗前,給他的綠蘿澆水。
      窗外是蔚藍的天際與淡白的云影,培訓前在冬天枯黃的梓樹已經開出了粉白色的簇簇花苞。
      迎著春風搖曳,像他好奇的心情。
      她轉過身,提著灑水壺。
      他和她對上視線,第一次見。
      還沒來得及說話,辦公室的其他同事招呼他。
      領導,您培訓回來了。
      他點頭。
      這是我們新報道的事務員。同事說道。
      陌生的美麗女孩站在青綠的樹影旁,點點頭,靦腆的笑著。沒說一句話。
      *
      他閉了閉眼,像是要從前塵往事里把自己揪起來面對現(xiàn)實。
      原來那段時間,學姐整天以淚洗面。她從家里出發(fā),搭載下屬的車到達辦公地點。
      那十五分鐘的車程,是她留給她自己默默流淚的時間。
      他卻還一直以為學姐不會哭呢。
      可是忽而,他又有些羞惱。
      她寧愿在其他人面前哭,也不愿讓他看見,以至于他還要面對這等場景。
      怎么,為她抱不平嗎?
      但他確實是做錯了。
      他垂頭輕輕嘆息。
      新領導何許人精,淡淡一笑,揭過話題。
      他和那位雷厲風行的女領導也并不是有如何如何的交情。
      女的個性太強,也不見得是什么好事。
      你看看,婚姻成了這個樣子。
      只是他畢竟剛上任,資歷淺,要親和,也要敲打。
      他喝的茶不知味,新領導也不強留。
      他慢慢踱回工位。
      窗外的樟樹落葉紛飛,已經是秋天了。
      *
      女兒大學就快要畢業(yè)了。
      他們準備把小城的房產變賣,給女兒在大城市湊一個首付。
      學姐是要和女兒一起的。
      她們母女倆的感情向來親厚。
      他還有十年退休。
      房產變賣之后,他就搬到他父母留下來的老房子里去。
      退休之后他去哪里,他倒是沒想過這個問題。
      好像從那件事發(fā)生后,他所做的,都只是順著生活的波浪前行而已。
      也不是沒有想過有可能再往上升一升。
      畢竟防疫的時候忙的腳不沾地,夜不歸家,最后論功行賞獲得了嘉獎。
      但還是不敢深想。
      一深想,那些前塵往事全都如附骨之疽一般擁了上來。
      只能哆嗦著蓋住記憶的籠子。
      更何況,他只有十年的時間,再往上升,又能到哪里呢?
      他日若遂凌云志,敢笑黃巢不丈夫。
      他恨當年,壯志凌云。
      *
      和女孩說的第一句話,他記得很清楚。
      暴雨天,因漁業(yè)興旺的鎮(zhèn)將要面臨泛洪的危險。
      雨點大顆大顆的砸在傘上,好像帶著鋪天蓋地的仇恨,水汽從四面八方涌來。
      抗災防汛,二十四小時值守。
      全員待命,時刻警惕。
      終于,晚上十點,水位到了警戒線。
      雨勢越來越大,必須要連夜疏散村民。
      市里派了領導坐鎮(zhèn),還派來了部隊和消防救援部門的人。
      他們熟悉鎮(zhèn)上,和疏散人員一同行動。
      他和女孩一組給疏散人員帶隊。
      風大雨大,天黑路滑。他們的身上都被淋濕了。
      女孩哆嗦著。
      他看在眼里,卻沒什么動作。
      一家一家敲響房門,解釋緣由,或順利,或滯礙,終于,凌晨三點,完成了他們分配到的戶數(shù)疏散任務。
      老百姓要去安全的地方,他們要去找鎮(zhèn)長。等待下一步的工作安排。
      在經過一處水洼時,女孩不慎摔倒在地。
      驚叫一聲,像是剛出生不久的小雀。
      他伸出手,說。
      你還好吧。
      他后來回想,自己到底是什么樣的語氣和姿態(tài),才會讓女孩的眼神在那瞬間迸發(fā)出恍若看到救世主一般的光彩。
      明明只是一句很簡單的搭救。
      他知道自己不是救世主,但是他很受用女孩的眼神。
      像是吃到了一盤可口的菜。
      于是他脫下外套披在女孩羸弱的肩頭。
      其實那不是他們之間的第一句話,但是卻是他記得的第一句話。
      你還好吧。
      你還好嗎?
      *
      從那天以后,女孩明顯和他親近不少。
      她仍是怯怯的,帶著初來乍到的羞澀。
      卻在他面前展露出她一派的青春與天真。
      他最愛看她爛漫的笑。不同于在別人面前含羞帶怯的笑。
      他想,要是女兒長大,也像女孩這樣,就很好。

      他突然想起,其實在出事之前,學姐和女孩見過。
      那時,各鄉(xiāng)鎮(zhèn)要舉辦履職大比武,他們鎮(zhèn)發(fā)展最好,理所當然被選中作為舉辦地。
      學姐作為評委,從城里趕來。
      他正和女孩在布置場地。
      忘記了他說了什么,女孩笑得東倒西歪。
      他看見學姐,招呼她過來。
      他攬住學姐的肩膀,介紹,這是我們鎮(zhèn)新來的小妹妹。
      他還記得女孩斂了神色,說,姐姐好,頓了一下,不是,嫂子好。
      卻沒能斂住彤紅彤紅的臉頰。
      他突然發(fā)現(xiàn)女孩和學姐不一樣,完全是兩個人。
      *
      出事的時候,是女兒小升初的暑假,在女兒人生中第一個沒有作業(yè)的暑假,他送給她一份最難做的作業(yè)。
      他太殘忍了。
      初次面對現(xiàn)實殘酷真相的女兒,心理與身高都猶如抽條一般成長。
      十一年過去,女兒已經成長為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可是他和女兒的距離卻越來越遠。
      他想起女兒奶聲奶氣的叫他爸爸,想起他叫她識字,一遍遍糾正她的讀音,想起他教女兒騎自行車,他偷偷放手,看著女兒慢慢越騎越好,越騎越遠。
      這道折痕太深太深了,他怎么展也展不平。

      那時候還不叫傳幫帶。
      那時候,同事之間,前輩與后輩的關系,叫師帶徒。
      女孩是他的徒弟。
      他自然能當師傅了,放眼小城,沒有人能比得上他的晉升速度。
      他們兩夫妻,一個被叫做步步高,一個被叫做鐵娘子。都是一等一的出挑。
      他教女孩,毫不藏私,以至于后來教到了床上。
      一次驚惶,兩次熟悉,三次食髓知味。
      和女孩相處,他總是覺得自己又回到了青春時光。并且這一次,在他的青春里,他是被仰望著的那個。
      女孩令他青春復現(xiàn),重返少年。
      他和女孩懷揣著共同的秘密,心照不宣的在一起工作。
      也許是偶爾流露出的眉眼傳情,也許是紙終究包不住火,更何況是在這座很小很小的小城里。
      他們的事被發(fā)現(xiàn)了。

      草灰蛇線,或許很早就埋下了。
      但直接原因,是因為一臺電腦。
      它壞了。
      找人來修,那些親密的,愛來愛去的聊天記錄卻被泄露了出去。
      他記得得知消息的那刻,他的心臟停拍了,也許是一瞬,也許是很久。
      但應該沒有太久,因為他還活著,并且一直活到了風平浪靜的現(xiàn)在。
      而后是停職調查。
      曾經簇擁著的,不知從何處聚集而來的朋友,此時也不知到何處去了。父母的指責,女兒的哭喊,女孩的邀請。
      還有學姐的緘默,長久的,濃重的,如同黑暗一般的緘默。
      女孩辭職了,或者是被辭職?他記不清了。
      他刻意不去想那個夏天發(fā)生的事,以至于以后的十一個夏天,他都過得渾渾噩噩。
      畢竟這些夏天,都太像了。

      *
      他打開門,關門,放下鑰匙,在玄關處換鞋。
      學姐已經回來了,她的單鞋擺在鞋架上,她的拖鞋不見了。
      他看了一眼房門,臥室門緊閉。
      他放下從食堂打包回來的飯菜。
      打開包裝袋。
      咀嚼,下咽。
      沉默在空氣中流淌。
      他知道怎么愛人,也知道怎么恨人,可是對學姐,他太愛了,又太恨了,他不知道該怎么辦。于是只有沉默。

      冬天,風寒似刀割,天空中飄起了紛紛揚揚的碎雪。樟樹榮了又枯。
      他看著送到自己辦公桌上的嘉獎狀,沉默了很久。
      十一年了,原來已經這么久了。
      屋內暖氣開的很足,恍然有種春天的錯覺。
      就像十一年前的那個春天。
      處分是在夏天最熱的那個月下來的。
      沉悶的炎熱的濃烈的快要腐爛的滋味,無數(shù)次在午夜夢回的時候纏繞著他的鼻尖。
      他撥通了這么多年一直爛熟于心的號碼。
      當愛被磨滅,而仕途因消失的愛情無望的時候,你會恨我嗎。
      話說出口,卻是,女兒今天放寒假回來,你去接,還是我去接?
      學姐頓了一下,你去吧。
      他聽見聲音里有一些嘶啞。
      想到最近傳的沸沸揚揚的流感,喉結滾動,你生病了?
      還好。學姐的聲音淡淡的,從手機里傳出來。
      他等了一等,沒有等到什么別的話,于是只好道別,掛斷電話。
      女兒很懂事,知道他來接,跟他說在車里等她,不要在外面吹寒風。
      爸爸,媽媽呢?女兒問。
      他回,一字一字打的很慢,在家里等你呢。
      到車站接女兒,他還是沒忍住從溫暖的車廂里出來張望。
      他看到女兒長的高高的,苗條曼婷,顯然是一個成熟的女性了。
      爸爸,不是說讓你在車里等我嗎?外面冷。
      他笑笑,我沒事,你冷不冷?
      女兒坐上車,他開動車。
      女兒還是忍不住又問:媽媽呢?
      他看了一眼后視鏡,在家里呢。
      于是女兒不再說什么,偶爾會在等紅綠燈的時候說幾句,基本是他問她答的單向交流,除此之外,一路無言。
      回到家,他看見學姐坐在沙發(fā)上,沒開燈,冬天傍晚青白色的光線投射進客廳,分割出明暗的交界。
      媽媽,你怎么沒來接我?女兒像只歸家的鳥投入學姐的懷抱。
      爸爸接也是一樣的。學姐笑。
      只有這個時候,他們眼里才有彼此的存在。但依然是間接的,通過第三人稱。
      女兒很乖,很懂事。自覺當起了粘合劑,是比共同好友雅琴更為堅固的存在。
      如果沒有女兒,學姐會和他離婚嗎?
      如果沒有女兒,他會出軌嗎?
      他不知道。
      沒有如果。

      雅琴不在家,只有她老公。
      把他迎進來后,兩人沉默的在沙發(fā)上坐了一會。
      他一路拎過來的保鮮箱擱在桌上。
      雅琴怎么還不回來。她老公像是隨口一句閑聊,但是他品得出他眼里的焦躁和不安。
      雅琴愛玩,他愛雅琴多回家。
      也許是有事情吧。他說。
      她老公哼了一聲。像是不耐煩卻又無可奈何等待丈夫收心的妻子。
      他忽然對雅琴家的陳設很感興趣。
      大寸的液晶電視懸掛在米白色的電視墻上,斜上方掛著兩幅裝飾畫。本來是黑藍色的游魚,如今歲月逝去,已經變成了灰黃色。
      下方的電視柜是胡桃木色的,擺著一些雜物,邊幾倒是整潔,光滑的玻璃面上,只有一盆蘭花。透過玻璃面,他看到窗簾被風吹起。那是學姐和他挑的窗簾,送給他們當喬遷禮物。
      質量很好。
      挑窗簾的時候,他們的感情也還很好。
      他告別,雅琴老公起來送他。
      他突然想起,出事的那一年。
      在所有朋友都消失的無影無蹤的那年,只有雅琴愿當他的朋友,勸慰他,開解他,當起他和學姐的粘合劑。
      在流言橫行的那個時候,能站出來維護他的朋友,只有雅琴。
      她說,他只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有可能犯的錯誤。
      他無言。
      什么是對,什么是錯。誰評價的。
      愛是對的,恨是錯的。
      可是愛錯了也會是錯,恨對了呢?
      他想不明白。
      明白的是,學姐從沒做錯。
      學姐依然那么完美無瑕,即使被他蒙上一層臟污的黑灰。
      她工作依然勤懇認真,表現(xiàn)優(yōu)異,卻止步于此,不得寸進。
      但她什么也沒說。
      學姐不恨他。
      從高青變成了青哥,又從青哥變成了情哥哥,他在她面前,依然是學弟,他依然在心底叫她學姐。

      原來,學姐曾為他求過情。
      新領導一點一點的披露被學姐藏起來的往事。
      可是,他又怎么能猜不到呢?
      若是學姐沒有那樣做,他恐怕早就墜入了萬丈深淵,哪里還能像現(xiàn)在這樣,一分一秒的,呼吸。

      女兒要去看春節(jié)檔電影。合家歡的影片數(shù)不勝數(shù),笑聲不斷,他們一家三口卻始終是淺淡的。
      女兒看的樂不可支,學姐輕輕淺淺的對女兒笑,他也笑。
      只有笑。
      電影結束,女兒又拉著他們去餐館吃飯。
      在走兩步就遇見熟人的小城,在外面吃的與其說是飯,不如說是招呼。
      吃一口,打一個招呼。
      會有粉飾太平的善意,也會有閃爍著窺探光芒的……不算惡意。只是好奇,只是期待驚喜,就像當年的他那樣。
      他現(xiàn)在已經不期待驚喜了,他只想就此平滑的走下去。
      他已經很好很幸運。老天竟如此垂青。

      *
      雅琴攢的局,是一定要去的。
      那是為他們倆夫妻攢的。
      一進他們家門,就被餐桌上擺著的滿滿的草莓吸引住了視線。
      大顆大顆,飽滿的,紅艷艷的草莓,堆起一個小山丘。
      雅琴在廚房掌廚,學姐在她旁邊打下手。
      女兒和雅琴女兒坐在沙發(fā)上靠在一起玩手機,雅琴老公在一旁看球賽。
      他拎著剛買來的河鮮進廚房。
      好香啊。他說。
      雅琴有一手好廚藝。但這是只有她的女兒和他一家人才會受到的款待。
      雅琴老公總是說,沾了你們的光。酸醋味的抱怨。
      他勸過,像她曾經勸他那樣。
      雅琴說,沒意思,給他做飯沒勁頭。
      他也就不說了。只是常來。
      菜剛做好你就回來了,掐點掐的這么準?雅琴故意開玩笑。
      他連忙討?zhàn)垼瑢Σ黄,待會我洗碗?br>  兩家人吃飯的氛圍,又和在各自家吃時不同。
      其樂融融的,食物溫暖的霧氣飄到空中,明明還是一樣的人,卻好像都被水霧軟化了一般。
      溫和,柔軟。
      吃飽后,他搶過雅琴手里的碗,大廚們辛苦了,去休息吧。
      雅琴和學姐對視一眼,學姐看著雅琴笑了。
      雅琴老公是從不做家務的,他說那是娘們的活。
      他在廚房對著水池里的狼藉,一只碗一只碗慢慢的洗。
      心里卻很妥帖。
      雅琴彌合了他們的傷痕,使其看起來平展整齊。
      也藉由他們慰藉自己的婚姻。
      所以,雅琴攢的局,無論如何,都是一定要來的。
      女兒推開廚房門,爸爸,我來幫你。
      他說,不用了,和詩怡姐姐去玩吧。
      是媽媽叫我來幫你的。女兒說。
      于是他往旁邊讓了讓。
      洗碗這種事,他已經輕車熟路做得很好。
      洗完了之后,他們四個大人,剛好湊一桌麻將。兩個小孩就坐在旁邊看。
      他和雅琴一隊。
      他給雅琴喂牌,快要贏的時候,雅琴打出一張牌,學姐胡了。
      像是他們之間關系的暗喻。
      雅琴老公和學姐一隊,贏了,他看著雅琴,志得意滿。
      窗外風雪肆虐,屋內溫暖如春。
      賓主盡歡。

      今年冬天來的反復無常。過完年之后,時而降溫,時而升溫,在寒冷與溫暖之中,桃花和梨花開了。
      明媚的陽光中,他看到粉紅嬌妍、潔白清麗的花朵在枝丫橫斜處交錯綻放。
      他忽然就想起了夏天。
      他怎么能恨夏天。
      他怎么能忘了除了炎熱濃烈的窒息之外,還有一個夏天。
      盛滿了他所有期待的,憧憬的,離所有夢想無限接近的,學姐看著他,笑意盈盈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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