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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十年
By無處可逃
四月抱著一堆資料走向會議室的時候,Natalie正將幾個客戶往里邊領(lǐng)。走廊的過道窄窄的,她便側(cè)了側(cè)身,讓他們先過。
資料足足堆了有半人高,為了借力,她就將一小半擱到了窗臺上。窗外陽光很好,照得手臂裸出的肌膚暖暖的,四月資料抱得久了,手指被壓得有些發(fā)麻,她見人走得差不多了,于是加快了腳步,卻冷不防的撞上了最后一個。
嘩啦一聲,懷里的資料以雪崩的姿態(tài)傾倒下來,四月驚叫了一聲,那人的反應卻是很快——搶在自己前邊,穩(wěn)穩(wěn)的托住了那疊狀如比薩斜塔的資料。
一顆心提起來,又放下來,空調(diào)開足的辦公樓里,四月出了一身冷汗。而對方見她狼狽,并未立刻抽出手,只是幫她托著資料。她一低頭,瞧見對方露出一截海藍色細紋的挺括袖口,和修長干凈的手指。
應該是個年輕男人吧?她頓時好感倍增,連忙又道謝。
對方只是笑了笑:“小姐,拿穩(wěn)了嗎?”
聲音這樣悅耳動聽,四月瞬間有些恍惚……仿佛是在哪里聽到過一般。她努力壓抑起異樣的感覺,點頭說:“好了,謝謝你!
資料重新接回了手里,那人也終于露出了臉,
是個年輕男人。單眼皮,短短的頭發(fā),鼻梁很直很挺,嘴唇薄薄的。清爽干凈,如同他此刻穿著的藍色襯衣。
“魏宇承?”四月的聲音先于她思考的頻率,喊住了這個人的名字。
“嗨,你好,四月!蹦贻p男人比她能控制驚訝的情緒,微微挑眉,“這樣巧!
他……還記得自己的名字。四月怔怔的想著。
嘩啦一聲,那疊資料還是倒了。
后來想起來,就像是某句話說的那樣,it’s your destiny。
避無可避。
經(jīng)理見到VIP客戶和四月一道蹲在走廊上一起撿資料的時候,臉都發(fā)綠了,直接走過去,俯身問:“這里出了什么事?”
四月語塞。
幸而魏宇承不以為忤:“沒什么,是我撞到了這位小姐!
“你是來談公關(guān)合約的?”四月忍不住問。
“哦,不是。我是做技術(shù)的。今天沒事,就陪同事來看看!蔽河畛袑⑹种械馁Y料還給她,又深深的看他一眼,“這么巧,碰到老同學!
走進會議室,默默的分發(fā)好資料,又在最末邊的位置坐下,四月低著頭,聽著經(jīng)理對客戶匯報聯(lián)系的媒體和跟進的進度,心思卻有些飄忽起來。
一個多小時會議的時間,看似很長,卻又很短。四月有些心不在焉的聽著,直到最后,他們將三位客戶送到電梯口,寒暄,道別。她一直沒敢抬頭,卻看見那雙手伸到自己面前:“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彼⑽⒂行┠樇t,卻也不得不抬起頭,直視那雙清亮的眼睛。
魏宇承笑了笑,和同事一道走進了電梯,修長的身影隨著漸漸閉合的門,慢慢的消失。
客戶離開之后,四月免不了還是被批評了。魏宇承的公司是大客戶,可她不僅沒有早早的將資料放置好,還在走廊上撞了人。萬幸的是客戶對于這次媒體方案十分的滿意,最后,經(jīng)理便讓她出去了。
倒是Natalie跑來對她八卦說:“聽說你撞了HA的CTO啊!
“他是HA的技術(shù)總監(jiān)?”四月有些不可思議,怔了怔才說,“你說他為什么來這里?”
Natalie聳聳肩:“誰知道呢?”
四月有些疲倦的揉了揉眉心,一條手機短信蹦了出來。
“晚上聚會別忘了啊,Roxy,八點半!
四月看看時間,回了條:“好,不會忘。”
“嗯,晚上有驚喜哦!”
四月又一次難以克制的揉了揉眉心,驚喜?誰的驚喜會比自己的大?她遇到了魏宇承哎!她簡直能想象到,聚會的時候扔出這條八卦,大家必然都是目瞪口呆的表情了。
夜晚。
Roxy酒吧。
四月趕到的時候,杜菲一眼就看到她,招手說:“這里!
“喝什么?bols雞蛋甜橙還是黑加侖?”杜菲熟練的問她,又叫來侍者。
“可以不喝酒么?”其實四月只想喝蘇打水,這句話卻惹得在座的男男女女起哄說:“今天玩真心話啊,不喝酒怎么行?再說了,度數(shù)這么低,你哪次喝醉過?”
“黑加侖吧。”四月無奈。
“那開始了哦?”杜菲要了個空酒瓶,擺在酒桌中央,手指扶上去,輕輕一旋,“老規(guī)矩。”
酒瓶轉(zhuǎn)得很穩(wěn),十幾圈后,慢悠悠的停下來,瓶口指向了四月。
四月嘆口氣,二話不說的喝了小半杯黑加侖甜酒,冰塊丁零當啷的撞得杯壁清響。
“第一個問題,就簡單點吧!庇腥苏f,“四月,這一個星期你身邊發(fā)生的,最大的八卦是什么?”
“最大的八卦……”四月認真的想了想,心中已經(jīng)有了答案,“就是——”
“喂,各位,驚喜來了!”杜菲忽然打斷她,“你們回頭看,是誰?”
黑色的Polo衫,卡其色的硬朗風衣,短短的頭發(fā),單眼皮。
魏宇承。
四月心跳倏然加快了,她掩飾般低頭,然后喝了一大口深紫色的液體,耳邊是各式各樣的驚嘆聲。
“我沒眼花吧,魏宇承?”
“天才少年什么時候回來的?”
“誰聯(lián)系上的?”
目光聚焦的中心,魏宇承卻比所有人都要坦然鎮(zhèn)靜,他一一的和高中老友們握手,有的能記住名字,有的不能,便重新互相認識,氣氛融洽。
輪到四月的時候,他有些意味深長的對她一笑,只說:“你好。”
四月握住他的手掌,溫暖有力,不知是不是因為喝酒的緣故,臉頰又紅又熱:“你好!
“四月,你說的八卦呢?”坐定之后,有人重新拾起話題來。
“八卦就是……他!彼脑吕侠蠈崒嵉闹噶酥笇ψ奈河畛,“我們上午剛見面,他是我們新項目的客戶方!
“這么巧?”
“之前你怎么不說?”
又是一陣嘈嘈切切的話語,四月只能苦笑:“不是被你們打斷了嗎?”
魏宇承帶著笑意的聲音傳過來:“是啊,遇到四月,我也覺得很驚訝!
“是啊是啊。你們本來就是有緣嘛。數(shù)學課代表,語文課代表!倍欧瓶粗脑掠行┚执俚纳裆幸忾_著玩笑。
四月抿了抿唇,露出不知道該說什么好的表情,于是只能看著自己那杯快要見底的黑加侖。
高中的死黨們一時間忘了游戲,三三兩兩的開始聊天。而這間平素最愛來的靜吧DJ忽然換了音樂,是女生版的《斗!。不再是周杰倫吐字不清的rap,不知名的女歌手竟將這樣一首嘻哈不羈的歌曲,唱得別有一番風味。
隨著輕快的旋律,四月的手指輕輕的在桌面上敲擊,忍不住抬起眼睛。對座的男人因為這朦朧的氛圍,面目并不那么清晰,可還是能辨識出好看而利落的輪廓。
她忽然開始出神,想起了高中那段無疾而終的暗戀。
高中的時候,自己和同伴們一起,瘋狂的迷戀這個叫做周杰倫的、還有些羞澀的新人。
那時少有CD,更別提MP3,每天晚自習的時候,大家都把卡帶插在黑色的復讀機里,邊做作業(yè)邊聽歌,老師走過來了,便裝作是聽英語磁帶的樣子。而上學的路上依然插著耳機,飛快的騎著自行車,頭發(fā)在晨風中飛揚,男生哼著“雙截棍”,女生喜歡聽“安靜”。
這樣的旋律聲中,大家一起擔心上午的數(shù)學考試,又矛盾的期待著下午的籃球賽。
開學的第一天,班主任按照入學成績,安排各科的課代表。四月理所當然的是語文課代表,而那個后排男生魏宇承卻是例外。班主任說:“魏宇承,你數(shù)學、物理和化學都不錯,你想當什么?”
高個子的男生抓了抓頭發(fā),很隨便的說:“數(shù)學吧!
于是全班都知道了,中考的時候理科三門滿分的怪物,就是這個單眼皮的好看男生。
可他并不是書呆子,四月常常羨慕他不用做作業(yè),卻照樣能得滿分。而全班都在恨恨的咒罵難得變態(tài)的物理考試時,他卻已經(jīng)抱著籃球,偷偷的溜去操場了。
一次午休,四月趴在桌上,百無聊賴的聽著卡帶,眼前攤著一本歌詞。
而魏宇承從球場上回來,俯身看了一眼:“你也喜歡周杰倫?”
正午的陽光從窗邊落進來,而他靠得這樣近,唇角弧度這樣好看,四月甚至注意到他唇角邊還有清茬茬的胡渣,卻絲毫沒有邋遢的感覺,只叫人覺得清新。
四月莫名其妙的臉紅了,卻裝作漫不經(jīng)心的點點頭:“是啊!
他大咧咧的在她旁邊坐下,問:“語文課代表,你說你的作文,怎么能寫那么長?”
四月噎了噎:“那你怎么不做作業(yè),數(shù)學總考滿分?”
魏宇承習慣性的抓抓頭發(fā),誠懇的說:“考卷太簡單了!
四月臉色不大好看了,她怎么不這么覺得?
“這樣吧,理科不懂的題,你問我。古文啥的,我問你!”魏宇承想了想說。
“好啊,互相進步!”
他們的關(guān)系熟稔起來。或許是因為喜歡籃球的關(guān)系,四月知道他最喜歡的歌是《斗牛》。每次站在球場上,魏宇承嚼著口香糖,控球后衛(wèi)的姿態(tài)不急不緩,舉著手指,指揮著一支隊伍的進攻或是防守。而籃球場的周圍,擠滿了高一到高三的女生,瘋狂的喊著“魏宇承”加油。
四月那個時候?qū)@球的認識,僅限于“我們班贏了多少分”而已,直到體育考試要考三步上籃,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是真的沒有這個天賦。于是下課的時候轉(zhuǎn)身問正在瘋狂灌水喝的魏宇承:“三步上籃有沒有訣竅?”
“你不是體育考試沒及格吧?”
“呃……”四月覺得丟臉。
“這周我義務幫你輔導,不過嘛,周記你幫我搞定。”魏宇承有些狡猾的笑,露出白白的牙齒。
“成交!”
四月是個好學生,直率聰明,成績又好,對誰都爽朗大方。籃球隊的男生們也愿意幫她一起練球——因為她脾氣好,就算笑話她打得爛、老是走步,她也不生氣。
這一天,四月終于能在規(guī)定時間里投進六個球了。她雙手扶著膝蓋,大口的喘氣,一邊沖著一旁優(yōu)哉游哉督軍的魏宇承比了V字手型。
魏宇承從欄桿上跳下來,拍拍手說:“走,咱們?nèi)c祝一下!
他們在學校的小賣部買了兩根檸檬雪糕,一塊錢一根。淡淡的黃色,外邊是薄薄的碎冰,咬開之后,里面的奶油里裹著檸檬醬,很解渴。
四月小口小口的抿著,有些口齒不清的說:“謝謝你啦!
魏宇承三口兩口吃完了自己的,然后雙手插在褲兜里:“沒事,你幫我搞定周記,可別忘了!”
他們一起走去車棚取車,夕陽下,兩道長長的人影并排拖曳著,時而觸碰,時而分開。而車棚已經(jīng)空空落落,就像此刻的學校一樣,少年吹了聲口哨,他們揮手告別。
快到高一的期末考試,班主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全班的范圍內(nèi)掀起了一場“清掃運動”——目標是消滅一切浪費時間的流行歌曲口水歌。當時四月的那一盤《JAY》正插在魏宇承的Walkman里,也壯烈的被上繳了。魏宇承找她道歉,她毫不在意的說:“沒關(guān)系,反正考完了就會還回來。”
其實不聽便不聽吧。畢竟快要考試了。全班大概除了魏宇承之外,沒有人再敢松懈下來,就算是魏宇承,也常常因為古文默背不出,被語文老師叫到辦公室狠批。
考試結(jié)束,四月回學校去成績單,順便看文理分科的名單。那天魏宇承沒來,數(shù)學卷子還是別人代發(fā)的,她在辦公室聽到數(shù)學老師用極其高興的聲音夸這個得意門生:“送去數(shù)奧集訓了,沒準能拿個第一名回來呢!
四月不由自主的望向窗外那個籃球場,那群男生中間,果然沒有自己最熟悉的身影。她心底有隱秘的難過,畢竟……以后就不是一個班級了呢。
高二夾在高一和高三之間,雖然不至于死氣沉沉,卻也沒有新鮮人的活力了。四月有時經(jīng)過原先的班級,總有人大呼小叫:“語文課代表,你的作文又在我們班當范文讀啦!”
還有人喊:“你不在,作業(yè)不交沒人幫忙遮掩了,每次都被抓住!
魏宇承坐在原先的位置,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四月覺得參加數(shù)奧集訓回來的他更加高了一些,也許是因為一個假期沒打球,也白凈了許多。
他手中旋著一支筆,也笑著起哄說:“也沒人幫我寫周記了!
四月落落大方的笑:“你請我吃檸檬雪糕,我考慮幫你寫一篇。”
“太劃得來了!”魏宇承丟了筆站起來,“走,現(xiàn)在就去!
可畢竟不是一個班,這樣聊天、來玩笑的機會越來越少,而四月從朋友的口中、校報上得到魏宇承的消息,不外乎又是去集訓啦,各種奧數(shù)的第一名啦。這個少年,在這間學校里,總是太過耀眼到無法忽視的。
轉(zhuǎn)眼高考結(jié)束,四月考取了第一志愿,是很不錯的外地大學。她回學校拿錄取通知書,有些悵然的看著校園的每一個場景,覺得這樣難舍。
轉(zhuǎn)了一圈之后,四月去車棚取車,直到被人叫住。
“四月!”
是魏宇承。
他并沒有參加高考,因為在國際奧數(shù)比賽上出色的成績,被美國某名校錄取了。
在車棚前見到他,四月難免想起兩年前的時候,他們嚼著雪糕,晃蕩到這里,又嘻嘻哈哈的告別。她忽然覺得有些難過,忙低了頭,掩飾了表情,笑著說:“還沒恭喜你呢,什么時候出去?”
“簽證已經(jīng)下來了,八月就出去了。其實心里挺慌的,一個人出去啊!蔽河畛凶プヮ^發(fā),別人再怎么羨慕都好,可他對四月說的是真心話,“其實在國內(nèi)也不錯,大家一起熱熱鬧鬧的讀大學!
“呃,可是你真的很了不起啊!”四月由衷的說。
魏宇承有些不好意思的抓抓頭發(fā):“對了,還記得這個嗎?”
他晃晃手中的小盒子。
“高一的時候班主任把卡帶集中銷毀了!彼槐菊(jīng)的說,“我又跑去買了盒,還你!
他要是不說,四月真的已經(jīng)忘了,于是接過來,笑瞇瞇的說:“謝謝你!
那個時侯的少年穿著白色T恤,站在驕陽下,挺拔如同白楊,他咧開嘴笑了笑,額角上還有汗珠:“你……記得回去聽一下!
后來四月回到家,卻沒有拆開。
那時候已經(jīng)有MP3播放器了,因為剛考上大學,爸媽獎勵了她一臺。雖然內(nèi)存很小,只能存十幾首歌,可她毫不猶豫的將斗牛放在了第一首。
再后來,她離開小城,讀大學,工作,卻始終將那盤卡帶帶著身邊,盡管她依然沒去拆開,像是小小的盒子里,能藏匿起心事一樣。
因為高中的記憶,已經(jīng)終結(jié)于那個盛夏的藍天白云,和飛往大洋彼岸的俊秀少年了。
“咱們繼續(xù)玩吧!”有同學提議,“真心話大冒險。”
四月回過神,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有人撥轉(zhuǎn)了瓶子。
好巧不巧,又是四月。四月有些為難的看了看自己見底的酒杯,聽到杜菲豪爽的說:“再來一杯!
“呃,問什么?”
“你有暗戀過這里在座的哪位帥哥嗎?”不知道哪個缺德鬼問了這樣一個問題。
四月臉一下子燒紅了,她吞咽下喉間的酒□□體,并不敢去看每個人的反應,只好隨便的指了指旁邊的小胖:“小胖,我高中的時候暗戀你啊!”
“小胖”早就不胖了,高高瘦瘦的,他一副被驚嚇的表情:“真的假的?我們同桌這么久,你怎么不早說?不然我也不早婚了,就等你了!
大家哈哈大笑,也就順勢放過了她。
這一晚,因為魏宇承的回來,氣氛更加high,一直折騰到午夜。
大家在酒吧門口結(jié)伴打車,問了一圈下來,四月和魏宇承是一個方向的,杜菲就把四月往他那邊推了推:“記得送人回去啊!”
她自己被男朋友接走了,四月則有些尷尬的和魏宇承一道上了車。她有些微醺的時候,反而比較喜歡說話:“你為什么寧愿大冒險,也不要真心話?”
魏宇承隨手將風衣披在她身上,似笑非笑的說:“你不是一樣么?雖然玩真心話,可你說的是真心話么?”
“呃……”四月有些反應不過來,“什么?”
他的目光明亮,笑著搖頭:“沒什么!
到了樓下,魏宇承送她下車,關(guān)照說:“好好休息,過兩天見。”
四月后來才明白“過兩天”的含義。
那天是客戶方新品發(fā)布會,這家年輕的網(wǎng)絡公司因為推出了新的瀏覽器而備受關(guān)注,四月一早就趕到酒店的活動現(xiàn)場,負責媒體聯(lián)絡、簽到、分發(fā)紀念品。
偏偏那一日,同事急性腸胃炎被送去了醫(yī)院,她一個人,明顯覺得忙不過來。果然忙中出亂,弄混了數(shù)家A級媒體和B級媒體,簽到處一時間小小的阻塞,記者們頓時怨聲連天。
做公關(guān)公司的,記者媒體就是大爺,場面一混亂,四月更慌了。直到經(jīng)理出來,先安撫好媒體,又補上了紀念品,才狠狠的瞪她一眼,低聲說:“你過來!
這次的訓斥比以往哪次都要嚴厲,四月幾次都要哭出來,卻又不能解釋說同事去了醫(yī)院,只能低著頭,一言不發(fā)的聽著。
發(fā)布會開始了,經(jīng)理便留下她收拾外邊的殘局,自己進去了會場。
四月深呼吸,將眼淚憋了進去,默默的收拾資料。一抬頭的時候,左手邊多了一道人影。
魏宇承穿著深色的西服,修長的身子靠著墻壁,雙手插在口袋里,就這樣看著她。他的目光很柔和,含著淡淡的安慰。
四月卻覺得尷尬,轉(zhuǎn)開了臉,連一絲笑容都沒有露出來,只是手忙腳亂的收拾資料。
魏宇承似乎是想走過來,可很快有人將他喊走了。
四月松了口氣,口袋里的手機震動了一下,她打開一看,是一條陌生號碼發(fā)來的信息:“活動結(jié)束了先別走!
活動結(jié)束,已經(jīng)快五點了。四月將一些文件和剩余的紀念品送回了公司,才想起了那條短信,再掏出手機一看,沒電了。
算了吧。
她有些心灰意懶的想,又不愿回家,路過公司樓下一家咖啡店,便推門進去了。要了一大杯拿鐵,馬克杯捧在掌心,卻一口沒喝。耳朵里還塞著耳機,iPod不知何時被自己設置成了一首循環(huán),周杰倫的歌聲含糊不清:
“說你怎么面對我,
甩開球我滿腔的怒火,
我想揍你已經(jīng)很久,
別想躲……”
四月忽然有些黯然,每天忍受著上司苛刻的目光,辦公室里的勾心斗角,時不時會有從哪個角落傳來的潛規(guī)則秘聞……假如一個人是有棱角的,只怕也被磨平了。哪像有些人呢——永遠是那樣神采飛揚的。
窗外的天色漸漸黑下來,忽然有人推門進來,走到四月面前,有些粗魯?shù)模话褜⑺似饋怼?br> 手中涼掉的咖啡差點潑灑出來,四月一抬頭,看到魏宇承。
他緊緊抿著唇角,目光有些焦慮,又或者是擔心,聲音低沉:“走,我們?nèi)ヒ粋地方!
四月呆呆看著他,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這里的。
他顯然是從發(fā)布會匆忙趕來的,依然西裝革履,只是領(lǐng)帶被扯掉了,領(lǐng)口的紐扣也被解開了兩粒:“找了一大圈,才找到你。手機怎么關(guān)機了?”
“沒電了!彼脑略G訥的解釋,一直被拉上了車,她的表情還有些心有余悸:“去哪里?”
而他的表情柔和了許多:“打球。”
他開車到一個四月沒來過的小區(qū),又從后備箱里拿出了一個籃球,扔給她:“還記得三步上籃嗎?”
四月苦笑,卻又不忍心拒絕他的好意。
“錯了!那只腳!”
“哎!走步了!”
“這么多年怎么沒長進?”
她一次次犯規(guī),最后干脆抱著球奔到籃筐下,直直的扔出去。黑暗中看不清準頭,哐當一聲,籃球又沖著臉砸回來。四月正要躲開,旁邊有人輕輕松松的伸手一勾,把球接了過去。
“怎么樣?心情好點了嗎?”魏宇承漫不經(jīng)心的運著球,“要是還不好,我有絕招!
運動了一場,心情確實好了很多,四月抬頭看著他,想知道什么才是所謂的絕招。
他懶得說話,扔給她紙巾擦汗,像彼時少年一般,伸了個懶腰:“吃東西去!
可惜沒有那時的檸檬雪糕了,找遍了偌大的城市也找不到。他們只得在DQ停下來,每人要了一份雪風暴。坐在光線柔和的店里堂食,四月一勺勺的挖著吃,聽見魏宇承說:“工作上的事,慢慢來,誰不會犯錯誤呢?”
四月嗯了一聲,沒抬頭。
“其實早就想聯(lián)系你,可是又害怕過了這么久,彼此都陌生了!
“現(xiàn)在不是有聯(lián)系了么?”四月勉強笑了笑,“高中同學,有什么陌不陌生的?”
魏宇承沉默了一會兒,車子恰好開到四月家樓下。
她道了謝,正要下車,他有些突兀的說:“你還記得我還你的卡帶嗎?”
四月有些愕然,卻點點頭。
“你……”魏宇承欲言又止,英俊的臉上竟然滑過一絲局促,“沒什么,好好休息,睡一覺就好了。”
四月回到家,獨自關(guān)在小小的屋子里,那種沮喪感卻越來越強烈。
為什么自己這樣笨?可他……卻是越來越出色。假如兩條平行線再沒有交集,那么也就這樣平平淡淡的過去吧……可偏偏,他們還要再見,他還要看著自己這樣出丑。
還有,他為什么還要對自己這樣好呢?打球,吃冰激凌……那些孩子氣的事,他都記得,甚至還記得那盒卡帶……
四月在床上輾轉(zhuǎn)了很久,重新坐起來開了燈。目光不由得游移至一旁的書柜。倒數(shù)第二層,全是當年買的卡帶,她揉了蹲下,仔細的尋找其中一盤。
卡帶上細細的蒙了一層灰,四月拿手指擦了擦,落下幾道纖細的痕跡。封面上的男孩穿著黃色格子襯衣,卷卷的頭發(fā),戴著耳機,浮在半空中,自得其樂。
就是這一盒。
她神差鬼使的,頭一次打開這盒卡帶,抽出了歌詞本,里邊又輕飄飄的飛出了一張紙條。
倏然間,心臟像是被誰捏住了,四月屏住呼吸,努力的去看清楚上邊的兩行字:
“四月,我想知道……能和你做更好的朋友嗎?”
然后是一列數(shù)字,一旁注明,你用□□嗎?
四月維持著那樣的姿勢,足足有數(shù)秒的時間,魏宇承的字跡,她認得出來。
而她錯過這個邀請,這樣久了。
她的眼角掃到了專輯的發(fā)行時間,2000年。
整整十年。
毫無征兆間,四月哭了出來,她一邊哭一邊打開電腦,登陸□□,查找號碼的主人。
對方的頭像是最普通的小企鵝,昵稱是叫做“數(shù)學課代表”。
四月點了“加對方為好友”,然后不抱希望的坐著,呆呆的望著夜空。
然而幾乎在數(shù)秒之內(nèi),對方就回應了。
緊接著,那個頭像跳動起來,發(fā)來第一句話:
“嗨,等你好久了!
四月的眼淚像是難以止住一般,刷刷的往下掉,不知是因為那段青澀的暗戀;還是純粹的,只是因為逝去的,無聲時光。
她的指尖停頓在鍵盤上,卻一個字都打不出來。
過了很久,她幾乎以為對方不會再說話的時候,手機響了。
魏宇承的聲音:“我到你樓下了!
四月下樓,看見他靠著車子,靜靜望著自己走來的方向。
她遲疑著停下了腳步,可他卻直起身子,快步走過來,不容她拒絕的,將她抱在懷里。
這個晚上,他們就在魏宇承的車子里坐著,說了很多很多話。
他說起獨自一人求學的艱辛,說起因為等不到她回應的沮喪,說起隔了遙遠距離的無奈。最后,他說:“你知道我那天為什么要去你們公司嗎?”
四月?lián)u搖頭,傻傻的樣子很可愛。
他笑,目光像是少年時那樣狡猾:“因為在市場部同事那里看到你的名字了。我想,這一次再也不能錯過了!
四月又哭又笑,到了此刻,終于倦得支持不住,慢慢的歪著車椅上,快要睡著了。
而車里的音樂恰好跳到下一首歌,《開不了口》:
“就是開不了口讓她知道,
我一定會呵護著你,
也逗你笑。
你對我有多重要,
我后悔沒讓你知道,
安靜的聽你撒嬌,
看你睡著一直到老!
“四月,你想聽我的真心話么?”他很輕很輕的湊過去,溫柔的吻在她的眉心,“那天在酒吧沒有說的。”
四月半睡半醒間,“嗯”了一聲。
“如果那天有人問我,有沒有暗戀過誰……”他頓了頓,低低的說,“我會說有。那個人,一直是你。直到現(xiàn)在……也是!
四月依然閉著眼睛,卻覺得這一切這樣不可思議——
是啊……這個世界上,
還有比那年的青春,
微涼的檸檬雪糕,
和得到回報的暗戀更美好的事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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