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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少年
李維風,一個我聽過無數次的名字。
仲夏悠長,空氣燥熱,香樟樹上知了叫個不停。云城的夏天異常炎熱,夜風徐徐。周五最后一節(jié)自習課,教室里鬧聲喧天,像是要把屋頂掀翻,熱鬧程度堪比早市。
我轉著筆百無聊賴地聽著杜榕喋喋不休。她手抵在桌上撐著下巴,眼睛亮閃閃的,喝了一口水:"明晚我生日,你得來。"
"哪兒?"我看著她問。
杜榕興致勃勃地說:"景東人家。"
我點頭答應。
"到時候李維風會去。"她笑得嬌羞,鬼鬼祟祟地轉頭看向第一組倒數第二排的那個位置,輕輕地說:"還有葉清陽。"
我回頭望去,男生正在低頭認真地做題,對教室里的一切恍若未聞。
六月的夏天,連晚風都是熱的。少女的心事像一顆顆青梅,酸澀又帶著些許清甜,是獨屬于青春的感覺。
教室太過悶熱,我借口離開。走在走廊上,清風拂過發(fā)梢,掠過脖頸,剛剛的燥熱消失了大半。
路過高二(9)班門口,我不自覺地往里望了一眼,像是在找人又像只是不經意的一瞥。視線在教室里走了一圈后落在門口的展板上,展板的第一行寫了幾個字:
"班長:李維風。"
我對他的了解僅僅只來自于杜榕的碎碎念。她經常提起他,兩人是初中同學,感情深厚。她說,李維風是個脾氣特好的男生,幽默有趣還細心……好像天底下所有美好的詞用來形容他都不為過。
下課鈴響起,我笑笑,收回視線往宿舍樓走去。月光灑下,給地面鋪了一層薄雪。
一夜無夢。
周六,一切都很寧靜。
早晨我慢悠悠地走回家,到家的時候太陽剛好照到院里。墻邊的花開得嬌艷,簡單吃過午飯,我獨自坐在院子里曬太陽。陽光暖洋洋的,曬得人想打盹。
紅的花、白的墻、藍的天,我靜坐其間,覺得世間最美好的事莫過于此。
落日余暉,夜晚降臨。
包間里燈光半明半暗。少年坐在陰影處,身旁的人用手摟著他的肩膀,他笑得肆意張揚,像個陽光大男孩。幾個人坐在一起胡侃亂聊,好不熱鬧。
杜榕走過來拉住我。我側頭望向她,她笑盈盈地說:"走,我?guī)闳ヒ娢医洺L崞鸬睦罹S風。"
我任由杜榕拉著我往那片陰影去。今晚的她打扮得像個公主,禮服的裙擺鋪落在地,我走得極其艱難,生怕踩到她裙擺。
終于走到他身前站定。他抬眼看向杜榕,我心里沒由來一陣緊張。
杜榕挽著我的胳膊,指著面前的男生,偏頭對我說:"這就是我跟你提過的李維風,文科(9)班的李維風。"
旁邊的男生不服地叫著:"怎么就只提李維風?也不提提我們,我們也想認識美女啊。"
"是啊。"眾人一致認同,臉上都洋溢著燦爛的笑容。
哄鬧聲中,李維風拍開肩頭的那只手,站起身朝我伸出手:"你好,我叫李維風。"
男生皮膚白皙,手指分明。我愣了一下,慢慢抬手握上去:"你好,我是池雁。"
做完自我介紹就算是彼此認識了。李維風笑著坐回原位,指尖的體溫還沒有完全消散,灼得我心頭一熱。
他的手,真好看。
杜榕和幾個男生打鬧著,李維風笑意盈盈地看著她。我心頭不禁一陣落寞。
"人家可是忙著學習的,哪有時間聽你們的破事。"杜榕笑罵道。
"行行行。"男生也不惱,笑著回答。
一個男生看向我,笑著說:"我也是9班的,以后多多照顧啊。"
我笑著點頭。
這一晚大家都玩得不亦樂乎,連不勝酒力的我也被拉著灌了幾杯,直到午夜十二點才散去。
夜風襲來,夾雜著潮濕,帶起幾片落葉。不知何時外面竟下起了雨,我站在門口看著眼前的雨簾,身旁閃過一道黑色的身影。李維風淡淡地對身后的朋友說:"走了,回見。"
他手插進兜里,一手撐著傘,懶散地朝雨幕中走去,腳邊濺起朵朵水花。直到他消失在街角的黑暗中,我收回視線,抿著唇淡淡一笑。
再見,李維風。
我撐著傘披著濃厚的夜色回家,耳機里響著告五人的《愛人錯過》:
"我肯定在幾百年前就說過愛你,只是你忘了,我也沒記起……走過路過沒遇過……"
……
繼那次生日會過后,我便經常在學校的便利店里見到他。他大多時候都是去買水,有時候我們視線對上,他也只是笑著點點頭算是打招呼,我也對著他微微一笑。
至此,再無交集。
時間過得愈來愈快,眨眼間就到了高三。教室里一片忙碌,幾乎每個人都泡在題海里,鮮少能看到有人在外面閑逛。
開學后的第三個星期,云城一中組織了一次月考,連著考了兩天。最后一科考完是在周四下午,落日余暉籠罩著大地,為它披上一層神圣的金光。大家都三兩成群地往食堂趕,教學樓下熱鬧非凡,教學樓里針落可聞。
我踩著余暉走向操場,那里狂土飛揚,冷風肆虐。我縮了縮脖子——
冬天快來了。
"哎——"熟悉的聲音被風帶來,"池雁。"
我抬眼望過去,心底詫異。李維風坐在不遠處操場邊的長椅上,手邊放著一本書,他笑著朝我招手。
李維風笑看著我的側臉。我回首望去,剛好對上他的目光。我一愣,隨后故作輕松地問:"你呢?你有什么夢想?"
他后仰雙手向后杵在長椅上,看向蔚藍的天空,想了想笑著說:"我比較俗氣,就想掙大錢。"
我笑了起來,說:"其實我也有這個夢想。"
他又笑了。霞光映襯著他的側臉,鍍上了一層毛茸茸的金邊,風吹亂了他額前的碎發(fā)。
我的心恍惚了。
后來我們坐在那里聊了很多,從夢想聊到未來。我多么希望時間能在這一刻停止。
余暉將我們的影子拖長,清風掠過樹梢?guī)鸬尿}動,卷落幾片枯葉。
時間一天天過去,后來直到高考前我也再沒有跟他說上一次話,連見面的次數都少得可憐。偶爾會在別人口中聽到他的近況,他一切都好。
越臨近高考,教學樓里緊張的氛圍越濃厚。
如往常的自習中,在一片做題聲里,杜榕突然壓低聲音問我:"你相信一見鐘情嗎?"
我做題的筆一頓,怔愣片刻,抬眼望向她笑靨如花,肯定地回答:"相信。"
六月九日下午,高考結束。學生們歡呼雀躍,擁抱流淚,老師們笑意盈盈地看著這群學生瘋鬧,校園里一片瘋狂。
我背著書包站在學校門口,回首看著這座自己生活了三年的地方,心里沒由來的悵然。我在那站了很久,想著或許運氣好一點還能再見他一面。微風吹亂發(fā)梢,沒有等到李維風,卻聽到有人叫我的名字。
我轉頭——是杜榕。
她站在不遠處朝我招手:"走了,池雁。"
我點點頭,拖著行李箱朝她走去。
不遠處的學校天橋上,李維風雙手隨意地搭在欄桿上。月光往下一掃便看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少女扎著高馬尾,背著書包,行李箱拖在身后,臉上的神色淡淡的,一如初見。
一個男生走過來攬住他的肩膀:"看什么你?這么入迷。"
李維風輕輕一笑,收回視線,漫不經心地說:"沒什么。"
至此,高中結束了。
春去秋來,時間一晃到了七年后?缒昴翘斓囊雇,杜榕約我出去聚一聚。餐桌上我們聊到了葉清陽。
"你跟葉清陽怎么樣了?"我問。
杜榕苦笑一聲,道:"畢業(yè)之后就沒見過了,聽說他現在在海城發(fā)展。"
我點點頭,問:"那你還喜歡他嗎?"
杜榕思忖片刻,隨即笑起來堅定地回答道:"喜歡。"
我沒有說話,端起桌上的酒抿了一口。
杜榕拿勺攪動著碗里的湯問我:"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傻?"
"沒有,不傻。"我看著她肯定地回答。
"為什么?"她問。
我沒吭聲。
因為我也一樣。
她轉頭看向窗外。街道上人來人往,男男女女說說笑笑,云城還是那個云城,只是我們不再是我們。
"你還記得李維風嗎?就是我以前老跟你提起的那個。"杜榕沉思了一會,偏頭看向我,目光雀躍,開口:"他前幾個月結婚了。"
我握著酒杯的手一頓,心口一陣刺痛,低眸看向杯中的倒影。杯中的女人長相出眾,妝容精致。我隨口道:"記得。"
頓了頓,又問:"他的妻子是個什么樣的人?"
"挺文靜的,不愛講話,跟你很像。"杜榕說,"不過不太像他會喜歡的類型,他倆大學認識的,談了五年。"
我扯了扯嘴角,心中酸澀:"挺好的。"
沒想到再一次聽到你的消息會是以這樣的方式。
窗外響起煙花炸開的聲音,漆黑的夜空五彩斑斕。
幸好,這么多年你一切都好。
新年快樂,李維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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