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安衾咽下最后一口氣前，聽見裴司珩輪椅傾軋碎雪的聲響。
　　“若能重來……“她的呢喃被風(fēng)雪絞碎，混著裴司珩玉冠墜地時迸裂的冰晶，簌簌落滿不周山的斷崖。


　　不周塔第七層，陳安衾用碎瓷片刮蹭磚縫里的褐斑。
　　這是人血經(jīng)年滲入青磚的痕跡，與她反復(fù)摩挲的掌紋一樣，帶著鐵銹般的腥氣。三十七日，足夠讓記憶在黑暗中發(fā)酵成毒。
　　

“喀嚓”，一聲脛骨折斷的脆響。
“救……”少女的嗚咽戛然而止。
　　陳安衾數(shù)著隔壁傳來的咀嚼聲，十三下——比昨日多了幾口。塔中最后一只老鼠也在半月前被生吞。如今連人骨都要敲碎了吸髓。


　　風(fēng)燈驟亮，五長老的鮫綃靴踏過滿地指骨，陳安衾迎著灼目的光抬頭，任潰爛的額角暴露在陰影交界處：“罪女陳氏，愿為長老效力”
　　

　　老嬤嬤舀起第三瓢香湯時，陳安衾忽然攥住她的腕子。
　　“嬤嬤，”熱水漫過脊背潰爛的鞭傷，她笑得比屏風(fēng)上的修羅還艷，“陛下要的，是活人還是尸體？“
　　窗外驚雷炸響，輪椅碾過青石的聲響混著雨聲爬滿背脊——她看清了送來的羅裙內(nèi)襯，繡著鎮(zhèn)魂的朱砂符咒。
　　

　　裴司珩的輪椅停在青銅鈴陣下。
　　百盞銅鈴無風(fēng)自動，他蒼白的指尖撫過機關(guān)弩：“陳三娘可知，這些鈴里鎖著三魂七魄？“
　　陳安衾盯著他腰間螭龍佩。那枚本該隨她入殮的玉佩，此刻正懸著杏色流蘇微微搖晃。
　　“妾身只知，“她忽然伸手攥住流蘇，“王爺若再不動手，第一萬兩千聲鈴響就要過了�！�
　　暴雨傾盆而下，吞沒了機關(guān)弩的錚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