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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很美

　　優(yōu)越的身段隨著旗袍，恰到好處。隱隱約約的腰線流暢漂亮，臺上的光灑到她的臉上，襯得她唇看起來更加紅潤柔軟。

　　風情萬種的眸子一轉(zhuǎn)，像帶著細小的鉤子，扎的他心密密麻麻泛起些心癢

　　“昀爺”身邊的胖子帶著點討好，小心翼翼開口“您有沒有看上的，盡管管我要！”

　　這是全上海最大一家百樂門的最大股東，張路。本應(yīng)坐擁萬千美人在懷，此刻卻小心翼翼跟條哈巴狗似的躬身在一個男人身邊

　　男人生得俊美，一雙丹鳳眼總是冷淡的低垂著，一副性冷淡模樣嚇跑了不少想投懷送抱心懷不軌的人。他淡淡應(yīng)了一聲，遂將目光轉(zhuǎn)向了臺上那個人：“那個”

　　張路沒想到他會接上自己的話，以為自己成功傍上了大腿，喜笑顏開順著指的地方一撇，頓時愁眉苦臉的：“這……這個”

　　男人挑了挑眉頭，竟莫名讓人看出些詭異的風流來：“不行?”

　　張路頓了頓，思索了大半天還是一拍大腿：“我?guī)湍グ才牛∧酃饪烧婧�！這可是我們百樂門第一美人，不過就是性子傲了些……”

　　他一揮手叫來了管事，管事帶著消息一路通知到了美人耳朵里

　　美人還穿著臺上的衣服，純白絨質(zhì)的狐裘披肩的軟毛悉數(shù)粘在他沒太上妝的側(cè)臉，他動手在眉尾輕點下一顆朱紅小痣。聞言冷笑一聲：“不見”

　　管事不安的躊躇：“角兒，這是上邊的親自要求的，邊上的那位估計也是個大人物，咱得罪不起”

　　美人放下畫筆，面無表情轉(zhuǎn)頭，嘴角甚至還帶著嘲諷的笑：“無妨，你傳下去，今兒誰出錢最多，誰就可以見我”

　　此話一出，整個會場都沸騰了起來，各個擠破了腦袋往臺上瘋狂的扔銅幣銀幣，叮鈴咣啷片刻響個不停

　　張路被下了面子，回頭訕笑：“這是我們門里名角，向來不賣身……昀爺您看您要不要小慧去服侍您啊，這孩子機靈得很”

　　小慧畫著濃妝，體態(tài)妖嬈銷魂，也是一張足以勾魂的臉。男人默不作聲移開視線，忽然起了身：“惡心”

　　兩人同時一僵

　　他身板筆直，走起路來帶著一陣風，身上穿著軍綠色的大衣，一路就路過了臺前，從眾人面前毫不停留穿過

　　一枚圓滾涼硬的東西精準落在了管事?lián)戾X的手里

　　他頭也不回：“帶路”

　　是一枚大洋

　　美人是真的沒想到會有冤大頭愿意花一枚大洋包他一晚上，此刻饒有興致的半倚在木椅上，盯著眼前的男人看

　　男人被他露骨的眼神盯著也毫不遜色，只是微斂著眸子平靜的看著他，全無得償所愿的驚喜樣子

　　和他平常遇見的大叫大喊覬覦的惡心東西不一樣

　　他將手搭上對方人的脖子，紅唇就這么貼上他的，沒有意料之中的任何反應(yīng)，像個雕塑一樣

　　柔軟的唇貼上他的，男人全無反應(yīng)被他舔吻著，不反抗，但也并無任何反應(yīng)。濕潤的唇帶上了點血色，美人挑了挑眉，突然覺得對面的人比他還要媚上不少

　　征服欲是男人與生俱來的東西，就算是楚愿也不例外

　　他開口：“您叫什么”

　　出乎意料的是男人忽然有了點反應(yīng)，瞳孔微微睜大了一瞬又無影無蹤，楚愿忽然意識到了什么，開口帶著戲謔：“怎么?沒看出來優(yōu)人是個男的”

　　男人垂下眸子的動作顯得有些倉促，在他眼里居然還稱得上有點可愛，楚愿低笑一聲正想開口，就聽男人先他一步

　　“白謹昀”

　　楚愿一愣，才反應(yīng)過來白謹昀是在回答他的問題，又纏上去：“原來是軍爺，軍爺今天怎的來了這兒，是想和楚愿共度今宵么”

　　白謹昀抿了抿唇：“你認得我?”

　　楚愿拉著他坐下，把手放在對面人的手背上：“何止，當初報紙上看到您，優(yōu)人還把您的昀認成了均呢，怪優(yōu)人學疏才淺”

　　白謹昀似是不知道如何應(yīng)對，半天才僵硬的提了提唇。楚愿突然湊近，炙熱的呼吸噴灑在他唇角，幾乎燙到他，他不動聲色挪了點位置

　　楚愿笑容一僵：“怎么?是不愿靠近優(yōu)人，嫌臟了”

　　“不是”白謹昀出乎意料的飛快給出了否定“你很漂亮，在我面前不用拘謹，自稱換了即可”

　　楚愿似乎不知道如何應(yīng)對，匆忙間胡亂笑了一聲：“那便謝過了”

　　他們晚上什么也沒做，蓋被子純睡了一晚上的覺，一直到天將曉之時白謹昀才離開

　　他是個很特別的人，倒是有趣得很。楚愿點評

　　*
　　白謹昀來來去去不少回，眾人幾乎已經(jīng)是默認兩人之前特殊曖昧的關(guān)系，是不是有人投
　　來嫉妒羨慕的目光，這些楚愿都當耳旁風

　　門被推開，帶著外邊些許寒氣的熟悉氣息卷攜而來的是溫暖的體溫，他被白謹昀從后邊輕輕抱住，沉沉開口：“下雪了”

　　楚愿笑容加深，鼻腔間滿是清冷好聞的氣息，他抽了抽鼻子，忍不住多聞了幾口。氣息的主人拉起他的手，帶著他一路出了門

　　輕軟的雪落在他眉心，激得他一抖，忍不住打了個噴嚏。肩上隨即一重——白謹昀將他的大衣披了上來：“別受涼了”

　　楚愿揚起笑，抓緊了身上的衣物：“軍爺，你對我真好”

　　兩人要算起來其實也是差不多高，楚愿把頭靠在與他并肩的人身上：“今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頭。這話說的莫不是我們兩個”

　　身邊的人沒有應(yīng)聲，楚愿笑容漸漸消下去，神色落寞：“軍爺也許不想與我共白頭，是優(yōu)人逾越了”

　　白謹昀將手移到了他的后頸，嗓音聽起來有些干啞生澀，可能是第一次說情話的緣故

　　“愿的”他語氣珍重，緩緩靠近，剩下的語句淹沒在了曖昧靠近的輕吻里，幾不可聞“你愿不愿，當我的夫人”

　　*
　　楚愿輕咳兩聲，舉著一盞白瓷做的小酒杯，順勢舉過頭頂：“我愿意得很”

　　白謹昀同樣也舉杯，兩人雙手交疊，同時將瓷白酒杯遞到自己的唇邊，對上目光的同時都看見了對方眼里洶涌的情意

　　楚愿輕笑一聲：“我也算是栽在你身上了”

　　想他堂堂……居然還是栽在了這位軍爺身上

　　白謹昀沒問這句話的意思，眸色漸深：“此生若未能得愿……”

　　楚愿幾乎一瞬間就明白了這人想表達的意思，順勢半帶調(diào)戲的安撫道：“你已經(jīng)得到了，不是嗎？我不是也在與軍共飲么”

　　烈酒入喉，像他們兩人來勢洶洶不可忽視的情愛，將氣氛染上微醺

　　楚愿突然大步走到梳妝桌前，掏出一樣東西，自在的塞到白謹昀兜里：“喏，定情信物”

　　白瓷鈴鐺不會發(fā)出響聲，倒是看著奇怪極了，卻在油燈下閃著誘人的暖光

　　白謹昀一愣，仗著不會發(fā)聲的鈴鐺，紅著耳朵掛在了佩劍上

　　楚愿滿意的點點頭，看著他通紅的耳朵新奇道：“你醉了，軍爺”

　　白謹昀剛剛一杯接著一杯，是喝的有點多，他遲鈍的搖頭，又點了點頭

　　楚愿笑容加深，神情逐漸變態(tài)，勢必要問出個前任來

　　“軍爺，小朱是誰？”

　　白謹昀根本沒聽過什么小朱，他愣愣的點了點頭，公事公辦：“帶刺的薔薇”

　　薔薇還帶刺的嗎？

　　“那小袁又是誰？”楚愿笑了聲，想再逗逗他

　　白謹昀沉思，隨即蹙眉不滿：“不知，大抵是個圓圈吧”

　　楚愿輕咳一聲：“那我是誰？”

　　白謹昀突然沒了聲音，抬起頭用黑沉沉的眸子盯著他，看了許久，就在他以為不會再回答的時候開口了：“你是白謹昀的楚愿”

　　楚愿張了張嘴，一時沒能說出話來，他揉了揉鼻子，不自在找補道：“就只是楚愿嗎？”

　　白謹昀把他環(huán)住，頭埋進他的頸窩，有淡淡的皂香味，不濃，清淺的

　　“那你是白謹昀的寶貝”

　　*
　　“這是什么”白謹昀放下一張新出的報紙，語氣不明同他說“解釋”

　　紙上面是楚愿同一個陌生男人在交談的畫面，這個陌生男人兩人恰好都熟悉，是北土的軍閥王大虎

　　白謹昀不抵觸楚愿與別人來往，但他怕楚愿和他在一起的目的不純。北土和他有利益之間的糾葛，此刻他的夫人和敵人站在一起談笑，這讓他怎么安心

　　楚愿看著報紙笑容一頓，抬頭望著白謹昀的臉：“讓我怎么解釋”

　　白謹昀揉了揉高挺鼻梁，現(xiàn)在時局動蕩戰(zhàn)事緊張，他近來休息不多，又出了這檔子事，顯得愈加疲憊

　　“那就說說”白謹昀面色無波無瀾，鳳眸橫斜過來，顯得有些冷淡：“你和這個組織有什么關(guān)系”

　　這個組織素來以收集各方人士的秘辛出名，并不屬于任何地方范疇。楚愿潛伏在百樂門也是方便收集密辛，跟蹤目標，他沉默著沒有開口

　　白謹昀看見他的臉色就已經(jīng)明白的差不多了，他看了眼天色，也抿著唇沉默了片刻，希望楚愿能親口說出來

　　片刻后，他嘆了口氣：“我要出趟遠門，多半要數(shù)月才回”

　　楚愿沒多說，硬邦邦開口：“路上小心”

　　他日他起來時白謹昀早就出了城，聽說是帶兵去荒土打仗了，那地方偏僻，黃沙遍地，兇險的很，沒人愿意去，他就頂上

　　*
　　黃沙淹沒了他的口足，狂風掀起了巨大的沙塵，發(fā)出凄慘的哀鳴，遍地尸骸，血流成河，兵刃滿地，呻吟哀嚎不絕于耳

　　他被黃沙一口吞下，陷入了塵暴之中，多日未眠另他疲憊不堪，幾乎都要出現(xiàn)幻覺，瓷白鈴鐺墜在地上，發(fā)出瀕死最后一聲哀叫

　　不知是血還是汗，滴滴落下，染上了一地的碎片。眼睛遲遲未閉，眼前閃過楚愿的笑顏，最終不堪疲憊沉沉閉上，最后一個念頭竟是不甘心

　　他的阿愿，又該怎么辦

　　他在這塊地方安靜地睡下了

　　*
　　楚愿比別人先知道將軍身死的消息，他很平靜，甚至沒有掉眼淚，白謹昀出門前給他留下了他的衣裳，他前些日子在口袋里偶然發(fā)現(xiàn)了一封信

　　他不敢打開

　　信封被捏著，汗?jié)n的手心在上面留下淺淺的印記，他拆開封口，從里面拿出了寫的密密麻麻的紙張：

　　我妻楚愿：

　　阿愿，近日我已查明一切，也得知你身份，我不怪你，也不怨你，只是希望你下回可以說出實情

　　我生來不會表達，語氣生硬晦澀，不如別人那般情話信手拈來。你說今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頭時我欣喜萬分，我們感情是水到渠成無波折，我也知足

　　我遺憾不能八抬大轎明媒正娶接你回，只能在百樂門里和你互訴衷腸，我來百樂門次次為你，怕我負你，又怕你愛上他人。你在我身邊總歸是危險

　　即日我將啟程去往荒土，黃沙遍地，此行兇險萬分。我本無意赴此，但我泱泱民國不能就敗在此戰(zhàn)中，民國可以是戰(zhàn)亡，但不能自取滅亡，若今日我不挺身而出，他日受到危害的便是你和百姓

　　我愛你，楚愿，若我此行順利，平安歸來，我定了卻這愿，親自來娶你。若我戰(zhàn)死沙場……那便算負了你，同淋一場雪也算不枉此生

　　此生若未能得愿，來世再與君同飲

　　*
　　滴落的淚模糊了紙張，洇濕了字跡，他慌忙擦掉，匆忙間力道大到揉破了紙張，捧著裂的小口，他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

　　“騙子”楚愿哽咽道，他就不該看這封信，白謹昀就是個騙子

　　他若早日啟封，便定會在今日紅妝一身，待他歸來好嫁給他，但到了那時傳回來一個死訊，又讓他怎么辦

　　披著一身火紅嫁衣，結(jié)果去迎接死去的丈夫嗎？

　　一邊說著愛他，一邊又不肯回來看看……

　　*
　　“角兒”身旁人擔心看著他，神色小心“你確定了嗎？”

　　楚愿沒說話，只是勾著嘴角看自己一身火紅的嫁衣，唇染上鮮艷的朱紅，他站起身，提著衣擺起身跨過門檻

　　戰(zhàn)事早就結(jié)束，白謹昀的尸體雖然不知所蹤，沒被送回，但念著不少人都知道兩人情比金堅，墓碑處置自然交給了楚愿

　　楚愿親自給他找好了一塊風水寶地，環(huán)山環(huán)海，日出日落，下雪晴雨一樣不缺，悉數(shù)可見

　　他小心翼翼蹲下，用手指描摹著白謹昀的名字，眼眶通紅：“你為什么……為什么不看看我，軍爺”

　　在石碑上輕輕落下一個吻，他粲然一笑，卻又帶著點不可名狀的凄慘

　　“白謹昀，我來嫁你了”

　　此生若未能得愿，來世愿與君同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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