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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限接近
我目送你從我身邊掠過,像一縷我永遠追不上的風。
——題記
1 十一月的寒風冷徹心扉,沒有小說里的斜陽鳥鳴斷鴻聲悲,只有操場上亮得刺眼的探照燈,涼薄的白光打著少年頎長的身形,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田亦風閉了閉眼,微微瑟縮了一下,隨即雙手搭上單杠。
冰涼的觸感從掌心傳來,他在心里罵自己簡直有病,大冷天的為什么要把自已糊在單杠上。
“真鬧心!彼吐暷钸。這種感覺奇怪,和他一慣考試沒考好的煩悶不同,那種感覺更像是某種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面具,不會給他長時間的影響。但這次不是——就像這場拖了幾天的雪。低低地壓在心頭,不可知其源,拉扯著他的心緒。
他往凍著發(fā)麻的手土哈了口氣,收拾好臉上的表情,轉身向教學樓走去。
還沒走到門口,他就遠選看見了一個藍色的耳包,不用想他都知道是誰——除了李衿陽還能有誰?也就他十好幾歲的男生還戴那么幼稚的東西。
田亦風突然很火大,莫名其妙地火大,他重重踩著腳下薄薄的積雪,大步上樓,模模糊糊地想起今天上午韓老師似乎是提到了李衿陽的對象是文科班的女生。
關我屁事。
田亦風在心里涼嗖嗖地想。
2 他不知道,李某人心里同樣暗流通動。
他當然也看到田亦風了。那人依舊和平常一樣,天氣再冷也要要帥地敞著懷,身形很快隱沒在門廳的光里。
李衿陽臉上沒有什么表情,沉沉的眸光轉向地上的雪塊,突然沒來由抬腳,將無辜的雪塊踢得粉碎。細碎的雪粒揚起又落下,落在他的褲腳上,被他潔癖地撣掉。
半晌,少年回頭望望不遠處龜行的同伴,腳步不停地向班級走去。
班級里一如既往地亂,大屏幕上一如既住地放著不可名狀不明所以的東西,一堆人圍在作業(yè)欄前把作業(yè)寫成了一堆不知道是什么東西的東西。李衿陽饒有興致地看著,隨手揀了一根粉筆,想擠進去添上一筆,卻被擁擠的同學擠在外面,他站在外圈,心里只有習慣已久時麻木。
田亦風無神的雙目終于有了一些聚焦,他平扯著嘴角,安靜地注視著李衿陽把粉筆放回筆盒,轉身擺弄電腦。
嘈雜掩蓋了靜寂,沒有人注意到這世界似乎有了什么不同。
3 李衿陽正坐在班級最后一排的座位上看別人打乒乓球。
田亦風回班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
巧合的是,那個座住是他時。
田亦風索性倚在桌邊,瞇起眼睛打量著此刻安坐在他椅子上的李同學。那人笑得明朗,明朗之下還掩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安靜,身上肆意的氣息與窗外白雪相映,倒也算一道風景。
只可惜,這道風景永遠不會屬于他。
田亦風心里剛剛升起的一點暖意瞬間冷卻。
他默默上前,臉上依舊是風輕云淡的欠揍表情,伸手便搭上李衿陽的肩膀,聲音里卻不覺含著淡淡的苦澀:“李衿陽,讓一下唄。”
他到底還是沒有叫他的外號。
李衿陽猛地回頭,笑意在視線觸及他的迅速褪為禮貌的微笑,淡聲道,“不好意思!
田亦風慢慢坐在椅子上,漫不經(jīng)心地翹起二郎腿,搭在膝蓋上的雙手卻不自覺地攥緊。
這一幕,李衿陽沒有看到。
田亦風也沒有注意到李衿陽握著球拍的手指,指尖深深掐進肉里。
4
“田亦風分手了”
這個消息傳到李衿陽耳朵里時,他正和他那位常年龜行的同伴打乒乒球。
“哎,打偏了!逼古仪蜃苍诘孛嫔希l(fā)出一聲脆響。李衿陽順手撈起半空中的乒乓球,對這個今日頭條沒有任何表示。
他不關心八卦,一直都是這樣的。但是這次不一樣了。他知道這是為什么,早在田亦風還和他的前女友如膠似漆時就知道了,或許更早。
但他寧愿自己不知道。
李衿陽微微側過視線,田亦風正和其他女生嬉皮笑臉。他總是這樣,在女生堆里也游韌有余,和他完全不同。
李衿陽從未如此無法理解自已,就像他永遠無法捉摸女孩子的心思一樣。
或許此題于他,真的無解。
5 不知道是想因為成績還是別的什么原因,田亦風和李衿陽的關系似乎變得沒有那么疏離冷淡了,至少田亦風能大大方方地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這算一個很大的進步了,也讓田亦風看到了一點繼讀發(fā)展的希望,并下定決心再接再厲。
他開始在閑暇時觀戰(zhàn)李衿陽的乒乓球賽,也會在數(shù)學周考成績發(fā)下來后和他一起指著對方的卷子大聲吐槽自己愚蠢以錯誤。
田亦風那雙不會愛人的眼睛里似乎終于有了一點不一樣的光芒。
田亦風等待已久的機會終于到了。
一腳踏進物理競賽教室的門,他立刻就注意到了李衿陽身邊的空座。
田亦風眼前一亮,一個箭步殺了過玄,“陛下,我坐你旁邊了啊!鄙踔敛坏壤铖脐枏堊欤椭苯永_凳子坐在了他身邊。
李衿陽:“……”
李衿陽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說什么。
整堂課田亦風都上得心不在焉,耳朵里充斥著李衿陽嗒嗒嗒嗒寫字的聲音。
他的視線慢慢落到那只在紙頁上跳動的手,突然間荒謬地想讓它停下來。
田亦風鬼使神差地伸出手。
等他反應過來時,他的手已然悄無聲息地覆上了李衿陽的手。
田亦風心里一動,下意識地看向李衿陽。
李衿陽愣住了,渾身一僵。
他的目光游離著飄向門外,不動聲色地把手抽了回來。
田亦風忽然意識到了什么。
要下課了啊。
他收回手,垂眸斂去眼底的失落,將嘴里泛起的苦澀悉數(shù)咽下:“不好意思,開個玩笑。”
教室里明明沒有開窗戶,他卻覺得很冷。
他迅速收拾好東西,轉身離開。
心像遭遇了寒流一樣,凍得皺縮起來。
李衿陽望著田亦風的背影迅速消失在轉角,慢慢向后靠在椅背上,轉頭看著身旁空蕩蕩的座位。
他很后悔,后悔自已為什么要把手抽回來。
他為什么就不能再勇敢一些呢?
可他不能。
哲學證他無罪,道德判以死刑。
在這個看似寬容的冷漠時代,沒有人會認可這樣的感情。
無非是當成新聞,娛樂至死的人類嘲諷地注視著異類的Crazy或Madness,傳誦、離散,然后消弭。
可他還沒來得及告訴田亦風。
他還沒告訴他,他旁邊的座位,從一開始就是給他留的。
6 又下雪了。
雪后的操場,更像一片無垠的雪原,跨過高樓與森林,延伸向無盡的遠方。
田亦風順著人流下樓,剛推開門便凍得打了個哆嗦。天冷了,他不得不拉好衣服拉鏈了。
耍帥是不可能了,他把手縮進袖管,一個人走在操場上。
視野里闖進了一只藍色的耳包,不用看他也知道那是誰。
那人離他越來越近了。
田亦風不躲不閃,迎盈走上前。
目光交錯,兩人——
——擦肩而過。
兩人腳步不停,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田亦風的腳步慢慢停了下來。
他搭頭望向天空,雪后碧空如洗,不染纖塵,可是陽光有些刺眼啊,讓他不自覺地想流淚。
他把手插進口袋,輕輕地踏著積雪走了。
李衿陽不聲不響地停了下來,回頭望著田亦風的背影漸行漸遠,只是久久地立在雪地中央,腳步抬起又放下。
雪粒揚起又飄落,落在他的褲腳上,悄悄地融化了。
李衿陽平靜地轉身,留下一片飛揚的雪塵。
或許,他們真的就像同一時空里的兩條平行線吧。
無限接近,永不相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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