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每五十六萬年，
　　世界便會(huì)循環(huán)一次。
　　所有你認(rèn)為的巧合，
　　都是經(jīng)過無數(shù)次的必然。
　　……
　　而裹挾著無數(shù)櫻花瓣的晚春，
　　是時(shí)間的唯一罅隙。

　　— —

　　春末，又是街角。

　　我戴上耳機(jī)。

　　總會(huì)……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肩被人碰了下。

　　“不好意思�！�

　　我下意識(shí)抬起頭，撞上一雙波光粼粼的眼。

　　洋洋灑灑的櫻花與它的粉，似乎染了他的眼尾，染了我們一身。

　　一滴淚砸在地上。

　　“欸？”

　　我慌亂地摘下耳機(jī)，看著面前流著眼淚的少年。

　　“我碰疼你了嗎？真的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少年聽了我的話，非但沒有止住眼淚，反而哭得越來越兇。

　　“要不……”我四處亂看，突然瞟到了街邊的一個(gè)咖啡屋，有了主意。

　　“我請(qǐng)你喝咖啡，你別哭好不好？”

　　他看著無措的我，抽抽嗒嗒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我松了口氣，原來是餓哭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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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叫顧川，你叫什么？”

　　我一只手?jǐn)嚢柚械目ú计嬷Z，一只手托著腮，問他。

　　“我嗎？”他的眼尾和鼻尖還是紅的，像只兔子。

　　“安北�！�

　　他抿了抿唇，那里還有剛沾上的奶泡。

　　我有些好笑地從一旁的紙巾盒中抽了張紙，丟給他。

　　他有些不明白我的意思。

　　我指指嘴角。

　　他垂下眸，似乎做了很久的思想斗爭(zhēng)。隨后小心翼翼地抬起頭看向我。

　　“真的要嗎？”

　　我看著他深色的瞳孔，像寶石。

　　“嗯�！�

　　他起身，湊了過來。

　　一個(gè)奶泡味的吻落在我的唇角。

　　他又迅速地坐好，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

　　我卻像石像一樣呆在那里。

　　裂開。

　　“安！北！”

　　“這他媽是老子的初吻……”

　　我咬牙切齒。

　　“初吻？”

　　“你初吻不是在10歲的時(shí)候給了鄰家姐姐……”

　�。�

　　這他嗎的他怎么會(huì)知道？

　　我一口氣喝完了剩下的咖啡，平復(fù)了一下心情

　　“十八歲后的第一個(gè)吻才叫初吻，以前的不算！”

　　我惡狠狠地瞪了下他，轉(zhuǎn)身欲走。

　　“錢，我已經(jīng)付過了。后會(huì)有期。”

　　“不要！”他一把抓住我的袖子。

　　“我不要和你后會(huì)有期……”

　　他越說越小聲。

　　“那后會(huì)無期？”

　　我氣急反笑，轉(zhuǎn)過身來面對(duì)著他，兩臂環(huán)胸。

　　“你到底想怎樣才能放過我？”

　　他倒是沉默了，垂眸盯著我的袖子。

　　在我馬上就要甩袖子走人的時(shí)候，他說話了。

　　“我這輩子都不會(huì)放過你�！�

　　一句話猶如平地起驚雷。

　　我震驚地看著他。

　　這囂張的猶如厲鬼一般的犯罪分子？

　　這是什么新型訛人方式嗎！

　　我在心里哀嘆一聲。

　　我拉著他的手慢慢坐下，盡量保持溫和的表情。

　　“你想要多少錢啊，小北？”

　　我散發(fā)出為數(shù)不多的和善光輝，想與他套近乎。

　　“呃……”

　　他詭異的紅了臉，有些忸忸怩怩的。

　　“我想要你……”

　　“停，”我舉了手，“打住。”

　　不劫財(cái)劫色�。�

　　嘖，不堪入耳。

　　“…算了，你想要就想要吧…愛幾把怎樣怎樣�！�

　　我放棄掙扎。

　　— —

　　今天是安北不放過我的第30天，正好一個(gè)月。

　　不要問我為什么會(huì)記得這么清楚。

　　因?yàn)椤?br>
　　我到家的時(shí)候被自己家嚇了一跳。

　　“哎呦喂，這倒霉孩子�！�

　　我看著滿地的花瓣，嘆氣。

　　“你把那花瓶打碎了？”

　　我抬頭看向安北，發(fā)現(xiàn)他還在鋪花瓣。

　　“你回來啦？”

　　安北放下手中的花瓣，兔子似的撒歡跑向我。

　　“好看嗎？”

　　他抬眸，期盼的眼神望著我。

　　是像那天一樣的閃著光的眼神。

　　我剛到嘴邊的浪費(fèi)生生咽了回去。

　　“好看。”

　　他笑得更開心，兩只虎牙白燦燦的。

　　要是下次不用花瓶里的花就更好看了……

　　我生無可戀。

　　— —

　　今天是安北不放過我的第六個(gè)月，整整半年。

　　我似乎早已習(xí)慣了他的存在。

　　打開門，回到家。

　　他氣定神閑地裹著我的浴巾，從我的浴室里出來，接著爬上我的床扔下浴巾換上我的襯衫與短褲。

　　不見外。

　　家里開著地暖與空調(diào)，并不冷。我脫下沖鋒衣，里面只穿一件衛(wèi)衣。

　　“你會(huì)著涼的！”

　　安北從床上下來，趿著拖鞋向我走來 。

　　“在家里著涼什么？你不也只穿了一層襯衫和短褲。”

　　“我說你出門！十一月了，還只穿一件衛(wèi)衣一件沖鋒衣，你想凍死嗎？”

　　“名人名言沒聽說過嗎？”

　　我撇了他一眼，拿起一本書看了起來。

　　“肩周炎使我清醒，老寒腿使我快樂。要風(fēng)度就不能要溫度，想太多才死的早。”

　　“誰說的？這算哪門子名人名言？”

　　“馬克吐溫�！�

　　他不說話，似乎是對(duì)我這種自暴自棄的咸魚無話可說了，沉默地進(jìn)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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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川哥！”

　　我擦著頭發(fā)，從浴室里走出來。

　　“你看！”

　　安北捧著一套淺灰色的衣服從臥室里走出，獻(xiàn)寶似的遞給我

　　“這什么？”

　　我展開，是一套保暖秋衣褲。

　　這好像……是兩年前爸媽寄給我的。

　　我人都傻了。

　　“不穿！”

　　“傻子才穿保暖衣褲！”

　　我不理還捧著衣服的安北，一屁股坐在沙發(fā)上吹頭發(fā)。

　　“呼— —”

　　吹風(fēng)機(jī)的聲音響起，他倒是安靜下來。

　　一分鐘……

　　三分鐘……

　　五分鐘……

　　一直到我把頭發(fā)吹干，他都沒說一句話。

　　怪怪的。

　　算了，不說就不說吧，至少安靜些。

　　我去床頭柜拿了個(gè)皮筋，把長(zhǎng)長(zhǎng)的頭發(fā)扎成一個(gè)小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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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倚在床頭看書，表面上是的。

　　但我的目光止不住的往低著頭的安北那邊亂瞟。

　　真他嗎矛盾。

　　我在心里暗罵自己。

　　“你……”我開口。

　　“川哥�！�
　　他猛地抬頭，像那天一樣湊到我面前，眼神近乎哀求。

　　“求求你看看我……”

　　“�。俊�

　　我愣了。

　　他的眼尾又開始泛紅。

　　“看看我……”

　　他拉起我的手撫上他的臉，微涼。

　　“看看看我看！”

　　我丟掉另一只手中的書，雙手捧上他的臉，四目相對(duì)。

　　“我現(xiàn)在看著你呢，看到了嗎？”

　　一顆剔透的淚滾了出來，像珍珠。

　　“川哥……我喜歡你……你明白嗎……我喜歡你……”

　　他的兩只手都握著我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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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垂眸。

　　我的襯衫在安北的身上顯得有些大了，從這個(gè)角度，白皙的肌膚被我看的一清二楚。

　　他見我不看他，輕輕搖晃我的手腕。

　　“川哥……”

　　“你看看我……”

　　“你真的不喜歡我嗎？……”

　　我完全滯住了。

　　大腦宕機(jī)。

　　我如機(jī)器人般無意識(shí)地吐出兩個(gè)字。

　　“喜……歡。”

　　忽地回過神，才意識(shí)到自己說了什么。

　　他松開我的手腕，慢慢爬上床，欺身壓在我的身上。

　　唇齒間的交融，欲海中的纏綿。

　　夜晚里曖昧的喘息，黑暗中發(fā)亮的眼瞳。

　　真是瘋了。

　　— —

　　今天是我們相遇的第10個(gè)月。

　　我像往常一樣回到家。

　　地上鋪滿了熟悉的花瓣，客廳卻沒有熟悉的影子。

　　是在臥室嗎？

　　我將從花店買來的紫羅蘭藏于身后，悄悄地朝臥室靠近，想給他一個(gè)驚喜。

　　門開了，沒人。

　　我打開所有房間的門，都沒人。

　　我瘋了似的沖出門外，一邊跑一邊找。

　　“安北— —”

　　“安北— —”

　　沒有，還是沒有。

　　我慢下腳步，背上跑出的汗浸透了襯衫。

　　纏了這么久，還是要走了嗎？

　　說什么這輩子都不會(huì)放過我。

　　騙子。

　　我漫無目的地走著，眼前卻忽然晃過一抹刺眼的粉。

　　又走到了這個(gè)街角。

　　只不過……這次，是在春初。

　　待放的櫻花樹下站著熟悉的身影。

　　是安北。

　　“終于找到你了……終于……”

　　我喃喃，雙手覆上他的臉。

　　他不看我，只是望著櫻花樹。

　　“我們的相遇是巧合嗎？”

　　他的話輕得像嘆息。

　　“是吧？”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每五十六萬年，世界便會(huì)循環(huán)一次�！�

　　“所有我們認(rèn)為的巧合，都是經(jīng)歷過無數(shù)次的必然。”

　　“說什么呢？”我強(qiáng)笑著，牽起他的手，“我們回家�！�

　　“而晚春，”他頓了頓，看向我，“是時(shí)間的唯一罅隙�！�

　　“快到了……”

　　“快到了……”

　　我不說話，睜大眼睛看著他。

　　“修改世界軌跡的后果就是，永生�！�

　　“我會(huì)經(jīng)歷過無數(shù)次世界的輪回，會(huì)經(jīng)歷過無數(shù)次五十六萬年，會(huì)無數(shù)次遇到你�！�

　　“而五月天的晚春，是唯一的契機(jī)�！�

　　“是我遇見你的唯一契機(jī)�！�

　　“還有兩個(gè)月，我會(huì)消失，會(huì)徹底消失在你的記憶里�！�

　　沉默之后是異常的冷靜。

　　“兩個(gè)月嗎？”

　　我笑了。

　　“我不在乎。”

　　他愣了。

　　“于我而言，在乎的永遠(yuǎn)是當(dāng)下�！�

　　— —

　　兩個(gè)月，我們做了好多以前想做的事。

　　即使我知道，他已經(jīng)做過無數(shù)次。

　　— —

　　今天是我們相遇的第一年，整整一年。

　　我們站在街角，櫻花落了滿身。

　　從我撞上他到現(xiàn)在，完成了一整個(gè)閉環(huán)。

　　閉眼，再睜眼。

　　“我站在這干嗎？”

　　我四周看了看無人的街角，

　　抬頭望著櫻花樹。

　　— —

　　街角。

　　又是晚春。

　　我摘下耳機(jī)像有所感應(yīng)似的地抬起頭。

　　頃刻間，我跌入他水波瀲滟的眼。

　　風(fēng)過，卷起櫻花與發(fā)梢。

　　又是一滴淚砸在地上。

　　“我們見過嗎？”

　　“大抵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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