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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A
上火車那一刻,她確定她與這里的一切都結(jié)束了。
提上行李走上站臺后,她回頭望了并排站在一起的三個人。中間是喜歡多年的石巖,右邊是從小玩到大的好友顏雪,左邊是石巖的女友葉藍(lán)。她們站在他的兩側(cè),多像初中時的三人組合。
那段青澀的日子,在記憶中已開始模糊起來。
不在天真,已然長大。
在江城各大人才市場轉(zhuǎn)了一圈,并沒有什么收獲;氐饺爻,開始繼續(xù)上課。
大四的課程不多。班上考研的同學(xué)相繼申請了緩考,六十多人的教室里常常只剩下十來人,儼然一個小班。慶幸的是,還有同宿舍的小衣和她一起上課。
踩著上課鈴聲進(jìn)教室。然后坐在靠窗邊的角落里,描摹枯黃的梧桐葉,在潔白的紙張上記下朦朧的心情。她的字歪歪扭扭,小衣笑她是個長不大的孩子。
偶爾也會響起幾聲手機(jī)的叮叮聲。是招聘單位打來的,通知去面試。
她謹(jǐn)慎的回答,卻失望而歸。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地等。
終了,才知道等的意思是沒有希望。
她收起失落的心情,始終微笑著面對身邊的朋友。
她是笑笑,一定不可以愁容滿面。
每周給家里的電話里,她都說,我很好,爸媽,不要擔(dān)心。
紅心貿(mào)易公司到學(xué)校招聘行政助理時,她正在言事口的報亭瀏覽新聞。手機(jī)響了,小衣說招生就業(yè)辦公室有一個面試,讓她趕緊過去。
她化了個淡妝,帶著簡歷奔向招聘地點。
面試已經(jīng)開始了,在一群精心打扮的美女中,她像一片埋沒樹間的綠葉。
前來應(yīng)聘的人特別多,幾個小時過去了,長長的隊伍依舊很壯觀。
招聘的負(fù)責(zé)人改變了策略。先收簡歷,然后挑選合適的進(jìn)入下一輪面試。
她松了口氣,在大廳里找了個位置坐下。從她的位置,可以清晰地看到招聘者的面孔。是兩個男子。主要負(fù)責(zé)的那個二十七八歲,面容英俊,臉上有干凈的笑容。他低著頭,認(rèn)真地翻閱著簡歷。坐在旁邊的那個男子胖乎乎的,戴著副黑色眼鏡,年齡稍微大些,大約四十來歲了。他百無聊賴地坐在那兒,也不看簡歷,只肆無忌憚地打量周邊的女生。
被淘汰的簡歷發(fā)下來了,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她緊張地翻找自己的。沒有找到。又忐忑不安地坐下,看著一群人拿著自己的簡歷灰溜溜地走出大廳。
又經(jīng)過一輪挑選,開始面試了。
輪到她時,大廳里只剩下五六個人了。
暗暗吸了口氣,徑直走過去。坐下,抬頭,看見自己的簡歷被他攥在手里。
沒有人開口說話?疵琅哪俏幌壬韵窕òV一樣盯著剩余的女子。她思度著,是否要做一下自我介紹,以填空這段時間的空白。
蘇色,湖北人?他小聲念了一遍,微笑著說道,天上九頭鳥,地上湖北佬。我比較欣賞湖北人,很聰明。我妹妹也在湖北念大學(xué)。
哦,哪所大學(xué)?她有些意外,緊張的情緒稍微放松了些。
武大。他說,然后瞟了瞟她的簡歷,你是學(xué)管理的。那么你認(rèn)為何謂管理,在企業(yè)管理中,最重要的是什么?你的獲獎證書蠻多的,不過我希望你用自己的話回答。
所謂管理,管的是資源,理的是流程。我認(rèn)為,在企業(yè)中,最重要的是人才。她思考了一兩秒后,不急不慢地開始闡述自己的觀點。
接下來的談話很輕松。臨走時,他說,你的實踐經(jīng)歷很欠缺,回去我們再商討一下。這樣吧,簡歷就留下了,三天后給你答復(fù)。
她說,辛苦你們了,坐了這么長時間。謝謝。然后轉(zhuǎn)身離開。
沒有抱希望。經(jīng)受的失敗多了,她明白,有些事是無法勉強(qiáng)的。照常上課,下課后依舊去報亭閱覽報紙,一個一個的書店去找新出的小說。找到了,欣喜若狂地租回來,坐在床上如饑似渴地閱讀。到了吃飯的時間,也不下去。小衣說,喜歡小說的人骨子里有種深深的寂寞。大概是吧。
第三天,她接到公司的電話,竟有些手足無措了。
她被告知一星期后帶著就業(yè)協(xié)議書前去公司報到。
上司是一位三十多歲的女人,正處于更年期。整天蹙著眉頭,打扮地像五十多歲的女人。辦公室里,稍一留神,就會聽到女上司的破口大罵。
她對一切都很陌生,小心翼翼地完成上司交代的工作。為了更快的適應(yīng)工作,下班后,她一個人呆在辦公室里,熟悉相關(guān)流程。
來公司一個星期了,并沒有遇見那個招聘她的年輕男子,倒是在走廊遇見過幾次另外一個男子。她一向本分,盡管有些期許,倒也不打聽。這份工作來之不易,她的本職是做好工作。
做完最后一個報表,她揉揉發(fā)痛的眼睛,點了滴藥水。閉上一兩分種后,看著顯示屏上的時間,已是九點了。關(guān)了電腦,鎖好門,拿著背包走了出去。
整層大樓的燈都已熄了。她翻出手機(jī),用以照亮。走至電梯處,按了開關(guān)。
他站在里面,穿著黑色西服,提著公文包,特別帥氣。她一陣眩暈。出于禮貌,她有些不自在地問,你好,這么晚才回家?
你不也是?他笑了笑,怎么樣,工作還能適應(yīng)吧。
有些吃力。但相信一段時間后,就不會那么困難了。這樣的工作比較適合我,我可以做的很好。她滿懷信心地說。
他點了點頭,眼里閃爍著欣賞的目光。
出了電梯,和他說再見后,匆匆朝離大廈一百米左右的公交站牌走去,公交車九點半收車 ,興許還能趕上最后一班。
夜晚的風(fēng)吹的有些冷。她孤獨地走在路上,尚在營業(yè)的店鋪里播放著《童話》:我愿意變成童話里你愛的那個天使,張開雙手,變成翅膀守護(hù)你.....
已過了相信童話的年齡,她仍很喜歡這首歌。雖然踏入社會后,變的忙碌,處事圓滑起來,但內(nèi)心深處仍保留著一處小女孩的純真。
B
月初的例會上,她看見他了。坐在主席臺上,對著話筒。簡短的開場白后,她了解到他是這家公司的總經(jīng)理。讀完MBA后就直接進(jìn)了這家公司。經(jīng)過兩年的摸爬滾打,升至總經(jīng)理的位置。年輕英俊的他是公司許多女性的偶像。他不茍言笑。臺上的他,甚至有些嚴(yán)肅。她盯著他好看的面孔,忘記了上司交代的作記錄。
上司狠狠責(zé)罵她一頓。有生以來,她從未受到如此苛刻的責(zé)罵。她差點跳起來,教訓(xùn)她一頓,然后擺擺手,拍拍屁股走人。她硬是按捺住心中的不快,忍了下來。雖然工作的不愉快,但至少不用靠家里養(yǎng)活自己。
加班到很晚。又遇見他幾次,和一個長發(fā),面容嬌好的女子相擁走至停靠在樓下的黑色寶馬。心里隱隱約約有些失落。
臨近考試,她向公司請了假,專心備考。從院辦公室領(lǐng)完準(zhǔn)考證,看見并肩和院長走的那個男子很像他。她抬起頭,想看的真切些。真的是他。她掩頭,準(zhǔn)備逃走。
他開口叫住了她,轉(zhuǎn)身對院長說,培訓(xùn)的事就麻煩老師了。我會盡快安排培訓(xùn)的名單;蛟S下個周末就可以開始。
院長離開后。他們在附近找了家咖啡廳坐下。她坐在他的對面,始終低著頭,用勺子攪拌著咖啡。
他說,你很怕我,我很可怕嗎?
沒有,我才不怕你。她肯定地回答,抬頭望了一眼,碰到他探究的眼神后又飛快低下頭來。
回答地太快,泄露了她的底氣。他一陣輕笑,開始解釋前來的原因:院長是我讀研時的導(dǎo)師。公司每年都會推薦一批優(yōu)秀的員工進(jìn)行培訓(xùn)。這次我準(zhǔn)備把院長請到公司去做培訓(xùn)。你也參加吧。
剛進(jìn)公司的員工有這么優(yōu)厚的待遇?她呷了一口咖啡,問道。還是你對同校師妹的照顧?
他沒回答,端坐著,伸手撥開蓋住她面孔的青絲,溫柔地看著她。
她心頭一熱,彈開他的手。一口喝完剩下的咖啡,站起身,說,謝謝師兄,我還要準(zhǔn)備考試,先走了。
他沒有阻攔。望著她遠(yuǎn)去的背影,小聲說道,妹妹,你的要求我已經(jīng)做到了。她會留在這里。
C
寒假到了。大四的寒假比任何一個求學(xué)時期的假期都長。室友早早離開了宿舍,小衣也去蘇州男朋友那邊了。整層樓,從樓道走到她的宿舍,見的最多是一張白色的封條。夜晚,人過時,那圓形感應(yīng)燈突然就亮了,腳步聲在走廊上回響很久。
雖然已能勝任目前的工作,下班后,她仍呆在辦公室里,上網(wǎng),看小說,寫日志。有時,也提前下班,到街上溜達(dá)。這里的夜晚很美麗,燈火輝煌,裝飾明亮的店鋪里放著舒緩的音樂。她走在人群中,看著來來往往的人們有說有笑,她咀嚼到了寂寞嗜心的滋味。雖然一直很寂寞,一直活在寂寞里。
小衣發(fā)短信說,笑笑,快過年了,這邊到處洋溢著新年的喜慶。今天我和許去花市買了一盆郁金香。他爸媽說很漂亮。我們把它放在陽臺上,一出房門就可以看見。笑笑,你們公司什么時候放假,要回家嗎?
小衣,我只有一周的假期。前天去訂回家的火車票,已經(jīng)沒有到那邊的了。我不打算回家了。
哦,那......笑笑,找個男朋友吧。
她沒回答。
從電梯里出來,聽到一陣爭吵聲。黑色寶馬前,那個女子提著粉色的手提包,從車?yán)镒叱鰜,狠狠關(guān)上車門,冷冷地對他說,我們分手吧。
為什么?他有些驚訝,給我一個理由。
我不愛你了。女子說,我愛上了別人。他比你關(guān)心我,比你對我好。我想我們根本不合適。你根本不了解我,也不愿花時間去了解。你不知道我的喜好,從不說你愛我。雖然我們從大一就走到一起了,到現(xiàn)在為止,你和其她女人也沒有來往?墒,這么長的時間,我好像對你仍是可有可無。除了你不愛我外,我想不出其它原因。
他對你好嗎?他沉默了幾分鐘,問道。
很好。女子說,我想要天上的月亮,他也會摘下來給我。
那你走吧。他說,我祝你們幸福。
女子提著包,頭也不回地,慢慢地從他面前消失,鉆進(jìn)一輛一直等候在路邊的車。
他收回目光,回頭看見她走出大廈。
她什么也沒說,很平靜地朝他打招呼,然后一頭扎進(jìn)黑暗。
那是乘公交車的路線。剛開始工作時,他經(jīng)常走這條路回學(xué)校。自從公司給他配車后,他再也不用擠公交了。
迎面的風(fēng)吹來,有點冷。他突然想再次走走,重溫當(dāng)年的時光,也想找個人說話。
他加快了腳步,想追上她。她的身影就在前方?墒,就在他到的時候,最后一趟車已經(jīng)開走了。她坐在窗口,凝視著外面。那發(fā)呆的神情,有些迷茫與無助,又有些驕傲。他記得那樣的表情,就像他剛踏入社會時一樣。那樣的性情,縱使遇到千般萬般困難,卻決不會低頭。
車開走了。站臺上沒有趕到車的人漸漸散了。他走回大廈,發(fā)動車,朝一間酒吧奔去。
今晚,又是個不眠之夜。
D
年終,公司的慶功晚會是在一家酒店里舉行。她到的時候,晚會已經(jīng)開始了。她用盤子盛了些點心,躲在寂靜的角落里大塊朵頤。她一直很偏愛這種甜甜的點心。行政部的同事發(fā)現(xiàn)了她,大叫著讓她喝酒。她推脫不掉,捏著鼻子,被迫喝下三杯紅酒后,才放過她。
獨處的時候,胃憋的難受。她掩著嘴,去了洗手間。對著鏡子,她瞧見自己的憔悴。洗了把臉,稍梢補(bǔ)了一下妝,走了出來。
他站在走廊,好像是專門等著她似的,瞧見她,低低地說,你不會喝酒,可以拒絕的,不要勉強(qiáng)自己。
那好嗎?她笑笑,新年晚會,大家難得這么開心。下次,我不會再喝了。
他點點頭,瞧見她又走向大廳,你還要回去嗎?
她說,我跟他們說一聲,然后離開。
他們一前一后走向大廳。大家玩的開心,誰也沒發(fā)現(xiàn)。
回到宿舍,她用燒水棒燒了壺開水,洗了澡,擁在被子里看電視。有點冷。她起身,從柜子里拿出另一床棉被。兩床被子,一床海藍(lán)色的,一床青白相間的格子被套。蓋在身上。
校臺正在放電影版的《向左走,向右走》。男女主角自第二次相遇后,一直擦肩而過。那么多次,那么多次。他向左,她向右。只是一回頭的距離,他們就可以相逢?墒瞧l也沒有回頭看一眼。他們固執(zhí)地找尋對方,直到最后感到?jīng)]希望了,兩人收拾行李準(zhǔn)備離開。然而,命運是好捉弄人的,在他們無望的時候,卻又給了希望。
關(guān)上電視,躺在床上。紅酒的余味加之看完電影后的心痛,眼淚不自覺地冒出來了。很多年了,她不曾哭泣。即使是高考失利,她最好的朋友背著她,和她相戀的人在一起時,她都不讓自己掉一滴眼淚。她沒有用手拭去眼淚,讓它靜靜地流下來。小衣說,你太要強(qiáng)了,不要什么事都自己扛著,偶爾哭一哭會讓心情舒暢許多。
手機(jī)鈴聲響了。是他打來的。她接起來,電話里傳來他沙啞的聲音,他說,到宿舍了嗎?
恩,到了。她抹干眼淚,盡量表現(xiàn)出愉悅的聲音,晚會結(jié)束了吧。你回去了沒?
還在外面。他那邊有點吵,有車駛過的聲音。
師兄,早點回去休息。
你也是。
她沉默了,他也沉默著。
最后,他說,你早點休息,我掛了。
恩,等等,師兄。她突然叫到,你看過《向左走,向右走》嗎?你相信緣分嗎?
沒有等到他的回答,她掛了電話。
他坐在車?yán)。十字街頭的紅燈已經(jīng)亮了,汽車?yán)嚷曉谒呿憘不停。他發(fā)動了車,向右拐了個彎,朝公寓的方向駛?cè)ァ?br> E
她一直希望有臺電腦,有間自己的屋子。夜幕降臨的時候,呆在自己親手布置的小窩里,寫自己的文字。拿到幾個月的工資后,又向父母借了點錢,她請他陪同她去電腦城配置了一臺明基的筆記本電腦。
下班后,她窩在宿舍里,掛著□□,對著電腦敲字。
他的頭像一直掛在上面。她無意聊天,他也很少說話。只是在很晚的時候,發(fā)一句,還沒睡啊。我下了,早點休息。晚安!晚安!她回一句,在確定信息發(fā)送成功后看見他的頭像變黑了。她關(guān)了□□,繼續(xù)打字。
下了線,他坐在電腦前,泡一杯咖啡,繼續(xù)處理未完的公務(wù)。他知道,她還沒休息。但她不知道他經(jīng)常瀏覽她的□□空間?臻g裝飾的很淡雅,養(yǎng)著一盆藍(lán)色鈴蘭。相冊里,有一些照片,大多是風(fēng)景畫:飛舞的蒲公英,倚靠在樹邊的單車,南瓜花瓶里的百合,長在樹干上的雙生葉,展翅的蝴蝶。他很喜歡里面的照片,一朵花,一幅景,一個瞬間,都令人響起那些遺失的美好。她堅持每天更新日志;氐郊,無論多晚,他都會打開□□去看她的空間。那些寂寞的文字,在那些安靜的夜晚,陪著他度過了一個又一個夜晚。在那些文字的誘惑中,他的心開始慢慢淪陷。
他開始追她。他自小就是行動力特別強(qiáng)的人,知道自己要什么后,他不會遲疑。
在學(xué)校見到她之前,妹妹已經(jīng)把她的故事告訴他了,并希望她留在這邊。他嗤笑妹妹的天真,若感情不是你情我愿,強(qiáng)留下她又有何用?但內(nèi)心深處仍是疼愛妹妹的。作為兄長,他有責(zé)任保護(hù)妹妹不受傷害。
他到母校招聘。當(dāng)她把簡歷遞給他時,蘇色這兩個字倏地躍入他的視線。
面試時,她有點緊張。聊了幾句后,慢慢進(jìn)入狀況。她很真誠,簡歷上那些獲獎證書表明了她的優(yōu)秀。只是她不善于表達(dá)。直覺她會是一個好員工。
三天后,她成了他公司的一員。
他們的辦公室不在同一樓,他見到她的次數(shù)也屈指可數(shù)。
沒有什么交集。妹妹的囑托似乎完成了。
可是,不經(jīng)意地相遇,遠(yuǎn)處,那串凝視他的眸子讓他困惑了。
她喜歡他。單純地喜歡,即使他和女友分手后,她也是不動聲色。
既然如此,那他來追她吧。
她見到他的次數(shù)越來越多,多的讓她驚訝。下班遇見后,他經(jīng)常請她到附近的小店喝咖啡,然后送她回學(xué)校。她的臉色越來越紅潤,整個人煥發(fā)出一種奪目的光彩。
室友常問她,蘇色,你是不是戀愛了?
戀愛了嗎?她問自己。不,他和她簡單的不能再簡單了。
二月十四日。
不到下班時間,大部分員工都跟上司告假了。大家心知肚明。做完自己的那份,辦公室里只剩下新來的實習(xí)生小謝。她收拾完東西,和小謝說聲再見,準(zhǔn)備回去寫文。
小謝朝她眨眨眼,說,蘇色,今天晚上你準(zhǔn)備怎么過?
和平常一樣啊。窩在宿舍看電影。今天對于我來說,又沒什么特別的。她笑笑,你也收拾一下,趕快走吧。
恩。小謝點點頭,曖昧地笑笑,在她耳旁小聲說,恐怕不能如你愿。
恩?她有些驚訝。
走出辦公室,看見他站在那里,像是有意在等她。他說,今晚有空嗎,陪我走走如何?
她沒有拒絕。
先去吃飯。附近幾十里的餐館都客滿了,他們問了好多家,都沒有空位。她說,算了,時間還早,我們自己做吧。
去超市買了些雞蛋,西紅柿,土豆,魚,青椒,排骨,然后開車去了他的公寓。
她簡單地做了個紅燒魚,青椒肉絲,土豆燒排骨,番茄蛋花湯。三菜一湯,擺在桌上,菜色看起來竟十分漂亮。
他吃的非常開心。許久沒吃過這些家常菜了。工作累了,叫一份外賣或出去吃。相戀七年的女友不會做飯,約會時,總是在外面解決。他狼吞虎咽的樣子,她呵呵笑出了聲。
飯后,他泡了杯水果茶遞給她,自己走進(jìn)廚房,將碗筷放進(jìn)鍋里。
回去的時候,她和他聊起了家人。她說,記得第一次見面,你說過有個妹妹在江城上學(xué),她現(xiàn)在好嗎?他說,她很好,有自己喜歡的男友,他們是在報社實習(xí)的時候認(rèn)識的。她很愛他。只是......
只是什么?她問道。
他心里有另一個女孩。初中時,他們互相喜歡,可是誰也沒有說出來。后來,他轉(zhuǎn)學(xué)了。他們共同的好朋友,另一個喜歡他的女孩私自把他寫給她的信藏了起來,慢慢地他們斷了聯(lián)系。再后來,她高考失利,去了另一個城市。他和她的好朋友在一起了。因彼此不合適,還是分手了。妹妹是他后來遇上的。妹妹說,去年那個女孩去過她們學(xué)校一次,她很好,妹妹也很喜歡她。只是,愛情是自私的,既然沒有緣分,她希望她不要再介入他們中。
他偷偷看了眼她的神色。她很鎮(zhèn)定,淡淡地笑了笑,你妹妹的擔(dān)心倒是多余的,如果他放不下的是她的話,又為何不向她表白。郎有情,妹有意,他和前任女友分手后,早和她在一起了。好了,天色不早了,我該回學(xué)校了。
我送你。他說。
不用了,我自己搭公車就好。說完,她跳上一輛前來的公車,謝謝你的款待。
看著他驚鄂的面孔,只有她明白她倉促地逃走是多么的狼狽。
上樓的時候,管理員阿姨叫住她。她停住,阿姨拿出一捧用淡藍(lán)色塑料紙包裹的玫瑰花遞給她。她接住,沒看到卡片。隨口問阿姨,阿姨,這花是送給我們宿舍誰的。當(dāng)然是你的,阿姨笑笑,是男朋友送的吧。這是今晚我見過最漂亮的一束花。
她笑笑,謝謝阿姨后,抱著花走進(jìn)宿舍。
她去陽臺的窗臺上找來礦泉水瓶,用刀削去一截后,裝些水,將花插在里面,放在陽臺上。
她數(shù)了數(shù),共有十三朵。
那些玫瑰,嬌艷欲滴,開得極其燦爛。
可是她的愛情,還來不及開放,就已經(jīng)凋謝了。
她一直沒有打聽送花的人。
那晚后,她準(zhǔn)時下班。
他時常陪客戶出去應(yīng)酬,很晚才到家。在辦公室里,也很少見到她的身影。走廊上偶爾遇見她幾次,仍是初見時的模樣,面掛微笑,笑容卻總是澀澀的,沒有半點溫暖的成分。
他再約她時,她推說有事。兩三次后,他明白他們生疏了。
過了二十九歲的生日,母親開始催他結(jié)婚了。四處為他張羅著相親,他頗有些無奈。
晚上呆在公寓的時候,依舊看她的日志。那是他了解她生活的唯一途徑?臻g依然冷清,只有幾個熟識的人在上面留上腳印。她在寫一個豪門恩怨似的長篇小說,三個人在感情里糾纏不清。停了很久了,她又動筆,堅持往下寫。他明白,她是一個執(zhí)著的人,認(rèn)定的事就不會放棄。
他喜歡她的這份堅持。
所以情人節(jié)那天,他訂了十三支玫瑰,送到她宿舍,想給她一個驚喜。
十三朵玫瑰的花語:你是我暗戀的人。
可是,她的倉皇離開,他終究沒有說出口。
上網(wǎng)時,遇到石巖。他說,笑笑,我要結(jié)婚了。
和葉藍(lán)嗎?她是個好女孩,祝福你們。
謝謝。
似乎沒有話可以說了。曾經(jīng)的那份熟悉,并沒有穿越時空的限制。時隔七年,輾轉(zhuǎn)中,已是物事人非。
這多年沒有新的感情,不是為了守住以前那份感情,只是沒遇上合適的。
十三支玫瑰的花語,她在網(wǎng)上查過,友誼長存。
她內(nèi)心里希望那個送花的人是他,也相信是他。
情人節(jié)那晚,他未說完的話,他不安的眼神,她相信他有幾分喜歡她。
只是,到底有幾分?幾分是喜歡她,幾分是為了他妹妹?
他房間里和葉藍(lán)的合影,他提到的那個故事。故事里受傷的主角是她,被好朋友搶去男朋友的人,在另一段感情里成了第三者。他的出現(xiàn),是有目的的。
她明白了。她的愛情也就結(jié)束了。
他們之間隔了一些人,一些事。
縱使現(xiàn)在他對她有感情,她卻不能漠視。
她是那樣倔強(qiáng)的女子。
半年的實習(xí)期結(jié)束后,她辭去了工作。
小衣說,她太任性了,F(xiàn)在就業(yè)形勢有多嚴(yán)峻,大學(xué)生找工作有多難你又不是不知道。每場招聘會都是人山人海,八百元一個月的工作都有四五十人應(yīng)征。你輕易就放棄了那么好的一份工作,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來不及多想,又開始加入找工作的隊伍中。
在一次大型的商務(wù)人才招聘會上,他又看見她了。她穿著一套黑色職業(yè)裝,里面穿著一件白色襯衫,手中拿著幾份簡歷。她從攤位前走過,沒有停留,擁擠的人群將她的身影湮沒。
他看不到她。
她看到他了,被一群應(yīng)征的人包圍著。和第一次見面的情形一樣,只是這次,沒有太多的停留。
如果我們注定只能是這結(jié)局,那一切都結(jié)束吧。
我們都是如此堅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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