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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一顆頭顱帶著噴濺的新鮮血液拋向空中,頸部斷口處紅色灑了個弧形,失去動力般墜落地面,發(fā)出“咚”的一聲輕響,滾動半周,沒有多余的聲音。
四周很靜,四雙眼睛無聲地注視著敵軍的最后一顆頭顱被被斬落。
無頭的尸體晃了兩晃也隨之倒下。
一頭銀發(fā)的人穿一身白衣,頭上扎一根白額帶,低垂了手中利刃。一身白衣因沾上斑斑血跡已不復(fù)本來顏色,銀發(fā)和蒼白的臉上也濺了血,冷冷的,紅與白的撕裂,不覺美麗,只是慘烈而刺目。
染血的白色身影低垂了肩膀,略顯急促的呼吸使肩膀起起伏伏,打斗中圓睜的雙眼漸漸平靜下來。沒有光,疲憊的眼睛里散盡所有光芒。
風(fēng)中是死的味道。
尸骸遍地,不乏斷肢和肉塊,干燥的泥地澆了一層血,一滴不剩地吸進(jìn)土里,嗜血的大地,嗜血的國家,嗜血的時代。
坂本辰馬,高杉晉助,桂小五郎站在坂田銀時的身后,臉上的表情說不出的陰沉,勝利也好戰(zhàn)敗也好,最后幾人的臉上均是相同的表情。戰(zhàn)場上沒有因?yàn)闅⒙径吲d的人存在,至少他們幾個中沒有。
究竟還要等多久,才能停止這種戰(zhàn)爭。
已經(jīng)太久了,太累了,每天與死亡為伍,敵人的,同伴的,痛恨的,珍惜的。認(rèn)識的人,不認(rèn)識的人都已經(jīng)死去太多了。
銀時收刀入鞘,轉(zhuǎn)過身,臉上是前所未有的疲憊,還有著濃濃的歉意味道。
高杉瞥了眼他的臉,一個想法掠過心頭——和那時一樣的表情。如同潮水涌來,過去的記憶浮現(xiàn)在眼前。
一個夜晚,高杉半夜里睜開了眼睛,似乎是聽到什么重物與地面碰撞的聲音而醒來,深深的夜晚,那時一種讓人不安的聲響。桂也醒來起身,兩人互望一眼,確定不是只有自己聽到的幻覺。拉開房間的紙門,桂走出房間,沒睡醒的他甚至還提著枕頭,卻在下一個瞬間掉落地面。
“老師!!”驚恐的叫聲在夜里是那么可怕,桂沖了過去。
老師?
沒有了身前桂的身體擋住視線,門后的高杉看清了眼前的情景,剎那間如墜冰窟。
這是噩夢吧。
高杉甚至連聲音都發(fā)不出來,只能睜大雙眼,滿心恐懼,站在那里,分毫不能動彈,整個世界已然分崩離析,他甚至聽到腦子里世界破碎的聲音。
松陽老師臉朝下倒在了地上,身下鮮血汩汩流出,背后心臟部位的衣服赤紅一片。銀時站在旁邊,一手拿著往下滴血的刀,一手拿著老師蓋在他身上,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血濕透的衣服,轉(zhuǎn)過臉來,眼中的歉意滿溢而出,滾滾眼淚滑落臉龐。
“老師!!老師!”桂驚恐而凄惶地叫著,他撲到老師的身上不斷搖晃死去的人,好像這樣就能將他喚醒。
銀時當(dāng)時就在老師的膝上安然入睡,老師背靠紙門,雙手最后一次撫摸銀時的頭發(fā)。銀時不明白,最后的溫暖還殘余在自己身上,為什么那個人就已經(jīng)死去了呢?自己就睡在那里,難道老師沒有發(fā)出一點(diǎn)痛苦的聲音嗎?刺殺的人即使只隔著一扇門為什么自己無知無覺?
因?yàn)橐坏窝卧谧约旱哪樕隙褋恚犻_眼已經(jīng)看到閉上眼睛的老師,他嘴角流出的鮮血是那么刺目,銀時馬上起身,失去生命的人卻等不到一聲呼喚就倒下地去。撿起遺落在走廊的血刃,銀時呆呆地看著桂撲過來,呆呆地看著高杉失力跪落地面,呆呆看著眼前的人,滾燙的淚水洶涌而下。
“老師!不要!!……”桂大聲疾呼,又哭又叫。
那天晚上,有人能夠哭出聲來,有人卻不能。
現(xiàn)在,銀時的臉上也是沾上一滴血紅,帶著悔恨的表情瞬間與那一夜的重疊。高杉不禁“切”地哼了一聲,扭過頭去。
他一點(diǎn)也不恨銀時,所以看到那張仿佛對他道歉的臉格外不爽,因?yàn)樗惨粯樱瑳]能保護(hù)松陽老師,要恨的話,只能恨自己。
辰馬蹲在一個被攔腰斬?cái)嗟奶烊耸w旁邊,抬起它的一只手,尖利的獸爪,渾濁的藻綠色皮膚。
到了現(xiàn)在,辰馬還是搞不懂這種惡心的物種到底怎么進(jìn)化出來的,力量強(qiáng),速度快,頭腦不像外表那么笨。如果說文明的進(jìn)步就是社會變得開化,科技變得先進(jìn),這個物種只是用那強(qiáng)大先進(jìn)的軍事武器變本加厲地野蠻與奴役別的弱勢種族而已。這種東西的進(jìn)化程度難道比我們?nèi)祟惛邌幔?br>
那邊的兩個家伙,好像都躲著對方呢,又在鬧什么別扭?比起銀時,桂和高杉這三個自小就混在一起,在同一個老師門下的同學(xué),他自認(rèn)為雖和他們已經(jīng)稱得上生死之交,推心置腹,有些他們的往事,自己還是不知道的。
偶爾腦殘的桂,偶爾白癡的銀時,偶爾倒霉催的高杉,在那個時候,他們?nèi)齻人就會旁若無人地高聲大笑,笑點(diǎn)詭異無比,辰馬無法理解,也只好哦哈哈哈地打發(fā)過去。就像現(xiàn)在,依然不知道他們在煩惱什么。
辰馬一邊天馬行空,一邊將某樣?xùn)|西收入衣襟內(nèi)。雙眼一溜,瞥到銀時那邊一個倒在地上的天人動了動手指。哎喲喂,沒死成嗎?真糟糕。為你哀悼,長得很抱歉的野獸。
“假發(fā),過來一下。”辰馬喚走在他前面的桂,朝他招了招手。
“。渴裁词?”假發(fā)往回走了兩步,卻聽到背后傳來刀刃破空之聲。
慌忙轉(zhuǎn)過頭去,只見一個天人忽然從地上竄起,舉著明晃晃的大刀往銀時劈頭蓋臉地?fù)]去。銀時!只來得及驚呼一聲,轉(zhuǎn)手想拔刀沖過去卻被一只手拽住手腕,居然是辰馬!!辰馬拉著我不讓我過去!?為什么?
“銀時!”什么都來不及想,桂見銀時一臉詫異地轉(zhuǎn)過頭去,根本來不及躲閃或拔劍抵擋,馬上就要被砍中。剛剛以為戰(zhàn)斗告一段落,放松警惕的人,哪里料得到有人突然攻擊!
電光火石之間,旁邊站立著的黑衣人影飛快地扯住銀時的后衣領(lǐng)往后邊一帶,竟然挺身站在刀鋒之下!那是高杉!
高杉和銀時不同,他是面朝敵人站著的那個,所以看到天人舉起刀來,比銀時的反應(yīng)快了一步,但是霎時間也來不及作出反擊,唯一的辦法就是將銀時扯到自己的身后,這個動作也是完全不經(jīng)思考的條件反射,感到獵獵刀風(fēng)刮向自己的臉,已然遲了。
可是刀鋒沒有真的劈下來,高杉愕然地看到敵人頭部突然大量噴血,慘叫著倒下。抬手抹去濺到臉上的溫?zé)幔脸鲆坏姥,這才反應(yīng)過來,這個不是自己的血,剛才的一聲槍響,還有辰馬手上冒煙的手槍。
“你什么時候有了這把槍?”高杉問,對于自己被救了一條命,沒有想象中的高興,只是松了口氣。
“剛才從這個尸體身上撿到的!背今R笑嘻嘻地回答。
“辰馬!你這家伙。 惫鹚坪躏@得怒氣沖天。
高杉看著銀時慌亂猶存的臉,不禁又火上心頭。我這是干嘛?干嘛跑過去替他,手抽筋嗎?(那是腦抽……)我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好人了。
這是認(rèn)為自己不會死?才不是,天天與死亡為伍,早已做好戰(zhàn)死的準(zhǔn)備,剛才過去檔那一下,即使因此而死,也沒什么可后悔的。是因?yàn)橄乱庾R認(rèn)為自己活不到這場戰(zhàn)爭的最后,決定獻(xiàn)身戰(zhàn)場,所以中途被救也不覺得高興?開玩笑,誰以為自己活不下去了,沒出息!那難道是再也不想戰(zhàn)斗下去,想著死了就好了嗎……
也許,是也說不定。松陽老師死后,似乎支撐著自己的東西一夜之間消失了,現(xiàn)在是為了什么而戰(zhàn),老實(shí)說,自己已經(jīng)分不清了。
“3Q啦,高杉!便y時還跌坐在地上,似乎終于回過神來,向高杉道謝,笑容卻虛弱得像快要幻滅。那根本不像撿回一條命的人應(yīng)有的表情。
哼,老子會想死。坑迷谶@個人身上還比較貼切!雖然每次出征時殺得最不留情,劍法凌厲得宛如夜叉,戰(zhàn)斗結(jié)束后卻一臉歉意的家伙,果然,還是看他超不爽的。
不過,幸好你還活著。
這么想著,高杉遞出手去,臉上的笑居然稱得上柔和。銀時不禁看呆了,也伸過手去,讓高杉拉他起身,卻遭到高杉的膝蓋直擊鼻梁。
“吥哦。!混蛋,你干什么。!”鼻血啊,我的鼻血流個不停啊。那個笑容哪里柔和了,那是惡魔的微笑吧,現(xiàn)在這個陰險的笑才是他的真面目啊。
另一邊,桂怒視著辰馬,壓低了聲音:“你在試探高杉?”
“我們是將后背交付給對方的關(guān)系,不是嗎?”斂去平日嬉笑,桂從辰馬的眼中看到一種懾人的光芒。
沒有錯,確實(shí),高杉一定會去擋,辰馬一定會開槍,我們就是這種關(guān)系。想到這里,桂抬起頭來,天空依然昏暗,厚重的陰云預(yù)示著暴風(fēng)雨的即將來臨,卻忽然覺得安心,天大地大卻再無不可能、不可為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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