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一）

　　那時候的吳遇，存在于默紅鎮(zhèn)。之所以用存在，是因為此時的他僅僅是一具行尸走肉，不會思考，沒有思想，不知生，不知死，人們既不知道他從何而來，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活著的。
　　只是在某個起風(fēng)的午后，幾匹神秘的馬上馱著幾個神秘人悄然來到鎮(zhèn)上。沒人知道他們從何而來，為何而來。但這天之后，吳遇再也沒在默紅鎮(zhèn)上出現(xiàn)過……

　　煙花璀璨之夜（二）

　　這是吳遇消失后的第十五個中秋節(jié)。
　　夜空出奇地晴朗，無風(fēng)無星，只有一輪亮極的圓月。
　　中秋之夜向來是默紅鎮(zhèn)最熱鬧的時候。此刻月亮初上，一片悄然卻是在蓄勢等待即將來到的狂歡。
　　磨劍堂堂主正在等自家家丁和弟子們點煙花。最早放煙花的人家被認(rèn)為能得到一年的好運。今年磨劍堂一定要成為默紅鎮(zhèn)最早放煙花的地方。因為堂主千金今年年滿二十，再不成親，可真成了老姑娘了。
　　可突然一聲巨響，望風(fēng)堂主還來不及反應(yīng)，整個鎮(zhèn)子已經(jīng)沸騰了。
　　“堂主，是三臺堂！三臺堂搶了先！”管家跑進院落，極是不甘。
　　磨劍堂眾人憤憤不平。
　　默紅鎮(zhèn)的百姓都沉浸在喜悅中，節(jié)日的喜慶伴隨煙花傳得很遠(yuǎn)，整個鎮(zhèn)子上空都被映得透亮無比。
　　望風(fēng)的千金，舞沙小姐，正在閣樓里和丫鬟草樂一起看煙花。她剛剛把紅春罵走，還好煙花很是絢麗，稍緩了她的憤怒。紅春是磨劍堂的一個分堂主，今年二十八歲，尚未娶妻，卻很是迷戀舞沙。他其實也不過練得一招半式，卻以舞沙的保護者自居。在煙花燦爛的今晚他又來獻他那令人討厭的殷勤，不巧趕上舞沙發(fā)怒被罵得狗血淋頭，只得灰溜溜走了。
　　舞沙和丫鬟草樂下了閣樓，打算出門去大街上看看熱鬧，才出堂門，舞沙就被一道黑影帶回了堂內(nèi)，而那丫鬟草樂卻不見了蹤影。
　　默紅鎮(zhèn)東的山頂上，一身黑衣的持劍者朝有些驚恐的少女開口。
　　“草樂。”
　　草樂呆了：“你是誰？你想干什么！”持劍者看看夜空，又回頭看看少女，露出有些悵然的情緒。
　　“我是誰？”他低低笑了一聲，“我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我是誰。”
　　夜色太過濃重，那一身黑衣的人卻不肯走出暗影，草樂被他的言語觸動，露出驚訝萬分的神態(tài)。
　　黑衣人不再言語，只是和她并肩站著，任她沉浸在回憶中。
　　遠(yuǎn)處煙花一朵朵炸開，像是一場盛大的歡迎，尖叫著昭示著暗夜襲來。
　　直到黑衣人將她送回磨劍堂，草樂仍然沒有回過神來。只記得那人懷里，有些隱約的血腥氣，可是，總是有一種很熟悉很熟悉的感覺，像是那人……

　　逆襲之夜（三）

　　中秋的歡樂沒能延續(xù)到第二天。一夜間，三臺堂的四大守衛(wèi)之一，絕命，離奇而死。人們發(fā)現(xiàn)他的尸體時，同時發(fā)現(xiàn)了旁邊一塊沾滿血的白布，赫然寫著：惡行自知，今日來報！
　　絕命為人跋扈，武功卻極為高強。他的死，昭示著默紅鎮(zhèn)來了絕世高手。而這十多年來，默紅鎮(zhèn)一直和平安寧。雖然磨劍堂和三臺堂不和，但兩家并沒有過任何流血的爭斗。絕命的死，引起了鎮(zhèn)上的恐慌，一時到處惶惶然。
　　三臺堂堂主李林面色沉重，他點起所有蠟燭，卻還是覺得太暗太冷，于是叫人上了熱茶。他有些憂慮，似是想到些什么，面上拂過些猙獰神色。

　　而磨劍堂這廂，草樂伺候完舞沙睡下，心事重重地回房。她剛走到花園邊上，忽然被拉住。一只手捂住了她想要尖叫的嘴。
　　認(rèn)出了來人，她才定下神來：“你怎么來了？”
　　持劍男子沉默著，遞過一把狗尾巴草，就著暗淡的月色，只能看到絨絨的輪廓。草樂有些怔忪地接過，黑影一閃，花園里只剩了她一個人。只有手中那把狗尾巴草，能證明剛才發(fā)生的一切。

　　三更了，李林仍未成眠。突然外面一陣喧鬧。原來是另一個大護衛(wèi)——玩命的尸體，被發(fā)現(xiàn)了。還是白布，再次寫著八個血字：時有遲早，無人能逃！
　　李林皺眉，面色更加難看。
　　他大概能猜到是何人前來尋仇了。
　　書房里，李林終于取下了十五年未曾動過的劍。
　　劍光凜然，毫無因閑置十五年之久而染上銹跡。
　　李林一聲嘆息，也許，報應(yīng)就要來了。

　　流星之夜（四）

　　最近夜夜星晴。鎮(zhèn)上的人們盡管心藏恐懼，也被好天氣影響，略微有所緩和，生活再次歸于平常。只是平靜下洶涌的暗流已經(jīng)開始累積。磨劍堂堂主望風(fēng)一如既往地癡迷于棋藝茶道，似是對三臺堂的血案一無所覺。
　　太陽下山后，鎮(zhèn)子又安靜了。沒人出門，家家門戶緊閉。
　　舞沙小姐最近有些氣悶，父親幾乎禁了她足，說外面不太平。她本是個驕縱愛玩鬧的脾性，這樣無聊地終日困守繡閣，心中便有些火氣，找了些因由折騰了一番才終于睡去。草樂捶捶酸疼的臂膀卻沒直接回房。她走到花園邊，靜靜站著。她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為什么要在這里等。好像是一種預(yù)感，冥冥注定。
　　夜色中黑影乘著夜風(fēng)來了。他攜了草樂，以難以置信的速度到了山頂。草樂很吃驚，但她保持了安靜。
　　久久的沉默。風(fēng)吹動滿地的狗尾巴草。
　　草樂怔怔看著來人，山頂?shù)脑鹿獗孺?zhèn)里明朗，那人的臉清晰無比地映在她的瞳孔上，讓她的眼睛有些酸脹。
　　她終于確定了他是誰�？墒�，這一刻，顯得那么不真實，讓她又不能確定是不是真的發(fā)生了。
　　“你……”她哽咽了，“你可真是吳遇么？”
　　吳遇觸上她的臉頰，指尖濕潤，直沁心間。他笑了：“傻丫頭，我不是吳遇，那你是在對誰說話？”
　　草樂激動地抓住他的衣襟：“你當(dāng)年為何不打聲招呼就走？你知不知道那段日子我過得多么擔(dān)心！你怎么可以不說一聲就消失？你不知道我會等么！我知道你不是真的傻，可是我真的很擔(dān)心很擔(dān)心你啊你知不知道！……前幾天也是，你是專門來嚇唬我的對不對，為什么不告訴我你是誰？我天天噩夢，夢見你死了，夢醒了哭都哭不出來……你怎么可以這樣啊……”
　　吳遇嘴角有些苦澀：“我不是不想告訴你，我只是怕……嚇著你……那時的不告而別，并非我愿……”
　　草樂看著吳遇，她想問他到底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可是看他神情，卻又覺得，也許不問才是對他的溫柔。
　　至少，他回來了。
　　真真切切的，長大了的吳遇，回來了。
　　夜空中劃過一道光芒，竟是流星。
　　而山頂?shù)膬扇藚s沉浸在相認(rèn)的喜悅中，只是執(zhí)手癡笑，被流星照亮了彼此的笑容卻不自知。

　　暗潮洶涌之夜（五）

　　李林以為三臺堂會繼續(xù)每天死一個人，直到輪到自己。
　　可他錯了。
　　吳遇沒有來找他，他像是貓逗老鼠一般，松開了爪子，為了讓對方積累更多的恐懼。
　　吳遇太強了，那些所謂的護衛(wèi)在他面前毫無還手之力。連殺二人，不過是個前奏。
　　夜，總是要越深，才越不容易被看透。

　　默紅鎮(zhèn)迎來了短暫平靜。
　　默紅鎮(zhèn)盤踞著兩大幫派。一是三臺堂，堂主李林。另一個則是磨劍堂，堂主望風(fēng)。人們都說，李林劍走偏鋒，素有俠心，是江湖中的江湖人；而望風(fēng)則更雅更靜。他對世事并不汲汲營營，然而乾坤卻自在心間。據(jù)說，沒有望風(fēng)不知道的事，只有他不肯說的事。
　　此刻他才沏了茶，正要開始布下棋局，就有幾個人不請自來了。
　　來者乃本鎮(zhèn)捕快祝衣冥，隨行的是同伴龍帆。祝衣冥心思縝密富有正義感，與武藝超絕的龍帆雙劍合璧，可謂是罪犯們最怕的人物。
　　望風(fēng)笑容可掬：“祝兄親臨寒舍，有何貴干？”
　　祝衣冥拂袍坐下：“最近操勞得快兩眼昏花了！這不找你散心來了么。來，下棋！——才破了無四的案子，又出了這碼子事，真讓人不得安歇……”
　　無四是祝某人剛了解的案主，一個采花賊，憑著武功搶了不少新娘，得手后又將那些可憐的女子殘忍殺害。
　　好不容易抓到了無四，祝衣冥本以為可以休息一段日子了，怎奈三臺堂又發(fā)生了這等血案。
　　望風(fēng)捋了捋自己保養(yǎng)甚佳的一把銀須，但笑不語。祝衣冥黑子先行，處處逼人，似是要將一通怒氣撒在棋盤上，而望風(fēng)僅是微笑以對，手下白子以柔克剛。沒過多久，祝衣冥就認(rèn)輸了。他將已經(jīng)涼了的茶水一氣喝下，不理會望風(fēng)心疼的表情。
　　“老哥，咱們也認(rèn)識好幾年了。有什么事我也不打算掖著藏著。其實我今天是來找你問三臺門過去的不為人知的事情的。我知道你知道�！�
　　望風(fēng)做吃驚狀，從來都是悠閑自得的臉上露出一片茫然之色：“我怎么會知道？”
　　“老哥！你就別瞞著了，我知道你肯定都知道……這都死了兩個人了，是大案子了，我是真的不得不向你求助……”祝衣冥愁眉苦臉。
　　“可是，老夫確實不知啊……”
　　“……你要是告訴我，我就幫你女兒找個好婆家！”咬咬牙，祝衣冥狠狠心說道。
　　這算是抓到望風(fēng)的死穴了。他一生灑脫，唯有那驕縱的女兒的婚事讓他頭疼萬分。祝衣冥這一保證讓望風(fēng)甚是歡喜，這才斂了衣衫，慢慢把他所知道的事述說出來。

　　——十五年前，在默紅鎮(zhèn)東邊五十里，住著一個農(nóng)人。他白日耕作，日落而息，妻兒雙全，生活美滿。殊不知，這農(nóng)夫乃是江湖上曾經(jīng)譽滿天下的無欲劍客，因為厭倦了江湖紛殺才攜了妻兒隱居在此……
　　三臺堂主偶然知道了農(nóng)夫的底細(xì)，對無欲劍客的寶劍產(chǎn)生了野心。他帶著四大護法，在一個暗夜暗算了無欲家。無欲豈是常人？饒是偷襲，卻還是打得昏天暗地。那場爭斗之后，無欲便不見了。而鎮(zhèn)上多了個癡傻的小兒，便是你我都見過的吳遇……
　　祝衣冥自然記得吳遇。那時候，誰都欺負(fù)那傻兒。他瞅瞅龍帆，裝著不經(jīng)意地說道：“我好像記得你逼他吃過泥巴……”
　　龍帆翻了個白眼道：“我才沒那種癖好！分明是你，天天追在那可憐人后面非要脫人家褲子的吧�！�
　　祝某人啞口無言，強自爭辯：“我那時不是年幼無知么，再說那吳遇，分明只是披塊破布，哪里有穿褲子一說？”
　　望風(fēng)搖頭，制止他倆無意義的爭吵：“可是，十五年前，那孩子突然消失了……”
　　祝衣冥沉思了一會，似是突然想通了什么。道了謝便告辭。
　　這一夜，與接下來的一夜，都很安靜。

　　風(fēng)雨來臨之夜（六）

　　兇手已經(jīng)連續(xù)三夜未至。
　　然而李林卻愈加緊張。他不能克制地不停進出書房，想取下劍，又停步不前。
　　今夜，他有預(yù)感——那人，要來了。
　　他命所有人都集中到院落里，令四大護衛(wèi)中僅剩的拼命和要命靜待左右。眾人的神經(jīng)皆緊繃著，等待那個神出鬼沒的殺手。
　　靜謐的暗色中，只能聽到蛐蛐在細(xì)細(xì)地叫著。
　　一只螢火蟲，劃破夜色，輾轉(zhuǎn)一道光影，又把沉沉的墨色還了回來。
　　忽然！眾人面前黑影突至！所有人都緊張地倒退了一步，拼命和要命面露兇色，蓄勢待發(fā)……
　　“你終于來了……”李林幽幽道，“我真沒想到，才五歲的你就能裝傻，瞞天過海，連老夫都騙過了……”
　　拼命拔劍指向吳遇：“今晚就是你的死期！”才說完，只見劍光一閃，人體觸地時悶悶的響聲讓其他人吃了一驚——拼命竟然在須臾之間被殺了！
　　要命反應(yīng)過來，立刻率剩下的人攻向吳遇�？墒�，這場多對一的打斗并沒有持續(xù)很久。也就是那一彈指的時間，院中已經(jīng)沒有了吳遇的身影，只留下了倒在血泊中不起的護衛(wèi)們。唯有李林，仍獨自站在院子中，尚未回神。

　　虹月之夜（七）

　　三臺堂四大護法皆死于非命的消息震動了整個默紅鎮(zhèn)。
　　可是，接下來惶惶不安的七天，卻是風(fēng)平浪靜。祝衣冥忙得焦頭爛額，卻是毫無頭緒。
　　十五年了，再多的證據(jù)都湮沒得差不多了。他饒是心中有所懷疑，甚至感覺自己抓到了呼之欲出的真相也沒有證據(jù)去證明。
　　祝衣冥假意問李林：“堂主，為何武功蓋世的四大護衛(wèi)皆死于非命，而那有著鬼魅般絕世武功的殺手卻獨留你的性命？你的護衛(wèi)可是有得罪過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李林神色微變，卻強自鎮(zhèn)定地說道：“我李林行走江湖多年，正義為宗旨，義氣為根本，何時招惹過仇人！只怕是某些人的惡行被我制止，心中怨懟，前來報復(fù)吧�！�
　　祝衣冥露出淡淡的笑意，眼底卻沒有信任的溫度。
　　待祝走后，李林踱進書房，那把絕世好劍仍然熠熠生輝著……
　　為了這把劍，為了這把他藏了十五年卻不能使用的劍，他拋棄自己作為劍客的道義，失去了同甘共苦的弟兄。而這十五年來他一直窮于應(yīng)付磨劍堂主不停的試探，再也沒有了當(dāng)初倚劍長嘯，仗劍天涯的豪邁……那一刻，他突然就后悔了。
　　情緒失控只需要一瞬，他劈掌便將那十五年來小心珍藏的劍毫不憐惜地拋到地上，然后釋懷笑了。

　　中秋后的第十四夜，星空明朗，卻是無月。
　　磨劍堂眾人皆已就寢，唯有草樂，毫無睡意。
　　這些天來她心底一直壓著綿綿密密的喜悅，可是無處可說，無人能解。她總是在想，真的么，這是真的么？那人回來了，毫發(fā)無傷的，還帶了驚人的武藝。
　　特別是，那一夜過后，他又消失了，更顯得這一場相遇似夢似幻。
　　不知不覺，她又到了花園無意識地等著。這是她在吳遇消失時養(yǎng)成的習(xí)慣。他為何總在夜晚出現(xiàn)？他白天去了哪里？這些年他又是如何度過的？吳遇，你真是個謎，讓她想不通猜不透的謎。
　　今夜，草樂想明白這個謎團。
　　夜風(fēng)滑過，帶來了絲絲寒意，草樂緊了緊身上的裙杉。
　　她有種預(yù)感他今夜會來。
　　然，他今夜真的來了。

　　又至山頭。
　　夜深了，兩人又是沉默地看著夜空。吳遇轉(zhuǎn)頭看看身邊專心盯著夜空的草樂，不語。此時，空中卻發(fā)生了奇跡的一幕。
　　“是月之虹�！眳怯鲩_口了。
　　草樂癡迷地看著在一片黑暗中浮現(xiàn)的彩橋，它那么優(yōu)美，那么溫柔地灑下光輝來，似是要引渡眾生。
　　在這淡雅的光輝里，她終是啟唇，有些躊躇地問了。
　　吳遇看著她，只是看著她。
　　“你真想知道我這些年是如何度過的？”他似是咧嘴欲笑，卻沒能拉開弧度。
　　草樂堅定地點頭。
　　那時候，草樂才不過八歲，可是她卻知道鎮(zhèn)上有個傻子，和她差不多年紀(jì)，唯一會說的話就是，我叫吳遇。他誰也不認(rèn)識，誰也不理會，被欺負(fù)得狠了，也不反抗，只是默默忍著。他經(jīng)常挨餓，可是他從來不哭。草樂的家離吳遇棲身的破廟很近。草樂經(jīng)�？此粋�人拔很多很多狗尾巴草，鋪起來，當(dāng)床鋪。她很好奇，也很可憐他。每次家里有什么好吃的，她都會藏下一份，偷偷送到廟里。直到有一天，她留下一個餅后，被他抓到。那個從來都面無表情的男孩突然向她露出了非常非常美好的笑容，而他手里遞過來的一大束狗尾巴草則讓她當(dāng)場面色通紅。
　　她知道自己的一切都被吳遇清楚地看著。她還知道了他其實不傻�？墒�，吳遇不讓她說，她雖不知道他為什么要裝傻，卻守口如瓶。她總在家人安睡后偷偷出門去找他，那些夜色如水的，兩個人的秘密時光，被很好很好地封存在她的記憶里。
　　直到有一天，他突然消失。
　　她瘋了一樣地尋找，直到默紅鎮(zhèn)上新來的磨劍堂堂主望風(fēng)對她說，想再見他么，留在磨劍堂里吧，你終將等到。
　　于是，她成為了磨劍堂的一個小丫鬟，雖然有些辛苦，確是安然無憂地長大了。
　　雖然小鎮(zhèn)太小，她和那傻子的流言蜚語讓她一直沉默著成長到了二十三歲的年紀(jì)卻仍未出嫁�？墒牵缓蠡�。

　　一夜天明（八）

　　有的仇恨，被血淚印刻，一生都會如影隨形。
　　但是，總有一份溫暖，會為你執(zhí)著地等著，直到那些暗夜褪去，直至天明。

　　默紅鎮(zhèn)最近很熱鬧。喜事太多了。
　　先是十五年前那傻兒吳遇回來了！特別是他恢復(fù)神智擁有了一身武藝后，還能不計前嫌，不追究當(dāng)年鎮(zhèn)上的人欺負(fù)他的過去。實在是讓默紅鎮(zhèn)的人慶幸無比。他還被望風(fēng)堂主收為了義子，娶了娘子，可謂好事成雙。
　　再者望風(fēng)堂主家總也嫁不出去的千金，和千金小姐的丫鬟竟然同時出嫁了！鎮(zhèn)上又少了兩個老姑娘，真是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當(dāng)然，鎮(zhèn)上的人們都有意無意忽略了那刁蠻千金可憐的新郎——祝衣冥祝大捕快的苦瓜臉。誰讓他承諾幫人家找個好夫婿結(jié)果沒找到呢？用自己抵“債”也是情理之中么。
　　最后，還有一件震驚整個江湖的事情！那就是當(dāng)年隨無欲劍客隱世的名劍又重新出現(xiàn)在了江湖中。不過它已被人送至了少林，成為了江湖的神話。

　　其他的一些，悄然地被抹殺在了風(fēng)中，被靜靜地遺忘。
　　比如三臺堂從江湖上的消失，以及堂主李林的自刎。

　　江湖百曉的望風(fēng)當(dāng)年不曾料到自己的好友無欲會死于江湖中甚有俠名的李林之手。而死因便是他當(dāng)年為無欲鍛造出的劍。等他發(fā)現(xiàn)和無欲失去了聯(lián)系并急急趕到默紅鎮(zhèn)時，好友夫婦已逝，還好留下的孩子聰慧異常，懂得為了躲避仇人裝瘋賣傻。他只能急急派人將好友之子送到安全之地。自己則留在了默紅鎮(zhèn)，在三臺堂的對面建立了磨劍堂，方便調(diào)查好友的死因。可惜李林在武林中的名聲太好，做的手腳也太干凈，讓他遲遲抓不到把柄。
　　而那孩子，則一心想著報仇，如自虐一般地練武，讓他很是擔(dān)心。
　　望風(fēng)甚是慶幸當(dāng)年一時起意，收留了照顧那孩子的女孩，能夠給那孩子留下了心底的柔軟，留下從暗夜回到光明的燈。否則，當(dāng)被仇恨支撐的人生因為仇人的死亡而崩塌，那孩子，將來可要怎么繼續(xù)剩下的人生？還好，甚好，如今終于守得云開見月明，有情人終成眷屬。草樂那丫頭，算他沒白教養(yǎng)她。
　　當(dāng)然，他最最慶幸的還是自家女兒終于有人接手了。唉，這丫頭，即便是把懂事又聽話的草樂放在身邊給她做言傳身教，都還是改不了那身任性驕縱的臭毛病，果然是被自己慣壞了。不過，望風(fēng)是一點都不同情祝衣冥這個忘年交的。別以為自己不知道，兩年前，祝某人就給自家姑娘遞過定情信物了。
　　哼哼，他只是作為父親，考驗了他兩年罷了。真的不是舍不得嫁女兒哦

　　全文終。

該作者現(xiàn)在暫無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