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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面若桃花。-
快馬橫踏越城的時候,楦一剎間無意的回頭,眼神正與抬頭的晗相撞。而后晗很快的低頭離去,楦的眼睛,卻一下子失了神。-
“面若桃花!憋L過處,隱約窺探到楦的呢喃。-
-
公元。六世紀。-
王城無聲靜謐的佇立在那,王在里面,王城是他的守衛(wèi)。楦靜佇在王城的入口,微微揚著頭,眼睛迎著光線,微瞇著,表情復雜,玩味且深沉。-
楦想起了某些事情。這個王朝,被上一任君王糟蹋的一塌糊涂,于是人民暴怒,推翻了舊王,將現(xiàn)在的王—鳶推上了王位。所謂得民心者得天下,鳶的作為,確實也不失為一位稱職的王。“我若為王,可否像他一樣呢?”冷不丁的,這禁忌的問題再次躥上楦的腦子。并且逐漸放大。-
楦用力的搖搖頭,仿佛要把這問題驅逐出腦袋一樣。而后站直,踏步向里走去。召見的詔書,緊握在手里。-
“聞將軍凱旋,請入宮!痹t書上,其實看不出什么意思。-
身后,宮門緩緩合攏。聲音渾厚低沉。-
-
越城。子夜。-
晗失眠了。-
雨順著屋檐淅淅瀝瀝的往下落,安靜的夜里這聲音顯得格外刺耳,分外嘈雜。起身合了窗子,晗索性點上燈,坐到書桌邊思考哥哥白天說的話。-
越族,是古越國越王勾踐的后代。越城是他們在越國滅亡后悄悄建立的。為的是保住越國王族的后代,同時也將越人的醫(yī)術流傳下來。-
越醫(yī),傳說在上古時代,越人對醫(yī)術的研究就已經領先他人許多。越人治病,用的是他們獨特的方法。
說來也許奇怪,但是,所有行醫(yī)的都可以稱為醫(yī)生;獨獨晗家,才能稱為越醫(yī)。這不是自命不凡,這是曾經的皇族恩賜的榮耀。而晗家,也確實擔的起這稱號!疤煜履胁〖部商釉结t(yī)之手”,這在越城流傳了幾世紀的古語,足以證明晗家的醫(yī)術有多神奇。-
這不是神話不是傳說,是事實。-
越醫(yī)的神秘,不止于醫(yī)術神奇,還有獨特的繼承方式。古來家有秘技都是傳男不傳女,越醫(yī)除外。因為越醫(yī)只傳給女兒,從不讓男兒沾染任何。老祖宗的意思很明了:男兒欲念過多,且不受限制,容易講越醫(yī)的精髓污濁;相反,女兒則受禮教約束,行動欲念少了許多,且女兒淑女,足以保證越醫(yī)的純凈。因此,越醫(yī)受封的第一代起,就立下了此規(guī)矩。從此,越醫(yī)傳女不傳男。-
這些,都是哥哥告訴她的,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
“在離越城很遠的地方,是現(xiàn)在的某個王住的王城,王的母親大病,無人能醫(yī)。王不知怎么知道了越城和越醫(yī)的存在,下令,要越醫(yī)入城,若反不去,將血洗越城。”晗清楚的記得哥哥說這些的時候,表情是多么的痛苦,而更大的痛苦,卻在于后面的話,哥哥說:-
“晗,越城人可死,但是越醫(yī)必須流傳下去,所以,為了越醫(yī)你要入城。并且,嫁王,為妃!-
嫁王,為妃。-
這看似簡單的字,壓在心口,卻有千般痛。-
頭很痛。-
入夜,天更冷。左手支撐著身體戰(zhàn)栗著起身回床,躺下的那一刻,晗突然決定做點什么。-
窗外,雨聲如清笛,刻意掩蓋夜的孤寂斕珊。。-
-
-
王城。-
-
楦一直覺得自己直覺很準。但是這一次,好像錯了。鳶沒有為難他的意思,他只是想了解軍隊的情況而已。-
末了,楦準備告退的時候,鳶突然說:-
“朕要的越醫(yī)就快到王城了,等她來了,先在你那住下吧!-
楦叩拜的姿勢停頓了一下,顯然這消息有點意外。而后他再拜,應了聲“是”便告退了。-
走出宮門的時候,感覺心情舒暢了好多。回頭再看這森嚴的城,同往常一樣,多了分厭惡。-
此刻該是午后了,日光依舊明媚。楦讓仆人把馬牽回去,自己沿著相反的方向走去。-
所經之處,看得到城內人民的生活安定許多,楦不得不佩服,鳶是個仁愛的王。從他們中間穿過的時候,楦的身上溫暖很多。-
漸漸走過熱鬧的人群,面前的路和景色逐漸開闊,遠遠的,看見前方一大片粉色的云狀的東西。楦的唇角有了笑容,他要找的東西,找到了。-
桃花林。這個季節(jié)是桃花開的泛濫的季節(jié)。楦的家里就有幾棵。然而那終究看不過癮,記得那次無意中路過這里,被這場景震撼,也便愛上了這里。-
如何的一種美好。如何的一種溫存。大片大片的桃花,密密麻麻,鮮而不艷,嬌媚如美人,勾的人心醉神迷不知所措。-
楦又想到了她。那天在越城無意中看到的那個少女。一身青色長衣,過腰長發(fā)自然披散,一雙媚眼,那表情,那面容,雖只看過一次,卻怎么也忘不掉。-
拈朵花兒,楦癡癡愣著,口中呢喃著只有他自己知道的話語,但是風再一次不顧禮儀的窺探,卻掃興而去。-
還是那四個字——面若桃花。-
桃林里,突然彌漫開一股曖昧卻危險的香氣。-
-
王城。鳶的宮殿
楦離開后,鳶不知為何心里多了點遺憾。-
鳶突然覺得好累好想休息。-
-
鴛鴦青爐里青煙繚繞著向上盤升,在空氣里肆意彌漫,直到連角落里都充滿一股微香。鳶微斜在臥榻上,雙眼微閉,去了頭冠后頭發(fā)隨意的散在身后,額前幾縷青絲略遮著眼睛,逆著光的臉龐沉穩(wěn)而安心。-
辰薇輕輕的喝退了忙碌的宮女,讓這時光與空氣安靜,鳶可以好好休息。換過了茶,辰薇搬了個凳子,坐在里鳶不遠的地方,一邊繡花,一邊曬著太陽。-
剛剛入春的季節(jié),午后的陽光最溫暖,自從被召進宮服侍太后,到現(xiàn)在也有一年了吧。雖說父親時常進宮探望她,家里也都還好,辰薇卻還是按捺不住的想家。不知道還要待多久,不知道還要什么時候才能回家,那一扇厚重的宮門,每天為許多人打開,卻不曾為辰薇打開。辰薇搖搖頭,好像要把這些東西從頭腦里驅逐出去那般。隨即起身,倒了杯水溫潤干涸以久的喉嚨。-
杯水入胃,辰薇索性放下刺繡,胡亂思想起來。-
前些日子聽鳶提起一個遙遠又熟悉的名詞—越醫(yī)。辰薇小時候依稀聽長輩們說過越醫(yī)的神秘和醫(yī)術高超,還有那獨特的怪癖!昂芸炀湍芤姷秸嫒肆四亍保蛔杂X的吐出一句話,辰薇有些驚異于自己的好奇心,會重到這種程度。-
太陽慢慢的、以肉眼看不到的動靜慢慢移動。辰薇往鳶那里看了看,猶豫著,叫來宮女,吩咐些許便前往太后的寢宮。-
身后,是一片溫柔不刺眼的光芒。-
-
-
楦家。-
從那次上朝之后,楦日夜待在家里。足不出戶。-
就這樣平安的過了些許日子,而后,某天中午,來人通報—越城的越醫(yī)到王城了。-
楦記得鳶的吩咐。他早已清理出一處廂房,留給這特殊的貴人休息。所以聽到這消息后,他并沒有慌亂,而是悠閑的,不緊不慢的打理好衣冠。出門迎接這客人。-
-
外面停著一輛馬車。-
楦的表情格外平淡。他來到車前,靜候里面那位陌生的客人。-
車里有了動靜。慢慢的,簾子掀開,車里人小心的下來。-
“路途遙遠,辛——”楦說著干癟的客套話,一邊抬頭,話未說完,便僵在那里。
——白色的頭紗白色的長衣白色的遮面,除了一雙黑眸之外,全身上下罩在一片白色之中,根本看不出來人是誰。
然而楦不是為此而驚訝,楦驚訝的是她頸上那一處腥紅的映記——那是何等熟悉的映記:優(yōu)雅盤旋的長蛇,蛇頭咬住蛇尾,一雙玻璃般的眼睛狠狠盯著楦,有那么一剎那楦感覺自己的心抖了一下。冰冷刺骨。
楦想起了曾經在神廟里,主持給他說過的話:“你一生有三劫,九歲父死,十九得傷,二四情難!
住持說楦會遇到一個頸上有蛇形印記的女孩,遇到她是你這輩子最大的劫,若是平安度過,那么這一輩子
你□□華至老,若是逃不過那情劫,付出的,則是你的性命。
楦記得,當時只是把住持的話當笑談,并沒有當真,卻沒想到,這話,居然成了真。
回過神來,不再想住持的話,整理下衣服,引她去廂房。
院子里很香,到處彌漫著一股桃花的味道。路過花園的時候,女孩停住了腳步。
“怎么了”楦隨之停下,微側過頭。
“桃花,好悲傷,”突兀的吐出幾個字,女孩的聲音沉靜如水,“獨自被困在這里,一寸之地,生長受制
于人,不能盡情生長,果真悲哀呢。”面紗下的晗,仰起頭,雙眼朦朧的看著天空,噫喃般的說著很飄渺
的話。
微微起風了,天很晴,光線柔和,并不刺眼,這樣的環(huán)境,連帶著晗的話,一并輕輕的,飄進楦的腦子里。
楦側過身,撞見的是晗,溫柔卻堅定的眼神,正注視著自己。
如此熟悉。
就像那天,那個時候,那個回眸。
心,突然亂跳了起來。少有的慌亂。
偏過頭,楦逃開了晗的視線,“小姐,這桃樹,是自己生長在這里的,而我,只是把住宅建在它的周圍
而已”楦走向前,蹲下,在桃樹周邊的土里摸索著什么,卻也不忘繼續(xù)說下去“數(shù)年之前,我奉王之命
去邊境平定戰(zhàn)亂,歸來后,王要為我修建住宅。那時這里還是一片荒蕪,我無意路過的時候,撞見了這
獨自生長的桃樹,當時,偌大的空地上,只有它獨自存活,那種感覺,就像是在大漠里遇見了綠洲一樣
不可思議,心下一陣震撼,也就將新宅建在了這里!遍刚f著,站起來,走到晗的面前,伸出手,給她
看手中的東西。
散發(fā)著一股泥土腥香與桃花香甜味道的花瓣。
“這?”
“小姐是越醫(yī),該問得出這味道吧?”
長圓形花瓣,花枝紅褐色。
眼睛瞥向桃樹,純粹的白色中間若隱若現(xiàn)的顯出一點粉紅,虛幻其間,足以迷惑人心。
“五色碧桃,又稱撒金碧桃。可治腰脊苦痛不遂及心腹痛”晗看著楦,“將軍你”
“姑娘厲害”楦突然打斷她,\"路上辛苦,請先回房休息,在下先行告退”罷了,施禮,
徑直離去。
太陽升至最高處,光芒愈發(fā)猛烈起來。光線曬在楦離去的背影上,空氣朦朧,花氣微香,
有種感覺,恍若蓬萊。
有些醉了,盯著有這樣背影的晗,頸口突然火辣辣的疼了起來。
意識清醒。
楦換了朝服,進宮面圣。
不很情愿,楦討厭那種環(huán)境,壓抑的氛圍,連呼吸都痛苦。
有些失神,想著她,意外的不得了,那天在越城無意邂逅的女孩,居然就是鴛要的越醫(yī)。
命運無常。
宮禁。
“圣上”
寢宮內,楦與鴛,一簾之隔。
“是楦嗎?進來”簾內傳來慵懶的聲音,柔軟酥心。
掀簾入內,卻嚇了一跳。
玉床上,鴛側著身子,發(fā)線凌亂,額前幾縷發(fā)絲遮住眼睛,衣襟半開,勾人的鎖骨優(yōu)雅的
線條,雋上睡眼朦朧的神情和唇角一抹妖艷,即便是女人也無法企及的嫵媚,凸顯的淋漓
盡致。
“圣上”楦有些呆了。
“怎么了?”慵慵懶懶的說著話。鴛一手支撐著下巴,眼神隨意,卻看得楦目瞪口呆。
“圣上”
鴛抬頭,看到楦的表情,卻忍不住吃吃笑出來。、
——面前的楦,表情僵硬,眼睛直直的瞪著鴛,一臉的不可思議。
“有趣”低喃著,鴛突然想戲弄楦一次。
“楦,過來”鴛說著坐起身來,坐在床沿邊上,看著跪在跟前的楦,表情玩弄,曖昧不明。
空氣輕輕的,吹動熏香,氣氛曖昧。
抬起楦的下巴,鴛突然湊到楦的臉前。
“圣。。!
“不許出聲”
捂住楦的嘴巴。鴛輕輕咬住楦的耳朵,臉頰相碰,鴛很清楚的聽到很急促的心跳,還有,一陣
滾燙。
“圣上”
楦想掙開,一不小心扯到鴛的長袍,身體一下傾斜,兩個人擁著倒在地上。彼此距離,不過毫
厘。
“圣上!”
楦慌亂的想起來,脖子卻被鴛緊緊扣住。
看著從來都是鎮(zhèn)定自諾的楦突然如此慌亂,鴛忍不住,笑出聲來。
就這么盯著楦,彼此之間距離如此靠近,連呼吸都觸到對方的肌膚,暖暖的溫度。
時間,靜止了呢。
心跳,意外的安分了不少。
就這么,維持,靜止。
\"叮。。”
突然清脆的一聲響,打破了這靜止空間。
是鴛腕上的配飾。
重新坐回床上,鴛一臉悠然的看著楦手忙腳亂。
“圣上,微臣觸犯圣體,望圣上恕罪。”面紅耳赤的楦,慌亂的語無倫次
“沒有的事,楦不用放在心上哦。”
“圣上”
“嘛。話說回來,有事嗎”
“越醫(yī)已到,臣已安排她住下。”
“知道了。明天帶她進宮”
“是,微臣告退!遍刚f著行禮,轉身的時候,側耳彌漫來鴛的氣息。
“楦,桃花開了”
莫名其妙的幾個字,帶著戲虐,掃過楦的耳伴。
微微愣怔一瞬,卻并沒有回頭,徑直出了殿門。
目送著他出去,鴛的表情,突然黯淡下來,微微瞇起的眼睛,透過銅鏡,光線折射出危險的神采。
“越醫(yī)…嗎?”
聲音碎在煙霧彌漫的紗幔帳里,緩緩不知歸…
辰微前往鴛的寢宮的路上,撞見了一臉陰霾的楦。午后的溫柔陽光調戲著長廊的琉璃瓦,一片片流光異彩閃爍在楦的身后,滿目的璀璨之后,恍然看見他佇立在那里的風景,然后心“撲通撲通”的緊張起來喧嘩起來,意識里直覺告訴自己“淪陷了沉醉了該愛的就是這樣子的”
是的,醉了。
空氣突然曖昧好多,然而楦卻未領略,微微頷首,眼神交匯并沒有感情的繁衍誕生,擦肩而過之后,兩個人兩個人生。
遺憾。辰微愣怔著,直到他背影消失不見,才緩緩向前走去。
寢宮
“陛下”
“辰微嗎,進來”
門開了,氣氛有些詭異,一瞬間的意外過后,辰微看見鴛懶洋洋的躺在藤椅上,微閉著眼休憩。
“有點慢哦,微”
“是。辰微知錯了”
“遇到什么了嗎?”雙眼倏的睜開,刺眼的神情。
“是,遇見楦將軍了,看著很奇怪”辰微跪在那里,卻沒想到幾個字讓鴛變了表情,
“楦,怎么了?”眉毛略微挑起,辰微聽出語氣加重了些。
“心不在焉,在煩惱什么事的感覺”
“………”
“…………”
突然沒了聲息,辰微眼神上挑,看見鴛的嘴角,蕩開一抹妖冶。
遍體冰涼。
辰微全身的血液在看到鴛的表情后停滯了,冷汗源源流下濕了衣衫。何以至此?
驚為天人的精致容顏,雙眼以恰到好處的角度勾勒出凜冽的寒意和詭異,瞳孔的神采黯淡下來,隱隱的彌漫出冰冷的絕望意蘊,優(yōu)雅的唇角勾出不屬于魅惑的弧度,那讓人垂涎的雙唇仿佛猙獰出鮮血的顏色。
這表情,只看一眼,視覺和心臟便受到極大刺激,從心口一涌而上的惡心,大腦里混亂的流脈,辰微覺得,自己快要瘋了。
眼前一片昏暗,身形一癱,再沒了知覺。
宮外桃花林
楦不曉得怎么走到這里的。只是不停的走無意識的走走到雙腿麻痹了沒知覺的時候,漠然
抬頭,眼前已經被粉色蓋過了視線。
“又到這里了啊……”
說不上感嘆的嘆氣,漫天都是粉色白色交錯輝映,濃重的香氣刺激著嗅覺,混亂著撞擊著
大腦,不自覺的,突然就癱在了樹下——
剛剛在宮里努力克制的憤怒,突然就釋放了出來。
楦討厭那個樣子的鴛。霸道任性,突兀的闖入他的世界,蠻橫的操縱他的人生。
縱然在群臣面前溫文爾雅,一代仁君的形象保持的完美無缺,可是楦總也忘不了那年,鴛
劍染鮮血,放蕩妖艷的在他面前露出猙獰的微笑的模樣。
就是那樣的鴛,血洗楦家上下,強召辰微入宮并封了她的記憶,為的只是把楦束縛在自己
身邊而已。
“已經夠了,不想再看到了,不想再這么繼續(xù)下去了”
雙肩微微顫抖,額前碎發(fā)飄落開來遮住了眼睛,只看見楦的左手按著額頭,右手緊握著劍
柄,那一點點的寒意,悄無聲息的彌漫開來·······
桃花林,滿是曖昧色彩的空氣里,突然被摻進了些許的悲傷。
晗遠遠的站在那里,像看一件毫無干系的物品一樣,瞳孔里分辨不出什么表情。頸上的印
記顏色淡去很多,只是那蛇的眼眸依舊紅的可怕。
看著楦在那里靜坐,晗動了動身子,幾欲離開。
側身的時候,晗的嘴角,很輕易的放開悲哀的弧度。輕輕開闔,好似吐出些許言語,然而花
瓣散落阻礙了視線,但是應該能猜到,晗說的是什么,那是——
此生相見不相戀。
決絕悲傷。
風大了起來。。仿佛刻意吹散這久繞不去的壓抑······
翌日。天色陰霾,風太急戾;抬頭看天的時候,總覺得會發(fā)生點什么。
入宮覲見
晗跟在楦的身后,走到鴛的宮殿的時候,突然想對這個男人說點什么?粗犻L的背,脖頸那里展開優(yōu)雅的輪廓,長發(fā)高高束起,隨著走路的節(jié)奏不時的輕微晃動,身上散發(fā)的,是無關世事的冷漠。
下意識的放慢腳步。
“將軍”
“······”不出聲,卻配合的停在那兒
“廂房里,有愈合腰傷的藥,請將軍回去后,記得去拿”,
“······”身體微側,余光瞥了她一眼,依舊沒有言語
“其實將軍家的桃樹,是雙生的吧····“
扔下一句話,慢慢的,從他身邊走向前去。
這次,輪到楦吃驚了。雙生桃,這詭異的要命的東西,卻逃不過她的眼睛啊。明明已經偽裝成普通的樣子了········
嘛,怎樣都好,只要進了宮,她和自己再沒有干系了吧,只要不喜歡,只要不愛上,就不會再死人了。握緊的手松開,楦默默跟了上去。
未央宮
鴛站在銅鏡旁,反復凝視自己的笑容,一氣呵成的完美輪廓,眼角微微上翹的樣子很魅惑,唇間溫
潤,一臉人畜無害的治愈系微笑,怎么看,都是那種氣宇非凡,能但大體的人啊。
可是為什么這么陌生呢,好像這張臉,根本不屬于自己一樣。伸手,用力的扯了扯自己,一陣痛楚在刻意強調他剛剛的想法有多荒謬。這么愣怔著,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他們到了。
門外
楦停下腳步,側身看著她,微微作揖“姑娘自己去吧,鄙人皇命在身,要去別處,姑娘見諒”楦說完這些,轉身欲走,擦肩的時候,晗拉住了他的手。
“…………”
“…………”
無聲,摘下面紗,涓白無聲的笑容綻放,明晰的眸子,閃爍著溫暖的光芒。
心,暖暖的。有種被安慰的感覺。
晗清楚的看到楦的眼中閃過一絲的錯愕和震撼,盡管他的表情是從一而終的平淡,可她確定,他記得自己。
這樣就夠了。這么想著,放開手,推門走了進去。
“叩見圣上”
楦停在原地,看她轉身進去。手上還殘留她身上的味道,柔柔的,暖暖的。楦在想她的笑容,想她的眼眸,從越城的回眸,到初見時的不起波瀾,再到剛剛的嫣然,哪一個,都夠刻骨銘心。
楦知道她是在確認,確認自己是否記得她,但是楦不懂,為什么她轉身的時候,背影有一種不歸的絕決壯烈。
冷風蠻橫的吹過。身體有些發(fā)涼,最后看了看那扇門,轉身忘辰微住的地方走去。腦子里還回想著鴛的話:
“微病了,你來看看她吧”
很不好的預感。
鴛居高臨下的看著晗,目光掠過全身,停留在她的頸上。
“這是什么”
“蠱術”
“太后的病,你有把握嗎”
“圣上玩笑了,未見太后,怎知癥狀”
“你不是越醫(yī)嗎”
尖銳刺耳,指尖劃過燈奴,鴛微帶挑釁的睥睨著晗
“………”
“怎么了,說話啊,”挑起晗的面紗,一陣晃眼的光閃過,晗一陣刺痛,便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鴛得意的看著手中的刀,沾染著新鮮的血,面前的晗,耳根處好似多出一根紅線,血滴到衣服上,越發(fā)猙獰。
“圣上,殺了我,太后必死無疑”晗默默抬頭,盯著鴛的眼里,光芒冰冷如刀。
“有趣”鴛突然產生一種滿足感,
“起來吧,帶你見太后”
“是”
出了門,鴛的表情一下變的溫柔,寬仁的生態(tài),同剛剛有著天壤之別。晗跟在他身后,頸上的傷痕依舊流血,這血順著脈絡,很詭異的深入蛇眼當中。
以血養(yǎng)蛇,血情越濃,蛇眼越紅,養(yǎng)成的蛇越毒,攻擊力也越強。這古越醫(yī)用于防身的蠱術,縱然神奇,但是,若是控制不了,反倒會被蛇吞噬掉。故而這血養(yǎng)蛇又被稱為越醫(yī)里的禁術,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會使用。
晗在離開越城的前天晚上,依照書中記載,給自己下了蠱。
現(xiàn)在,晗開始慶幸自己的選擇對了。
這個高貴為王的男人,不過惡魔而已……手中把玩著他人性命,滿足自己的惡趣味……
所謂的王,不過是戴了面具的劊子手而已。
卬衞閣辰微房間
走到門口的時候,就已經被屋里傳來的藥味嗆的難受不已,眉頭微顰,楦推開了房門。
“微,我進來了”
“……………”
向前走了幾步,透過紗幔隱約的看見辰微坐在床榻上,一動不動。楦疑惑的掀開紗幔,
“微,怎么了?”
“…………”
不出聲。頭發(fā)凌亂的傾瀉而下,遮住了臉龐,看不見表情聽不到聲音,面前的辰微,像是沒有注意到楦的存在一樣,紋絲不動。
一股不詳之感突然漫及全身,快步上前,楦伸出手想要剝開辰微面前的頭發(fā),然而,在咫尺之間,辰微突然伸出手,拒絕似的把楦的手揮開。
“…………”
楦愣在那里,手上還隱約有點疼痛的感覺。感覺到那疼痛里,是辰微強烈的拒絕和恐懼。
看著自己的手,再抬頭,辰微已經縮到了床角,雙臂抱膝,臉深深的埋在懷中,一言不發(fā)。
楦默默盯著她,像是在猶豫什么,最終還是邁開腳步,走上前坐在床邊上,嘴唇張了又闔,輕聲吐出幾個字來,
“他對你做了什么”
不起波瀾,語調淡的云淡風輕。
辰微的肩膀微微**了一下。雖只是一瞬,楦還是看到了。
從剛剛開始就產生的不安感,愈發(fā)強烈起來。
看來猜對了,雖然還不太清楚到底是什么,但是,絕對不是好事。
重重的嘆了口氣,楦靠近她,這一次,她到沒有那么強烈的反應。深吸一口氣,想要說些安慰她的話,卻在張口間,雙唇突兀的凝固。
——半夏
雙眉微微蹙起。仔細聞聞,是半夏的味道絕不會錯。
起身,拿過床邊的藥碗,碗底還有些未干涸的藥渣,右手食指蘸起細微,舌尖微舔,楦的表情一下變得極其古怪。
如果沒猜錯的話,楦大概已經知道,為什么辰微會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了。鴛他,居然給辰微喂了半夏,而且是大劑量的半夏。
略懂藥理的都知道半夏是啞藥,少劑量的就會讓喉嚨聲帶產生不良反應,大劑量服用,會導致失聲。
楦盯著辰微,臉色突然就冷漠下來,辰微微微抬頭,看見他這樣子,只覺得心頭一緊。
憤怒到極點后,反而會平靜下來,不過這之后的爆發(fā),卻更加猛烈。楦現(xiàn)在,就是這種情況。辰微害怕他會做出什么,伸出手,扯住他的衣袂。
“微?”
攤開他的手掌,辰微一筆一畫的寫下兩個字—冷靜。
“你做了什么,讓他這么對你”楦盯著辰微,剝開她的發(fā)。只覺得,辰微猛然抖了一下。
原本澄澈透明的眼眸,現(xiàn)在黯然無光,左臉上清楚的刺著血紅的“鴛”字。
幾乎可以想象出鴛在做這些時的表情了,帶著猙獰的,近乎變態(tài)的笑容,撕心裂肺的去折磨別人。
有什么在挑撥心里的底線。極其尖銳的聲音,肆虐著叫囂著,去爆發(fā)去發(fā)泄去反抗。額上青筋突兀張顯,優(yōu)雅的臉龐弧度漸漸扭曲,愈顯猙獰。
是可忍,孰不可忍。腦海發(fā)脹憤怒沖擊著意識的時候,分明聽見心里,越來越清晰的重復著這一句話。
是可忍,孰不可忍。是啊。他是故意的吧。那年之后沉寂了多久的頑劣之心,不負責任的蘇醒了呢?傆X得,再這么放縱他胡鬧下去,還不如早點被他捅死比較好。
思忖著這些,回過神來,辰微正盯著自己。透過她的眼神,漆黑的瞳孔里除了擔心,還隱約浮現(xiàn)著微小的恐懼和害怕。
“放心,我不會胡來”扶她躺下,替她捻好被角,安慰著辰微,“好好休息,我回去了”
說著起身,回頭看了她一眼,便扭頭離去,再沒有回頭。即便能感覺到,身后的人,眼神里迸發(fā)出的渴望有多強烈……
“原諒我,微…”
和上門,低喃著,握緊刀鞘的手,青筋凸現(xiàn)……
轉身,陽光霧靄,花間的芬芳曖昧里,有種謂之鐮風的凌厲。
巽弋址
滿園子的紫色看得人心里發(fā)慌,不舒服,很難受。紫色的花紫色的瓦檐紫色的窗紫色的琉璃地,紫色覆蓋了視線,連天都被染了色。跟在鴛后面,晗的眉頭,緊了又緊。
“很奇怪吧,太后不是住在華彩流連的寢宮,而是在這個紫色的世界里,”瞥了一眼身后的晗,鴛的口氣溫柔不已,“這里,可是除了朕,和微以外,誰都不能來的禁地哦”
“您的意思是我該感恩戴德的謝恩嗎?”語調犀利,不理會鴛的戲謔。
“呀,沒有!兵x笑著,“朕的意思是,你能進來,命里注定”
“?”
“等下就知道答案咯~”
回頭,沖晗微微笑起,便沒再言語。
筆直的游廊延伸到未知之地,漸往里走,便越覺得寒冷。不自覺的收緊了手臂,四下張望著,隱約發(fā)現(xiàn)些許異樣。
游廊最開始可以曬到陽光的地方,四周的紫還是溫暖的,很柔和的觸感。越往里走,紫色越暗,空氣里隱約的更有一種嗆人的血腥味。很不舒服呢,心里毛毛的,下意識的抵觸感。
感覺上走了好久之后,鴛終于停下了腳步,打開跟前的門,順著視線,晗只看到一團漆黑。
“這是…”
“太后就在這里”
“……”
“多說無益,跟朕進來”
鴛說完,就徑直走了進去。晗停在門口,盯著那道門檻,猶豫了些許后,毅然跨了進去。
不過一桌一椅一床一燈奴,再無他物。
放眼望去的漆黑證明這里絕非狹隘之地,可是只有這么些東西顯得很是空曠。床前的燈奴令人很是介意。
那是存放于墓藏中的東西,怎么會放在玉體千金的太后臥榻之處,而且這屋子的擺設,太過簡陋。
“太后躺在床上,去看看吧”鳶輕輕開口,打斷了晗的思路。
“是”點點頭,跟在鳶的身后,看他悄悄上前,掀開床前的薄紗——
在看到太后之前,鳶眼中一閃而過的詭異讓晗下意識的后退了一步。
可惜還是晚了,在看到床上躺著的“人”或許根本不能稱之為“人”的東西后,晗一瞬間捂住自己的嘴巴。
要吐了。
怎樣的一種場景。全身大面積腐爛,白森森的骨頭裸露在外,頭骨暴露出來,臉上殘留的幾塊爛肉顯得格外丑陋。
“怎么了,嚇到你了?”身后傳來一聲悠悠的略帶玩笑的聲音,直直刺進晗的心里。
“是燒傷。大面積的燒傷”定了定神,晗回了句,“死亡時間超過兩年,不過能保持這個樣子,說明尸體的保護工作做的很好”
“哦~說的不錯,不愧是越醫(yī)呢~”轉過身,看見鳶頗為贊賞的表情,悠悠開口“比那些蠢貨有用多了”
頸上的蛇突然動了,很燙。晗知道這預示著有危險靠近。緊緊盯著鳶,依舊鎮(zhèn)定的開口“圣上讓我醫(yī)死人嗎?抱歉我無能為力”
“哦呀,你是故意的嗎?死人怎么可能醫(yī)好,”
“那請圣上告訴我到底要做什么”
臉上有汗淌下,那不詳?shù)念A感在腦中無限放大。
面前的鳶微微笑了,唇線繞開一個弧度,雙眸涌動暗夜色彩。
“不愿親自證實自己的想法嗎?”鳶柔柔的開口,說出的話說卻尖銳刺骨“我需要你來延續(xù)我的容顏,同時你的軀體可以作為媒介保護太后的尸體”
“你應該察覺到了吧,在進入這間屋子之前,血腥味,濃濃的血腥味,是死在這里的人遺留下的味道,”
“而紫色,是為了掩蓋原本涂在四周的人血而準備的,”
“我需要人皮修復我的容貌,太后需要你們的血維持尸體”
“你是越醫(yī),處女之身且充滿靈性,用你的皮再好不過,”
“既然已經來了,就老實的認命吧”
每說一句,就朝晗走近一步,晗下意識的后退,腳突然踢到了什么東西。
眼神一掃,心下一驚。
原來這屋子里堆積了太多的剝了皮的尸體,被層層裹住,屋子光線暗,所以晗一開始并沒有注意。
已經無路可退了,面對揚起利刃的鳶,晗咬破手指,將血抹在蛇口,而后頸上一陣疼痛,蛇離開身體,擋在晗的前面咬住了鳶刺向晗的刃尖。
鳶沒有料到會有這一手。微微一怔,迅速松開手向后退去。
“蛇蠱嗎?”眉頭皺起,鳶的眼中閃過一絲不快。
銀色蛇身,上半部分的蛇身直直立起,蛇眼中透露的是逼人的敵意,芯子吐露在外,“嘶嘶”的聲音刺透安靜的空氣,散布下詭異的氣味。
漂亮的蛇身盤踞在晗的肩上,挑釁的看著鳶。
鳶無奈的放下手中的短刃,退后幾步坐了下來,晗趁機拔出匕首,擋在胸前做出防御姿態(tài)。
“你最好不要亂來,不然我不保證會發(fā)生什么事”緊緊盯著鳶,晗警告他。
“你以為我會怕它?”眼角撇過晗肩上的蛇,鳶的口氣云淡風輕。
“那為什么退后?”
“蛇蠱運用不當會反噬寄主,我可不想你死的沒有人樣。我還需要你的皮”鳶說著輕輕揮手,一道人影從門口閃過,等晗反應過來,那人影已經逼近她面前,而肩上的蛇,早不知何時被她扭成兩節(jié)扔在地上。一股冰涼頓時遍及全身。然而等晗的眼光朝下不經意的一瞥,看見那人橫在自己脖頸上的利器時,雙腿不自覺的顫抖,整個人一下子癱在地上,再沒了力氣反抗。
那不是別的,是剛剛握在自己手里的匕首。
“什么時候····”
聲音顫抖的連自己都覺得絕望。晗開始為自己的莽撞而后悔。
那人影封住她的穴位,退到鳶的聲旁。鳶抬起她的臉,像欣賞美景一樣,漂亮的手指劃過臉頰上的傷痕,唇角微微泛出笑的痕跡,
“做的很好,微”
辰微垂下頭謝恩,F(xiàn)在的她,已經無法開口了。在她想告訴楦事實的時候,鳶就讓她失去了說話的機會。佇立在鳶的身旁,看著不遠處幾近絕望的晗,她的表情沒有一絲的心疼和不忍。
短
回環(huán)往復游廊
楦帶著一身的憤怒和殺意穿過溫暖的空氣,明媚的陽光不能溶解他內心的憤怒。一直以來的忍耐和縱容,一直以來給自己編的謊話,一直以來強迫自己相信的,不過是什么都不是的悲劇。
那個人根本不可能因為自己的退讓而收斂的。只要自己還活著,就不可能逃開他無所不在的折磨。
那些塵封的回憶一幕幕滑過腦海,一直以來壓制的怒氣如數(shù)破裂,悲傷和痛苦翻滾在心臟,無法言語的疼痛隨著呼吸不停的扎在身上。本是溫文爾雅雙目如潭讓人一見傾心的瀟灑容顏,此刻卻被扭曲的如同鬼魅。步伐急促的朝著那所謂的宮中禁地走去。
巽弋址漸漸明晰咋視線里,那遠遠的琉璃頂以最完整的樣子出現(xiàn)在楦的面前,第一次靠近這禁地,除了別扭和厭惡,一股沒來由的不安頓由心生,侵襲了身體發(fā)膚。
楦用力搖搖頭,將這不安從腦海里甩出去,推開了大門。
迎面而來的是一股摻著血腥味的陰風。楦不禁打了個哆嗦!斑@到底是什么地方”納悶的嘀咕一句,楦的手不自覺的握緊了劍鞘,大拇指抵在劍柄上,微微露出寒光縱現(xiàn)的劍身。
這是人在潛意識里感覺到危險下的無意識反應。
楦放輕腳步,摒住呼吸一步步朝里面走去。
每向前一步,毛骨悚然的感覺就加重一分,空氣里的血腥味也重了一分。不舒服的感覺繚繞全身,潛意識里總覺得這四周墻上的紫色在慢慢變暗加深,越來越靠近血的顏色。
楦強迫自己認為這是自己的錯覺?尚睦锿瑫r有個聲音在告訴自己,別抱什么希望,那可是鳶,是那個什么都干得出來的鳶。
走了沒多久,就看到前方有扇門,由墻到門流暢的腥紅色。呼吸的氣味里早已全是血的味道。
那里面就是太后的寢宮了,可是太后怎么會住在這么詭異的地方。這個疑惑在楦腦中一閃而過。接著他調整下呼吸,向前伸出手去。
“啪---”
推開門的瞬間楦縱身向后翻了一個空翻,身形一閃躲到一旁陰影處,眼睛緊緊盯著打開的門。過了些許時間,確認那門里依舊沒什么動靜,也沒有什么暗器機關后,才從陰影處走出來,朝門里走去。
抬腳跨進的時候,本來一片漆黑的屋內,倏然閃起燈奴的微光。緊接著一個朦朧的人影隨著燈芯的晃動不停搖擺。
下意識的防備?邕M來的腳悄悄退了出去。
身影漸漸靠近,看清楚身影的相貌,楦松了口氣。
是“晗”。
等她全部暴露在自己的視線里時,楦覺得自己剛放下的心再次提了起來。
晗的樣子很奇怪。身體散發(fā)出一股新鮮的血腥味,臉上的表情,是說不出來的詭異和冷漠,那雙本可剪水的眼睛,微微透露出些悲傷。
“姑娘你----”雙唇張了張,楦還是決定先開口問她情況,
“將軍,請跟我來”不等她說完,晗張口止住他繼續(xù)發(fā)問,而后徑直牽過他的手,進入這無邊的黑暗里。
楦握緊劍柄的手滲滿了汗。緊緊盯著走在前面的晗,心里的不安感已經不可抑制的充滿全身。
被晗牽著的那只手,感受到了晗的手,沒有溫度。
沒有屬于活人的溫度。
恐懼在放大。
床前的鳶溫柔的看著“晗”乖乖的把楦領到自己面前。楦在看到自己的時候臉上豐富的表情變化,應該是他打娘胎里出來后的第一次吧。那種由驚訝到厭惡還摻著疑惑的表情,配在他風華年少的容顏上,倒是別有一番情趣。
“呦,楦”晗退到鳶的身旁的時候,他輕輕張口,“有什么事嗎?”
楦還在介意晗的事情。不止是那沒有溫度的手,而且剛才她退到鳶身旁的樣子,像極了辰微。
“楦”
鳶微微加重的聲音拉回他的注意力,燭光昏暗下,鳶的表情說不上來的詭秘。
“參見圣上”
雖說行禮,可是手已然握著劍柄呢。防備心還是很重啊。鳶這么想著,示意辰微,也就是現(xiàn)在的晗,動手。
身邊的人僵硬的抬起腳步,迅速閃到仍處在叩拜姿態(tài)的楦身后,手起手落,接著楦的身體倒了下
鳶從頭到尾帶著微笑觀看這一幕。像欣賞一場歌舞。
將身上沾血的衣服脫下,示意辰微扶起楦,最后看了一眼床上只剩幾塊殘骸的尸體,鳶起身輕笑著走了出去。
“來人,放火,燒了這里”
關上巽弋址的門,鳶喚來士兵吩咐道。
“遵命,陛下”
一個又一個的火把被扔了進去;鸷艉舻娜紵饋韲虖埰饋,在這里肆虐著歡舞。
鳶倚在王座上,雙眼迷離的欣賞這火之舞蹈。身旁的楦,面無表情的陪著他。看一陌巷院在炎火里消失殆盡。
所有的記憶和痛苦,也一同消失殆盡。
火焰過后,所有的污穢就被剔除干凈,存留下來的,就是重生的涅槃。
現(xiàn)在的你,一切都是重生后的,純凈的你,只屬于我的你。
關了紗帳,依偎在楦的懷里,鳶輕輕咬著他的唇,眼神妖嬈神情嫵媚,手指游走在他完美的側顏,陶醉而忘情的感嘆。
楦依舊沒有表情,漠然的回應他的示好。
他是楦,卻不是完整的楦。換上鳶下的蠱,這輩子,他只能待在鳶的身旁,逃都逃不掉。
我愛的,就一定要得到。
在他的唇上咬下印記,鳶看著他的眼里,透露出毛骨悚然的惡毒。
鴛鴦爐里青煙繚繞,重重的紗帳里,嫵媚的他貪婪的享受著這一生里最后一個獵物。
只要他人在我這里,就夠了。當初就是抱著這個想法,才會一步步的,導演出這一場戲。
楦的身邊從來都不缺鳶的眼線。而在越城和晗的相遇,也不是偶然,一切都是鳶的安排。
晗是個好姑娘,可惜她的兄長是個十足的敗類。多年以前鳶以一座城的財富為報酬讓他將越醫(yī)關于心蠱的秘術說了出來。練成心蠱后,本因用楦家直系親屬的身體保存,可惜那一場殺戮后除了楦,其他人全都死光。于是鳶就燒了太后,用楦家上下人口的血每日浸泡,保證蠱的有效。而后,等待越醫(yī)選出新的繼承人。在此期間,他封了辰微的記憶,召她入宮。只因為辰微同他曾同為密宗的弟子。是能成為他最得力的幫手。
辰微的任務就是幫他殺人,而后做著換心的實驗。保證在掏掉心的同時保持人不死的實驗。
鳶不做沒把握的事,他要確保成功率。所以在殺了成批成批的人后,他終于成功。但是殺人卻沒有停止。因為那蠱,需要人血做養(yǎng)料。于是鳶不緊不慢的殺著人,慢慢培養(yǎng)蠱,等待著楦命中的那個女人的出現(xiàn)。
巧合的是那個人就是這一代越醫(yī),晗。在得知晗的存在后,故意將楦派往會經過越城的地方,讓人安排了他們的相遇。
而讓晗入王城,寄住在楦家,不過是要挑起彼此心中的那份克制的好感罷了。
那感情是催蠱的絕佳養(yǎng)料。
本想讓那感情跟濃烈一點,可是晗太聰明了,竟會隱約猜出他的意圖。還有辰微,居然會對楦產生感情,鳶在察覺到她的動搖時,就準備提前動手了。
于是給辰微喂了半夏,同時讓一個酷似辰微的人代替辰微拖住楦,自己帶著晗去巽弋址,真正的辰微則早就被他關在那里。
接下來,就像之前發(fā)生的那樣。不過鳶還是對晗撒了點謊。
她的皮,是要給辰微的。自己在她臉上劃出的字,已經無法修復,就用晗的皮好了。對鳶而言,重要的只是讓晗的血接觸到蠱而言。因為那畢竟是越醫(yī)的蠱。
現(xiàn)在那蠱,已經代替楦的心臟,維持著楦的生命。
而楦,要帶著鳶的蠱,在他身邊,一生一世不得逃離。
我愛的,只有你而已。
黑夜?jié)u漸消退,白晝的光輝浮上天際。映射在粉色的桃花林里。
有個身影,蹣跚著腳步,在桃林里緩緩前進。
是辰微;蛘哒f,是擁有晗的模樣辰微的心的女人。手里捧著楦的心,將它埋葬在楦經常待的那棵桃樹下。
而后啊,微笑著,在陽光照射到身上的一霎,身體燃燒起來,直到最后只剩下些許衣物殘片在空氣里翻飛跳躍。
鳳凰磐涅,應該就是這樣吧。燃燒,重生。
王城。廊亭。
一陣熟悉的風刮過,在聞到那太過了解的氣味之后,鳶在一瞬間的愣怔后恢復了恬淡的姿態(tài)。
微微抬頭,天還是一如既往的藍。一如既往的純粹。
他不知何時靠近,卻只能隱藏在陽光遮蔽不到的地方。鳶退后,縮在他的懷里,感受到他的視線,卻閉上了眼睛。
一陣溫暖裹住身體。心安靜下來。兩個人的呼吸,第一次保持一樣的頻率。
就這樣吧。楦。
我愛你。
不遠處,桃花大片大片飛起。跌宕在空氣里,幻化在記憶里,猖狂且囂張的,跌落。
桃香弋,花落惹得佳人惜,楦然里,鳶合微微沁;晗情脈脈不得語。暖香散盡桃花里,還嘆此生劫,不相惜,定相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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