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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題
他已死亡。
在黑暗中睜開眼睛，可以觸碰到視線的只有模糊的霧氣在黑暗中彌漫。完全的漆黑，不帶半點光亮。身體僵直著無法動踏，但他還有呼吸，也能感覺到心臟的跳動。靜靜的望著虛無，他臉上的淚痕并沒有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退，濕冷的空氣反而加重了印記。當然，那不是他留下的。
確切的來說，是襲擊他的人留下的。
隨著脖頸輕微的刺痛感，以及大量失血而帶來的強烈眩暈，冰涼的液體一滴滴的落在他的臉上。
是淚。
“對不起……”對方哽咽著，低頭的動作不停。
直到這種時候他還幻想著也許能和他一起逃出去，離開這個村子。到一個那些怪物所看不見的地方去。除了我以外不要襲擊其他人，醫(yī)院的血袋也可以用來食用，只要這樣就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你的存在。多么天真的想法，在遇到他之前，結(jié)城夏野以為自己一輩子都不可能有這樣的想法，如此可笑，如此……無法實現(xiàn)，他自嘲道。
——終是妄想罷了。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狈谏砩系纳倌赀�在道歉，淚水掉落在臉上，冰冷的沒有一絲溫度。忽的想起當時初來村子，沒有了過去熟識的對象，在封閉的村莊內(nèi)，根本沒有什么談得上話的人，小徹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xiàn)的。溫和、熱情的讓他幾乎招架不住，最不會對付這樣的家伙了，曾經(jīng)這么覺得。卻在不知不覺中彼此的關(guān)系一點點拉緊，他自己也清楚他是個不怎么好相處的人，而在村里人緣頗好的小徹卻喜歡跟他在一起。雖然奇怪，但他不討厭這樣。喜歡在疲憊的時候去找他放松心情，村子里滿滿的全是他的回憶。
“夏野，那是水蜘蛛呦。”
“嘿，不要躲開，來清醒清醒吧�！鄙倌赕倚χ�，將泉水潑向他。笑容燦爛，淡金的發(fā)色猶如陽光碎片般耀眼。
有些疲倦的閉上眼睛，開合間隱約透過窗外月色看到眼前少年模樣，明亮眸子依舊溫暖，淡金的發(fā)色并沒有因為死去而黯淡，而那種因為襲擊他而產(chǎn)生的猶豫和痛苦，正如他生前一樣。若不是抓著自己手臂冰涼的觸感，或許還真會產(chǎn)生一種小徹其實還活著的錯覺。
“啊……沒什么�！彼f。這樣就好，就這樣結(jié)束吧，他終是選擇了原諒。
外場村的羊腸小道一路貫穿直通國道，模糊中他看見那道路越來越遠，被濃密的樹林遮住直至看不見蹤影。
早就有這種感覺了……自己是無法從這個村子離開的呢。
慢慢的，他停止動作。
武藤徹猛地抱緊他，只覺得懷中少年的體溫在一點點褪去，正如他的生命一般。他想說夏野你不要死，卻如同魚刺在喉中般卡住。畢竟害死夏野就是他。是他為了保護家人而選擇犧牲夏野，是他因為無法忍受饑餓而將尖銳的獠牙伸進夏野的脖頸。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做的他選擇的，所以他不能也沒有資格說出這種話。
因為他是加害者。
即使事情已經(jīng)無法回轉(zhuǎn)了，他還是忍不住會去想。要是當時抓住夏野的手，是不是就不會這樣，答應(yīng)夏野的提議，離開這里，丟掉在這里的所有記憶。這樣夏野就不會死，不會如此冰冷的躺在他的懷里。他永遠也忘不了當時夏野的表情，那是充滿了希望與未來的，少年沖著他微笑。而他卻早已變成了與其完全相反充滿了絕望的生物。
淚水不間斷的往下掉，幾乎無法控制。似乎已經(jīng)痛苦的無法呼吸了，但他又忽的想起他們這種生物本來就是無法呼吸的。沒有呼吸，沒有心跳，卻還活著。這樣的他，連自己都感覺到厭惡�？伤幌胨�，就是這個信念堅持著他通過襲擊別人而活到至今……當然，也包括夏野，這個他最不想出手的對象。
但總有一天，村民會發(fā)現(xiàn)他們的活動進而開始獵殺他們的，大批量的死亡怎么可能覺察不到端倪，發(fā)現(xiàn)不過是時間問題。等到那時候，他就去找到夏野的墓，坐在旁邊等待日出降臨。就像他們當初一起去看的那樣。
小心的將少年冰冷的手臂放回被子，替他拉上被子。他跳上窗臺，無限留戀的回頭，望了少年蒼白的面孔，像是下定決心似的咬牙離開。
馬上就要天亮了。
**
他能聽見血液流動的聲音，在一片靜謐之中。即使手腳依舊冰涼，他也能感覺到與剛才完全不同的感受了。他復(fù)活了，就在剛剛。失血的眩暈以及強烈的絕望已經(jīng)全然消失，像是從未存在過。要不是沒有溫度的皮膚或許他真的會以為那是一場夢。
小徹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離開了，厚重的窗簾遮住了外面的陽光。他拉開窗戶，陽光照在他的身上，沒有絲毫的異樣。門口傳來推門的聲響，他轉(zhuǎn)過頭，父親帶著殯儀館的工作人員呆滯的看著他。
“我沒事，都回去吧。”
他這么說著，語調(diào)冷漠，卻分明覺得有什么在自己身上發(fā)生了變化。
**
當每一個人等待清晨到來的時候，我們卻只能在墳?zāi)估锔癄�。
“殺了夏野君就如此讓你痛苦嗎，早知如此還不如讓我來動手�！蓖嶂^，這么說著的，是同村一直喜歡夏野的有著一頭漂亮微卷長發(fā)的清水惠。清水惠是個懂得打扮自己的女孩，原本就秀氣的相貌，通過細心裝扮更是精致三分�，F(xiàn)在正一臉厭惡的指控著他。
“……” 他沒有反駁，與其讓別人動手還不如他親自來。這樣在作為怪物活著的這段生命里，他絕對不會忘記夏野。而這個少女對于夏野的迷戀他不是沒有看在眼里，每當他站在家門口給地里的花澆水，從公交車上下來的夏野朝他家走來的時候，總能看見一道艷麗的顏色在他背后閃過，隨之的是少女羞澀的注視。夏野當做沒看見，他自然也是無視，親密的摟過少年的肩膀�！霸趺从袝r間來找我了，嗯？”
在冷漠的外表下，夏野有著一顆溫柔而正直的內(nèi)心，雖然他自己一直不愿意承認。但他一直是知道的，就像他熱情開朗的外表下，是為了保護家人而犧牲朋友的骯臟內(nèi)心。他一直受著村里很多人的喜愛，而夏野卻不怎么交朋友，漠然的態(tài)度讓很多人望而卻步，雖然喜歡他的女生不能組成一個連也能組成一個排。但夏野全視而不見，為此他還曾經(jīng)竊喜過。夏野是我的朋友，他這么說著，心里卻不以為然。所謂的朋友，只不過是一個定義而已。夏野是他重要的人，他一直這么認定著。
而現(xiàn)在……他親手毀了這個重要的存在。
**
他在窗戶的門前小心插上野花，用鏟子扒掉周圍干裂的土塊，細心的澆水，希望它能生存的長久一點。仔細數(shù)數(shù)，已經(jīng)有七朵之多，嬌嫩的花朵枝徑纖細，由于不良的澆水習慣導(dǎo)致它有些無精打采，夜晚的溫度讓它存活的幾率又少了幾分。最初放下的那支已經(jīng)軟趴趴的落到地面上了。武藤徹將它扶起，再往四周堆了堆土。希望夏野能夠復(fù)活過來，這種心情說沒有是假的。當清水惠說出這種可能的時候，那一瞬間他仿佛看到了希望，卻又很快失落起來。夏野是如此厭惡他們這種生物，就算復(fù)活了，也不會加入他們，而是會選擇對抗。就私心而論，他也不希望夏野再次站在他的對立面。
“夏野，這是我最后一次來了……” 話還未說完，便聽到熟悉嗓音在頭頂上方響起，“小徹�！� 那一瞬間，他大腦空白。明明前不久才聽到的聲音，現(xiàn)在聽著卻有種遙遠的感覺。抬頭望去，樣貌俊秀的少年坐在樹枝上，側(cè)臉依舊干凈而美好，鳶紫色的發(fā)梢凌亂的落在側(cè)臉。看向他的眼神漠然而沒有感情。
忽略掉那種異樣感，他欣喜的沖上前去，卻被少年制止。
“別忘了你就是殺我的兇手�！鄙倌赀@么淡淡的說著，臉上沒什么表情。“把你所知道的，全部說出來�！�
是呢……再也回不去了。
死在夏野墓前的愿望就此破滅，現(xiàn)在唯一的祈禱的似乎只有死在他手上。但少年卻像是全然沒什么想法似的轉(zhuǎn)身離去，像是在說就算沒我一樣有人來解決你。接下來的很多事情他都不太清楚了，因為他被派往山入看守牢房�？粗粋�個新生的尸鬼在這里誕生，然后吃下第一個獵物。只是沒想到會看見小律小姐，然而最初的那點不明不白的心情，也在變成尸鬼后慢慢消磨掉了。她拒絕進食，讓他不禁想起了夏野。變成尸鬼的夏野，也會襲擊別人嗎，他會選擇誰來成為他的第一個目標呢？這樣想著，不禁抑郁起來。以至于直到村子里的人沖進來的時候都沒什么反應(yīng)。
“怪物！”
“快殺了他們�！�
憤怒的村人們這么喊到，向他們沖了過來。他狼狽逃離，心里也不知是為什么。他恐懼死亡，卻渴望解脫。他再次來到夏野在他家附近下車的那個車站，喘息的坐在站牌下。卻恍惚看見少年身影。
“來這里做什么。”
明明是同一種行為，但由夏野來做似乎就有種完全不同的感覺，他側(cè)過頭看著埋在自己脖頸眼前少年的表情，依舊是淡淡的沒什么表情。抬起頭時嘴角還帶著未擦凈的血跡。頭部產(chǎn)生了眩暈感，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有了種解脫的感覺。
“睡吧�！鄙倌赀@么說道。他聽見了離開的腳步聲，黑暗襲來。
恍惚中，曾經(jīng)熟悉的感覺傳來，溫暖而灼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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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