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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言
終于送走了最后一個朋友,就剩下謝柔和煥生還留在路邊了。
“我去把車開出來!
煥生點頭。
很快一輛白色的BMW出現(xiàn)在煥生面前,他拉開車門,從輪椅上挪進(jìn)副駕駛座。不等他回身,謝柔已經(jīng)把輪椅收好放到后排。
“今天夠累的吧?”
“還好!
“不用掩飾了。要不是很累,你怎么肯搭我的車?”
謝柔駛?cè)胲嚵鳎辉僬f話。煥生笑了笑,扭頭看著窗外,華燈初上的街頭,流光溢彩。但是他沒什么情緒欣賞。謝柔說的對,他是太累了,糟
糕的身體狀況讓他根本沒有能力在輪椅上坐那么久,此刻他只想躺在床上,最好還有一名按摩師,以對付他酸疼不已的整個背部。
“把椅背放下來,躺著舒服點!
“不用,沒事兒的!
不肯在謝柔面前表現(xiàn)出疲憊來,他也說不清楚為什么,雖然他自己也清楚謝柔有多么了解他的身體狀況。
謝柔搖搖頭。
“你啊……”
煥生不說話,閉目養(yǎng)神。
他家住的很遠(yuǎn),要是他獨自去打車,多半是要等上很久,很少有司機愿意給你找些麻煩,到處都是耐心匱乏的人?墒撬麉s總不肯讓謝柔送他
?磥斫裉焓钦姘阉o累著了。
“你當(dāng)年為什么會做我那個案子!
“……這個問題你已經(jīng)問了我兩年了!
“我會問到你回答我!
“煥生,一個律師選擇什么案子并不需要太多的理由!
“我知道,在我之前,你從來不做刑事附帶民事賠償?shù)陌讣?br> “煥生……”
“……”
“你不用再問我了,因為,答案只有一個。”
“沒有理由,是嗎?”
“是的,沒有理由!
“我不相信!
“什么?”
謝柔不由自主的提高了聲音。
“……那些流言你也知道的!
BMW拐到路邊,猛地停下,謝柔下車,重重的摔上車門。
她有些顫抖的從口袋里掏出一包煙,用手護(hù)住,點燃了一根,她靠在車身上,迫切需要自己冷靜下來。
身邊不遠(yuǎn)就是呼嘯的車流,讓人感覺如此荒蕪。良久,她聽見身后車門打開的聲音,輪椅磕磕碰碰的聲音,衣料摩挲的聲音,她不理,頭也不
回,深深的把尼古丁吸進(jìn)肺里。
“給我。”
一只手伸到謝柔面前。
謝柔不理,把煙頭扔在地上,用力的踩滅。沒有人說話,只有風(fēng)聲。
“上車吧!
謝柔淡淡的說。
“風(fēng)太大了!
她走過去,推著煥生來到另一側(cè)。
“等一下。”
“干什么?”
煥生轉(zhuǎn)過輪椅,仰頭看著謝柔的眼睛。
“對不起,我只是……”
“我只是不能相信你也會這么說!
“……”
“我有什么錯?”
謝柔的語調(diào)有些激動,她伸手又去拿煙,被煥生拉住了手。
“別抽了。對身體不好!
兩個人都沒有動,他拉著她的手,靜靜的看著她的臉,她明亮的眼睛在明明滅滅的光線里,仿佛貯了淚花。
“上車!
她冷冷的命令他,自己甩開他的手,走到門邊。
“謝柔,我們在一起吧?”
她扶住車門,停頓。
“我們在一起吧?”
“你累了。我送你回家!
謝柔發(fā)動了車子?墒菬ㄉ耘f一動不動的坐在輪椅上。
“上來!
他隔著車門看著她,她面無表情,直視前方。
良久,她似乎失去了耐心。
煥生看著BMW紅色的尾燈靈巧的消失在車河里,再也無從分辨。風(fēng)呼嘯而過,充滿力量的穿過他的身體,這一刻他的靈魂仿佛已經(jīng)脫離了這個世
界,飛進(jìn)回憶。
兩年前,他還在醫(yī)院里面躺著,她接了他的民事賠償案子。
他記得她的話不多,來看過他幾次,每次都是淡漠的樣子,但是最后,他知道她為了他的案子傾注了很大的心血。
判決下來,執(zhí)行的竟然也算順利,她又來看他。那時在康復(fù)中心,他正很狼狽的趴在地上,她和醫(yī)生一起把他攙扶起來,第一次,他這么近的
注視她,她略顯羞澀的收回手去。
他說了很多感謝的話,她先是靜靜的聽著,最后,淡淡的說:我只是希望你以后能過的輕松一點。
第二天,她全數(shù)退回了她應(yīng)得的律師費。
從此,他們也就基本上成了朋友。
這兩年,她幫了他太多的忙了。他想做什么事情,她都支持,想盡辦法來幫他。到末了,他感謝她,她也只是笑笑,不多說話。
時間久了,看到兩人在一起,也常有朋友起哄,她也不做任何表示,只是笑笑,該怎么樣還是怎么樣。
煥生覺得這個女人有種超過她年齡的成熟,跟她相處,一點都不累,卻是那么自然而然。
直到,煥生知道有D這種說法。也聽到關(guān)于謝柔難聽的傳聞。他知道,謝柔肯定什么都知道,但是她什么都不說,一切都照舊。
但是他知道她已經(jīng)受了傷。
繼續(xù)在路邊坐著,這個世界都是空白而已。
突然,他發(fā)現(xiàn)背后出現(xiàn)了一片亮光,他轉(zhuǎn)過輪椅,燈光換成了近光,鄭重的閃了三下,仿佛一雙憂傷的大眼睛,在輕輕的眨動,隨之而來的是
綿延的淚水。
是謝柔的BMW。
車門開了,她朝他跑過來,他以為她會一下子撲進(jìn)他的懷里,哭著跟他撒嬌。但是,她沒有。
謝柔在煥生面前一米遠(yuǎn)的地方停住了,煥生在逆光中看不清她的表情。
“我送你回家!
她哭過了。他一聽就知道。
“對不起……”
“對不起,不該這么任性的丟下你一個人在路邊……這么冷的天,你會病的……”
“……你來!
煥生向謝柔伸出手。
“我可能不能像別人那樣照顧你,但是……”
謝柔蹲下身,拉著煥生的手,輕輕向他冰冷的手指呵著氣。
“我們回家吧。”
雪花不知道什么時候飄起來,在夜空中無聲的飛舞,沒有人看見它們?nèi)A麗的舞蹈,撲向大地的時候那么決絕。
“下雪了。”
“……好冷!
兩人回到車上,煥生還拉著謝柔的手不肯放。
“你這樣我怎么開車呢?”
謝柔笑,煥生更不好意思。
“不要急著走,讓我再看看你!
“好像今天剛認(rèn)識一樣!
“從今天開始就不一樣了!
“……煥生,如果那些傳言都是真的呢?我留戀的只是你的身體,你的殘疾,并以此來滿足我變態(tài)的欲望……”
謝柔轉(zhuǎn)過臉去,一滴淚水從眼角掉落下來。
一只手扶過她的臉,抹去上面的淚水。謝柔推開了那只溫柔的手,她胡亂摸了摸自己的臉,發(fā)動了車子。
早過了深夜十二點,路上幾乎沒有什么車輛和行人,車廂內(nèi)也是悄無聲息。
車停在了煥生家樓下,但是,他沒有開門,而是轉(zhuǎn)過臉來,定定的看著謝柔。
“謝柔,我什么都不相信,只相信你,即使你是騙我的,我也相信你。”
他說的干脆利落,轉(zhuǎn)身支開了輪椅,移身上去,頭也不回。
謝柔慢慢的松開離合器,她看著煥生的背影,在黑暗里很模糊,緩慢的向前移動著。
“我也許可以欺騙你,但是終于無法欺騙自己……對不起!”
視線變得越來越模糊起來,漫天的雪花靜靜的覆蓋了整個城市,謝柔在后視鏡里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此刻他正變得越來越小,在風(fēng)雪中堅
定的看著自己。
猛地踩下剎車,車輪在路面上滑行,發(fā)出刺耳的聲音,掩蓋了謝柔的哭聲,她扶在方向盤上,沒看見車窗外面的煥生正凝重的看著自己。
“有些事情可以不問原因。若執(zhí)著于此,終于要傷己傷人!
謝柔當(dāng)然不會聽見煥生的喃喃自語,她亦不會看見煥生離去的背影被雪花漸漸覆蓋的樣子。
緩慢的推著輪椅前行,煥生突然聽到了身后傳來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他停下來。一個人從背后抱住了自己,急促的呼吸在耳際回旋,他嗅到
她身上的溫?zé)岬南銡狻?br> “我只是,想一心一意對一個人好……”
“我知道,我知道!
他感覺到她的淚水流到他的脖子上,慢慢變冷,皮膚被繃緊。
“……只是想對一個人好,不問原因的對一個人好……”
煥生緊緊拉住謝柔的手。
“不要哭了。我都知道,我知道。所以,不要再自我折磨……”
謝柔的哭聲很壓抑,煥生撫摸著她的手臂。
“謝柔,跟我回家吧!
她沒說話,貼著他的脖頸,緩慢的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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