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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你是誰?
暖暖的冬天,一早一晚卻涼冽入骨,正是躲懶偷睡的日子。
明玉怔怔地靠在床頭,望著掌心的小手機,覺得古怪不可思議。
要不要找個律師咨詢一下?明玉問自已。
然則這年頭兒,律師遍地開花,又有幾個是可以讓人放心且相信的?
也不是不能找朋友介紹一個兩個,但是又聽人說,偏偏是熟人介紹的才托不得,到最后辦成辦不成的,倒連朋友都沒了。
不過,總得問問才明白些吧。
忽然,明玉心頭一動,抓起手機“啪啪啪”隨便按了幾下,居然就通了。
“哪位?”那邊傳來一個低沉有力的男中音。
“呃……”明玉沒想到真有人接,一下子慌了神,找不到話說,情急之下,沖口就問:“請問你是誰?”
那邊一楞,不怒反笑,道:“你找誰呢?”
“啊……”明玉窘極,十分后悔自已的孟浪,連連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找誰……啊對不起……我想找一個律師……實在對不起……”
“律師?!”那男聲顯得很驚訝,鄭重其事地道:“我的確就是一個律師,我叫莫求。小姐,請問你是誰?”
一個小時后,明玉坐在莫求的大辦公室里,兩個人彼此都狐疑地打量著對方,幾乎完全無法相信現(xiàn)實生活中真會出現(xiàn)這樣的巧合。
莫求是一個其貌不揚的中年人,身材亦很一般,除了一副眼鏡尚顯幾分文質(zhì)彬彬以外,沒有什么特別的地方,明玉暗想,這個律師能行嗎?
“明玉小姐,你剛才說,你有件特別的事想咨詢一下律師!蹦筇嵝阉频卣f。
“是的。不過……”明玉遲疑了一下,才道:“這事聽起來有點怪。”
“哦?!”莫求輕輕地笑了一下,眼里精光一閃而逝,令人不易覺察,道:“我聽過的怪事可不少,你說說看!
“是這樣,事情要從上兩周說起……”明玉吸一口氣,慢慢道。
原來,兩周前的那個周六,明玉沒日沒夜忙了整整五天,好不容易想睡個懶覺補一補,凌晨六點,卻突然被手機鈴聲驚醒。
“誰呀?”明玉昏昏沉沉地抓過電話,半夢半醒之間還在想,這下慘了,一定是老板還要加班。
“起床了,到點了,起床了……”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昏昏沉沉的陌生聲音,聽起來也是半夢半醒的。
嗯?!這是誰呀?jīng)]頭沒腦的?明玉一下子真正清醒過來,登時氣不打一處來,惡聲道:“你叫誰起床呀?”
那頭兒的聲音也清醒了一點,訝道:“叫你呀!”
明玉悶住,停了一會兒才強忍道:“請問你是誰?”
那聲音更驚訝了,道:“你連我都聽不出來?”
明玉失去了耐性,迭聲喝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誰呀你就打電話叫我起床你秀逗嗎現(xiàn)在才幾點啊……”
那人也惱了,大聲喊回來:“我管你是誰,總之該起床了,不然會誤點的。”說完,電話“啪”地掛掉了。
明玉這個氣呀,愣怔許久,再也睡不著了。
晚上,明玉登錄上網(wǎng),輸入那人的手機號,設置了定時發(fā)送短消息,考慮發(fā)幾次時明玉猶豫了一下,終于決定不要太過分,五次就好。從半夜兩點到早晨六點,每小時一次,信息內(nèi)容為:“姿勢不對,起來重睡!”
想到這一晚上那人會折騰個沒完,明玉躺在床上嘿嘿偷樂了許久。
周日早上六點,明玉的手機又響了,一看號碼,居然還是那人,明玉想,這下完了,這人也是小心眼兒,報復回來了,這要沒完沒了可不行。明玉的性格是不進則退,不想打持久戰(zhàn),打算跟那人道個歉完事。
誰承想一接電話,那邊還是睡迷胡的聲音:“起床了,到點了,起床了!
明玉這下頭大了,只得好聲好氣地問:“請問你到底是誰?”
那邊聲音一下子清晰起來,驚呼道:“你怎么了?逸人,你出什么事了嗎?”
“我不是逸人,你打錯電話了!泵饔衲椭宰咏忉。
“你不是逸人?這怎么可能呢?”那人不肯相信。
明玉火大了,惱道:“你有毛病呀?打錯號碼也不知道?”
“打錯號……不可能!你不是XXXXXXXXXXX……”那人報過一長串電話號碼。
明玉呆住了,沒錯,這就是自已的電話號碼,可是,正如那人所說,這怎么可能呢?
這邊廂明玉呆楞著,那邊廂那人語氣轉(zhuǎn)柔,道:“我知道你的心情,我什么都知道。別想太多,起床了,不要誤點!”說完就掛了電話。
FAINT!
明玉沒有再次騷擾那個人以示報復,奇怪的是,那人此后也不再打電話來。
又過了一個忙碌的周一至周五,到了上周六。
凌晨六點,電話又來了:“起床了,到點了!”
明玉簡直有些絕望,沒奈何,有氣無力地說:“你打錯電話了!”
那人竟笑,道:“逸人,別鬧了,快起吧!
明玉忍無可忍,再道:“我不是逸人,你打錯了!”
那人不為所動,嘆口氣道:“好了好了,不管你是誰,起床了,別誤點!”然后電話掛斷。
明玉欲哭無淚,這是招誰惹誰了!
周日,如是重復,明玉惱得一字一句道:“請-你-再-也-不-要-給-我-打-電-話!”說完“啪”得摁斷電話,心中直叫倒霉,要不是老板嚴令自已二十四小時開機,何必受這腌雜氣!
今天,是第三個周六!
出乎明玉意料之外的是,今天早上六點,手機還沒響之前,明玉已自已醒來,緊接著,就聽見了那意料之中的鈴聲。
一接,果然又是那人:“起床了,到點了!”
“到什么點了?”這次明玉已想了一周要怎么應付,反問脫口而出,中氣十足。
“到……你怎么問我呢?”那人又表示驚訝。
“我不知道你是誰!泵饔耧w快地答。
“逸人,你又來了……”那人氣沮。
“好吧,我換個說法,我不能肯定你是誰!泵饔裨俅物w快地說。
“別鬧了,我只是叫你起床而已,我是誰不重要!蹦侨说幕卮鹱屆饔裣胝f粗口,終于咽回去了。
“我以后不需要你叫我起床了,再別打來了,我討厭死你了!”明玉惡狠狠地說。
“…………”那人沉默了。
“聽清楚了沒有?”明玉再接再厲。
“這樣……好吧,那……房子的事情怎么辦?”那人突然道。
房子?!什么房子。。。。
明玉突然警惕起來,她想起一個月前自已剛剛落訂的兩居室小屋,難不成這竟是一個針對自已的騙局?
“你說怎么辦?”明玉沉住氣,問道。
“定金是我付的……算了……你簽正式合同的時候把我的名字劃掉吧,總之以前的我不要了,以后的我也不再供了,到此為止!蹦侨苏f道,口氣還挺大方。
“定金明明是我自已付的!泵饔癖灸艿亟衅饋。
“你!”那人生氣了,道:“好……算了,隨你說什么,但我說不供就不供,反正是你住,要被銀行趕出來那也是你的事!毖粤T,竟掛了。
明玉講敘完畢,看著聚精會神凝聽的莫律師,無奈地道:“今天這個電話,讓我懷疑我所落訂的房子可能有什么問題,這才想到應該找一個律師咨詢一下。我?guī)Я巳肯嚓P合同和資料,您能幫我看一看嗎?”
莫求若有所思,凝神呆了一會兒,伸手取過明玉放在桌面上的購房資料,一頁一頁慢慢翻著看。
明玉也不敢打擾他,只屏息等著,偌大的房間里,掀紙的“沙沙”聲清晰可辯。
“你這是買的二手房嘛!蹦罂戳艘粫䞍汉螅^也不抬地說。
“是,我喜歡那個小區(qū),很成型,二手房質(zhì)量也不差!泵饔翊鸬馈
“你是和中介公司簽的合同,跟原房主見過面嗎?”莫求又問。
“沒有。中介說原房主出國了,全權委托他們賣房子……委托手續(xù)有問題嗎?”明玉有點擔心起來,定金兩萬呢,要是被騙去肝都得疼了。
“從文件上看起來應該沒什么問題!蹦髶u搖頭,覺得似乎什么地方有點眼熟,卻一時想不起來。
“這中介是挺出名的一家公司,照理說也該不會騙我吧!泵饔褡砸寻参孔砸。
“你這個房號我好象在哪兒見過……”莫求苦苦思索。
“廣告上吧,我也是在報紙廣告上看到的。覺得地點價錢都合適才……”
“報紙!對了!報紙!”莫求猛地抬起頭來,打斷明玉的話,眼睛里精光閃動。
明玉嚇一跳,隨即想,這個律師是不是有毛病?
“我想起來了,就在兩個月前,有一宗奇怪的失蹤案,當時在報上登了很大篇幅的尋人啟事,連登了三天,很是醒目!
“失蹤案?!那跟房子有什么關系?”
“說奇怪就是在這里,好端端的一個女孩子,有人眼睜睜看見她走進房子里的,結(jié)果不見蹤影了,簡直匪夷所思!
“。!”明玉瞪大了眼睛。
“就在你落訂的這套兩居室。兩個月前,有人報案,說女朋友回家后再沒出來過,恐怕有什么事。結(jié)果警局派人到現(xiàn)場一查,發(fā)現(xiàn)門是從里面反鎖著的,隔壁鄰居也說頭天晚上曾看見女孩子進門兒,但沒注意有沒有出來過。如是警察便破門而入,里面竟是空房,不要說人,連東西都沒有!蹦笤敿毥庹f著。
明玉聽得眼都不敢眨。
“報案的是個男孩子,看見現(xiàn)場居然就瘋了,口口聲聲說女朋友被人害了,東西被搶了?墒且徊椋@房子根本就不在他女朋友名下。物業(yè)管理公司則說天天看見那女子,出出進進沒什么特別的,也沒見別的人來過這房子,所以從來沒想過這女子居然不是房主!
“那女的是騙子?”明玉插嘴問。
“粗一看這也就是個騙局?上悄泻⒆泳駹顩r失常,對警局說的話前言不搭后語,且給的線索也都查不出任何有價值的東西來,連女孩子的工作單位都說不清楚,照片也沒有。男孩家人無奈,登報尋人,想找到在那個房間里失蹤的女孩子!
“找到了嗎?”
“當然沒找到,三天后那男孩子趁看管的護士不備,跑出了病房,結(jié)果在追趕中墮樓摔死了,男孩家人覺得人死如燈滅,女孩子找不找得到都與事無補,就放棄了!蹦笳f完,遺憾地嘆了口氣。
明玉心里一緊,臉色變得煞白。
“后來,經(jīng)調(diào)查那房子真正的房主確實在國外,警察輾轉(zhuǎn)托了國外合作機構(gòu)去問,那房主說這房子是買的期房,房子還沒建好他人就走了,故此不要說住過,連見都沒見過。房產(chǎn)手續(xù)都是委托開發(fā)商辦的,鑰匙是開發(fā)商給寄出去的。后來還請人幫忙辦了一個存折年年交水電管理費什么的,想著這地方會升值,空置了三年也沒打算賣。卻沒想到會被人鉆空子,出這種怪事。”莫求審視著明玉的臉色,說話的口氣卻聽不出絲毫特別。
“你怎么知道得這么清楚?”明玉勉強一笑道。
“我有個老友是警官,對這個案子很感興趣,跟我也說起過!蹦箝e閑說道。
“那……那女孩子……”明玉驀地想到一件事,心里轟得一震,牙齒都開始打戰(zhàn):“她她她她……她叫什么名字……”
“那男孩子打電話報的案,他說話有些口音,當時警局根據(jù)諧音記下了一個名字,后來還沒來得及讓男孩子寫清楚他就發(fā)瘋了,故此我也說不準,大概叫羅意倫什么什么。”莫求道。
“意倫……意倫……逸人……不會吧?!”明玉念念叨叨地,魂不守舍。
“你怎么了?”莫求詫異地看著明玉。
“我我我……我在想那個……那個打錯的電話……”明玉越想越害怕起來。
“那電話怎么了?”
“那打電話的管我叫‘逸人’,他口音是挺重的,要說是叫‘意倫’也有可能……他他他,他不會是……”明玉頓住,不敢往下說了。
“哦,”莫求明白過來,有些好笑,接口道:“他不會是鬼吧,對嗎?”
明玉低叫一聲,幾乎要暈過去。
“別緊張,別緊張!蹦蠛谜澡Φ胤髋U筆,道:“就算是鬼,這鬼的脾氣看起來也不錯,你不是剛說嗎:他放棄了房子,連錢都不往回要了,這多好。”
“莫律師!”明玉十分不高興,道:“您這是怎么說話呀,管他是人是鬼,房子可都是我自已買的!
“明小姐,有件事我想問問你,可能有些冒犯,你別見怪!蹦笫諗啃σ,正色道。
“什么事?”明玉的神色有一絲驚惶。
“你工作多久了?工資多少?”莫求盯住明玉的眼睛。
“工作三年了。工資嘛,嗯——,年年在漲,今年剛提到五千塊一個月!泵饔袷媪艘豢跉猓谷坏溃骸澳鷳岩晌屹I不起那房子對嗎?本來我是買不起,可是前陣兒我國外的叔叔去世,留了點外幣給我,加上這幾年我省吃儉用的,付首期剛夠!
“唔……遺產(chǎn)……前陣兒……”莫求往后一靠,鉛筆在手心里轉(zhuǎn)著,漫不經(jīng)心地問:“是兩個月前吧。”
“是……差不多……”明玉猛地省過味兒,臉刷地紅了,顫聲道:“您這是什么意思?”
“稍安,稍安!蹦鬅o所謂地擺擺手,仰臉想了半天,到底嘆了口氣,道:“這不通!怎么想都不通!
“什么不通?”明玉連驚帶氣,開始后悔不該誤打誤撞找上這么個怪搭搭的律師。
“你一定要買這房子嗎?”莫求忽然又問了一句。
“一定要買,”明玉不解地答道,“我定金都付了,不買會被吃訂的。”
“那你愿不愿意委托我作你的全權代理人,來替你辦理后續(xù)的全部事宜?”莫求再問。
明玉這下完全糊涂了,她傻傻地看著莫求,沒有回答。
“也就是說,你出具全權委托書給我,然后通知中介以后所有的手續(xù)都是我替你去辦,他有什么事也都直接找我,你同意嗎?”莫求耐心地解釋。
“那……那錢誰付?”明玉直楞楞地反問。
“呵呵,”莫求禁不住笑起來,道:“你還是挺明白的嘛,錢當然要你付,二手房的首期是房價的百分之五十,以那個小區(qū)所在的地段,我可承擔不起。不過,你只等我一個人的通知,什么時候我要你付錢,你再付,把這話告訴給中介就行了。”
明玉呆了半晌,慢慢地,點了點頭。
這天晚上明玉幾乎作了一夜惡夢,輾轉(zhuǎn)反側(cè),好象醒了很多次,卻每次都發(fā)現(xiàn)自已還在夢里——作夢的人知道自已在作夢,這會不會有些不正常?
結(jié)果當電話鈴聲又在耳邊暴響起來時,明玉渾身一激靈就清醒了,抓過手機條件反射般地質(zhì)問:“你到底是誰?”
“是我啊,明小姐,你還沒睡醒?”那邊傳來一個穩(wěn)健的聲音,是莫求。
明玉松懈下來,靠回到枕頭上,道:“莫律師呀,我以為還是那個……”
“看看時間,明小姐,現(xiàn)在已經(jīng)快十一點了。我上午去中介公司了,送了你的授權委托書,還請負責你這單業(yè)務的江先生領我看看你的房子,你要不要也來一下?”莫求不緊不慢地說著。
“那好吧,反正我也沒什么事。不過,莫律師,今天那個男的怎么沒有打錯電話過來呢?”明玉一邊下床,一邊說。
“這不奇怪,昨天你已經(jīng)那樣決絕地跟他說話了,他當然不應該還來自討沒趣!蹦蟛灰詾槿坏氐。
“可是,”明玉追問,“我后來又想了想,那個打錯電話的男人只提到‘定金’,而如果說以前那個失蹤的女孩子只騙了男孩子購房定金的話,那也才兩萬而已,不至于因此就要發(fā)瘋吧?”
“嗯……先別說這些了,你快過來吧!蹦鬀]有接腔,敷衍了一下,就說再見掛機了。
咦,這個律師,自已難得這么清醒理智地分析一下,他居然啥反應都沒有,明玉嘀咕了兩聲,沒好氣地把手機往床上一摞……想不到,勁道一下子沒使對,手機在床上翻了翻,“砰”地落到地板上去了。
明玉叫一聲苦也,這還是租來的臨時房,啥裝修都沒有,地板是結(jié)實的水泥地,那小手機單單薄薄的,命運堪憂。
果然,明玉繞過床邊,一眼就看見自已的小手機已散了外殼,電池也飛在一邊,顯示屏向下扣在地面上,明玉想,完了完了。
但是,一個奇怪的小東西吸引住了明玉的視線:手機卡的插槽簧片摔得有些錯位,顯露出一個扁扁的灰色小圓片,這是什么東西?
“這是什么東西?”莫求小心翼翼地舉著沒有后蓋的手機,上上下下看著,十分疑惑。
明玉站在空空的新房間里,也顧不得一旁中介公司的小江瞪大了眼睛,道:“會不會是……竊聽器?”
莫求嘖嘖嘴,沒有說話。
想了一會兒,莫求才道:“明小姐,你這電話還能打嗎?”
“不知道,我摔了后就照原樣給你拿過來了,沒有試過。”
“那你試試撥一個電話,隨便撥!”莫求將電話交回給明玉,干脆地說。
明玉不解,但看看莫求的臉色,也沒多問,三兩下裝上后機蓋,一摁開機健,禁不住輕呼一聲:“咦,可以用吶!
“你隨便撥幾個數(shù)字,看能打通嗎?”莫求再次說。
中介公司的小江往后挪了挪步子,幾乎不易覺察,但還是引起了莫求的注意,他抬眼看了看小江,眼里閃過凌厲的光芒。
明玉吸一口氣,啪啪啪按了幾個號碼,再按一下通話鍵,不到半分鐘……明玉將手機從耳邊拿開,驚訝至極地道:“通了!”
差不多就在明玉說話的同時,小江包里的手機響了起來。
說時遲,那時快,小江騰地轉(zhuǎn)身向房門外沖去,莫求飛身撲過去攔住,兩人剎那間糾纏在一起,明玉則傻楞楞地站著,完全呆了。
幾天后,在警局的刑事拘留會見室里,莫求陪著明玉,一起會見帶著手銬的小江。經(jīng)過小江本人的同意,參加作陪的還有興致十足的刑警隊大隊長,官勇。
這顯然是一次非正式的會見,氣氛輕松適意,比較奇怪的是明玉非常大膽熱切地盯著小江,而小江卻很不好意思,總是將目光轉(zhuǎn)開。
“小江,你的事兒不嚴重,為什么不早點到警局來說清楚呢?”官勇半是好奇半是責備地問。
“我……我不知道自已的行為到底算是什么性質(zhì),又不敢直接找律師咨詢,莫律師的大名我早就聽說過,我怕找了他反而會弄巧成拙……”小江囁嚅著說。
“所以你想了這么個法子讓明玉找我?那個小玩意兒是什么啊,還挺先進的!蹦笾钢笗娮郎系淖C據(jù)封袋,里面放著的正是明玉手機里那不起眼兒的小小灰色圓片。
“是國外的朋友給的,一個信號轉(zhuǎn)接器,我設定了一下,如果明玉……明小姐撥的號碼網(wǎng)絡不能識別,就會自動轉(zhuǎn)接到我的手機上!毙〗忉尅
“然后你再接到我的手機上?”莫求好氣又好笑。
“拐這么大的彎兒就為了把莫律師扯進來,你為什么不直說?”官勇再問。
小江看了看明玉,欲言又止。
“你想試探明玉,又不想傷害她,對不對?”莫求閑閑地插話。
小江的臉紅了,頭低下去。
“這話怎么講?別買關子了,快點說。”官勇老大不耐煩,催著莫求。
“好,小江不方便說,那我就來猜猜,”莫求好整以瑕地扶扶眼鏡,慢條斯理地說:“現(xiàn)在我們都推測,是中介公司的營銷主任偽造了國外那位房主的全部授權資料,想假作房屋二手交易,小江是主任助手,負責操作具體事務,查覺到事情有不妥,卻并不知道是營銷主任玩的把戲。你認為我能幫助明玉查明真相,又可以不把自已繞進來,就想了這么個法子,對不對?”
小江感激不盡地點頭,官勇卻不以為然,道:“這叫啥屁分析,還猜吶,我用鼻子聞一聞就知道拉!
“你那鼻子是屬狗的,聞不著好味兒!蹦蟮闪斯儆乱谎郏值溃骸皠e急,我還沒猜完呢,我還猜,小江,你和上次死去的那個男孩子關系非同一般,你懷疑明玉就是失蹤藏身的羅意倫,或者羅逸人,所以你先裝成打錯電話的人刺激明玉,然后監(jiān)控她往外撥打的電話,我估計你的判斷邏輯是這樣的:在你裝成打錯電話而又提到房子的事后,如果明玉心里有鬼,她的第一個電話就應該打給你的營銷主任,而你那個小玩意兒,我估計也有竊聽的功能。如果沒鬼,明玉就會找人求助。明玉在跟你談買房事宜時,大概說過有問題就要找律師來看之類的話,你記在心里,賭明玉有可能亂撥電話,或者撥查詢電話,而只要是這兩種情況中的任何一種,你都會將電話轉(zhuǎn)接到我這兒來,是不是?”
小江震動地抬起頭,臉已煞白,對面的明玉也怔住了。
官勇不能置信地盯住小江,道:“小子,你跟上次那件案子也有關系?”
莫求續(xù)道:“這房子的屋主本是你那營銷主任的朋友,水電管理費用的存折都是她辦的,鑰匙也經(jīng)過她的手,所以,在她知道屋主長年不會回國后,就起了利用這房子自已撈一筆錢的想法。最開始她應該是自已出馬的,騙上次那個男孩子付了首期,便趁夜深溜走,她可能知道男孩子的精神狀況有不穩(wěn)定的隱疾,故此想只要足夠小心,自已就多半不會暴露。但最后,男孩子居然受不住打擊而死,這個可能也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小江的眼神有些迷離,但仍不出聲。
“這個營銷主任叫陸伊,雖是個女人,可名字年齡完全不象嘛!惫儆聰Q著眉頭發(fā)表不同意見。
“年齡可以化妝,名字可以偽造。這些都不是問題!蹦髨猿值溃骸暗冗^了一段時間,陸伊看看自已果然無事,就想接著再來一次。這一次她打算裝得更逼真,就索性假作全部授權委托書,并詐稱是公司接洽的營銷任務,安排小江來具體操作?梢馔庠僖淮伟l(fā)生,她沒料到小江認識這個男孩子,并已從報上知道了這個房號,所以一見到營銷資料,就起了疑心,對不對?”
小江的頭深深地埋了下去,明玉卻神色不定,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江剛開始并沒想到是頂頭上司出了問題,他還以為明玉就是那個騙了男孩子錢的潛藏女子,想用騙來的錢再買一次房子。故此以電話騷擾,想試探明玉的反應,然而連著兩個星期下來,明玉的反應沒有絲毫不正常之處,小江才轉(zhuǎn)而懷疑自已的營銷主任有問題,開始站在明玉的立場上想幫明玉!
“其實那男孩兒我也認識。”明玉忽然幽幽地開口,這下子,連同莫求在內(nèi)的其余幾個人,都差點兒從椅子上跳起來。
“我不知道,江先生跟他是什么關系,”明玉誰也不看,顧自說著:“但我跟他,是中學時的同桌。他是心地很善良的男孩子,家里挺有錢,那時候我父親下崗,他總是想辦法照顧我,我一直記得他。不過初中過后,我們就再沒見過。直到兩個月前,我看見報上的尋人啟事里有他的名字,還特地到報社打聽了一下,最終確認是他。但那會兒我要出國去繼承遺產(chǎn),再說光從尋人啟事上也看不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就想過幾天我就回來了,回來再找他也不遲。沒承想,回來就聽不到他的消息了,報社那兒留的電話根本打不通,我去醫(yī)院問也都說沒這個人,直到莫律師告訴我,我才知道他竟已……”明玉別開頭,聲音哽住了。
小江的淚,一滴一滴地落在手背上。
“小江,你能不能告訴我們,為什么以前那個男孩子總是在周六周日的凌晨打電話叫那個失蹤女人起床?”莫求輕聲問道。
隔了許久,才聽見小江夢吃一般的聲音:“我讀大學時,下輔有個兄弟相處得很好,可惜他家有精神病遺傳史,有時會情緒失控,結(jié)果快畢業(yè)前被勸退了。他對我非常不錯,我們還相約畢業(yè)后再見?墒,直到他去世了,我也再沒跟他聯(lián)系上。他的葬禮我去了,他媽媽認得我,將他的日記本留給了我,從他的日記里,我知道他愛上了一個女孩子,那女孩子不嫌他沒工作,不嫌他有毛病,對他好得天上有地下無。那女孩子是個空姐,工作不定時,每周六周日早上都要趕飛機,特別囑咐他要他記得叫自已起床,還說如果哪天他忘了,就說明他不愛她了——他從來沒有忘過,因為他是那樣愛她……”小江的聲音低下去,低到無法聽聞。
“真能編排,”官勇自言自語,“工作不定時,就可以什么時候見那男孩子都說得過去,不方便露面只要說一句飛走了就完事兒。只是每周六周日起這么早,這女的就不嫌累?”
“這正是我懷疑到陸伊頭上的原因,”莫求接口道:“早在小江陪我去看房子的時候,我跟他閑聊,他就說出來他們公司周六周日上午都要上半天班,周六公司中層開例會,周日公司高層開例會,在上班前一個小時開,所以比平日上班還要辛苦。陸伊兩個會都要參加,她是非起來不可的。再者,這種電話叫醒的事在談戀愛的人眼里看起來可大可小,陸伊留這么個活口,也是為了以后找男孩兒的茬兒作準備!
“真的全是因為陸伊?莫律師,你有什么證據(jù)嗎?陸伊自已怎么說?”小江忽然激動起來,質(zhì)問莫求。
莫求和官勇對視了一眼,官勇道:“你被拘留后,供述說因為懷疑房屋賣買有瑕疵,又不愿得罪公司,所以暗中監(jiān)控電話讓購房者找律師幫忙——雖說用的法子有點匪夷所思,但最多也就是個侵犯他人隱私的罪名,當事人如果不追究,也不會把你怎么樣。我們按你的供述向國外房主查詢后,發(fā)現(xiàn)委托手續(xù)確實有假,就對陸伊進行了第一次偵訊,她矢口否認知道內(nèi)情,我們一時拿不出具體證據(jù),所有的委托文件還必須要送去司法鑒定后才能下結(jié)論,就先讓她回家了。結(jié)果回家當晚,她就從自家的陽臺上跳了下去,不幸身亡!
小江和明玉同時“呵”了一聲。
“所以,一切的一切,到現(xiàn)在,也只能是猜測了。陸伊的家里沒有留下任何有價值的線索,”莫求道:“只除了一點,我猜你們誰也沒想到,陸伊自已的家,就在明玉要買的那間房子下面一層,兩家的陽臺基本上是對著的,高層又不許裝防盜網(wǎng),膽子大的人完全可以從上面一層跳到下面一層。我想這解釋了為什么有人看見失蹤女人進屋卻沒人看見她出來的問題,也解釋了為什么房屋會在里面被反鎖的原因!
“說一千道一萬,反正你都是猜!毙〗。
“是啊,你有沒有更好的解釋?”莫求不以為忤,好脾氣地反問。
小江不響了。
“莫律師,”明玉忽地想起一件事,道:“我的定金怎么辦?房子不能買了,定金可得還我。”
“不光還你,”莫求笑起來,道:“你是跟中介公司簽的合同,雖然定金被陸伊私人收了沒有入公司帳,可這是公司內(nèi)部管理的問題。你的錢必須由公司還你,此外,這次合同無效的責任也在公司,是因為公司管理不善才給了陸伊可乘之機,所以公司應雙倍返還你的定金。我已經(jīng)跟中介公司的老總談過了,你明天就可以去把錢拿回來!
這可真是意外之喜,明玉抿嘴一樂。
“陸大姐,她其實人挺好的……”小江悶悶地,精神有些恍惚。
“如果說她是好人,那本案的全部說法就都要顛倒過來了,只可惜,我還是沒有證據(jù)!蹦笊袂槊C然起來。
“老鬼,又來了,你還有啥想法,再說說看。”官勇轉(zhuǎn)過身來,不客氣地說。
“本案嫌疑人如果不是陸伊,那就只能是小江!蹦罂隙ǖ卣f:“有可能是小江為友復仇,不惜假作授權文件,陸伊反倒是被小江騙的,還以為這是一單正常的中介業(yè)務!
“我為什么要這么干?”小江直起身子,詫異至極。
“你想看看誰會來買這個房子,你們公司的人說其實想看這房子的人挺多,可只要是男的買主,你就找各種理由不見。但是女的業(yè)主,你不管多麻煩也會安排她們看房,是這樣吧?”莫求問。
“我……我只是喜歡跟女業(yè)主打交道而已!毙〗哪樣旨t了。
“或許吧,不過這說明了一種可能性,你認為騙錢的那個女孩子真心想要的是房子,首期款項已經(jīng)騙到手了,買房并不困難,你在登售房廣告時還刻意放低了價碼,是不是想讓那潛藏的女孩子就此現(xiàn)身?”
“價碼……是陸伊定的,不信你去問……當然現(xiàn)在沒法兒問了!毙〗j喪地說。
“是啊,現(xiàn)在沒法兒問了!蹦筝p嘆一聲,開始收拾自已的紙筆,道:“女人吶,為了感情,哪怕是不道德的感情,也有可能作出任何事來……”
“你打什么啞謎?”官勇看看垂著頭的小江,又看看莫求,忍不住發(fā)急。
莫求看一眼明玉,淡淡道:“沒什么,我這個人,喜歡把人性估計得比較壞,當然不一定是正確的,如此而已!
官勇?lián)蠐项^,楞住了。
莫求站起身,對明玉說:“好了,你說要謝謝救你免遭受騙的恩人,現(xiàn)在目的達到了,我要走了,你呢?”
明玉盯住小江,好一會兒,才緩緩地站起身來,轉(zhuǎn)頭沖著莫求,釋然一笑,道:“那就一起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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