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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嫁
在我即將被冊立為皇后的前三日,京中突然出現(xiàn)一位女子,聲稱自己是丞相府千金。
一夜之間,我成了人人嘴里貪慕虛榮,該受鄙夷的假冒貨。
我沒敢出面,因為那女人是沈念帶來的,是我那青梅竹馬,本該許配的男人。
1.
“陛下,丞相求見。”
喬宇批著奏折,頭也不抬,“若是為阿巧來的,你便讓他回去!
李公公猶豫片刻,神色復(fù)雜地往前兩步走近喬宇,刻意壓著聲音不讓我聽著。
我躺在軟榻上,掃了他二人一眼,心里盤算著我那丞相老子到底有著什么打算。
喬宇聽罷,蹙眉看向我,待與我對上視線,他才朝李公公微微點了下頭。
不多時,淮南安在李公公帶領(lǐng)下走進御書房,我挑眉看向他們身后一同進來的垂著腦袋的女子。
“這位是?”
喬宇瞇著眼睛看向那女子,明知故問。
“這是小女,”淮南安不卑不亢地回復(fù),卻是一眼也沒有看我。
那女子倒也機靈,登時跪在地上,聲音柔弱,“臣女淮巧拜見陛下。”
“呵,”我禁不住笑了,“你叫淮巧,那本宮叫什么?”
女子顫了顫,垂著的頭埋得更低了;茨习睬浦,竟面露心疼。
“巧兒流落在外多年,吃盡苦頭,還望娘娘不要刁難!
“刁難?淮丞相,我的好爹爹,您當真老糊涂了!
我說罷,起身走到喬宇懷中坐下。
喬宇摟著我,對我突然的舉動格外驚喜。
“丞相今日過來,只是讓朕暫緩立后之事嗎?”
喬宇語氣淡淡,說出的話卻讓人心生震撼。
我看向面不改色的淮南安,突然閃出一個念頭。
淮南安沉默了片刻,應(yīng)了一聲“是”。
喬宇笑了,然而才笑兩聲,又咳了起來。我靠著他的胸口,感受著他胸膛的劇烈起伏。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喬宇沒有應(yīng)允也沒有駁回。我抬眼掃向跪著的女子,看著她將衣角攥緊,卻始終沒有瞧見過她的正臉。
喬宇還有一堆奏折沒批,他擺擺手,讓李公公將人帶出去。我看著淮南安遠去的背影,心中一動,起身打算去找他。
“阿巧,”喬宇雖然看著桌上的奏折,手卻箍著我的腰不讓我起來!吧?qū)④娙缃窨墒橇⑾潞蘸諔?zhàn)功,你認為,朕應(yīng)該如何封賞?”
我聽罷,心跳亂了一拍。
“陛下自有分寸!
我執(zhí)意起身,喬宇也沒想再留我。他看了看我,微微笑了。
我匆匆走出御書房,追上淮南安,不做遮掩,“他在哪?”
淮南安朝我躬身行禮,同時不做聲色地將身后的女子擋住。
“娘娘說的是誰?”
“阿爹,”我軟下脾氣,像還未入宮時那樣看著淮南安,“當年我為何入宮,您心里必然清楚。他如今有功在身,封官加爵已不同往日。
“若您見到沈念,讓他別再與我扯上瓜葛。”
話落,淮南安看著我,眼神晦暗。
遠處有腳步匆匆,我將腰間玉佩扯下,迅速塞到那女子手里,低聲囑咐她:
“我知道你是沈念的人,這玉佩幫我交給他!
說罷,拐角有宮女過來,我看了他二人一眼,轉(zhuǎn)身離開。
2.
翌日,聽聞議論我的言論越來越過分荒誕,早朝時已經(jīng)有官員提議讓喬宇換人立后。
后宮本就有許多人看我不順眼,如今換后的聲音越來越大,有人開始心懷鬼胎。
首當其沖的,估計是那無腦的貴妃了。
她是長公主的侄女,與喬宇一同在這深宮長大。然而暗流涌動的后宮爭斗下,居然沒讓她有一點長進,眼里只有那個病秧子喬宇。
我進宮六年,她卻只對我耍過小女孩脾氣,我便是想鏟除對我心懷不軌之人,面對她也不知用何理由。
喬宇念舊情,坐上帝位后不久就立她做了貴妃。那段時日常來我殿前炫耀,但也不刻意激怒我,也算她聰慧。
而今經(jīng)她父兄擾亂,現(xiàn)在大部分聲音都是立貴妃做皇后。更有甚者罵我居心不良,要讓喬宇將我打入冷宮。
明日便是立后大典,我知喬宇定會偏袒我,但他剛登基,地位不穩(wěn),若有人趁機勾結(jié)發(fā)難,這帝位指不定拱手讓人。
“陛下,立后之事暫且推后吧!
喬宇抬頭看我,并沒有驚訝。
他手里還捏著一本奏折,粗略看了一遍后遞到我眼前,語氣淡淡,“阿婉賢淑溫婉,百官贊不絕口,倒也適合立后!
我看著奏折里的勸誡,心中莫名不快。
“既如此,那便更改昭紙,換成婉妹妹名字吧!
我說罷,喬宇蒼白的臉上浮起一抹笑來,但那笑容卻顯然不是很滿意我的回答。
“阿巧,難得你如此附和朕。”
我聽出他語氣里的不滿,卻無心和他糾纏。將奏折丟給他,我出了御書房,往御花園去了。
如果不出意外,何婉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了御花園。
“婉妹妹今日好興致啊,”我朝她走近,卻是皮笑肉不笑。
“嗐呀,本宮就說今日這池子怎的這般臟臭,原來是一股子狐騷味啊!
何婉死腦筋,在她眼里,喬宇是被我勾引走的,因此向來與我說話夾槍帶棒。
我假意惱怒,瞪著她,氣沖沖地想要上去抓她。
何婉腦子雖轉(zhuǎn)不過彎,但瞧著我動手了,倒也知道躲,加之旁邊還有宮女隨著,我只能假裝惱羞成怒。
“皇上心里有本宮,所以常來榮慶宮。而你云蘭宮呢,皇上可有去過幾回?”
我出言激她。
何婉向來聽不得喬宇來我這,于是氣得發(fā)顫。我見狀又沖上去掐她,她終于來了勁,甩開宮女與我打了起來。
我從來不與她動手,這妮子看似一根筋,手上勁兒大得很,對付我這種懶散無力的人輕而易舉。
是以我并不是故意讓她,沒幾下她便薅斷了我一撮頭發(fā),胳膊也被掐青了好些地方。
眼看有人被我們吵架的動靜吸引過來,我見差不多可以了,便做出被她推搡的跡象,隨后落入池中。
何婉被嚇著了,連連驚聲尖叫。
我不會水,反而不用刻意,便能讓人看出我會被淹死。
但嗆水的滋味實在不好受,我感覺鼻腔一陣刺痛,但很快,意識慢慢抽離,身體在一點點往下沉。
如果沒人來救,倒是白謀劃一場。
不過還好,在我即將閉眼的那一刻,有人將我拉出了水面。
何婉還在一旁小聲啜泣,我迷迷糊糊地將視線聚集,努力去看救我上來的人。
但來人不是喬宇,我有些失落。
若是喬宇在場,我可以一鼓作氣將戲做全套,省得事后再去調(diào)整情緒。
沈念將我抱在懷里,他也渾身濕透。我被池水浸得發(fā)冷,他貼著我的身體卻微微發(fā)燙。
似乎發(fā)現(xiàn)了我一閃而過的念頭,他的面上沒有什么表情,語氣也淡漠到如同陌生人。
“看起來你很失望!
“淮巧,好久不見。”
3.
六年前,先皇在世時,沈家被判下謀逆大罪,株連九族。
沈?qū)④娕c我爹是多年之交,我淮家不論老幼婦孺皆知他忠心愛國。但詔書下來前,我爹沒有出面勸阻,只是告了半個月假在家。
自那天起,沈氏一族悉數(shù)入獄,我再沒見到沈念。
也是自那天起,我爹頻繁地去見一個人。
直到后來賜婚的旨意下來,我才知道那人就是太子,如今的皇帝喬宇。
我爹和我說,他與沈?qū)④娗橥肿悖ㄒ挥袪巿?zhí)的地方卻是最要命的黨派之爭。
我爹很顯然是太子黨,但沈?qū)④妳s擁護安王。
安王謀逆之心漸起,加之沈?qū)④姳鴻?quán)在握,先皇不得不將安王派制服。
可沈念與我一同長大,我知他沒有參政之心,怎可忍心讓他含冤而死。
我想要他逃走,即便我二人再不相見。
而我爹,也有如此打算。
于是,向來對我有意的喬宇求先皇賜了婚。
夜里,公公傳旨,我上前接過,叩謝皇恩。
不久后,我嫁給喬宇做了太子妃。
我爹在我上轎前告訴我,沈念被一名死刑犯替了,現(xiàn)在送出了城。
活著便已經(jīng)很好了。
我安慰自己,邁腿上了婚轎。
4.
喬宇今晚沒來慶榮宮,聽聞去了何婉那處。
想來我與他成婚六年,卻從來對他愛搭不理,如今謠言四起,他也終于知曉不該在我這里浪費時間。
但皇后的位置,我從未想過拱手讓人。
“玉清,本宮乏了!
我半躺在浴桶里,已經(jīng)被泡得有些發(fā)困。
然而過去片刻,仍舊不見玉清進來。我心中不快,又喚了一聲,無人回應(yīng),只是聽聞屏風(fēng)后面有腳步靠近。
我對上那雙熟悉的眼,心亂了一瞬。
“你來做什么?”
沈念朝我走近,最后坐在浴桶沿上看著我。
“在等喬宇?”
即便有花瓣遮掩,我卻還是被他盯得不自在,最后只能撇頭不去看他。
“他去了貴妃那兒。”
沈念默了片刻。
我感覺水涼得讓我想要發(fā)抖。
忽然,他伸手捏住我的下巴,將我的臉擺正與他對視。
“淮巧,說你討厭我,快說。”
他捏得我下巴有些疼,但我看著那雙幽深的眼,卻什么也說不出。
沈念一直看著我,漸漸的,我感覺他的眼神越來越像當年那樣熟悉。
我忽然笑了,“沈念,你第一次吻我前也是這般小心試探!
沈念瘋了。
他將我壓進水里,毫不顧及地吻我。
我抱著他,害怕沒人拉我出水。
5.
沈念埋在我的肩頸上,一點點的索取。
他說:“淮巧,我愛你。”
我吻住他。
他卻又說:“淮巧,我恨你!
我望向他的眼睛,想要一點點望進他的內(nèi)心。
可沈念卻捂住了我的眼。
我明白他還是選擇不原諒我。
“沈念,我想要當皇后。”
沈念的動作頓住,而后更加劇烈。
我不知喬宇在何婉那里過得如何,我只知道,今晚的我比這六年來過得還要快活。
沈念抱著我睡了會兒,后半夜才起身離開。
我始終沒有告訴他那后半句。
我想要當皇后,當誰的皇后都可以。
6.
喬宇將立后大典暫緩,準備重新挑選黃道吉日。
何婉一大早便來我門前大罵,我被沈念折騰得睡到巳時才醒,等知道此事,她已經(jīng)回宮用膳去了。
我頓感無趣,打算去她的云蘭宮看看笑話,不曾想?yún)s在御花園里看到個熟悉身影。
“你怎在這?”
我有些訝異,不動聲色地往四周打量著,卻是沒看見我爹的身影。
宮女眼尖,上前行禮,“德妃娘娘安康,這位是悅貴人!
“悅貴人?”我挑眉,“陛下居然如此情深,竟一來就給賜了字!
“什么?!”
何婉大叫著從一旁小路沖過來。
“本宮怎沒見過你,你喚何名,哪家女子?”
“妾身淮巧見過兩位娘娘。
“回貴妃娘娘的話,家父乃是淮南安淮丞相!
聞言,何婉出乎意料地沒有大喊大叫。
她看向我,眼神幾乎帶著同情。
“聽我二哥說,你冒充淮家女兒嫁入東宮,是欺君之罪,輕者打入冷宮,重者就要砍頭的!
我無言,掃了那女人一眼。
“你不是巴不得我死嗎?”
何婉雙手叉腰,理直氣壯,“是啊,但是我更不待見她啊!
我愣住,竟覺得有些好笑。
“你又不曾與她打過交道,怎就不待見?”
“因為喬宇昨晚去了她那兒,”何婉氣得咬唇,“多虧我今早回去打聽了一下,不然還被這個女人耍得團團轉(zhuǎn)呢!
看著何婉氣憤的樣子,我不用思索就知道她說得千真萬確。
一朝一夕之間,竟能讓喬宇將她留在宮里,倒真有些本事。
我冷眼看著始終垂著頭的女人,接著何婉的話試探:“那她可當真使了好手段——”
女人不待我說完,抬頭看向我,揚唇笑道:
“娘娘寬恕,妾身沒有使手段!
我不禁蹙眉。
耳邊聽到何婉一聲尖叫,然而我的目光卻停留在那張與我一模一樣的臉上沒辦法挪開。
7.
喬宇當初并不是太子的最佳人選。
先皇子嗣雖少,但不乏才能出眾的龍子,加之喬宇自幼體弱多病,自是落入人后。
但他有一個極為受寵的母妃。
蓮貴妃家境貧寒,卻有察言觀色、左右逢源的好本事。
先皇在她那里流連忘返,惹得其他妃嬪不滿。于是蓮貴妃吹了幾天枕邊風(fēng),不多時便就升上了貴妃之位,從此,再沒人敢去招惹她。
可喬宇的出生,卻狠狠打了她一巴掌。
誰也沒想到,一向沉穩(wěn)溫柔的皇后居然一直在給蓮貴妃下藥。
毒藥劑量微不可查,不會置人于死地,但卻讓蓮貴妃早產(chǎn)生下了喬宇。
我與喬宇第一次見面,是在蓮貴妃的宮殿里。
蓮貴妃是我遠方小姑,雖說七拐八拐不知拐到了哪個犄角旮旯,但多少得了圣寵,我爹便讓我來她這兒住些時日,美名其曰給自家小姑撐腰。
因為那時的蓮貴妃,已經(jīng)處于半瘋半癲的狀態(tài)了,所有人都在等著她下位。
喬宇臉色蒼白沒有血色,是常年生病所致。
有時我心血來潮,便就從貴妃姑姑那里偷些脂粉來給喬宇畫上。
喬宇起先很抗拒,但他打不過我,只能讓我在他臉上涂涂抹抹。
后來他就不再抵抗,我疑惑得很,他又故意不肯說。
再后來,因為喬宇許多事情不能做,就連我爬樹他都只能遠遠站著看我,我開始覺得無聊,有點想去找沈念了。
但是沈念不能進宮,我沒有批準,也不得出宮。
于是我和他便通過書信往來。
但沒過多久,喬宇發(fā)現(xiàn)了沈念給我寫的信。他生氣的把我關(guān)在他的寢殿里,逼迫我寫下與沈念斷絕往來的書信。
那時在我心里,我爹排第一,沈念僅次于我爹。
喬宇惱怒,當著我的面將信全部撕碎。那一次,他力氣大得嚇人。
當天晚上,我如愿回了丞相府,也再不想進宮,再不想見到喬宇。
然而半年不到,蓮貴妃自縊,喬宇被冊封為太子。
8.
“喬哥哥,你到底什么意思?”
何婉委屈地跺了跺腳。
喬宇正在與人對弈,聞言看向我們,笑道:“又有何事惹你不開心了?”
何婉扁扁嘴,將今日御花園之事一一說來。
我盯著與喬宇對弈之人的后背,根本沒心思聽她將自己說得如何委屈。
待何婉說罷,聲淚俱下地走到喬宇身旁坐下,沈念才終于轉(zhuǎn)過頭來看我。
“阿巧可是見到悅貴人了?”
喬宇臉上帶著微笑,將手中黑子落下。
他向來如此,一旦有了別的心思,便就是這般令人生厭的假笑。
我不再看沈念,在喬宇身側(cè)坐下,拿走他手里捏著的棋子。
“本宮瞧著那悅貴人與本宮長得有八分相似,陛下覺得呢?”
話落,沈念落下一子。
喬宇不做聲,從我手里拿走那枚棋子,思索片刻落下,卻不再拿子,握住我的手在他手心里捏了捏。
“悅貴人乖順,朕見她賢良淑德,就擅自封了位分。阿巧可是怨朕?”
“妾身不敢,只是好奇那悅貴人當真有著陛下說得這般好品行?”
我說著,將他握住我的手貼到臉上。
“還是說,陛下喜歡的,是那張與我只有八分相似的臉?”
說罷,喬宇揚起的嘴角微微一僵。
我不禁笑了起來。
喬宇瞇眼看著我,貼在我臉上的手也移向我抹著唇脂的嘴。
他輕輕揉著我的唇瓣,將紅艷的唇脂揉得到處都是。
“阿巧,我總不想見你這般與我說話!
“本宮從來這幅模樣。”
“是嗎?”
喬宇轉(zhuǎn)頭看向沈念,“沈?qū)④娍稍犅劙⑶蛇@樣冷漠的語氣?”
我頓住,余光看向沈念。
沈念正不動聲色地理著武官官服的袖子。
“該陛下落子了!
喬宇挑眉,盯了他半晌,最后將沾了我唇脂的玉石棋子落在棋盤上。
“沈?qū)④妼⒚廊怂团c朕,讓朕落了個壞名聲,惹得兩位愛妃不滿,如今卻也不替朕解釋解釋?”
“竟是沈?qū)④妼⑺龓淼??br>
何婉難得皺起她的眉。
我望著沈念,直到他一眼也沒有看我,我無奈閉上了眼。
“陛下,博弈時萬不可分神。微臣今日身體不適,就先行告退了!
沈念走了。
喬宇看著他離去,抬手將輸了的棋局掀翻在地。
9.
亥時三刻,喬宇依舊沒來,但沈念來了。
“她是你的眼線?”
我撐著腦袋躺在軟榻上看他,夜深困得緊,不禁打著哈欠,聲音近乎呢喃。
沈念走到我跟前,俯身將我抱起,往床邊走去。
我見他不答,又激他道:“既是不答,我就當你默認了。”
沈念還是不語,走到床前將我放下,又替我蓋上被子。
“沈念,我知道你心中有恨!
我拉住他,不讓他走。
沈念背對著我,似乎嘆了口氣。
“你將她帶回來,放出她才是淮巧的消息,應(yīng)該不僅僅是為了報復(fù)我吧?”
我說著,起身下床,將身子靠在沈念的背上,雙手環(huán)住了他的腰。
沈念任由我將他腰帶脫下。
脫到最后一件里衣時,他突然沒頭沒腦問了一句:
“你今日可是為了喬宇吃醋?”
我微微愣怔,而后反應(yīng)過來,卻一時笑不出來。
“那你呢?看到一個女人與我那么相似,你心里是何想法?”
沈念笑了,極輕的笑了一聲。
他轉(zhuǎn)過身來,重新將我抱起放倒在床上。
“你說她與你有八分相似,我看未必!
沈念的手十分狡猾,我匆匆捉住,又聽他湊到我耳邊,“她與你從未相像。從淮大人將她帶到我面前時,我也并未看出那八分相似!
“我爹?”
我蹙眉不解。
沈念吻了吻我,笑道:“你不會真以為我能回來,是喬宇仁慈吧?”
“……自是不可能!
喬宇從未仁慈,他做事向來只看利弊。
對沈念,仁慈更是無稽之談。
我忽然不知道沈念對我到底是什么情感。
我不敢問他,只能任由他將我的理智消磨殆盡。
10.
沈念與我爹在謀劃著什么。
而那悅貴人,短短幾日又升了位分。
何婉去喬宇那鬧了幾次,很快便被喬宇趕出來不讓她再去了。
于是她又腫著眼睛來找我。
“淮巧,你說那賤人和你長得一模一樣,如今喬哥哥又如此寵她,該不是要立她為后吧?”
何婉總是揪著與喬宇的一點點小事不放,但這一次,卻是說得在理。
我不知道沈念的計劃,那女人到底會做到什么程度我也不能保證。
如今喬宇不死,我始終是后宮之人,即便再見沈念,這段關(guān)系也是見不得人。
但若喬宇死了,如今無一子嗣,皇權(quán)定然會遭到爭奪。
王朝更替,對任何人來說都不是一件絕對的好事。
既然情愛難得,那這后宮之主的位置必然得是我的。
我終于去找了那個女人。
“你喚何名?”
“妾身名喚淮巧!
我難得好聲好氣,“本宮知道你是我爹尋來的眼線!
女人微微笑著,回我道:“我的確不叫淮巧,但我也確實是淮家女兒!
我懵了,越來越不清楚我爹究竟要做什么。
“我叫淮茵,是阿爹流落在外的私生女!
她的聲音柔柔弱弱,毫無保留地向我說著,“爹爹初次見到我時,并沒有我想象中的高興亦或是愧疚,因為我與姐姐只有三分相像!
“他花大價錢,請了最有名的易容師,終于將我變成姐姐的樣子。可當我去見了沈?qū)④,他卻一眼都沒瞧,只是淡淡說了句騙騙喬宇倒也足夠!
聞言,我愣住,喉口發(fā)緊,說不出話來。
“我不甘心,姐姐,憑什么大家都對你那樣上心!
“當我進宮時,我怕極了,害怕這個年輕的帝王是否會因為我刻意雕飾的容貌而大發(fā)雷霆!
“我甚至準備拼命地去討好他,可你猜怎么著,我不過只是將我這張臉露出來,只是說了幾句軟言軟語,他就如魚得水,極盡恩寵!
淮茵那張與我相似的臉上,流露著喜悅,也藏著對我的恨。
她起身從梳妝臺的柜子里拿出我當初交給她的玉佩,轉(zhuǎn)手丟給我。
“你沒給沈念?”
我無力地看著她,“淮茵,我不知道你是不是還站在爹爹這邊,但我勸你一句,不要和喬宇牽扯不清!
聞言,淮茵發(fā)怒地將茶壺甩落在地,瓷片飛濺。
“如今喬宇眼里有我,在他那里,我能做最好的自己!
“如果真是這樣就再好不過!
我又看了她一眼,拿起玉佩轉(zhuǎn)身離開。
11.
又過了半月,喬宇似乎真沉溺在了淮茵的溫柔鄉(xiāng),連何婉也已經(jīng)懶得再來我這兒說如何如何被冷落。
沈念夜夜來找我,我恍惚覺得我們又回到了以前。
那次見面后,我思慮了許久才將淮茵的事告知給他,他點點頭,表示會看著辦。
然而過去不久,何婉死了。
宮里都傳是因為被喬宇冷落,一時受不住,飲了毒酒。
我看著春風(fēng)得意的淮茵,第一次感覺到她的可怕。
我曾因為喬宇的偏寵,后宮中也只有何婉敢與我交鋒。可奈何她是個沒腦筋的,我倒還從未感受過為了爭寵而勾心斗角。
我第一次主動去了喬宇的寢宮。
喬宇近幾日染了風(fēng)寒,養(yǎng)病在床。
我聽著他費力咳嗽,心里情緒復(fù)雜。
“你的臉色越發(fā)蒼白了。”
喬宇聞言笑了。
他淺淺喘著氣,讓我坐到他旁邊。
“阿巧,這回用你的脂粉給我抹抹吧!
我望著他,沉默許久,然后輕輕應(yīng)了聲“好”。
待玉清將我的脂粉取來,我已經(jīng)為喬宇梳好了頭發(fā)。
他乖乖坐著,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我。
我這些年倒沒仔細學(xué)過梳妝,看著喬宇臉上紅白相交,我實在有些忍俊不禁。
喬宇不知道被我畫成了什么樣,只是見我笑了,也輕輕笑著。
這般純粹的笑,我竟有許多年沒再見過,一時看愣住了。
喬宇不提醒我,仍舊一動不動地坐著看我。
直到我回過神來,他才柔聲問道:“阿巧,你可還好奇我當初為什么不再抗拒你給我涂抹脂粉嗎?”
我搖頭,靜靜看著他。
“因為只有這個時候,你的目光與心思才在我身上,就像現(xiàn)在這般。”
喬宇語氣溫柔至極。
我不敢再和他對視,慌亂地移開了目光。
“擦了吧,不好看!
我輕輕說著,但被喬宇拒絕了。
他讓我繼續(xù)畫完,我拒絕了。
最終,我沒能和他說出何婉的事。
就這樣,他帶著我那拙劣的妝容沉沉睡去,我卻落荒而逃。
12.
喬宇的身體很弱,小小的風(fēng)寒便就養(yǎng)了一個月也沒好全乎。
但我這邊卻出了一個大麻煩。
我貌似懷孕了。
等打發(fā)太醫(yī)走后,我有些食不下咽。
喬宇前段時間夜夜去的是淮茵房里,這事大家心知肚明。
如今我有孕的事若是傳出去,只怕后宮大亂。
“沈念,我懷孕了!
我靠在沈念身上,有些無措。
沈念似乎很驚喜,他將我抱得更緊了。
“阿巧,生下來吧,這是我們的孩子!
我沉默著,沈念也不催促,他輕輕撫摸我的肩膀,似在安慰。
“喬宇會知道的!
“嗯,”沈念語焉不詳,“他恐怕?lián)尾坏侥莻時候了。”
我突然平靜下來,“你要殺了他嗎?”
沈念不接,只是自顧自說道:
“先皇自始至終都知道我被放走一事。喬宇體弱多病,先皇立他做太子本就是看在與蓮貴妃的感情,因此他需要有人來協(xié)助喬宇!
“淮大人最得先皇信任,但他要護著我,先皇毫無辦法,只能釋了部分兵權(quán)給我。但先皇死后,兵權(quán)盡落我手,這也是為什么親王們不敢來犯,喬宇也沒辦法對我做手腳的原因。”
我似乎明白了。
“那現(xiàn)在,你想要謀反嗎?”
沈念頓住,輕搖腦袋。
“他無功無過,沒有理由讓人去推翻皇權(quán)!
沈念很是認真。
“那我爹為何要安插眼線在他身邊?”
“淮大人身居高位多年,早已遭到眾議。喬宇敏感多疑,他自是不放心,何況你又身在深宮,安危難料!
我抿唇不語。
沈念靜了片刻,猶豫著說道:
“如今他的身體狀況已經(jīng)很差了,不需要旁人動手,只怕不多時日便……”
他似乎在顧忌著我,最終不再說下去。
我轉(zhuǎn)身抱住他,累的沒辦法再回應(yīng)。
13.
淮茵來找我了。
她說五日后,是喬宇定好的黃道吉日,讓我做好準備接圣旨。
大典被取消了,因為喬宇已經(jīng)沒辦法撐起精神下床了。
我在淮茵的哀求下,再次去見了他。
喬宇病懨懨地躺著,臉上已經(jīng)看不出血色。
“孩子可還康?”
他問。
我點了點頭。
他又問:“讓孩子姓喬你可愿意?”
我突然哽住,說不出話來。
喬宇輕輕笑了笑,試圖和我打趣:“才當皇后不久,就要做太后了,倒是委屈你了!
聞言,我淚如雨下。
喬宇說完這些話,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氣,不多時就喘著粗氣昏昏睡去。
我忘記是何時出的門,只是覺得,胸口悶住的氣遲遲散不去。
14.
五日后,封后的旨意下來了,后宮卻無人高興。
我望著冷冷清清的宮殿,禁不住跑去了云蘭宮。
云蘭宮空落落的,還未住進新人。
想當初何婉總是變著法的將云蘭宮精心布置,只是為了讓喬宇來一趟。
后來我故意氣她,說她審美不好,這丫頭氣不過,終于不再按著喬宇的喜好布置。
雖說喬宇仍舊沒去她那,但她卻也沒那么在乎了。
我看著還留著屬于她風(fēng)格的擺飾,走到我們常一起對罵的那張桌旁,將封后的昭紙攤開擺正。
“你個傻妞,看吧,還不是我做了皇后。
“當年賭上的那壇桂花釀,記得給我送來!
15.
喬宇撐到了我臨盆那日。
產(chǎn)婆婆來了好幾個,因為胎兒宮位不正,我可能會難產(chǎn)。
當晚下著大雨,屋里是散不去的血腥氣。
沈念一直在旁邊安撫我,他臉上布滿擔憂的神色。
我確實是難產(chǎn)了。
下半身痛得幾乎沒有知覺,我只能死死攥著沈念的手,拼著最后的力氣。
沈念征戰(zhàn)沙場多年,他卻說第一次看到這樣慘不忍睹的畫面。
我實在痛得厲害,止不住地哭了起來。
沈念聽著我哭,居然也落了淚。
生了半天,他擰巴地說不生了,惹得產(chǎn)婆婆罵他。
最后他只能委屈地盯著我不讓我閉眼。
不知過去多久,我困極了,卻忽然聽到一聲啼哭。
所有人都放松的笑了,沈念卻嫌棄似的在我耳旁念叨。
卯時,太陽剛升起時,喬宇走了。
外面聽見李公公大哭,高聲喊道:
“圣上駕崩了!”
一時之間,宮中齊哭。
16.
三日后,淮茵也死了。
她自縊前來看了看我的孩子。
她和我說喬宇請來的佛珠斷了,佛珠掉得到處都是,她本想給他找回來,但看起來已經(jīng)不需要了。
我覺得,她應(yīng)該是知曉喬宇以往不信神佛之說的。
“你知道他走之前和我說了什么嗎?”
淮茵眼睛紅腫,聲音嘶啞難聽。
我搖了搖頭,聽她繼續(xù)說下去。
“他給了我一筆錢,說,淮茵,你且好好活著,你雖像阿巧,但做好自己就行,不必去討好他人。
“淮巧,你知道那一刻我有多恨你嗎?”
我無言,替她擦了眼淚。
“淮巧是淮巧,淮茵是淮茵,”我抱住她,撫著她的頭發(fā)。
“你既不像我,也不該是我。如他所說,好好生活!
淮茵哭了很久,最后又看了眼孩子,落寞而去。
17.
元盛五年,景康帝駕崩。
遵遺詔,皇子喬然登基。
念新皇年幼,特封沈念為攝政王,輔佐朝政。
而我淮巧,最終拿到了我當初心心念念想要的權(quán)位。
秋去冬來,一切都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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