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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去丈夫的女人
我在西部的一個小城市工作,那個科室很忙,對于剛畢業(yè)的大學生來說,忙得人生充滿希望,感覺這樣努力工作下去總有一天會當上局長。
來辦理業(yè)務的人,或男或女,貧窮亦或是富有,都不見得多重要,我只渴望他們能帶來一段精彩的故事,這將是我忙碌工作生活的調(diào)劑品。
有一天,窗口來了這樣一個女人,她原先來的并不是我的窗口,只是在聽她的講述中,我知曉這是一位生活困難的寡婦。
她描著兩道細眉,講述悲慘生活的時候,眉尾耷拉在眼睛上,像融化的蠟像。我不忍心再看到她掉眼淚,于是從抽屜里拿出紙巾遞給她,她的手冰涼又粗糙,像冬天的樹皮,不小心觸到她就觸到了那些磋磨的生活。
假如故事發(fā)生到此結束就好了,從那一刻開始,我開始擁有了一種特殊的能力,我讀寫了她。
高慧芬,年齡51歲,因社保繳費不足15年而延遲退休的一名女勞動者,目前是在一個建筑工地當小工,家里還有兩個大學生需要撫養(yǎng)?上У氖钦煞蛟缡。
哦,丈夫早逝?
“阿姨,您的丈夫呢?”
畢竟家庭多一個勞動力來供養(yǎng)大學生,日子就會輕松一點。
“他去世的早!毖蹨I含在發(fā)紅的眼圈里,丈夫的去世證明被她打開放在我的面前。
我不由地覺得自己罪惡起來,心想:何必為了自己的求知欲去挖取別人心碎的過往?整日以圣人君子的道德標準來約束自己,一旦被心里的惡欲驅使,人的皮囊就粉碎。
“情況是這樣的阿姨,大學生的話可以辦理生源地助學貸款,每學年最高可以貸款12000,大學四年是沒有利息的,您可以去教體局咨詢一下!
我說完這種客觀的辦法,又想了想,還是開口:“阿姨,鑒于您家庭的這種情況,還可以讓孩子咨詢一下學校的家庭貧困補助,詢問一下孩子本人的意愿!
“你不要太難過了,問題總會解決的!”
坐在窗口,我喜歡安慰這樣的人,既可以替他們解決一部分生活的苦惱,又可以從他們的眼淚中獲取到自我價值的實現(xiàn)。
不等我饑餓的身體消化這低俗的愉悅,同事小王便呼喊我,“婷婷,局里要統(tǒng)計婚姻狀況,我給你填無了?”
“等等”,我從椅子上站起來,“還是我自己來吧!”
“已婚、未婚?”
電腦熄屏的時間,我看到一張熟悉的臉站在我的椅子后,腦子像豬頭的異化。
“什么事這么高興?”
“啊,沒什么事,這不快下班了嗎?”
是同事小金,一個家里開金店的小開,因為太愛騷擾女同事,所以我們給他簡稱“豬頭開”。不過,他之前并不理會我。
“下班一起走。俊必i頭開厚厚的手掌扶在我的椅子上,一股熱騰的人油味熏得我仿佛走進了菜市場。
“不要,我和別人有約了。”
豬頭開追問是誰?
我不想說,本來就是為了搪塞他的,和誰一起,又跟他有幾分關系?
豬頭開礙于窗口的攝像頭識趣離開,八卦的同事忍不住打趣,“豬頭開又騷擾上你了?”
新入職的小同事怎么可以不尊敬老員工呢?
“當然沒有,我下班確實有事!
辦公室的嘈雜聽了一段,一時只余下電腦主機運作的嗡嗡聲,人心里流過千言萬語,在我的腳下鋪成一條小路。
有人在說那個死去丈夫的女人,有人在罵豬頭開,有人在想我......
很快,霞光映了滿天,辦公室的同事一個一個離去,我的心里靜了下來,今天已經(jīng)處理了太多的業(yè)務,我匆匆地關掉電腦,在大門口,我又遇到了那個死去丈夫的女人。
她在等公交車,神色因為離得遠倒是無法看真切,估摸著是尋到了解決問題的辦法,整個人悠閑又放松地斜依在一旁,頭發(fā)絲任由秋風吹散,霞光浸染,她身上有讓人傾倒的溫柔。
我收回目光,勾著頭掠過她身后,身后跟著一串腳步聲,像是我的附庸。
“回來了?”當家庭的那扇門關閉上的時候,附庸不再是我的附庸,我是附庸的附庸。
“今天在單位怎么樣?”劉四跟在我屁股后問我,“這個月工資發(fā)了沒?”
“家里孩子生病了,那邊急用錢,你看能不能出點?”
家里沒開燈,夕陽透著窗戶跺進來,劉四的影子被拉得老長,仿佛我面前站著一個偉人。
“劉四,我沒有錢!蔽矣憛捤略谖疑砬埃驗橄乱豢
“劉四,你松開我,我不想和你上床!”
劉四仰望著站在他面前的女人,個子比她高一個頭,身板卻只到他的一半。他輕易地摔她到床上,輕盈的身體立刻在床上彈了兩下,殘陽打在她的臉上、唇上,她比任何時候都美麗。纖細的手腕掙不開自己有力的大手,隨即被文胸縛在了床頭,整個人像一條細長的魚。劉四愛看她在床上的掙扎,他肥厚皮肉隨著他的動作晃蕩垂擺。她在底下看著他,面色平靜地像是在看拉面館里的師傅扯拉面。
我心里竟然變得空蕩,拋根針都能聽到一片寂靜的回聲,那回聲一聲連著一聲,在空蕩的心里激蕩、碰撞。我出神地想,難道這就是她們說的心動的感覺嗎?遇到喜歡的人的感覺嗎?沒有人回答我,我是這片空蕩山谷里的野草,我渴望變成自由的鳥越過高山,免受悲苦的、無解的回聲的侵擾。
劉四把她的身體在床上折疊除一個詭異的角度,那些尖利的骨頭就要刺破皮肉逃脫。鐵床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刺啦聲,她聽到隔壁傳來兩聲叫罵“死豬”。
隔壁住著一個剛畢業(yè)的男青年,清瘦、白皙,跟她說話的時候總總是靦腆的低著頭,羞澀地喊她“青姐”。對人類的讀寫能力又在此刻悄悄地開始,她讀到了隔壁的那個男青年。
所以,隔壁的男人是誰?真的是她的丈夫嗎?那她也太不挑了?他可以的話,我是不是也可以?他能帶給她快樂嗎?那頭死豬在床上不會把她壓死嗎?她難受嗎?
唉!我要是擁有透視眼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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