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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非商志廣播劇已授權(quán)OGG工作室
2025.6.21廣播劇上線漫播已完結(jié)】
*倆少年人的故事,比較古早,文筆當(dāng)然是比不上現(xiàn)在的
正經(jīng)文案:

張信期對櫻桃格外有執(zhí)念,特別是五中的櫻桃。
高二那年的櫻桃花開得格外好看。

“江泂,去看櫻桃花呀!

一晃眼曾經(jīng)的少年已經(jīng)長成了大人。
他們一起長大。

“你期盼這天的到來有多久了?”
“1089天。”

1089,我永遠(yuǎn)記得這個數(shù)字。

be,受死

江泂×張信期

泂(jiong三聲):遠(yuǎn)方,江泂:遠(yuǎn)方的江水
信期:恒而有信,不誤期
內(nèi)容標(biāo)簽: 花季雨季 成長 校園 正劇
 
主角
江泂
互動 視角
張信期

其它:be

一句話簡介:沉溺于你的愛里

立意:“不誤期的人在遠(yuǎn)方的江水里!

  總點擊數(shù): 374   總書評數(shù):21 當(dāng)前被收藏數(shù):117 文章積分:1,326,345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類型: 原創(chuàng)-純愛-近代現(xiàn)代-愛情
  • 作品視角: 主受
  • 所屬系列:
  • 文章進(jìn)度:完結(jié)
  • 全文字?jǐn)?shù):15902字
  • 版權(quán)轉(zhuǎn)化: 尚未出版(聯(lián)系出版
  • 簽約狀態(tài): 未簽約
  • 作品榮譽(yù): 尚無任何作品簡評
本文包含小眾情感等元素,作者建議21歲以上讀者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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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桃(綠蔭寂寂櫻桃下)

作者:也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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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一章



      【第一章】

      櫻桃花開了,
      張信期在等櫻桃結(jié)出果來。

      長椅對著櫻桃花立著,幾片漸變淡粉的薄花瓣飄揚到上面,張信期也沒管,一屁股便坐了下去。他目光一錯不錯,望眼欲穿,心中長了滿樹殷紅飽滿的櫻桃。

      去年出櫻桃的時候,他非常不巧地生了一場小病,他只能躺在醫(yī)院里,吃過了季的櫻桃。
      苦櫻桃不好吃。

      他不知道學(xué)校結(jié)的櫻桃是不是苦的。

      有比他大一屆的學(xué)姐學(xué)長說,五中結(jié)的櫻桃橘紅透亮,顆顆飽滿欲滴。
      那就證明可以吃。

      當(dāng)然,學(xué)校也不止有這一束,今年也不是這一束開得最好,張信期就是喜歡這邊的。

      第一輪的下課鈴聲敲響了,高一的如狼似虎般沖向食堂,從教學(xué)樓那邊發(fā)出轟隆隆的響動。一只只虛影從張信期眼前晃過,抬起來又放下去的腳把那些一小葉的花瓣踏得稀碎。
      好煩,擋著他賞花了。

      張信期的目光避開人群,身體不安分地左右亂動,在繁枝疏影里,隱隱約約看到后面的籃球場上沒人了。

      啊,他小小地緊張了一下,復(fù)而轉(zhuǎn)為強(qiáng)烈的失望堵在心里。

      “嘿!睆埿牌谘壑鼙桓采蠝?zé)岬馁|(zhì)感,黑暗瞬間籠上他。他猛地一驚呼,繼而聽到:“猜猜我是誰?”

      對方的聲音本來就不動聽,再一經(jīng)他本人刻意扭曲,就像一只鴨子吵著吃飯一樣。
      “小徐?”張信期試探性地配合著回答。

      “不對不對,再猜再猜!
      對方偷偷笑了兩下,帶著點戲謔的意味。

      張信期很快就反應(yīng)過來了,抓著眼上蓋布著的手,順著靠右邊這只手的腕骨上摸去。
      果然。

      在摸上對方手時,這雙手的主人很明顯地顫了一下。順到腕骨上,凸起的骨節(jié)有一條突棱棱的細(xì)長的疙瘩,那是一條疤。

      “江泂!边@次他百分之一千的保證他準(zhǔn)猜對了。

      覆在眼前的黑暗退了下去,打開眼皮又是落英繽紛的景象。

      “恭喜你,猜對了!
      江泂的聲音繾綣沙軟,松松散散的貼著張信期耳朵鉆進(jìn)去,是酥酥麻麻的好聽。

      剛才“鴨子叫”的小徐也恢復(fù)了常態(tài),轉(zhuǎn)過臉看見他叉著腰說:“嘖,沒意思沒意思。和江泂一起根本騙不到人,他太有辨識度了!

      江泂笑眼彎彎:“哪里是我辨識度高了,是我根本沒打算騙信期,你見我哪時瞞過信期?”

      他這樣一說,一琢磨,好像是。
      這個回答有點讓信期滿足。

      “晚飯怎樣解決,是想去食堂還是去小賣部?”江泂把手搭在張信期的肩頭,微微頷首笑著說。

      小徐只是搖了搖頭,說他沒得選,他要回去刷單原卷。

      “食堂去吧。”張信期說:“我覺得好像自高三以來就再沒來過食堂了!

      得虧今天有綜合實踐課,高三才得以放松。
      江泂:“那行,聽你的,去食堂!
      -
      高一的學(xué)生都很慢,大部分窗口都還拖著長長的尾巴。張信期拐了江泂小臂一下:“我想吃西蘭花,可我又想要六號窗口的西紅柿。”

      學(xué)校的食譜算葷素搭配,可對于張信期這樣挑食的,不能照他心意二者兼得。

      江泂抵著嘴笑了一下,給他出了個辦法:“這樣,我去打三號的西蘭花白菜和肉丸子,你去六號,到時候咱倆換一下!

      這樣可以。
      所以也是有辦法打破食堂“不可兼得”定律的,那就是有江泂陪著的張信期。

      “行,沖!”
      他一聲令下,兩人沖向高一學(xué)生的隊尾。

      ——

      “我不要丸子!
      “不行,不要挑食!
      “不!”張信期堅定得要命。

      “你這挑食成了什么樣子呀?一點肉星子都不沾,你是信□□教的么?”(注:□□教徒不吃豬肉,文中出現(xiàn)無特殊含義。)

      張信期的頭搖成撥浪鼓,飛快地把碗里的肉丸子夾回到江泂碗里,江泂也一把反骨頭,又緊接著給他加了兩個。
      這個肉丸子在兩人拉扯兩三局后,終于可憐地投降,骨碌著滾到桌面上。

      兩人沉默著看向?qū)Ψ,江泂先開口:“算了算了,不吃就不吃!

      張信期能聽出來江泂語氣當(dāng)中可憐兮兮的失落,那人的筷子很懶散地攪著碗里的東西,吃飯的興趣明顯意興闌珊。

      他又不傻,人家生氣了。
      那怎么辦?

      哄唄。

      “哎呀,別生氣嘛!
      坐他對面的人無動于衷。
      他不屈不撓,放下筷子支著頭笑問江泂:“你生氣了?”
      “沒有!
      “你就是生氣了!

      “……”

      張信期不笑了,他把碗往旁邊一推,說不吃了,沒胃口。

      果然,江泂抬起了頭,但眉頭皺得特別深。

      “我知道不對了,你不要生氣了嘛!睆埿牌诖怪^嘀咕,復(fù)又抬眼對江泂眨了兩下。

      江泂嘆了一聲:“沒生你氣,沒那么嚴(yán)重。只是你看你這,馬上就要高考了,體質(zhì)又不好,還格外挑食!闭f完,還無可奈何般搖搖頭。

      “我知道錯了!睆埿牌诠室獍崖曇舴诺密涇浀。
      “沒怪你了。”

      轉(zhuǎn)眼,張信期臉上開出一個狡黠的笑容,一臉勢在已得。
      “小混蛋!苯瓫s嗤道。

      這句罵的張信期耳廓酥麻,事實上,奇怪的惡劣心驅(qū)使他還想再聽到這樣曖昧的笑罵。
      心里癢癢的。

      【第二章】
      百日誓師大會終于來了。

      張信期走上臺,舉起右手在太陽穴以前,念著誓師詞:
      “我宣誓,不負(fù)家長的期望,不負(fù)老師的教誨!

      臺上他一人念著,臺下數(shù)人跟隨。

      “好好高考!

      江泂在主席臺的另一側(cè)笑看著他,和他念著同樣的話。

      “宣誓人,張信期。”
      “宣誓人,江泂!

      張信期放下右拳,朝臺下的人敬了禮。這個禮敬得有點沉重,快成了九十度,而且半天沒見他直起身來。
      江泂有種不好的預(yù)感。

      倏忽,臺上的人倒下去了!
      張信期暈倒了,在百日誓師大會上。

      臺下一陣驚呼。

      江泂太陽穴猛然一跳,話筒往身邊人手上胡亂一塞,沖上去把張信期抱起來。
      他倒下去的時候是向左邊倒的,額角著地,額頭上摔出了一塊紅色。

      “張信期!”

      懷里的人冒著冷汗,嘴唇發(fā)白,也不知道是什么情況,他抱著他更不能隨意亂動。

      老師們上臺,圍成一團(tuán),一個接一個來他的情況。
      老師撥動手機(jī),叫來救護(hù)車。

      “張信期,不要睡!苯瓫s抵在他耳邊叫他。

      ……

      他像是做了一場噩夢,奮力掙扎起來就看到一片白花花的景象和視野角落的輸液袋。
      張信期躺在病床上。

      “醒了!

      是江泂的聲音,但是聲音有點啞了,他本人也察覺到,所以咳一聲清了清嗓子。
      “還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么?”

      張信期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沙發(fā)上的人,搖了搖頭。

      “為什么不吃早餐!

      他心虛了,沒敢看沙發(fā)上的人,轉(zhuǎn)看頭頂上的藥一小顆一小顆滾落到管道里,順著長長的線管又涌進(jìn)他的身體中。這是最慢的速度。

      張信期抬了抬唇,一字一字的問:“這是第幾瓶了?”
      聲音很微弱。

      “回答我的問題!苯瓫s說。

      他嘆了一口氣,沒再看那流得極慢的藥水了,太無聊了,等人輸液時間很磨人心性的事。
      “……水!
      張信期從唇縫里擠出這么一個字。

      沙發(fā)上的人沒動。

      “江泂!
      “我想要喝水!

      江泂閉上眼,換了一次沉重的鼻息,復(fù)又睜開眼,朝病床床頭走去。從桌面上拿起醫(yī)用棉棒,用溫水沾濕。

      他的嘴唇確實很干,蒼白的唇間裂開口子,翻起幾塊死皮。沾了水的棉棒一點一點涂上唇,擦了幾下還是沒見恢復(fù)血色,江泂有點心疼。
      額頭上摔出了一大塊紅色,腫得很高,那么大一個人直挺挺地摔在地上,讓人想想就后怕。

      張信期捕捉到他眼神的變化了,惡劣心瞬間涌上來。

      他咧上唇角,彎了眼尾。
      “嘿嘿!
      好欠的模樣。

      江泂不禁笑了,罵道:“小混蛋!

      “我知道了,下次不會了!

      “你還想著有下次?你知不知道有多驚險,你一彎腰就往地上倒,腦門直沖地上。自己什么身體素質(zhì)你不知道。咳!”

      江泂越說越兇,張信期壓了唇角,眼睛水靈靈的眨著:“都已經(jīng)到了‘三低’的地步了嗎?”
      怎么這么快呀。

      他手中仍執(zhí)著棉棒,空氣瞬間凝固。
      半晌,江泂扔了棉棒,退步坐回到沙發(fā)上,頭轉(zhuǎn)向窗外,左手環(huán)上右手手腕,摩挲著那條痕跡。

      “哎呀,不用擔(dān)心的,高考還是可以捱過的!
      江泂:“那高考后呢?”

      以后呢?會有以后嗎?
      張信期沒想過。

      “我這條命本來就是撿來的,上天要來收我隨時都可以。”
      他笑著說。

      【第三章】
      “距離高考還有十天,同學(xué)們請放平心態(tài),踏實復(fù)習(xí),為自己的人生交上一份滿意的答卷!
      這是張信期高中時候最后一次上臺講話了,天光尚好,習(xí)習(xí)微風(fēng)刮過花壇邊掛著的一長排的旗幟。
      青春如此鮮妍,風(fēng)吹飄揚

      他今天的氣色很不錯,全是江泂養(yǎng)出來的。

      真好,他們今天就要拍畢業(yè)照了。
      “看鏡頭,來,準(zhǔn)備。一、二、三!”

      快門落下,兩個少年并排,悄咪咪的露出了他們最燦爛的笑容。

      攝影師調(diào)整相機(jī)說:“下一組照片同學(xué)們隨意一點啊。”
      在這個極短的間隙里,女生們脫下外套,亮出了提前穿好的漂亮的衣裳,左顧右盼借來鏡子整理形象。

      坐在前排的老師被女孩們迅速反應(yīng)給逗笑了。

      張信期從兜里扯出兩條領(lǐng)帶,塞到江泂手里:“你說好了的啊,給我打領(lǐng)帶!
      然后脫下外套,里面是一件白襯衣。
      江泂笑著點頭,把領(lǐng)帶繞著指端從他的脖頸后圍過來,打了一個很好看的領(lǐng)帶結(jié)。

      “好了!苯瓫s也放下了自己的校服外套,里面也是一件白襯衣。他笑著把脖子向前傾了一點:“還請信期同學(xué)幫忙打個領(lǐng)結(jié)。”
      其實張信期不會系這東西,他以為很好學(xué),他以為看一遍他就會。
      實則上手就廢。

      “來,同學(xué)們!睌z影師催促到。

      這邊的張信期慌了,花里胡哨轉(zhuǎn)了大半天也沒繞出個什么。
      “你不是給我打包票說你會系的么?”
      張信期管他三七二十一,隨便給他繞了一個活結(jié)。

      攝影師:“準(zhǔn)備!

      算了算了,一個活結(jié)還是太單調(diào)了,張信期不滿足。
      兩指一繞,歪歪扭扭的蝴蝶結(jié)掛在江泂的衣領(lǐng)前。

      “三、二、一。”

      “畢業(yè)快樂!”

      在畢業(yè)照上,身為一班之長的江泂衣領(lǐng)處搞笑的打著一個倒曲的蝴蝶結(jié)。
      他一臉笑意地看著身邊的張信期。

      少年對望,笑著記住對方干凈的模樣。

      【第四章】

      “我今天真的好了很多了,可以出去走走了!睆埿牌趽u著江泂的小臂央求道。
      他的態(tài)度卻一場強(qiáng)硬,怎么說都不干,而且不看張信期。
      張信期眨巴了兩下眼睛:“我從國慶節(jié)就一直沒出過病房了,到今天已經(jīng)是十二月中旬了!”

      接著,他艱難地舉起手到頭頂,他摸到一頂帽子。
      今年冬天不冷,室內(nèi)開著暖烘烘的暖氣,他卻還戴了頂帽子。
      張信期摘下帽子,露出光潔溜圓的頭頂。

      國慶放假,張信期突然在家暈倒,被鄰居送到了醫(yī)院。

      一查,再生性貧血。

      當(dāng)時情況很緊急,血量已經(jīng)在五百cl左右了。
      全虧醫(yī)院當(dāng)時能及時調(diào)到血庫,給他輸了兩個小時的血才撿回來一條命。

      那一天江泂和他鬧了矛盾。

      江泂都想好要怎樣哄騙式講和了。

      那天江泂給張信期打了23個電話,16個視頻電話,全部未接。
      他把他能想到的、張信期能去的地方找了個遍,甚至找一圈還找到了他媽媽那里。
      沒有音訊。

      江泂頭一次那么頻繁地打開手機(jī)。在張信期的出租屋門前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像只無頭蒼蠅。像個瘋子一樣敲門,一遍又一遍在心里默念:你再不開門,我就不理你了。
      特別幼稚。
      他第一次特別幼稚地以為,他把張信期弄丟了。

      后來還是小區(qū)的安保提了一嘴,說小區(qū)上午來了救護(hù)車,他才找到醫(yī)院里。

      住院的第三個月,他實在不想待在病房里了。
      “你看,你再不讓我出去我就要長蘑菇了!
      江泂:“那你記得把你長出來的蘑菇留著,下次給你煲湯!

      他依舊沒有看張信期,而是直挺挺地立在窗前,看著窗外。

      “你無非就是擔(dān)心我再摔跤!
      這是原因之一。

      張信期撇撇嘴說:“不是有你在嘛,還怕什么。”

      “不是因為這個!
      “那你說是因為哪個?”
      江泂又沒有說話了。

      “我想去看日落,醫(yī)院的后山就可以。”
      “江泂!
      “我想去。”張信期甜絲絲地對著江泂撒嬌。

      被撒嬌的人閉上眼睛,咬牙切齒道:“行行行,去去去。就日落,看見了就快些回來!

      張信期笑眼彎彎。
      “好,日落就回來,日落就足夠了!

      江泂為了防止他上去了下不來,在醫(yī)院護(hù)士站給他借了個輪椅。

      冬日的日落沒那么好等,山頭的云層特別厚,從五點半等到五點,一點太陽的影子都沒有。

      江泂給他扣上帽子說:“哪有大冬天的來看日落的!
      “可我真的很想看,日落很浪漫!

      這種失望的情緒表露得太明顯了,其實他也不一定是要看日落的,他只是想和江泂一起享受浪漫。

      張信期的眉眼可憐兮兮地垂下,江泂于心不忍。

      “不僅僅是日落才是浪漫的,我還知道一個地方,稍微快點就可以看到!
      張信期毫不猶豫地點頭。

      接收到他的回答,江泂扶著輪椅的把手一路小跑。終于在醫(yī)院后山的下坡路段停下。

      “哇!陛喴紊系娜税l(fā)出驚呼。

      醫(yī)院的后山比較高,但有一條瀝青車道蜿蜒而上。山上的霧被這條路給阻開了,霧氣像一條絲帶一樣纏繞在山腰。

      “太陽下山的霧!
      江泂:“嗯,好看嗎?”
      “好看!

      那一片朦朧的色彩,山下有晚會,晚會的光柱穿破霧層,就像是一場刻意安排浪漫。

      張信期眼尾揚了個小鉤子,問他:“你是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的?”

      “前天!
      “前天來這里干嘛?”
      “抽煙。”

      張信期不喜歡煙味,這個他知道,所以他不當(dāng)著張信期的面抽煙。

      但他不知道他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對煙上了癮。

      “你少抽一點嘛!彼麜崦恋孟袂閭H那樣細(xì)碎生活的關(guān)系。

      江泂壓了壓他腿邊的毯子,提了句:“下周就是圣誕節(jié)了,你想要什么禮物?”
      他轉(zhuǎn)頭看到山間最后一點霧,天快黑了。
      這個圣誕節(jié)張信期沒想要什么。

      “我可以把這個愿望留著嗎?等到我需要的時候再幫我實現(xiàn)好不好?”
      對方半晌沒有回答。

      張信期就像泄了氣的皮球:“要不然,你找我許愿也行。”

      “小混蛋,”江泂俯身在他耳邊低罵,“誰要你的愿望了?”
      “你呀,我給你許愿的機(jī)會!
      江泂笑笑,問:“你拿什么讓我許愿!

      張信期把臉轉(zhuǎn)回來,兩人鼻息交織在一起,呼吸噴薄在對方的面頰上。

      “我喜歡你!

      表情很認(rèn)真,是一個虔誠的告白者。
      “這樣夠了嗎?”

      江泂的臉上沒有流露太多的驚異,但眼中的熠熠流光出賣了他。

      “但我不要你和我在一起。”
      他的心中一陣陡然,江泂的心湖泛起了一朵朵令他酥酸的漣漪。

      他問:“為什么?”

      張信期笑著回答他:“因為我知道我活不久了啊,上次做夢還夢見上帝宣告我馬上就可以到他的身邊去了呢!
      可是上帝沒有給我足夠的時間眷戀人世。

      張信期的身體比較特殊,傳統(tǒng)的雞尾酒療法治不了他的再生性貧血。
      也就是說,他的命運真的不能被他掌控了。

      “為了讓我走得輕松一點,我要把這些話給你講完!
      “……”
      “其實說到底,這還是我的愿望!

      張信期的皮膚擦過江泂的鼻尖,他轉(zhuǎn)過臉去,悄無聲息地用手背抹掉眼下垂著的淚光。

      江泂沒動,閉上眼把那些無處安放的難過堵在心底。

      “哦對了,你不喜歡我也沒關(guān)系,因為我很快就走了,你不用有心理負(fù)擔(dān),醫(yī)藥費我可以去找……”
      “你找什么?”
      “我……”
      “你去找誰?你去求你那個媽媽是么?你知道她的語氣有多么惡毒嗎?你知道當(dāng)我問及她你在哪里時、當(dāng)我找她借錢給你交住院費的時候她的話語有多么刺耳嗎?”

      張信期這才轉(zhuǎn)過臉來,他看見江泂眼球上的血絲縱橫交錯,手用力握著輪椅的推把起了青筋。

      他粲然而笑說:“我知道!
      我什么都知道,所以我心疼,所以我不想看你苦著。

      縱使心中有萬般難舍,張信期卻清楚,江泂還有個燦爛的余生。
      不必要為他大費周章。
      反正他的結(jié)局是死。

      “哎呀,沒事的。”他艱難地張開手,做出一個擁抱的姿勢。
      江泂哽咽著擁抱上去。

      他們心中都有難以言喻的痛楚。

      【第五章】

      他剛做完報告,馬上趕到醫(yī)院。

      江泂到病房里空無一人,搶救室上亮著扎眼的紅色,上面顯示“搶救中”。下午三點,張信期口鼻大量出血,被送到搶救室。
      晚上七點,還沒出來。
      醫(yī)院搶救室的長廊特別安靜,長廊末端的椅子上坐了個人,那是江泂。

      他心神不寧地?fù)现沂滞蠊巧系陌獭?br>
      還記得高一去徒步。
      學(xué)校年級組組織的,他們興高采烈地踏上了山路,每個班為一隊,班上的同學(xué)又自發(fā)的組成了團(tuán),在路上神色飛揚地打鬧著。

      江泂是班長,他要一個人在班級隊伍的最末端壓隊。

      而張信期就在他前面,那時候的張信期也特別文靜,個子不高卻還要走到最后。
      孤零零的。

      也才高一,交不到好友也挺正常的。江泂走上前去,拍了拍他,打了個招呼:“同學(xué),一起嗎?”
      同學(xué)頭都不回。

      他的內(nèi)心有點毛毛的,正要繞到那位同學(xué)面前,想不要臉地攔住這位同學(xué)時,垂著腦袋走的張信期腦袋看著就往下掉。

      江泂嚇了一跳。
      這同學(xué)要碰瓷!

      可是他旁邊有一塊豎直放置的鐵片,上面銹跡斑斑。這附近的建筑垃圾多得很,都以張牙舞爪的姿勢擺放著,要是碰到了,稍有不慎就是一條見彩的痕跡。
      要是張信期真的摔上去估計是完蛋,到時候現(xiàn)場肯定一片混亂。

      江泂慌亂地跑上前,一手護(hù)著他的腦袋,另一只手忙亂扶著他的腰,往自己懷里拉。

      就這樣,那塊鐵皮就在他的右手腕骨上留下了一條長痕,事后他還去挨了兩針破傷風(fēng)。

      在他倒后江泂大喊老師,抱著懷里的人,有什么給他喂什么,比如水果糖、葡萄糖還有VC全都喂了一遍,這人沒有半點緩和的跡象。
      臉還是那樣的蒼白,嘴唇也顫動著。

      江泂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他其實挺怕的,還沒有和這人正式打招呼呢,不會就……
      呸呸呸,不能亂說。

      后來才知道,他那是先天性的貧血癥。

      江泂很慶幸,當(dāng)時打破傷風(fēng)的是他,而不是張信期。
      因為這兩針打在屁股上,真的很疼。
      再或者,是因為張信期已經(jīng)夠苦了,再挨著兩針那不就是痛上加痛嘛。

      張信期的貧血癥本來是要好了的,可他的父親因車禍去世了,他的母親一點也不喜歡他,因為他是病秧子。

      江泂家庭條件早年間還不錯,又是班長,對張信期格外地樂于助人。
      所以他始終都在給予他。

      但張信期只要在他面前給他小混蛋似的笑容就夠了。

      “吱呀——”
      搶救室的門開了,從里面進(jìn)來一個戴口罩的醫(yī)生。

      江泂急忙走上前去,問醫(yī)生:“你好,里面的病人……”
      醫(yī)生知道他要問什么,打斷說:“病人情況穩(wěn)定,不用擔(dān)心。”

      張信期從搶救室出來后還昏睡了一段時間,他醒來的那個上午,剛好是平安夜那天。
      “我睡多少天了?”

      “兩天。”

      空空的病房除了醫(yī)學(xué)儀器很小聲的運作聲,還有張信期細(xì)細(xì)的呢喃。
      “22、23……今天是平安夜。”

      “嗯!

      江泂輕輕拖動塑料板凳,拖到張信期的病床邊,伸出了指尖。
      他突然干澀地開口:“江泂,你的手好冷。”

      這個房間有點壓抑,江泂的心臟像被堵了一團(tuán)濕棉花,他的手指尖往前伸開,轉(zhuǎn)用溫?zé)岬氖中陌∷氖帧?br>
      “江泂!
      “嗯!

      張信期啞了嗓子:“我做了噩夢!
      夢里的我馬上就要被水溺死,我呼救著,吐出來的東西是紅色的、帶著腥味的血。
      “血,到處都是血!

      聽到這里,江泂的心臟驟然緊縮,接著猛然放松,那種絞痛抽干了他的呼吸,酸澀的滋味堵在喉管,讓他難以接上氣。

      “我當(dāng)時就以為,我要死了。”

      張信期的凝血能力不佳,伴隨有嚴(yán)重的貧血癥,當(dāng)他的身體開始反應(yīng)、吐血時,那差不多就是在死亡的懸崖邊。

      “可我在死之前想到了你,一想到你,我就不想死了。我想活!
      真的特別想活下去。

      江泂的手心浮上一層冷汗,那種痛感更加深刻。
      “我舍不得你!

      江泂,我舍不得你啊。

      沉默了一會兒,他終于痛得忍不住哽咽了起來。

      張信期:“怎么辦啊?”

      江泂悶著頭,肩膀一上一下微小的顫動著,而病床上的人,平靜地敘述完他所有的感受。

      “我很想你,江泂。我想你能和我有未來,想我們在一起。”
      可是為什么會這么殘忍啊。
      世道太殘忍了。

      江泂低著頭,掉下的淚把白花花的床單浸濕了一片,他艱難地開口:
      “不要說了。”

      那些過去的種種都昭示了這場必然的分別,像寒芒利刃,從他的心臟中央橫削而過。可是江泂也舍不得。

      他也喜歡他。
      “信期,我們……在一起,好嗎?”

      張信期瞳孔驟然緊縮,那一瞬,他心頭猛然震顫。

      原來他們都不忍心。

      “我喜歡你,我不想只是你告訴我!
      能和我在一起嗎?張信期。

      張信期的眼眶紅了。
      這樣對你太殘忍了,我這一輩子就這么點長。

      江泂抬起頭,目光沉熾,里面的淚水回轉(zhuǎn)著光芒。

      “你還有給我許愿的機(jī)會,我在這里用了。我想要你和我在一起,把我們的每一天都當(dāng)作我們的未來去生活!

      可是……

      江泂:“不要可是了,這是你給我的,許愿機(jī)會!

      明明是溫沉入水的告白。
      明明也喜歡他。
      可他心里干澀得很。

      短暫一瞬之后,張信期動了動嘴唇:
      “江泂,我想喝水。”

      兩人都紅了眼眶,這是他們頭一次見到這么狼狽的彼此。

      頓時,風(fēng)吹雨落,心如擂鼓。

      【第六章】

      江泂直起身,以居高臨下的姿態(tài)貼上他的唇瓣,綿軟的觸感瞬間壓上來。
      他的一只手輕輕摸著張信期光禿的頭,另一只手被張信期雙手抓住,給他浮木依靠。

      這是他們的第一個吻。
      江泂沒有直接抵開牙關(guān),而是在他那兩瓣薄唇上慢慢斯摩、浸潤。

      好像真的在給他止渴。
      張信期抓著他的手,抓得很緊,像是怕被溺死。

      “不要攛那么緊,小心針掉了!

      他松了手,把雙臂搭在江泂的肩上,很小心的繞開輸液管。

      “我沒有和人接過吻,這是第一次,比較拙劣,望海涵!苯瓫s莫名紅了耳朵。

      張信期覺得有點好笑。

      那雙點點光亮的眼睛藏著溫情,說出了令人甘愿丟盔棄甲、心亂如麻的話:“江泂。我還是渴。”

      讓他沉溺吧,他愿意在情人唇齒間交換自己的氣息,他愿意在這其中得到新生。

      江泂的舌尖很靈巧,他的吻說著是沒有技巧性,實際上,舌頭綿絲絲的劃到他的上腭,然后他就會躲,這時候江泂就收回自己。
      張信期便會上鉤。

      病房里發(fā)出令人面紅耳赤的嘖嘖水聲,病房外飄起了小雪。

      -

      “今天是我們在一起的第一天,既然要把你的每一天當(dāng)作我們的未來去過的話,要不我們列個愿望清單吧!

      護(hù)士進(jìn)來取針,張信期提了一嘴。

      江泂從包里拿出一張皺巴巴的紙,展平,然后拿出筆在紙的上端寫了一個“江泂和張信期的情侶愿望清單”。
      張信期看到后撲哧一聲笑出來:“你這好小學(xué)機(jī)啊!

      “小學(xué)機(jī)”皺著眉心抬起頭,罵了一句“小混蛋”接著又低下頭寫愿望。

      他想問江泂今天高興嗎,但又覺得這個問題有點廢話,于是換了種問法:“你期盼這天的到來,大概多久了!
      “1098天!

      這話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過了好一會兒,江泂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暴露了什么,他暗罵了自己一聲。

      張信期笑著說:“幫忙寫一個一起去大理啊。”
      “你去大理還要給你帶上輸液袋。”
      正是因為這是想要做卻不容易實現(xiàn)的,這才是愿望嘛。

      好吧,江泂給他寫上了。

      在江泂寫愿望的時候,張信期就按戳戳地想,1098天,他之前算過的,高一開學(xué)到高三高考結(jié)束一共990天。
      高考結(jié)束到今天12月24日一共……200天。
      那這樣算下來,江泂在他們開學(xué)的第三個月就喜歡上他了。
      比他想象的早太多了。

      他應(yīng)該是在高二,高二學(xué)考那段時間很毛躁,數(shù)學(xué)總是擦著邊掛科。
      江泂數(shù)學(xué)好啊,他還特別樂于助人。

      當(dāng)時他都想好了怎樣別扭地找江泂給他補(bǔ)課了,可對方直接說:“我?guī)湍阊a(bǔ)數(shù)學(xué),你幫我補(bǔ)補(bǔ)英語唄。”
      其實他們的英語成績不相上下,在班上都挺拔尖的,這樣的說法純純是在給張信期找臺階下。

      補(bǔ)課真的在補(bǔ),那段少年關(guān)系也有了質(zhì)變。

      原來他們早就心照不宣地喜歡了對方好久。

      “來,”江泂的聲音打破了他的思緒,“你看看,還有什么需要添加的嗎?”

      那張皺巴巴的紙上只寫了五個愿望。
      1.去大理
      2.喂海鷗
      3.去成都把寬窄巷子吃遍
      4.z愛

      最后那個愿望是真的把張信期看笑了:“最后那條,這算哪門子愿望?”
      江泂人畜無害的說:“你不是說,只要是想做的都可以往上寫么?”

      “那加一條吧,和對方跳一支舞!
      江泂停下了一瞬,還是寫上去了。

      這些愿望都是江泂從張信期那些細(xì)碎的話語中提煉出來的。除了最后一條,前幾條都是他嚷嚷著想要去實現(xiàn)卻一直沒實現(xiàn)的。

      天已經(jīng)黑了好久了,張信期開口道:“幾點了?”
      “十一點三十二!
      “沒事沒事,還早!

      江泂詫異道:“什么還早?”
      他答:“準(zhǔn)點跨圣誕啊!
      “圣誕節(jié)是洋節(jié)。”

      “我知道,但在這一天,西方國家會迎來新的一年。不只是圣誕,包括元旦、除夕,我都要和你一起跨!

      和你一起,過完世界上每個地方的新年。
      和你一起,看舊年的太陽掉下去,在布滿星的簾子等新歲的太陽升起。

      【第七章】

      兩個人就這樣打鬧了一小會兒,張信期突然發(fā)問:“你說,我沒了以后,你會不會和別人一起,就像我們現(xiàn)在這樣!

      江泂飛快答道:“不會。”
      為什么?

      因為你在我這里是永生的,另外的感情再怎么好也比不過你的特殊。

      江泂說得很認(rèn)真,眼神一點都不帶騙人。
      但張信期是真的好想笑:這是什么“渣男”語錄?

      “再實在不行,我殉情!
      “別別別,”張信期忙攔下話頭,“我都那么希望你好了,你不要在我上天之后再給我來個希望破滅啊!

      外面的雪沙沙地下著,屋內(nèi)是兩位情人之間搖曳的燈火。

      他又問了一次,幾點了。
      已經(jīng)十一點五十八了。

      “江泂!

      “嗯。”
      “你想不想實現(xiàn)清單上面最后那一條愿望?”
      問出這個問題時,張信期臉上有點燒,轉(zhuǎn)念一想,又是個廢話問題,人家都列在愿望清單上了,你說他想不想?

      江泂:“今天不行!
      他挺想問問什么的,在他丟出問題以前江泂回答他:“你身體不行!

      切,看不起誰?
      張信期把臉轉(zhuǎn)過去,開始賭氣。
      他想,江泂就是不行,為自己的“不行”而“開脫”。

      過了半晌,別過臉的人嗡嗡地問:“幾點了!
      “五十九。”

      服氣了,就這么沒有情|趣?

      不行,他還是想努把力,他想證明他可以。
      “江泂。”
      不回答。

      連叫了三聲對方都不應(yīng)答。

      “江泂,求你了嘛。”張信期把腦袋伸過去,故意往他懷里倒。
      如他所料,對方確實精準(zhǔn)地把他接到了懷里。

      張信期非?桃獾赝掳蜕瞎,到了喉結(jié)那里,他停了一下:“你這里,在動!
      而后十分厚臉皮的撅起嘴親了一下。

      “江泂,我想要!蔽惨艄樟艘幌拢欠N甜絲絲的奶音刺激他,卻無動于衷。
      表面上雖如此,但心下確實波濤洶涌。
      小東西,你偏要在這個時候來磨人。

      懷里的人故意作出小鳥依人的姿態(tài),從下面用眼神勾著他的唇。
      “你的唇形好好看。”用指尖劃拉了一下。

      “你親親我。”
      “江泂,你親親我,我有點熱。”

      不行不行,親不得,這一親肯定會失控。
      混蛋,小混蛋。他到底是做了什么才會有這么一個勾人的小妖精來折磨他。

      “滴——”是電子鐘表整點的響動。

      張信期拉下他上衣的拉鏈,手心游走過他的胸膛。
      他說:“圣誕節(jié)快樂,江泂!

      “我希望你給我的圣誕節(jié)禮物是一個吻?梢詥,親愛的,送我一個吻!

      “小混蛋!
      我要把你干到重造,讓你整個人都為了我新生。

      下一秒,雨絲風(fēng)片,帶著綿密且暴力的吻降下來,落到他的唇上。
      口液在口腔里翻動,水聲在房間里回響。

      房間外是小雪紛飛,房間內(nèi)是風(fēng)雨傾盆。

      第八章

      “我們這邊是建議給患者送到重癥監(jiān)護(hù)室,現(xiàn)下病人的情況不怎么樂觀,經(jīng)常性口鼻出血,甚至?xí)簳r性休克!

      江泂靠坐在醫(yī)院繳費窗口旁邊的地上,他剛給張信期交完住院費用,確切來說,是張信期ICU一天的住院費。除去保險公司和醫(yī)保報賬,他自己還要交七千三。

      他現(xiàn)在真的一分都沒有了,他還要找人
      借錢,籌備好明天的住院費。

      “喂,李老師,你好,實在不好意思這么晚來打擾您。嘶,我這邊有點急事,想找您借點錢……”
      成年人的窘境就在于借錢和開口。

      一個晚上問下來,籌夠了明天的錢,可他不止要再ICU待完今明兩天就沒有之后了啊。

      那樣一瞬間,他的世界迎來了黃昏,他好想看到張信期的笑,卻在他最需要的時候,見不到那張笑臉。

      -

      基本維持了四天,江泂在第五天的時候去找銀行借了醫(yī)療貸款,以他父親做擔(dān)保。
      父親當(dāng)時沒有說什么,最終留下一句:“你要照顧好他。”

      是啊,他要照顧好他,江泂突然很用心的在生活,做什么都有了勁頭。
      張信期的病情有所改善,卻還是醒不來。
      江泂每天下午四點去看他那半個小時,總是蹲下在他耳邊說:只要你醒來,我就帶你去實現(xiàn)愿望。

      這天下午,他來得晚了一點,錯過了親屬探訪時間,他求了那個醫(yī)生好久,最后那個醫(yī)生一查,張信期已經(jīng)轉(zhuǎn)到了普通病房。

      “嗯?您是不是弄錯了,我交了費用的!
      “你是交了費用的,在今天下午三點左右,醫(yī)院顯示你這邊又退掉加護(hù)病房了!
      江泂努力回憶:沒有啊,他的手機(jī)上沒有一點消息。

      他只能先病房去看看張信期。

      還沒醒,他的眼睛還合著。
      那就不可能是他退掉的。

      然后他就去繳費窗口查詢,一查,那便知曉了一切。

      是張信期媽媽退掉的。

      江泂知道他媽媽不喜歡他,可江泂是真沒想到那女人對自己的親兒子可以那樣狠毒。他站在原地,拿著打印的費用單發(fā)抖。
      這是他護(hù)在手心的血汗錢啊,拿他的家人做擔(dān)保,用友情談判……被他狠毒的卻又最親近的親人退掉了,她就是在殺人!

      贊嘆生命的歌很多很多。

      生命誠然,上天自有安排。上天的安排就是要這么一個年僅二十的,還沒有看到鮮花和日出的少年死是么?

      他生命的前幾十年,小心翼翼不敢讓自己受到傷,因為他知道,他的每一次傷都是致命的。
      在張信期父親還在世的時候,貧血他可以被送到醫(yī)院,可以被照料著。父親不在了,他就只能在他母親鄙夷的目光下,哀求他:“求求你了,我想活!
      當(dāng)江泂出現(xiàn)的時候,他的擔(dān)心便成了江泂會不會陪著他。

      答案不容置否。

      再后來,他便是希望江泂能過得好。
      他有希望了,是遇到江泂之后。

      江泂在病房外的鐵質(zhì)長椅上坐了一宿,他的眼球熬得通紅。
      他要進(jìn)去沖把臉,然后看看張信期之后就去學(xué)校。

      冰水沖在他的臉上,冷得刺骨。已經(jīng)到了一月中旬,他們快要放寒假了,張信期已經(jīng)在醫(yī)院住了半年多。

      醫(yī)院鏡子前的補(bǔ)光不足,照著他顯得特別憔悴。

      他走到張信期床邊,發(fā)現(xiàn)他醒著的,走近時,他對他笑著。
      張信期動了動唇,聲音啞得心疼:“我好久沒看見你了!

      “我也……”
      江泂咽下苦澀。
      “我也好久沒看見你睜開眼睛了。”

      床上的人好想抬起手去摸摸他的臉啊,他抬手動了動指尖,卻怎樣都沒能把手放到那人的臉上去。

      “江泂啊。”
      “你蹲下來一點吧,我快、我快碰不到你了!

      江泂撐著床沿,他的肩頭一上一下,劇烈地顫動著,他撐不了太久,他倒下來抱著懷里的人痛哭。

      “好了,好了!
      張信期拍著他的背,用盡量正常的聲音安慰他。

      其實他早就醒了的,可他真的一點都不敢看江泂疲憊的眼睛,他怕看到他眼中被折磨過的光彩,屆時,他就會不想活了。
      可他們還有愿望沒有完成呢。

      所以在他母親給他來停ICU的時候,他還挺開心,他就又可以看到江泂他可以快點和江泂去實現(xiàn)愿望。

      他就可以無理由的幫江泂減負(fù)了。
      那就是等待著他的死亡。

      “既然她把我的病房退了,那現(xiàn)在我們是不是有充足的時間可以去實現(xiàn)我們的愿望了?”

      江泂在被子下面悶悶地嗯了一聲。

      “那可以起來和我跳支舞么?我親愛的!

      他的哭聲扭曲,張信期撫著他的背,又柔聲問了一遍。

      江泂過了好半天才抬起頭,木木地說了個好。

      他扶著他下床,這一過程異常艱難,他的腿很難使上力氣,支著床沿站起來卻又重重地坐回到床上。
      再一次站起來又摔在地上。
      如此往復(fù)。

      他心疼道:“要不我們不跳了。”
      “不,我真的可以!

      張信期咬牙靠在窗邊,他張開手問:“是哪只手在上面來著?”

      他的臉上拖出一個疲憊的笑容,沒有頭發(fā)和蠟黃的臉,江泂真的再也想不起來他干凈時的模樣了。

      “信期,”江泂一開口便覺得嗓子好干,很痛,“要不然我們不要跳這支舞了!
      “不行,這可是我們第一次跳雙人舞呢!

      可能也會是最后一次了。

      張信期沒能說出后面那句,轉(zhuǎn)言到:“會跳雙人舞嗎?我不會,請教教我吧!

      他兩步走上前去,把張信期的右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左手和他的手握在一起。
      在那一間小小的病房,他們跳完了他們最后一支無聲的舞蹈。

      才跳那么幾分鐘,張信期就把雙手搭在江泂的肩上,江泂是他全部的支撐力。

      現(xiàn)在他很困了,眼皮懨懨的強(qiáng)撐著,腳下的步子亂得沒有章理。

      在他睡著以前,他對江泂說:“等我醒來,我們就去大理,去喂海鷗,去成都玩,去吃好吃的……然后,等來年的櫻花開!

      第九章

      從成都回來,剛下高鐵就被溫差刺激打了個寒顫,江泂把行李包提著,另一只手扶著張信期的輪椅在車流中找到了自己提前叫的車。
      他們一回來就去了醫(yī)院。
      張信期又從繽紛繚亂的世界回到了白花花和充斥著消毒水氣味的病房里。

      “江泂!睆埿牌谔稍诖采辖兴拿。
      他在埋頭收拾張信期在旅途中留下的紀(jì)念品,低低的嗯了聲。

      “在那個愿望清單上加一個吧,加一個‘等來年櫻桃結(jié)出果來’。”
      彼時,我們還會一起去摘。

      江泂從斜挎包里拿出了那張皺了的紙,摁下筆端在上面書寫。
      “嗯,記上了。”

      過了一會兒,床上的人突然發(fā)出聲音:“你真的有好久沒有去學(xué)校了!

      他停下手,呆滯了一瞬,他才想起來,他們也都還是大學(xué)生呢。

      二十歲出頭的年紀(jì),有人在死亡邊緣,有人生不如死。
      都才二十歲呢。

      或者是長久的陪伴著你很喜歡的人,你卻要被迫接受開頭就注定的悲劇——看著他死。
      可張信期真的很想活。
      張信期也要他好好活著。

      那對沒有張信期后的江泂來說,他的余生就是一場漫長的活埋。

      所以痛苦將他們纏繞了一輩子,把他們最后一點時間壓得密不透風(fēng)。

      他喉頭攢動:“下周就去!
      “好呀,你一定要好好學(xué)習(xí),天天向上,以后有個好的、你喜歡的工作,然后小有成就,于是你就會快樂。”

      于是我的愿望就成了真。

      這一連串給了他鉆心剜骨之感,原來張信期早就沒把自己放到他的未來里。

      他根本沒有把他們之間的每一天當(dāng)成未來去過。

      他只想著江泂的以后。

      -

      后面的一整個周都是江泂親自照顧他,他的面色也在一點點的好起來。
      連醫(yī)生都在夸他很棒呢。

      “東西不要忘帶了!睆埿牌谧诖采,笑盈盈的提醒他。
      “不會!苯瓫s轉(zhuǎn)過頭打趣,“你以為誰都像高中時候的你,上午兩節(jié)數(shù)學(xué)課兩節(jié)語文課,下午兩節(jié)生物兩節(jié)化學(xué),這幾本你都沒帶,偏偏帶了物理!
      然后就拿著物理書站了一整天的課。

      張信期讓他閉嘴。
      他乖乖閉上了。

      江泂背上包,走之前到床頭給了張信期一個吻。就是啄一下,對方卻張口咬了他的唇角,江泂疼得齜牙咧嘴。
      “小混蛋!”

      張信期甜甜地笑著,撐著身子坐直起來,手指親親點了一下江泂的鼻尖:“我給你出個題好不好?給你一天時間,下午回來,我要你對我說世界上最動聽的情話!

      他的眼睛烏黑發(fā)亮,緊接著說:“作為條件,我可以給你寫篇小文章!
      張信期會給他寫什么呢?

      “你可以期待一下!

      江泂眸中笑意漸深,想來這家伙是想聽些好聽的,還算作一個題目來讓他答。

      “行!彼c頭,刮了一下他的鼻梁。

      -

      他一上午都在想這個,下午坐在實驗室都在想。

      江泂是學(xué)理的,學(xué)的生物解剖學(xué),高中語文水平不高,基本上是靠那些客觀題拉分。然而題干要求還是“最動聽的”……這還真需要好好琢磨一下。

      思緒萬千時,手機(jī)響了。

      手上還拿著解剖刀呢,他不太好接電話,他讓他旁邊的同學(xué)幫忙把手機(jī)拿出來,放在桌子上,開免提:
      “喂,您好!

      “你好!
      “是張信期的朋友嗎?”
      “愛人!

      旁邊的同學(xué)迷惑地笑了一下,瞬間懂了。
      江泂還有些自豪地點點頭。

      “那您這邊趕快來醫(yī)院給他簽個病危通知書吧!

      什……什么?
      病危通知書。

      免提開著,實驗室里瞬間悄寂。

      上午不還是好好的嗎,江泂剛剛還在想他早上給他出的題呢。
      心中有一塊巨石轟然砸下來,把他的五臟六腑砸得血肉模糊。驟然間,耳邊響起一聲尖銳的鳴聲,伴隨而來的,還有張信期對他說過的話:

      “江泂,圣誕節(jié)快樂!
      “哇嗚!大理真的太美了,水倒映著愛人的身影,或許會記住他們來過的痕跡!
      “你看那些海鷗的嘴,像你和我叭叭叭個不停時的樣子!
      “江泂,為什么我又回到醫(yī)院了!
      “你快回去上課,江泂!
      “我希望你能很好的活著。”

      ……

      “張信期和江泂,一起等來年的櫻桃成熟!

      長鳴聲在電話那頭急迫的呼喚聲中停止。
      “喂、喂!”

      江泂如鯁在喉,開口的每一句都疼:“請講!
      “你快來醫(yī)院簽字吧!
      “……好!

      他抓起手機(jī),無力地?fù)卧趯嶒炁_邊,緩了好久才重新拖動步子走動,旁邊的同學(xué)問他需不需要幫忙,江泂搖頭。
      幫忙……幫不了。

      扶著實驗臺腳下也走得只;艁y和輕浮,他的力氣像是被抽干了一樣,去找老師請假時半天沒說清楚,老師聽他囁嚅不清,半晌沒說出個主干,直接就給他批了。

      下車到了醫(yī)院,他茫然地站在交錯的人海當(dāng)中,一瞬間,他竟不知東南西北該往哪里跑。護(hù)士站的護(hù)士看他在大廳中間站了半天,走上去詢問一通,江泂一遍遍重復(fù):“他的病危通知書……他要我去簽病危通知書了!

      護(hù)士帶著迷惑把這個神經(jīng)兮兮的人領(lǐng)到來了搶救室門口。
      醫(yī)生推開門,朝門外探頭:“張信期家屬,張信期家屬到了嗎?”

      這是醫(yī)生在手術(shù)室外叫這個病人家屬的第四遍。

      緩緩緩過神的江泂舉起手:“這里!
      “趕緊過來簽字!

      醫(yī)生問他:“你是他什么人?”
      “……愛人!
      “是在大陸外領(lǐng)的結(jié)婚證嗎?”
      “不是!
      “那有沒有國內(nèi)的議定監(jiān)護(hù)協(xié)議書?”

      江泂愣住了,半晌,這個傻子沒有溫度的回答:“也沒有!
      “沒有不行,你不能簽字。”

      江泂的目光釘在了“病危通知書”上,家人簽名欄那里,讓他難過至極。

      對呀,他怎么就忘了呀,這里簽不上他的名字。在張信期的病危通知書上,江泂和他沒有任何關(guān)系。

      醫(yī)生理解他的情緒,但是現(xiàn)在來不及安慰他:“他家里還有什么人嗎?”
      “他媽媽!
      “那你趕緊和他媽媽取得聯(lián)系!病人的生命很危險!
      “……嗯。”

      說完,醫(yī)生又戴上口罩進(jìn)了搶救室。

      他木訥地打開手機(jī),劃開一個陌生的號碼,撥過去。

      那血絲密布的眼球抬眼看著搶救室門框,上面亮著紅光,他似乎就要心臟驟停。

      他在同一個地方第二次等同一個人出來。

      可是,病危通知書下來了,就像用刀子把他的心臟生生地剖出來,再把這塊血淋淋跳動著的肉按在那些字眼上摩擦,蹂躪得稀碎。

      “喂!”扎耳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江泂咽下一口氣說:“你能不能來一趟醫(yī)院?”
      “我有毛病啊,我來醫(yī)院!
      “信期……信期的病危通知書下來了,需要家屬來簽字!
      “那讓他那個死去的爹來簽,別找我,晦氣死了!

      那一瞬間,他好想沖動著破口大罵,可是沒有辦法。
      “求你了,我求你了阿姨!甭曇粢呀(jīng)變了調(diào),臉上斑駁交錯著淚痕,“他真的很需要您簽這個字,他會死的!
      “那就讓他死唄!睂Ψ骄瓦@樣一句輕描淡寫。

      可我想讓他活。

      “你有那個能力讓他活那你就去唄,找我干什么?”

      江泂的心里好酸澀啊。就像夏季的酸雨,溶蝕了他的喉管,讓他說不出話。

      就因為他不是你和你現(xiàn)夫的兒子是么?就因為他是哥哥、就因為你沒有能力就要他來承受是嗎?!
      ……就因為他先天性再生貧血、凝血能力不佳。

      是么?

      他也是你的親生兒子。

      他也想好好活著啊。
      他明明可以好好活的……

      江泂現(xiàn)在只能哀求:“求求你了,我求求您了可以么?”

      電話這頭沒有聽到女人尖銳的聲音。

      手機(jī)撲通一下砸到地上,耳朵被刺了一下,女人馬上把手機(jī)從耳邊拿開,接著她又聽見了幾聲響當(dāng)當(dāng)?shù)目呐雎暋?br>  “我給您跪下來了,我求您來一趟行嗎?就來簽個字,您都不用看見他的!

      醫(yī)院很嘈雜,聽得有人說:“別跪著,別這樣,有事我們都是有辦法解決的!
      江泂不顧及他人的阻攔,繼續(xù)跪在醫(yī)院冰冷的地板上,“我求您了,我想讓他活!

      “神經(jīng)病吧!
      “嘟、嘟、嘟……”

      她掛了電話。

      他是真的沒辦法了。

      江泂跪坐著,仰著頭看向天花板,滾熱的淚水順著臉龐滑下來。

      旁人沒有來勸他,剛剛他太兇了,這時候都悻悻地坐在位置上。

      掛在下巴處的淚珠走過一段路,留下一條長長的淚痕,它的起點是從那一雙已經(jīng)沒了神色的眼球里開始的。

      醫(yī)生又一次出來,他的膝蓋已經(jīng)跪得發(fā)酸。

      “張信期家屬,請來一下!
      他攀著墻,緩慢地站起來,走到那位醫(yī)生旁邊時,“吱呀”一聲,門開了。出來一個面色疲憊的醫(yī)生,他摘下口罩,低聲說:

      “對不起,我們盡力了。”

      叫他來是再一次催促家屬簽字,可再一次就不一樣了。
      那張白紙上儼然印著五個黑色大字

      ——死亡通知書。
      接踵而至的還有醫(yī)學(xué)死亡證明。

      江泂拼命地?fù)u著頭:“不對。”
      不對、不對,都不對!

      怎么可能會死呢?
      怎么就死了呢?

      早上還給他出題,想聽他給他講情話呢。
      他還很挑剔地說:

      “我要你對我說世界上最動聽的情話!

      世界上。
      最動聽的。
      情話。

      小傻子啊,你都走了,世界上再動聽的情話也沒有人聽了。

      張信期的文章在哪里?
      他寫了,是遺囑。就是一封又一封猶豫著寫下的遺囑。
      只有給江泂的。

      深淵伸出了魔爪,把他一把拉進(jìn)它的懷里。江泂沒有掙扎。

      眼前黑乎乎的一片,腿也承受不起他身體的重量,猛然跪倒地上。
      他是個沒人要的傻子,痛哭著,他問憑什么。

      張信期那么好,憑什么要給他安排這樣一個過程。
      他的結(jié)局對不起他的平生。

      江泂的哭聲回蕩在醫(yī)院的長廊里,他的世界只有他是悲傷的。
      “啊——”

      那哭聲異常可怖,扭曲得根本不像是這個世界的人能發(fā)出的聲音。

      忽然,黑著的眼前出現(xiàn)了張信期笑容的模樣,由模糊一點點變得清晰,江泂發(fā)了瘋,順著地板爬過去,追尋他。
      不要丟下我。

      扶著他的醫(yī)生根本攔不住,那就由他了。

      張信期璀璨的笑臉引著他在空中撲騰,那個瘋子格外可笑,周圍的人都自覺地躲遠(yuǎn)了些。

      張信期到了一扇門前,他猛然停住了,接著回過頭,不舍地消失在那扇門后。
      江泂馬上就要抓到他的手了。

      是搶救室的門,他再沒能抓住他的手。

      這么一個二十歲左右的男人抓著搶救室的門,瘋狂搖動,看起來他使盡力氣,門卻無動于衷。

      醫(yī)生扯開他抓著門把的手,奈何他真的抓得很緊,而且口齒不清的哭號著:
      “我想,求求你們,我給他說話!

      沒人攔他了。

      “張信期,你還沒有聽我給你講情話呢。小混蛋,你怎么能這么自私呢?”
      尾音是用氣音吐出來的。
      “我想你!

      我會好好的活著,我會找個好的工作,我會努力快樂。
      如果不要那些快樂了,能不能把你換回來啊。

      “你還沒有陪我去看櫻花呢!
      我還等你病好了又去漓江呢。

      半個月前我們還在沙灘上喂海鷗,你說我和海鷗長得一樣呆。
      “我想你陪我去看櫻花,和我一起等櫻花結(jié)出果來。”

      這次張信期吃不到苦櫻桃了。

      在最后,他顫動著嘴角說:“我愛你!

      2019年,3月21日,18:33分,張信期宣告死亡。

      櫻桃花開了。
      他再沒能等到櫻桃結(jié)出果來。

      2023.8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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