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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
崔卷風(fēng)逃婚了。
走前留了封書信。
信上言,他已參破大道,無意陷于紅塵沉淪。此番離去,委實(shí)對他道侶,既梨山派少主曹遮不起,望其寬宥。
又說,他的老情敵,狐族林判雖同他頗有不睦,但到底是為情所困才昏招頻出。實(shí)則其品行尚佳,曹遮可真心相待。
曹遮看過這封信,氣得雙手直抖。
在他看來,崔卷風(fēng)身子羸弱,修為難以寸進(jìn)。信上的話無非是借口,定是那妖狐又想了詭計,叫風(fēng)弟誤會傷心,這才憂憤之下匆匆離去!
至于信中為何撮合他和林判?氣話罷了。
“林判,你真不說風(fēng)弟去向?”
曹遮取過神器“劊炎”,比著地上鮮血淋漓的白毛狐貍身體,從背部劃到了尾部,傷口泛著紅光,斷毛與血液泥濘不分,深處隱約可見骨。
疼痛使狐貍發(fā)出劇烈的顫抖,三根尾巴受到刺激,毛發(fā)驟然炸成一大團(tuán)。
“曹郎,你信我一次……”
地上的狐貍嗚嗚叫著,雙腳扒住曹遮的腿,直直盯著他央求道:“我已然同崔卷風(fēng)約定,此生我將你讓給他,來世他將你讓給我。狐族一向重諾,誓言天地可證,我絕沒欺負(fù)他!或許他是真得了機(jī)緣啊!”
林判的兩排牙齒咯咯作響,眼睛里忍不住流下淚水。
他好委屈。
活了近千年,好不容易有了心上人,卻要眼睜睜看著心上人同個貌不及他、修為也遜色的普通修士成親。
他本就因著索愛落敗心痛如絞,好不容易看開,忍痛放手含淚祝福,竟然還要被誤會心有不忿暗中搞鬼!
就算是那姓崔的傻子得了造化,自個兒跑了,竟然也要怪到他頭上。
這曹遮還將他關(guān)起來百般折磨千般拷問,只為了從他嘴里得到崔卷風(fēng)的去向。
憑什么啊……
林判淚如雨下,身痛心更痛。
“呵……”
曹遮冷笑一聲,道:“讓?我的真心是你拿來交換的籌碼嗎?風(fēng)弟自小傾慕我,幾乎與我寸步不離。若非你從中作梗對他欺凌侮辱,叫他誤會我的心意,他為何棄我而去?又怎會棄我而去?”
曹遮越說越憤慨,一把將林判提了起來丟到了地牢的墻上。
林判一身的傷口受到撞擊,好像被炸開的煙花,濺了滿墻的鮮血。
還沒來得及喊疼,曹遮又發(fā)瘋一樣拿著“劊炎”沖上前來,一刀割斷了林判的尾巴!
狐族的修為都在尾中,若被強(qiáng)行割斷,同掏心掏肺之痛毫無分別,甚至更甚!
尾部的大洞血流如注,林判的毛發(fā)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失去了光澤。
他知道,他同時失去了一半的壽數(shù)。
“你該死!”
曹遮還在大罵,而林判卻是連懇求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覺得眼皮好沉重,身體也格外地疲累,就連之前追著崔卷風(fēng)跑幾天幾夜糾纏時,都沒這么無力。
林判撐著最后一絲氣力,盯著暴跳如雷幾近瘋狂的心上人;秀遍g覺得,曹遮似乎也并不愛崔傻子。
他連聽話都做不到,哪會珍惜別人的真心呢?
曹遮又蠻力拽起了他,在他耳邊大喊大叫,可惜他已經(jīng)失去五感聽不到了。
他要被活活折磨死了。
林判心里忍不住發(fā)酸,嘲諷地苦笑一聲,笑他自己識人不清,笑他自己枉付真心。
可他,還是忍不住想看曹遮最后一眼。
哪怕是,曹遮舉起“劊炎”砍向了他最后一條尾巴……
2
崔卷風(fēng)重生了。
重生在他同曹遮結(jié)成道侶的前一晚。
前世,他同林判約定,來世將姻緣相讓。盡管此生林判不知,他還是留書出走,履行了諾言。
或許,前世曹遮死后,他選擇修行無情道是正確的。
此次訣別,他心中竟然沒有半分不舍。
只是……
曹遮意外死在前世結(jié)道后第十年的春日,此后林判出現(xiàn),一直陪著他、護(hù)著他、盡心照料著修為淺薄的他。
他們度過了近三百年的余生。
若不是捉妖時他因意外身亡,或許他會和林判有更多的時日。
崔卷風(fēng)摸摸胸口,暗斥他心性不好。
林判于他有恩,他怎么能嫉妒呢?他應(yīng)該祝福林判如愿以償……
崔卷風(fēng)失魂落魄進(jìn)了驛館,剛坐下就聽到堂內(nèi)有一撥人在大吼大叫,仿佛是聽到了什么絕世大瓜。
他離得遠(yuǎn),只能聽到“狐貍”“道侶”“少主”之類的詞匯。
仔細(xì)一想,卻也明白了個七八成。
如今修真界,除了梨山派少主同狐妖林判的婚事,哪還有別的新聞?
崔卷風(fēng)心口悶得不痛快,拿起行裝就要換家驛館,走到門前,卻聽得真真——
“可不是,那狐貍作惡多端,硬生生分開了人家一對神仙眷侶!這不是,梨山派廣貼告示,要能分解狐妖皮肉的神器。若是管用,百倍靈石交換呢!”
堂中的小二眉飛色舞地描述著聽來的情報,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說得歡快。
完全沒人注意,人堆外圍登時變了臉色的崔卷風(fēng)。
分解……狐妖……皮肉……?
曹遮想做什么?他想要?dú)⒘恕瓪⒘恕?br>
崔卷風(fēng)人如其名,一陣卷風(fēng),忽然不見了身影。
梨山派亦是他長大的地方,對此地機(jī)關(guān)無有不熟識了解之處。
崔卷風(fēng)從后山爬到訓(xùn)誡堂,避過巡山弟子,急不可耐地探到了地牢。
一間間巡視過去,除了那些入魔的弟子,就是那些作惡的妖物。
難道林判已經(jīng)被……不可能,不可能的!
崔卷風(fēng)被自己的想法嚇得臉色發(fā)白,忍不住發(fā)抖。
若此時前世的林判還在,那他一定會說:“瞧你這沒出息的樣子,跟曹遮死了那天一模一樣!
笑話有些地獄。
一開始崔卷風(fēng)還會因為曹遮不在了難過,后面也就看開了,還能跟林判反駁一句:“難道曹師兄死了,你不難過?”
林判便一定會罵一句:“你死了我都不會這么難過!”
后面他二人遇上一只棘手的妖物,差點(diǎn)被折騰得雙雙死去。
林判怕再出意外,便去求了狐族的長老,分別取了他二人一絲魂魄揉成印記,刻在魂魄中。如此即便是……
對了!印記!
崔卷風(fēng)眼前一亮!
是了,這印記有魂魄牽引,一定能找到林判!一定能!
崔卷風(fēng)笑出眼淚,立刻催動體內(nèi)印記。
絲絲縷縷的青色光華從體內(nèi)飛出,似一道流光直射最靠里的牢房。
崔卷風(fēng)立刻追去,入目卻是一陣心驚。
墻上的血跡顏色并不新鮮,卻依舊滴答滴答往下落。地上是兩條斷尾,白狐了無生息躺在一側(cè),毛色幾乎被血色染透。
林判甚至都不能維持人型!
崔卷風(fēng)心中涌起無限哀痛。他十分后悔留下林判一人,早知道就該帶林判一起走!
哪怕這個時候的林判會恨他,他也不能眼睜睜看著林判死去。
3
崔卷風(fēng)一掌劈碎牢門鎖鏈,幾步竄到了林判身邊。
狐貍身上到處是翻著血肉的傷口,他甚至不知道碰哪里,林判才不會痛。
崔卷風(fēng)第一次對曹遮起了殺意。
他怎么敢如此傷害林判!
林判那么喜歡他,他怎么忍心的?
崔卷風(fēng)將狐貍抱在懷中,不知碰到了哪里,狐貍嗚嚀一聲,竟然醒了過來。
“好疼……卷卷?我莫不是在做夢吧?嘶……好疼!我不是在做夢!你活了?”
懷里的狐貍傻里傻氣,渾身是傷還喜滋滋亂叫。
看得崔卷風(fēng)百般憐惜:“我活得好好的,倒是你快死了!這回被欺負(fù)成這樣,看你以后還敢不敢對曹遮那廝動心……”
“誰?曹遮?他不早死了嗎?”
狐貍瞪著眼睛,呼哧呼哧喘著粗氣:“你還想著他!我陪了你三百年!三百年!你怎么還記著他!真沒天理!你個負(fù)心薄幸的混蛋!”
這話像一道劈雷正中崔卷風(fēng)腦袋。
他終于反應(yīng)過來,眼前的狐貍,是那只陪了他三百年的狐貍!
“你也回來了!真好……真好!”
崔卷風(fēng)忍不住將林判抱得死緊。
林判疼得吱哇亂叫:“好疼好疼!你先別碰我!這到底怎么回事?”
“出去再說!
崔卷風(fēng)收斂起地上的兩條尾巴,抱著林判原路逃了出去。
路上將來龍去脈說了個明白。
林判聽得直翻白眼:“小爺早就說過,你根本不必為了那廝傷心!你看吧,他壓根就不是個好人!”
崔卷風(fēng)小心翼翼給林判輸送著靈力,微笑點(diǎn)頭。
這幅神情落在林判眼里,就是在敷衍他。
林判哼了一聲:“你還別不信我!他冒名頂替別人的恩情都是常事,你以為我為什么喜歡他?他那副冷臉有什么好喜歡的?”
“那是為何呢?”
崔卷風(fēng)裝作不經(jīng)意地一問,耳朵卻豎得尖。
林判嘆了口氣:“我幼時受過傷,也曾住在梨山。有回去后山偷葡萄吃,不小心掛在了架子上。我哀嚎了好久,才被一個小哥哥救下來。
我只記得小哥哥有個玉牌,別的一無所知。后面認(rèn)識了曹遮,他也有一塊,我就以為是他,結(jié)果發(fā)現(xiàn)那玉牌滿山弟子都有……”
崔卷風(fēng)若有所思:“據(jù)我所知,后山的葡萄園是三師兄、五師兄、九師弟,十一師弟輪流管理。崔師兄作為少主,又有潔癖,從來不踏足后山的!
“是吧!”
林判憤然:“他還嫌我掉毛!”
“?”
崔卷風(fēng)一愣,隨即笑開。
林判聽出他話中的揶揄,氣得伸出兩只爪子撓他。
崔卷風(fēng)一把將狐貍抱在懷里,笑道:“其實(shí)我幼時為了多賺些靈石,常替幾位師兄弟打理葡萄園。說不準(zhǔn)救你的人,會是我呢?”
林判嫌棄:“那你真夠可憐的……”
崔卷風(fēng)心中一軟,剛要剖白心意。
又聽林判繼續(xù)道:“見過小爺這種絕世美狐,竟然還會對崔遮那廝動心,沒眼光!”
崔卷風(fēng):“……你也知道你是狐貍?”
“狐貍怎么了?小爺風(fēng)華絕代!”
“……”
。ㄍ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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